艾米还是第一次跟ALLAN去参加他的同学聚会,想打扮得漂亮一点,免得丢了他的人。不过挑来挑去,没什么看得上的衣服,只好又穿上那条白裙子。她想了想,把那条珍珠项链拿出来戴上,然后她叫ALLAN进书房来。他问:“打扮好了?”“看看这项链漂亮不漂亮。”“挺漂亮的。不早了,我们走吧。”艾米觉得他没看出项链的价值,特别提醒说:“这项链两千多块钱呢,你没看出来?”他建议说:“你写个条子贴上头:‘此项链价值两千元’。”艾米见他老不问是谁买的,忍不住说:“你不问问这项链是谁给我买的?”“如果你愿意,你会告诉我的,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不问了。”他看她嘟着嘴,便笑了笑,说,“你要我问?好,那我就问了,问了不要发脾气啊。”他问,“是---小昆送给你的?”“你怎么知道?”艾米吃惊地问。他微笑着说:“猜对了?他在追你?是不是很开心?”“你知道他在追我,你也不生气?你真是让小昆说中了,他说即使他公开追我,你也不会为我跟他打架的。”艾米不开心地说。“为什么不打?你现在就叫他来试试。”艾米听他这样说,有点开心,笑着瞟了他一眼:“你现在----这样,打得过他?”“打不打得过是水平问题,打不打是态度问题嘛,到时候你搬个凳子坐高处看,可以帮我们两边加加油---”她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你完全没有打架的诚意,是不是觉得我很虚荣?”他很理解地说:“也不算虚荣,很实在的荣誉感。小女孩嘛,如果没几个男人为她打架,那活得多没劲。”其实她不舍得ALLAN去跟人打架,她只是要他有个态度就行了,但他这个态度,完全不象吃醋的样子。她问:“小昆追我,你---吃不吃醋?”“我吃醋不吃醋都是死路一条。”“为什么?”他帮她把领口后面的商标翻进去,说:“我不吃醋,你说我不在乎你;我吃醋,你说我心胸狭窄。”她嘻嘻笑着,问:“那你怎么办?”“我吃适量的醋吧。这条项链,今天就不戴了吧。明天我们去买一条,然后你把项链还给小昆。我明天陪你们三个女的去逛商场买衣服,好不好?”她心疼地说:“算了吧,你现在这种样子,还有力气陪我们逛街?”“我一进商场,就找个地方坐下等你们。你们慢慢逛,我帮你们提东西。”她被他这一招整得服服贴贴,取下项链,开玩笑说:“你对付女人很有一套呢,到底是老手。”他赶快说:“不要胡思乱想,都是听别人说的。我们走吧。”在路上的时候,他建议说,“还是不要公开我们的关系吧。”她不肯:“我要公开,不公开,别的女孩都来打你主意。我不怕那个‘宫平’,跟她打架也比让别人把你抢跑了强。”他无奈地说:“我看我带给你的都是麻烦。”生日聚会很热闹,来了很多人,女孩子尤其多,老丁说很多都是不邀自来的,搞得座位紧缺。老丁是主持人,窜来窜去地忙活了一通,加桌子加椅子的,总算把大家都安顿下来。吃完饭后,大家到餐馆里面一间较大的卡拉OK厅唱歌。唱了一会,几个女孩异口同声地叫ALLAN唱一首,ALLAN推脱了半天,说自己很久没唱了,就免了吧,但大家都不放过他,他只好唱了一首 El Condor Pasa:I'd rather be a sparrow than a snailYes, I would, if I could, I surely would.。。。Away, I'd rather sail awayLike a swan, that's here and goneA man gets tied up to the groundHe gives the world its saddest soundIts saddest sound那是艾米第一次听他在卡拉OK厅唱歌,她知道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可能不能尽情地唱,但即便那样,他唱得也实在好,听上去象那种在空旷无人的草原上自由自在唱惯了的嗓子一样。她听着他的歌声,眼前浮现出一个令她心痛的画面:他被关在收审站的小屋子里,透过铁窗,他思慕外面的天空,渴望着自由,他的心底,一定是在唱着这首歌,他的灵魂,一定是自由自在地在草原上驰骋。她不知道他怎么熬过那些日子的,她听着,想着,忍不住流下泪来。他唱完了,回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小声说:“别想太多了,只是一首歌。。。”他刚坐下,就有人提议让“金童玉女”合唱>,艾米看见有人把一个留披肩发的女孩往麦克风那里推,还有两个女孩就来拖ALLAN。他推脱了一阵,越推就有越多的女孩上来拉他拖他,他只好跟艾米说声:“MAY I ?”艾米见不唱是下不来台的,只好点点头。ALLAN走到麦克风前,拿起一支,那个留披肩发的女孩拿起另一只,然后女孩用遥控点了歌。艾米听见放出来的不是>,而是>:不知道为什么,艾米觉得他们俩都唱得很投入,好像在倾吐他们的肺腑之言一样。