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看出了端倪,岔开话头,问:“你吃过晚饭没有?想不想出去吃?”他见她摇头,就说,“那我来做晚饭吧。你想吃什么?”“吃你!”她嘻笑着,掩盖自己紧张的心情。“吃我也要先做熟了再吃呀,咱们不是野人,总不能茹毛饮血吧?”他开玩笑说着,向厨房走去。她拦住他,抱怨说:“茹毛饮血有什么不好?原汁原味。你们文明人却非要弄得烟熏火燎了再吃。”她拉着他往卧室走,“来看看你的CAVE WOMAN,今天是现代文明遭遇原始文明,不吃人就被吃,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他拉住她,说:“艾米,别打肿脸充胖子了,你知道你并不是CAVE WOMAN---”她被他揭穿了,索性摊牌:“男生跟女生在一起,不是应该很---冲动的吗?为什么你---没有呢?是不是我对你---完全没有吸引力?”他笑了起来:“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女人担心自己的魅力,男人担心自己的能力。”然后有点尴尬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冲动?因为我没向你汇报?人---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嘛---”“那你为什么要控制自己呢?因为你---想为自己留条后路?”他有点吃惊地看了她一眼,伸出双臂搂住她:“你怎么会这样想?你一直就在这样揣摩我?那不是把自己弄得很不开心?”见她点头,他苦笑一下,“善解人意到了你这里就要重新解释了,变成了善于曲解人意。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在等你长大---,你还不到二十岁,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可是你几个月之后就要毕业了,”想到还有几个月他就要到很远的南方去,两个人就要很久很久见不到面,她眼圈开始发红,“你说过只要我喜欢的你就喜欢,对吧?如果我喜欢你---吃我呢?”他低下头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抱起她,向卧室走去。。。。十点多了,艾米的父母快回来了。她恋恋不舍地送ALLAN下楼,他拦住她说:“别下楼了,很晚了,你待会一个人走回来不安全,而且你爸爸妈妈回来见不到你也会担心的。”她固执地说:“我就送你到前边那个路灯那里。”他没办法,只好让她送:“你送我到那个路灯那里,我再送你回来。”到了楼下,他一手推着自行车,空出另一只手牵着她。走过一个小水坑的时候,她甩开他的手,一大步跨过,轻声抽了一下冷气。她知道哪怕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也不会逃过他的眼睛。果然,他追上来,关切地问:“疼?”她没有回答。刚才人吃人的时候,虽然ALLAN一直在她耳边说“TELL ME IF IT HURTS”,事后也看到了血染的风采,但她并没有感到HURT。现在她这样做,只是想留住他,所以她对他这个问题不置可否。“你在这等我一下。”他说完,一偏腿上了自行车,然后把车停在学校后门边的车棚里,快步跑到她跟前,抱起她,向她家走去。他一直把她抱上楼,抱进门,把她放在床上,关上门,为她脱了外衣,自己也脱去外衣,两个人紧紧地挤在她的小床上。他抱着她,小声问:“还疼不疼?”“你抱着我就不疼。”“做个女孩要多受很多的苦,你后不后悔?”“后悔什么?后悔做了女孩,还是后悔做了你的女---人?”“BOTH。”“NEITHER。”十年忽悠(11)第二天早上,艾米很早就要上厕所了,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揉着眼睛往洗手间走,连门都忘了带上。走了两步,看见妈妈提着菜篮子从厨房出来,看样子是去买菜买早点。艾米一下子全吓醒了,想起ALLAN还在她房间里,赶紧返回去关卧室的门。