那些歌词在她听来,非常刺耳,“不愿放弃你的爱,那是我长久的期待”,难道这首歌描述了ALLAN的矛盾心情?他是不是爱上了这个女孩?当ALLAN唱到“不能保留你的爱,那是对她无言的伤害”时,她觉得他向她这边望了一下,仿佛在说“我不想伤害的是你”。她心里一阵恐慌,别人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可见他们是大家公认的天作之合。这里没人把她当回事,刚才在洗手间还无意中听到两个女孩在说“成钢怎么看得上她?”“还不是因为她爸爸是他导师”。她越想越不舒服,这些女孩子都当她透明一样,现在又这样明目张胆地让他们这一对“金童玉女”一起唱这样的歌,这不是在向她挑战吗?ALLAN唱完了,带着点歌本走回到艾米身边,提议说:“我们俩唱一个吧。”说着,就把点歌本给她,让她找歌。她觉得他一定是因为跟他那个“迟来的爱”唱过了,不想无言地伤害她,来弥补一下。她推开点歌本,不快地说:“我不会唱,你还是跟你的‘迟来的爱’去唱吧。”他看着她,笑了一下:“真是草木皆兵,唱个歌而已,又分析出什么来了?”他找了找,说,“不跟我唱,自己唱一个吧,这个歌你唱肯定好。”他把点歌本伸到她眼前,艾米看了一眼,是>里面的插曲>。“你怎么知道这个歌我唱肯定好?我连歌词都不太熟。”“没什么,唱卡拉OK嘛,电视上有歌词。我听你平时哼歌,知道你的音域唱这首正好。不信可以试一下,至少可以证明我错了。”他拉着她走到麦克风前,用遥控帮她点了歌。艾米没办法,只好大着胆子唱起来。唱到“一样的天,一样的脸”时,她感到自己有点唱不上去了,她看见ALLAN对她做了个换气的手势,她吸了口气,果然唱上去了。唱完了,大家都在鼓掌,她自己也觉得唱得不错,很高兴,想看看ALLAN是不是很赞赏,一转头,却看见一个女孩坐在她刚才坐的位置上,在跟ALLAN说话。她想,好啊,你叫我唱歌,原来是为了跟这个女孩讲话。她放下麦克风,快步走过去,对那女孩说:“这是我的位置。”ALLAN赶快站起来,把自己的座位让给艾米:“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但那女孩不等他介绍,就站起来,抓起他的手,把什么东西塞到他手里,对他很甜地一笑,跑开了。十年忽悠(43)艾米连珠炮一般地发问:“她是谁?她把什么塞你手里?她为什么抓你手呢?她是不是经常这样抓?”“她叫刘辉,她塞到我手里的是几把钥匙,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抓我手,她以前从来没抓过。”他看着她笑,“我答题的顺序没搞错吧?”她知道他在笑她一口气提这么多问题,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跟着又担心地问:“她给钥匙你干什么?”“她家有一套房子空着没住人,她让我和我父母去那套房子住。”艾米紧张地问:“你答应了?”“没有,我到那房子里去住,你不蘸着酱油把我生吃了?”听他说没答应,她放了心,但他说的原因使她有点不痛快,听上去好像他不去住的原因是因为怕她,而不是因为舍不得她。她小声嘟囔说:“你别把我说得象只母老虎一样,好像我限制了你的自由似的。如果你想去那里住,我能把你怎么样?”他笑着说:“你是母老虎不好吗?我正好是公老虎呢。”他伸出一条胳膊揽住她,“我哪里都不去,除非你赶我走。”他说完,到处找那个刘辉,终于看见她站在门边,他对艾米说,“我过去把钥匙还给她---”艾米一把抓过钥匙,说:“我替你去还。”她穿过人群,来到刘辉跟前,把钥匙塞到刘辉手里,说:“谢谢你了,成钢不需要你的房子---”刘辉有点尴尬地看着她,不快地说:“成钢需要不需要房子,关你什么事?我是把钥匙给他的,又不是给你的,要还他自己来还,你多什么事?你是谁,我认都不认识你---”ALLAN已经赶了过来,对刘辉抱歉说:“对不起,这是艾米,我女朋友。钥匙你收着吧,我---真的用不着,谢谢你了。”艾米看见刘辉仿佛要哭了一样,怨恨地瞪他一眼,转身跑掉了。艾米紧紧抓着ALLAN,生怕他追上去。回家的路上,ALLAN有点沉默不语,艾米不知道他是不是为钥匙的事在生她的气,她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刘辉太---生硬了?”“不是,”他低声说,“只是觉得她看上去很不---开心,有点担心她---”“担心她什么?”艾米不解地问,“你不需要她的房子,把钥匙退给她,她为什么要不开心?真是庸人自扰。”她见他仍然是不怎么说话,又解释说,“我不是说你庸人自扰,我是说她---”“我知道。不过我现在真是怕----你们女孩---,一不小心---就伤害了---。我刚才应该跟她解释一下的---”“你解释什么?你越解释越麻烦。你已经说了不需要她的房子了,她凭什么要被伤害?女孩子就是这样,你越怕伤害她们,她们越要做个被伤害的样子。如果你以伤害她们为乐趣,她们肯定躲着你。