她往里瞄了一眼,吃惊地发现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睡觉,刚才她完全没注意到。妈妈看见她,问:“艾米,你起来了?正想问你今天早上想吃什么。”“随便吧,跟上星期一样。”她不敢去洗手间,怕万一妈妈到她房间去看见ALLAN在那里。妈妈看她站在那里不动,好奇地问:“不睡了?昨天是你洗的床单?你会用洗衣机了?”艾米的脸腾地红了,支吾着:“本来就会用嘛。妈妈快去买早点吧,我饿了。”妈妈离去后,艾米才敢跑到洗手间匆匆方便一下,赶快溜回卧室,ALLAN 已经起来了。看见她进来,他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问:“还疼不疼?”“NO。”“别骗我。”“说疼才是骗你的,”她坦白说,“只是想让你留下来陪我。”他看了她一会,好像要搞明白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最后指指外面,问:“鬼子走了?”她听到这句,忍不住想笑,只好使劲压低嗓子,吃吃笑着说:“鬼子走了,伪军还在。你要回去了?”他点点头。“等我去把伪军引开。”艾米返回洗手间,很快地梳洗了一下,在客厅大声对爸爸说,“爸爸,早上空气好,你陪我去外面散散步吧。”爸爸受宠若惊,立即从卧室来到客厅:“好呀,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艾米拉着爸爸往外走:“快走吧,晚了好空气就没了。”然后大声说,“我们散步去罗。”等她装模做样地跟爸爸散了步回来,ALLAN已经不在那里了。她痴痴地坐了一会,回想着昨晚的情景,心里有几分骄傲,也有几分担心。骄傲的是她和ALLAN终于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情人,担心的是他现在已经完全拥有她了,他会不会对她失去兴趣?听说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兴趣,是以占有她为最高点的,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向着顶峰冲刺,他的兴趣是逐渐上升的。当他到达了那个最高点后,他的兴趣也达到了顶点,可能他会在顶峰停留一段时间,但不管停留多久,他的兴趣都不会再往上升了,剩下的就是下坡路了。她一点也感觉不到自己今天的担心跟昨天的担心是多么互相矛盾。昨天还在担心ALLAN有所保留,不肯全部陷进来,今天却又开始担心他洞悉了她的一切会由此产生厌倦情绪了。她很喜欢昨晚的他,那么温柔,那么体贴,他使她尝到了她以前从未品尝过的快乐,他又细心地留下来陪了她一夜,这使她很开心。但今天早上他这样匆匆离去,又使她很难受。一旦他不在眼前了,她就感到坐立不安,她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他跟谁在一起,他还爱不爱她。难道他今天不该陪她一天吗?他急急忙忙地回那个简阿姨家干什么?艾米越想越焦躁,她决定到简阿姨家去找他,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她知道简阿姨住在哪条街,因为ALLAN 说过那条街的名字,但她不知道简阿姨的家究竟在哪一栋,更不知道在几楼几号。她只记得他说过那栋楼附近有家叫“天下第一剪”的个体理发店,是个退休理发师开的。那位理发师的按摩技术很高,不论给谁理完发都会奉送几分钟按摩,所以ALLAN很喜欢在那里理发。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待会就是一家一家地问,也要把简家问出来。刚好妈妈买了菜和早点回来,她匆匆吃了一点东西,就跑出去叫出租车。到了简阿姨住的那条街,她让出租车司机开慢一点,她好找“天下第一剪”。还好,费了不大功夫,就找到了,她在“天下第一剪”门前下了车,付了钱,顺着旁边的小巷子走进去,就看见了好几栋楼房。她大致观察了一下,发现每一栋都有三个单元。她决定从最近的一栋开始,一个单元一个单元地找。