你总是怕伤害这个,怕伤害那个,结果怎么样呢?结果是大家都知道你这个毛病,都拿伤害自己来伤害你,你这不是鼓励她们伤害自己吗?”他好像被她打哑了一样,没再说话。星期四的下午,ALLAN打了个电话到学校,说:“简阿姨打电话来让我今晚过去一下。”她有点惊讶,脱口说:“他们还好意思叫你去他们那里?他们害你还没害够?”“他们没害我。”“没害你?不是他们报案,你怎么会在收审站蹲这么久?”“他们报案时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那样---”艾米不知道简阿姨叫他过去干什么,她怕他们告诉他日记的事,或者什么连她都不知道的事。她担心地问:“他们叫你过去干什么?”“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的生日就要叫你过去?你又不是他们家的女婿。”她劝他,“你---别去吧,见到他们,你----不难受?”“简阿姨打电话来了,我不去一下----说得过去吗?”“那---我这就回来,跟你一块去。”“你别去了吧,”他犹豫着说,“她父母看到我们在一起----可能会---很难受---”“为什么?因为我---得到了你-----而他们的女儿没有?”她不快地说,“谁叫她闷在心里不敢说出来的呢?她要早说出来,你早就是他们家女婿了。你是不是后悔没早看出她的心思?”“别瞎猜了,只是不想----太刺激他们---”“我们在一起就会刺激他们?你这样说---好像我是个罪人一样。”这是艾米一直避免去想的问题,但此时此刻,这个念头一下子就蹦到脑海里来了,“他们是不是觉得是我害死了JANE?是不是觉得如果你不跟我在一起,她就不会-----走那条路?你是不是也这样想?”“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想尽力避免伤害任何一个人----”“但是你好像并不怕伤害我呢----”他沉默了一阵:“艾米,我谁都不想伤害,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但是你不用为这事受伤害,我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朋友----”他叹了口气,“我今晚会去一下的,我在她家住了这么久,她现在已经不在了----”他没再说下去,艾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流泪。她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固执,她觉得很害怕,他现在已经这样对JANE念念不忘了,如果再去听简阿姨他们说JANE爱了他六、七年了,那他不悔之莫及?她恳求说:“如果我求你别去呢?”“我---希望你不要这样求我---”“如果我---,如果我说你今晚去----那里,我就去---小昆那里---,你还去不去?”她说了这句话,就有点后悔,但她希望他会说“那我就不去了吧”,如果他这样说,那她一定让他去。她只是要他一个态度,她觉得自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他愿意为了她不到JANE家去,她一定会主动让他去。但她听他说:“这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你怎么会扯在一起呢?你只要设身处地想一想,就不会生这种气了。如果是你的一个----同学去世了,你会不会在他生日的时候去他家探望一下他父母?”“我---可能会去,但是如果你叫我不去,我就不会去---”他沉默了片刻:“我希望今晚你不要到小昆那里去----,不要赌这种气,气头上做的事----等到后悔的时候,可能已经晚了---”她觉得他好像在威胁她一样,听那意思是说如果她今晚去了小昆那里,他就会不要她了,到那时她后悔就晚了。她反问:“那你这么固执地要去JANE家里,不算赌气?你不怕等到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这是两件不同的事----”她绝望地放下电话,觉得自己好像被JANE打败了一样,他宁可她到小昆那里去,也不肯妥协,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还有什么位置。她呆呆地坐了一会,打了个电话回去,找ALLAN的妈妈听电话,她恳求说:“江阿姨,你叫ALLAN今晚别到简家去吧---”ALLAN的妈妈为难地说:“我是叫他别去,但他这个人固执起来也是----劝不回的。”艾米放下电话,沮丧之极,他为了JANE,连他妈妈的话都不听了。她想起ALLAN不管是什么事,都是把她放在前面的,但他为了JANE,不惜得罪她,甚至在她说了要去找小昆的时候都不肯让步。她觉得他正在一步一步地离开她,向JANE走去。看来JANE真是太了解他了,JANE在遗书里说过,“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拥有你的爱”。她现在比较理解这个“真正拥有”了,象自己现在这样,看上去似乎拥有了ALLAN,但那不是真正拥有,自己随时都有失去ALLAN的可能,因为会有那么多的女孩来跟她竞争。只有象JANE这样,才会牢牢抓住ALLAN的心,不用担心失去他了。她不甘心,难道一个活着的人还竞争不过一个死去了的人?她相信ALLAN还是紧张她的,只不过对她太有把握了,知道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他知道他即便是固执地去了JANE家,她也只能是生一通气而已,等他回来七劝八劝,就把她劝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今后他不是更加固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他知道她只是一只纸老虎,看上去气势汹汹,其实什么也不敢做,那他今后就更不把她当回事了。她转手就给小昆打了个电话。当小昆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的时候,她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这个电话了。“喂?谁?”“是我,艾米,”艾米胆怯地说,“我---你今晚有没有空?”“跟成钢吵架了?”小昆笑嘻嘻地问,“他出来才几天?就吵架了?”“没吵架---”“没吵架会想到我?”小昆见艾米好长时间不回答,好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停止了笑:“怎么啦?怎么回事?”艾米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下,问:“你今晚会在家吗?”小昆说:“在家我也不敢接待你呀,你这不是在开国际玩笑吗?你气头上做的事,气一过,就后悔了,你们两个人和好了,只放着我在中间不是人。我可是个讲义气的人,朋友妻,不可欺,我是把成钢当朋友的,你虽然不是他老婆,我也是要尊重的。我看你就别跟他赌气了吧,简家的女孩怎么说也是他的朋友,既然今天是她生日,他去她家看一下,也没什么不对的吧?”“算了,你不懂,”艾米懒得跟他多说,“我只是想晚上到你那里呆一会,因为我说出去的话,不能不实行,我根本没什么别的意思,你不用说什么‘欺’不‘欺’的了,你要‘欺’,我也不会让你‘欺’。”她砰地挂了电话。艾米晚上没地方去,只好呆在学校,但她告诉寝室的人,如果有人打电话找我,你们就说我到一个叫王小昆的人那里去了。她希望ALLAN会打电话过来,那他就会以为她去了小昆家,她希望他会风驰电掣地赶到小昆那里去“救”她,那多少可以证明他是很紧张她的。七点多钟的时候,小昆找到她的自习教室来了。她跟着他来到教室外面,问:“你怎么找这儿来了?”“打电话到你寝室里,几次她们都说你到我那里去了,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算了,到我那里去吧。反正我已经背了这个名了,你今晚去不去我那里,成钢都会以为你在我那里。”艾米想了想,说:“你把大哥大借我用一下。”她打了个电话到寝室,问有没有一个叫ALLAN的人打电话找她,寝室的人说没有。她不放心,又问一遍,寝室的人说“说了没有,你还不相信,你男朋友这段时间每天打几个电话过来,我们谁没帮你传呼过?他的声音,我们还听不出来吗?”艾米横下一条心,对小昆说:“走吧,到你那里去。”十年忽悠(44)艾米跟着小昆来到他的住处,觉得屋子里似乎比上次零乱许多,她一眼就看见枕头下面探出一只女人的长统丝袜,她想小昆一定是刚跟什么女人鬼混过了。不过她不觉得有什么生气的,反而觉得安全多了。小昆问:“要不要做点东西你吃?或者去你那宝贝店子里吃羊肉串?”艾米不肯出去:“我不去,不然ALLAN来找我的时候,就找不到我了。”小昆笑着说:“噢,你到这里来是来等他找你的?那还不简单?我马上给他打个电话---”她急忙说:“别打,别打,你打电话叫他来找我就没意思了。他现在可能在简家了,你不知道那里的电话号码。”“我这个包打听,谁的电话号码我不知道?”小昆笑嘻嘻地说,“我料到你们要吵架的,只是没料到这么快。”“你怎么料到我们会----闹矛盾?”“人之常情嘛,两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嘴唇跟牙齿都还有个磕磕碰碰的呢,你们能不-----闹矛盾?啧啧啧,成钢这么温吞水的人,都可以被你搞得发毛,你说你厉害不厉害?”