她看了一下一单元,一层一层地看那些阳台,希望能发现ALLAN的衣服或者什么熟悉的东西,但没有看见。她又走到二单元,正要如法炮制,一层层观察阳台,就看见一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个人。天很冷,外面几乎看不见别的人,她决定去向那个人打听一下。那是个女孩,侧身靠在阳台上,因为是一楼,阳台是用细铁条封了的。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阳台上的女孩转过身来,从铁条缝里打量艾米。艾米凭直觉知道这就是简惠,但她仍然问:“跟您打听个人,您知不知道有家姓简的住在哪里?”“我家就姓简,你找谁?”艾米走近一点:“你是不是简惠?”那女孩点点头:“你找我?”“我找成钢。”“你找他有什么事?”“呃---, 他把东西忘在我家了,我给他送过来---” 艾米不打草稿地撒了一个谎。简惠打量了她一会,指指单元门的方向,说:“你从那个门洞进来,我来跟你开门,”说完,就从阳台上消失了。过了一会,简惠打开了门,探出一个脑袋,对艾米说,“在这里,进来吧。”艾米进到门里,看见ALLAN的鞋放在进门靠墙的地方,赶紧把自己的鞋也脱了,放在ALLAN的鞋旁边,她注意到地上铺的是塑料地砖一样的东西。简惠小声对艾米说:“别出声,他今天早上刚回来,还在睡觉。别把他吵醒了。”艾米想说,我知道,因为他今天早上是从我家回到这里来的,但她想起了地下工作的原则,就忍住没说。她不知道哪个门是他的卧室门,也不好问简惠,只好勉强跟着简惠在客厅坐下。“你家没人?”艾米问,想了想,又改口说,“你爸爸妈妈不在家?”“他们监考去了。你是 ----?”“我是艾米。”“你是他导师的女儿?我猜到了。”简惠笑着说,“看不出来你已经上大学了,看上去还是个小女孩呢。”“还小女孩?老女人了,”艾米本来是自谦一下的,但她想起JANE比她大,怕简惠误会到别处去了,赶快打断自己,问,“成钢住哪间?”“让他睡会吧,他昨晚肯定没睡好,今天回来时很疲倦的样子。”艾米见她这么关心ALLAN,好像他是她的男朋友一样,心里酸溜溜的很难受,几乎要口不择言地告诉她昨晚的事了。“你喝不喝茶?我去帮你倒杯茶。”简惠说着起身到厨房去倒茶。艾米借机看了一下几个房间的门,只有靠阳台那边的那间关得紧紧的,其它几扇门都半开着,她知道ALLAN一定是住在靠阳台的那边,就跑过去,敲了敲门。她听见ALLAN睡意惺忪地问:“谁呀?”“我,艾米。”ALLAN很快把门拉开一道缝:“真的是你?好像听到你的声音,我还以为是我睡糊涂了做梦呢。你怎么到这里来的?”“我不能来这里吗?”她很快地钻进屋子里,反手关上了门,扑倒他怀里,“想你了,就来了。”他把她拉到床边,自己钻进被子,拍拍床,示意她进去。她很快脱了外衣,钻到被子了,钻到他怀里。他搂住她说:“我是问你怎么过来的,不要告诉我你骑车来的,你现在这样---,骑车不好吧?”“打的来的。”“聪明。”艾米问:“你昨晚没睡好?床太小了?不过我睡得挺好的。”他闭着眼睛微笑,不啃声。“我把你挤到椅子上去了?”艾米问。她知道自己睡觉爱跟人追,所以小时候跟妈妈睡一床的时候,不管床有多宽,她都可以把妈妈挤到床下去,有时妈妈只好从另一边爬上床再睡,但过不了多久,艾米又会追过去,有时一夜要这样拉锯多次。她埋怨说:“你怎么不叫醒我呢?或者把我推一边去?”他仍然是闭着眼微笑,说:“你睡得呼呼的,象只小狗一样,怎么忍心把你弄醒?”他打个哈欠,问,“早上吃东西了没有?饿不饿?”“吃过了,不饿。”“那就睡一会吧,我好困。”艾米一点瞌睡也没有,只好假寐。寐了不到两分钟,她就开始在他身上摸摸索索。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好像天经地义是要做什么的,不然她就会怀疑他不爱她了,至少是他感觉不到她的吸引力了。他闭着眼,笑着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碰他那个地方:“干什么?小手这么不老实。没听说过老虎的什么什么摸不得?撩蜂射眼,玩火自焚,不要自讨苦吃。”“你不想讨苦吃?”“怕你疼。”“不会的。”“YOU SURE?”“YES。”战斗打响之后,艾米慢慢地有点忘乎所以了,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无字之歌,吓得ALLAN连忙把自己的嘴盖上她的嘴,钳制了她的言论自由。十年忽悠(12)一觉醒来,已经快下午两点了。艾米又想上厕所了,只好悄悄爬起来,偷偷溜出房间。她正在四处张望,看哪个门象洗手间的门,就看见简惠系着个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从一个门里走出来。看见艾米,简惠有点吃惊地说:“你还在这?我倒了茶回来,就没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早走了呢。”说完,溜了一眼门边那些鞋。艾米有点得意地想,你把重要的线索忘了吧?看来侦探小说看得不够多。艾米问:“你们家洗手间在哪里?”简惠指指洗手间的方向:“在那边。”等艾米回到ALLAN的房间,看见他也起来了。她问:“你不睡了?”“不睡了,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再不吃东西要饿出人命来了。”“你早上没吃东西?”“吃了,”他笑了笑说,“不过现在快两点了,加上刚才又踢了半场足球,还不该饿?”艾米不解地问:“你刚才踢足球了?我怎么不知道?”她看他笑得很意味深长的,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好奇地问,“为什么把那叫做踢足球?我觉得那并不象踢足球呀。”“书上看来的,说男人付出的体力相当于踢了半场足球。”艾米忍不住说:“难怪你会出汗,原来是踢足球踢的。”她想了想,又问,“男的相当于踢半场足球,那女的呢?”ALLAN歪着头看她,说:“问你自己罗,是不是相当于举办一次独唱音乐会?”艾米红了脸,伸手要打他,被他抓住了手。他就势一拉,把她拉到怀里,小声说,“稀奇稀奇,艾米也会红脸,现在知道怎么对付你那张利嘴了。”ALLAN到洗手间去漱洗,又跑到外面小店子里买了一条小毛巾和一把牙刷给艾米用。她走到洗手间去漱洗,漱洗完了,她看见简惠家的毛巾是挂在一个圆形的、有很多夹子的塑料架子上的,她把自己的毛巾也夹在上面,然后把自己的牙刷放在小壁柜的搪瓷杯中,很有做了ALLAN家的媳妇、在这个家里占了一席之地的感觉。客厅里,ALLAN在往桌上摆碗筷,简惠站在厨房门口说:“我已经做了饭了,知道你---们睡到现在肯定饿了。艾米,我手艺不行,你随便吃点。”ALLAN很歉意地说:“这怎么好?要乡亲们做饭---”简惠笑着说:“你们在前方打仗,辛苦了,我们在后方为你们做饭是应该的---”艾米看见ALLAN脸红了,大概因为今天的确是打过仗。她觉得简惠开这个玩笑是有所指的,也跟着红了脸。ALLAN走到厨房去帮忙,艾米也跟过去,但发现厨房里挤不下太多的人,自己也帮不上忙,只好走回客厅。她听见ALLAN在问简惠,“你们学校今天没设成自学考试的考场?”“设了,不过我没参加监考。”艾米猜测简惠是因为知道ALLAN今天在家才不参加监考的。她知道自学考试的监考费还是很可观的,爸爸妈妈他们系里的老师都愿意参加监考,简惠难道跟钱有仇?她觉得简惠一定是爱着ALLAN,虽然她没什么证据,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吃过饭,ALLAN去洗碗,简惠不让他洗,说:“你有客人,你陪客人吧,我来洗。”ALLAN坚持要洗:“老规矩,做饭的不洗碗,还是我来吧。”简惠没有再坚持,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拿起毛衣,边织边陪艾米说话。艾米见是银灰色的毛线,忍不住问:“你是给他织的吗?”简惠有点不自在,说:“谁?成钢?不是。”但艾米心里断定她一定是为ALLAN织的,那灰色是很浅的那种,多半是青年男子才穿的。不知为什么,艾米觉得心很慌,简惠什么都会,又会做饭,又会织毛衣,而自己什么都不会。简惠生得也很漂亮,鼻子不高,但眼睛很大。