她觉得他这是在指责她不对,便不快地说:“你不懂就不要乱发言,根本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他---现在----爱上JANE了。你们男的就是这样,一个女的为你们----死了,你们就爱上她了。”小昆摇摇头:“看来你完全不懂男人,不要说已经----死了的女人,就是活着的,离远了够不着,我们都觉得她没----实用价值了---。男人嘛,是很注重实际的,你没听说过男人都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男人死了老婆,十个有九个都是尸骨未寒就慌着再娶了。你们女的才会念着个死去的男人,如果不为他守寡,也是拿后面的男人当替身。俗话说,‘男人爱新妇,女人恋旧夫’,所以找老婆呀,千万不能找那种死了丈夫的或者被丈夫甩了的。女的主动离婚的可以,因为她不对前夫恨之入骨也不会离婚,但死了丈夫的、或者被前夫甩了的不行,除非你想当替身。”艾米觉得他说的是“十个有九个”,而ALLAN刚好就是那“一个”。ALLAN 即使不爱上JANE,也会因为内疚想弥补。她觉得ALLAN在这一点上,更象死了丈夫的女人,今后肯定是对JANE念念不忘。她一想到这些就很担忧很伤心,但又不知道怎么办。小昆开导说:“别老吃醋了,吃一回两回,男人觉得你可爱,宠你一下;吃三回四回,男人觉得你把他当回事,迁就你一下;醋吃多了,就把他吃烦了,他一翻脸跑了,该你吃望门醋。你要变被动为主动,多给些醋他吃,那样他就只顾紧张你,而没有时间让你紧张了。”“可惜的是,他这个人不吃醋。”“哪有不吃醋的男人?男人的占有欲是很强的,自己的女人,生怕别人碰一下。就算是分了手的女朋友,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心里都还要不舒服,更何况是现任女朋友?你说他不吃醋,他怎么叫你把项链还给我?”她想起那天来还小昆项链的时候,ALLAN不肯上来,说不想让小昆难堪,也叫她别说难听的话。她一个人上楼来还项链,什么也没说,就说了声“ALLAN给我买了一条,把这还你。”。她以为小昆会生气地把项链扔厕所里去的,结果她大失所望,因为小昆把项链放抽屉里去了。她问小昆:“你说等他出来了,就挑明了来追我的,怎么没见你来追?”小昆瞟她一眼:“你真的以为我那么小人?你没听人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对我们男人来说,为一个女人坏了兄弟情谊,是不值得的。我跟成钢,虽然不是拜把兄弟,精神上也是很兄弟的---”这句“女人如衣服”让艾米非常反感,如果把女人当作衣服,那不是想穿就穿,想脱就脱?简直是不把女人当回事。她觉得这句话充分暴露了小昆对女人的轻蔑,他的“性”“爱”分家论,肯定就是建立在这种轻蔑之上的,因为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件衣服,穿哪件,脱哪件,都没什么区别。她想,ALLAN肯定不会说这种话,也不会这样想,他对女性是很尊重的。但ALLAN好像对女性又太尊重了,老怕伤害了任何女性。这两个人真是两个极端,一个把所有女人不当回事,一个把所有女人全当回事,难道就没有一个男人,只把某一个女人当回事?说来说去,女人想要的,只不过是这样一个男人:他眼里只有一个女人,他只为这一个女人喜怒哀乐。他不怕伤害任何女人,但他怕伤害这一个女人。他对任何女人都没有兴趣,他只对这一个女人有兴趣。他不关心任何女人,他只关心这一个女人。难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吗?古往今来,所有女人,不论高低贵贱,心心念念的就是“专宠”。皇后们跟妃子斗,平民女子跟情敌斗,甚至跟小姑子斗,跟婆母斗,不都是为了专宠吗?这是艾米从她看的那些书中得出的结论,但她以前非常瞧不起那些终生致力于专宠的女人。天下男人多着呢,生活的乐趣多着呢,犯得上为了一个男人的爱那么呕心沥血、心胸狭窄、大打出手、斩尽杀绝吗?想不到一旦掉进情网,自己专起宠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小昆见她不啃声,很老道地分析说:“其实你们女的生气----很多时候是因为---床上得不到满足,就在别的事情上找岔子---”他见艾米想要反驳的样子,做个手势说,“你不要慌着反驳,有时你们并不知道自己生气的原因,嘿嘿,这是潜意识的东西,不是我说的,是书上说的。这段时间是不是他----雄风不再?”见艾米不回答,小昆觉得自己一针见到血了,更肯定地说:“肯定是他---半残废了,我知道他腰---被踢坏了。男人的腰,是很重要的。你不要以为男人做那事,就是那玩意在起作用,其实腰是最重要的。腰没劲了----,那里怎么样都没有用---。不是跟你夸口,我的女人从来不跟我闹,因为我在床上把她们伺候得心满意足,谢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闹?