艾米觉得男孩都喜欢大眼睛的女孩子,不是经常可以看到对漂亮女孩的描写总离不了“一对水汪汪的、会说话的大眼睛”吗?她知道自己鼻子还算高,但眼睛不算大,也说不上水汪汪,更不知道会不会说话。她觉得ALLAN住在简家真是太危险了,如果能说服他从这里搬出去就好了。但是搬到哪去呢?他肯定不愿意搬到自己的导师家去,但他可以就住在学生寝室呀。那些外地的学生,不都是整个学期都住在学生寝室的吗?为什么他非得周末住在校外呢?她觉得简惠肯定是喜欢ALLAN的,ALLAN也没道理不喜欢简惠。如果他们俩这样朝夕相处,肯定会处出问题来。她决定待会要跟ALLAN谈谈这个问题。ALLAN洗了碗,从厨房走出来,对艾米说:“我现在送你回去吧。”“为什么?”艾米着急地问。“我下午要写论文,你不也有好多页书要读吗?”“我的书可以明天再读,我在这看你写论文吧,我坐旁边,不打搅你。”ALLAN笑着说:“你坐边上,我还写什么论文?直接搞书法表演好了。我给你找本书看吧。你老师布置的是什么小说,看我能不能帮你找一本。。。”简惠提议说:“艾米,我们俩去逛商场吧,让他在家好好写论文。”这个建议还比较入耳,因为艾米也不是真的想坐在旁边看ALLAN写论文,她主要是不想让简惠跟ALLAN呆在一起,既然现在简惠也一起出去逛商场,那最好了。她爽快地说:“好呀,我们去逛商场。”ALLAN连忙走到卧室拿出一些钱给她:“带点钱吧,不要待会看见自己想要的东西没钱买,又去唱歌别人听。”简惠很好奇地问:“唱歌别人听?什么意思?”艾米抢着说:“是我小时候闹的笑话,我讲给他听过。有一次我跟我爸爸妈妈去商场,我看见了一个很漂亮的洋娃娃,一定要买,我妈妈觉得家里已经有好几个类似的了,就不肯买,骗我说没带那么多钱,说:‘没钱怎么买?你唱歌别人听?’我听真了,就走上去,唱歌给那个卖东西的人听,引得商场里的人都跑来听,搞得我父母哭笑不得,只好买下了那个洋娃娃。不过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那个洋娃娃是我唱歌唱来的,所以后来要什么,如果父母不肯买的话,我就走上去唱歌别人听。”简惠听得哈哈大笑,说:“看来你父母很宠你呀,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是要什么就一定要弄到手?”艾米觉得这话很刺耳,她怕ALLAN也这样想,赶快声明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当笑话讲给你们听的,我早就不是那个惯坏了的小女孩了。”然后她问ALLAN,“对不对?我现在在外面乱要过东西吗?”ALLAN一直笑,听到这里连忙说:“没有,没有, 你现在是好孩子了,不光是没乱要过东西,根本就没要过东西,”说着,把钱塞到她手里,“不过该买的还是可以买的,只要不是乱买就行。”艾米跟简惠打的来到“光华商场”,随便乱逛。简惠好像漫不经心地说:“你比成钢小几岁?”“三岁多,怎么啦?”简惠轻声叹了口气说:“没什么,你的确是很小,不怪他象宠小孩一样宠你。虽然有老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但更多的人相信‘只可男大七,不可女大一’。男生总还是喜欢比他们小的女孩。其实想想也很有道理,女的本来就老得快,同样是三十岁的人,男的是‘男儿三十一枝花’,女的就是‘女人三十豆腐渣’,如果女的还比男的大几岁,那等到男的四十出头的时候,女的就到了更年期了。”艾米还从来没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她觉得更年期离她还远得很。她好奇地问:“女的到了更年期就怎么样?”“到了更年期,女人就变得干瘪难看了,女性的吸引力就消失了,身体就不润滑了,男的就对她没兴趣了。如果那时男的还才四十左右,正是风华正茂,两个人就肯定有矛盾了,男的就不爱那个女的了,肯定会去找年青的女孩---”艾米在心里算了一下,也很紧张。她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说女的更年期大约是在四十五到五十五岁的时候开始。她想,如果她不幸在四十五岁的时候就开始更年期,那ALLAN还不到五十岁,那怎么办?