个个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绝对不同意小昆关于“女人生气是因为床上得不到满足”的说法。床上怎么样,只是爱情生活里的一部分。她觉得她跟ALLAN之间的矛盾,根本不是性不性的问题,而是个感情问题。她要的只是他爱她,爱她一个人,他残不残废,都没关系。她闷闷地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叫爱情?你根本不懂爱情,不懂女人---,至少你不懂我这样的,因为你不是把女性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来看待的。对你来说,女人只是衣服,那还谈什么爱情?对我来说,如果两情长久,就算永远不在一起,都不会有影响。”“我不跟你争,”小昆做个举手投降的姿势,“可能我不懂女人,但是爱女人用不着懂女人的。爱情是盲目的,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爱了就爱了,说不出所以然来,懂得的越多,越不知道该怎么爱---”这句话又似乎有些道理,艾米还在咀嚼这句话,小昆又推心置腹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刚才说的‘女人如衣服’的话,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引用一下别人的话,并不代表我自己的意思。实际上,我不去追你,是不想做替身。你现在心里只有他,我追你也是白费力。反正你跟成钢迟早要散的,还不如等你们散了再追。”“为什么我跟他迟早要散?”艾米吃惊地问,小昆已经不是第一个有这种预见的人了,JANE在她的日记中也这样预言过。小昆笑了笑说:“不为什么,就因为我这样预言,如果我每天向你这样预言,如果大家都这样预言,你们迟早就会散。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是不知不觉地按照别人的意愿在生活的。别人都说你应该出国,慢慢的,你就觉得自己应该出国了。别人都说你们两个不般配,你迟早会觉得你们两个不般配。别人说他不爱你,你迟早会认为他不爱你。再说,预言两个人会散,绝对灵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管是哪两个人,迟早会散。可能形式上没散,但精神上会散。就算活着没散,死了总要散吧?”小昆见艾米不说话,又嘻嘻笑着说,“你们慢慢散,我不急。这就是‘性’‘爱’分家的好处。如果我‘性’‘爱’不分家,我就会因为‘性’而急着找个老婆,那时候,我就惨了,自己把自己捆住了,也把别人捆住了---。为什么世界上伟大的情人都是男人呢?就是因为他们‘性’‘爱’是分家的。远的不说,就说白瑞德----”艾米打断他的话:“别提白瑞德了,你比他差远了---”她瞟了一眼枕头下的长统袜,没明说。小昆顺着她的视线看了那半只长统丝袜一眼,问:“我怎么差远了?白瑞德不也跟妓女鬼混的吗?我这还不是妓女,只是个朋友,干净多了。说实话,男人跟别的女人做做,没什么,常常只是应个急,你就当他是上了趟----厕所。真正要担心的是他心飞了。如果心飞了,就很难挽回了,就算他人跟你在一起,心里想的却是别人,你就变成----厕所了。”艾米听得心乱如麻,恶心之极,连连摆手:“别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亏你说得出口---”两个人干坐了一会,小昆说:“这么傻呼呼地坐着,太闷了。不如你在这睡一会,我去那边活动室看电视。”小昆出去之后,艾米想躺一会,但她觉得那床好像很脏一样,而且她也怕着了小昆的道。她趴在桌上想心思,但一会就睡着了。睡梦当中,她听到ALLAN在叫她,开始她以为是在做梦,等她睁开眼,发现真的是ALLAN站在旁边,她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一样,躲在他怀里呜呜,突然听到小昆的声音:“哈哈,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救星共产党。快别哭啊,不然他以为我欺负了你呢。”她抬起头,才看见小昆站在ALLAN身后。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问小昆:“是你打电话叫他来的?”小昆说:“不是我叫他,是他叫我。他叫我把你接到这里来的---”艾米搞不懂了,看看ALLAN。ALLAN不说话,只看着她笑,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她糊里糊涂地跟着他坐进小昆的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到了B大,小昆把车停下,三个人都从车里出来。ALLAN对小昆说:“谢谢你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送艾米回寝室,待会我自己打的回去。”小昆说声“也好”,又对艾米说声“骂他不解恨,就朝他伤口上打”,就钻进驾驶室,把车开走了。艾米不解地问:“是你叫他到学校来接我的?”“你要去他那里,我有什么办法?不如叫他来接你过去,也好过万一你找不到他,在外面随便找个替身。”艾米知道他还是紧张她的,开心地说:“你好大的胆子,不怕他乘机占便宜?”“既然我这么信任他,他怎么会呢?他不是那种人,我这点知人之智还是有的。”他嗔她,“还不都是你逼的,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她一高兴,就扎到他怀里,一迭声地叫:“LOVE YOU LOVE YOU LOVE YOU ---”然后又往外挣脱,“对不起,对不起,又忘了你的伤了。”他不让她挣脱:“你老人家的LOVE都是空口说白话,你要真的LOVE,以后就少用这些歪点子整我---”她笑着说:“你这么狡猾的人,我哪能整得到你?都是你整我,你把我的心都整碎了。”“要讲整人,谁都不是你的对手。到你宿舍了,早点上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她不想上去,想跟他多待一会。“你---今天在那边---他们对你说了些什么?”“没说什么,讲了一些----JANE小时候的事,”他黯然说,“他们---老多了,真不知道以后他们----怎么----过---。我---在想,我是不是---不去---南面了,就留在J市,也好照顾他们。。。”艾米希望他不去南面,但她不希望他是为了JANE的父母才不去的。她隐忍着,不想又闹别扭。他指指肩上挂的一个书包样的东西,说:“他们把JANE的日记也给我了-----”艾米紧张地问:“日记不是交给公安局了吗?”“公安局把日记还回来了,”他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日记交公安局了?”艾米只好把日记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然后说:“静秋肯定嘱咐过简阿姨他们不要把日记给你的,所以他们把日记给你一定是别有用心的。”“别把人家往坏处想,他们只是完成女儿的遗愿。静秋为什么不让他们把日记给我?”艾米把静秋的担心说了一下,劝他:“你别看这些日记吧----”“你别瞎担心了,我跟静秋是一个级别的,她懂的道理我也懂。人死不能复生,我自责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好好照顾她的父母,也算有点积极意义。”十年忽悠(45)当ALLAN的伤逐渐好起来的时候,伤口旁边的皮肤都一块块地脱落,伤口也痒得难受,他就用手扯掉那些皮,撕掉伤口上的痂,借以止痒。他够不着背上,艾米就叫他躺在床上,她来帮他。他总是叫她用劲扯,说不扯不解痒。但她一扯就会见到下面嫩红的新肉,所以她不敢扯,只能轻轻地抚摸。他就闭上眼,很ENJOY的样子。有时她这样抚摸着,他就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常常会侧着身,蜷着腿,两手合拢,放在两膝间。艾米在哪本书上读到过,说有这个睡姿的人,是因为内心深处惧怕黑暗,惧怕孤独,所以还原成婴儿的姿势,仿佛躲在母亲温暖安全的怀抱里。她猜他这种睡姿,是在收审站形成的。他白天一定是很刚强的,但到了那些夜晚,他一定是象这样蜷缩在他的又硬又冷的床上,在梦中寻求温暖和关怀。那是一些多么可怕的夜晚啊,他失去了自由,不知道自己会坐多久的冤狱,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含冤死去,孤独和绝望,一定是噬咬着他的心。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流泪,心里就涌起一种母性的关爱。她有时斜坐在床头,把他的头放在她腿上,看他熟睡。有时她躺在他对面,让他象小孩子一样钻到她怀里甜睡。刚从里面出来那段时间,他好像特别爱睡。她不知道是因为他在里面没睡好,还是他贫血或者是被打得脑振荡了。问他,他说肯定是因为在里面没睡好,他们总是让他白天干活,晚上受审。即使睡,也睡得不安稳不踏实。现在出来了,可以自由自在、放心大胆地睡了,所以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她知道那些可怕的记忆还在缠绕他,因为有时他会突然从梦中醒来,头上都是汗,两眼迷茫,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等她问他做了什么梦,他却总是说“没什么”,看她不相信,他就说梦见了小时候的事,跟人打架。她知道他在骗她,他肯定是不想讲那些可怕的细节,怕她也做恶梦。她有时希望他就永远这样睡在她怀里,因为当他睡着的时候,他就像个孩子,他有惧怕,有疲乏,有不堪一击的地方,他需要她的保护,她的关心,她的爱,她就觉得自己在他生活中是很重要的。但等他醒了,她就觉得他无比刚强,刀枪不入,不再象小孩子那样需要她了。她问他是不是在收审站养成的那个睡姿,他说不是,他说很多人都喜欢侧身睡。他奶奶说了,一个人要“站如松,坐如钟,睡如弓,行如风”,他这就是“睡如弓”。他怕她不信,又告诉她说JANE也知道他是这个睡姿,那说明他被收审之前就是这样睡的。她好奇地问:“她怎么知道你是什么睡姿?”他不肯说,看上去很后悔说了刚才那句话。架不住她再三再四地追问,他只好说:“她在日记里说她从窗子里看见我是这样睡觉的----”艾米听了很害怕,半夜醒来,总是不敢看窗口,怕一看会看见JANE站在那里,所以她总是关上窗子,拉上窗帘。她以前是不相信鬼魂的,但自从JANE的事后,她开始相信这些东西了,老觉得JANE就在附近转悠。活着的人,谁也没死过,又怎么能肯定人死之后灵魂不会在这个世界飘荡呢?等到死了,发现真的有灵魂了,又没办法告诉活着的人了。可能阴阳两个世界,只有少数人可以沟通,只有少数人能看到鬼魂,但那些少数人说的话,大家都当作迷信否定了。她觉得JANE有一千个理由恨她。JANE爱ALLAN这么多年,虽然也想到过自杀,但也只是在日记里写写而已。可是一旦发现了她跟ALLAN的关系,两个月后就采取行动了,肯定是因为她使JANE彻底失望了。幸好她不是个爱自责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个爱“他责”的人,出了问题,即使不怪罪别人,也能为自己找几个理由开脱一下,不然真不知道会多么难受了。她发现ALLAN的房间总是开着窗,窗帘总是拉开的。她猜他是为JANE拉开窗帘的,好让JANE能从窗子里看见他,那样JANE就可以安心地回去睡觉。但如果问到他,他却说是因为天热,打开窗子让凉风吹进来。她不想戳穿他的谎言,但她心里很难受,感觉JANE现在已经有了超人的力量,想到哪里就可以到哪里,可能JANE只在ALLAN面前才会现形,别人都看不见,象那些人鬼相恋的故事情节一样。艾米除了上学,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ALLAN。这段时间因为他有伤,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家里。有时他俩也出去散散步,但常常有人上来关心关心“那件事”,ALLAN不得不回答一些问题。有时出去一趟,要把他的故事重复很多遍,所以他再也不愿到外面散步了,说再讲就要变成“祥林嫂”了。他从校图书馆和市图书馆借了很多书回来,有些是关于自杀者的心理或怎样防止自杀的。艾米也有很多书要看,所以常常是一个人抱一本书看。但艾米一定要跟他挤在一个地方看书,他坐沙发上,她也坐沙发上;他躺床上看书,她也挤在一个床上看。ALLAN的父母总是笑眯眯地看她象小孩子“跟腿”一样地跟着他,有时还热心地告诉她“他在阳台上”。但艾米的妈妈私下就教训她:“女孩子,要注意一点,不要这样----,这会让人瞧不起。”即便是这样脚跟脚,腿跟腿,两个人也总会有不腻在一起的时候。艾米发现ALLAN很爱站在阳台上,他站在那里,望很远的地方,望天空。她一看到他站在阳台上,就觉得他一定是在想JANE,说不定正在冥冥之中跟JANE交流。她问他:“你----想JANE吗?”“有时想到。不过你不要误解,这个想是‘想到’的意思,不是----‘想念’的意思。”“你---想到---她什么呢?”“大多数时间是在想RIGHT THE WRONG,想用几个IF改写历史,想到她自己切自己的手腕---,该是多么---疼痛,因为她知道---刀锋会在什么时候---切开自己。”他摇摇头,好像要摆脱什么思绪一样,“她看着自己的血---流出来,一定是----很害怕的,一定充满了---生之留恋----”“别想这些了,”艾米胆怯地说,“你老想这些---”“也不是老想这些,”他仰脸望着天空,“就是---觉得世界上的事----真是---太多的巧合---。我每次出去都会告诉他们----我到哪里去了,刚好那天---没有说去---哪里---。她----到处找我----,说明她----对自己的决定----有了怀疑----,她想---有个人能----说服她---让她---放弃---。如果那天我告诉了她我会去哪里,她就不会----”“你自己说过的,历史不能用几个IF来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