听说男的就是七十岁了,也有性要求的, 那他会不会到外面去找年青的女孩?这样想一想,就搞得她没心思逛商场了,只在心里感叹红颜易老,也有点庆幸自己开始得早。你想想,如果一个女孩二十五岁结婚,到四十五岁更年期,中间只有二十年时间。如果你还等到三十岁再结婚,你就只有十五年时间了。她知道她有个表姑,四十岁了才结婚,那不只有五年了?那真的跟她奶奶说的那样,结个什么婚?结个“黄昏”。两人逛了半天,艾米什么也没买,她不舍得用ALLAN的钱。简惠买了一盘磁带,艾米拿过来看了一下,主打歌曲是刘德华的>,她不解地问:“这是新歌吗?”“不是,只是很喜欢这首>,你有没有听过成钢唱这首歌?”艾米摇摇头:“他没带我去过卡拉OK厅,他这段很忙---”“不用去卡拉OK厅就能听到他唱歌,他在家经常会哼哼唱唱。他比刘德华唱得好多了,刘德华嗓子并不好,只能唱低音,而且国语又不标准。成钢嗓子很好,唱起来真是声情并茂。成钢算得上能歌善舞,可能是因为他父亲那方有哈萨克血统。你知道的,中国五十多个民族,除了汉族一本正经外,少数民族都是能歌善舞的,随便拖一个出来,就是胡松华、腾格尔之流。”艾米想到简惠能经常见到ALLAN,经常听他唱歌,真是羡慕死了,忍不住说:“你好幸运,能跟他住在一起。”“我幸运吗?”简惠说,“我觉得我很不幸运。”但她没说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不幸运,反而问艾米,“你相信来生吗?”艾米也不知道自己相信不相信,她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被简惠一问,又见她喜欢>,就有点讨好地说:“我相信。”“我也是。一个人如果相信有来生,对此生的酸甜苦辣就不是很在乎了,一切的一切,都寄托在来生了。”十年忽悠(13)那天晚上,当ALLAN送艾米回家时,艾米抓住机会对他说:“你不要住在简家了吧,搬到我家去,或者就住在学生宿舍里。”“怎么啦?”她坦白说:“我怕你会爱上JANE,她又漂亮,又能干,又贤惠---”他笑起来,加劲握握她的手:“德智体全面发展?你这么欣赏她,是不是对她一见钟情?”“别开玩笑了,我是女的,怎么会爱上一个女的?”“那有什么,世界上不是有LESBIAN么?”他看出她真的是在担心,就安慰说,“别担心了。你真以为我是个野人?见一个,吃一个,见两个,吃一双?”她摇摇头:“你不是野人,但你有个致命伤,就是怕女孩子哭,别人一哭,你就投降了。JANE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不哭都象是在哭,哭起来肯定楚楚动人。如果她对你哭一哭,你抗得住?”“她为什么要对我哭?我抢了她的玩具了?”“当然不是抢玩具,是因为---她爱你。”“JANE怎么会爱我?她有大把的追求者,不是高干,至少也是高干子弟,我算老几?”艾米对“高干”不以为然,现在居委会主任都是高干。她半开玩笑地说:“你不比高干子弟强?你有海外关系----”“就是,我还收听敌台 ---,你放心好了,JANE不会爱我的,我认识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她有那个意思,我早看出来了。”艾米固执地说:“我说的是真的,JANE肯定是爱上你了。她在给你织毛衣,她做饭你吃,她还---”艾米发现真的数起来的时候,又数不出什么来了,只好说,“反正,太多的事了,枚不胜举。”“呵呵,还真是‘枚不胜举’,就那么一枚,举不起来了。”ALLAN问,“她织件毛衣,怎么就能断定是织给我的呢?我从来不穿手织的毛衣的,我住在她家,她难道看不出这一点?”艾米想了想,好像是没见过他穿手织的毛衣,而且JANE也说了,不是给他织的。“毛衣可能不是给你织的,但她爱你是肯定的,这是我的直觉,女孩对另一个女孩的直觉,肯定错不了的。”“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她。我先问你,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不会为他介绍女朋友?”艾米说:“当然不会,要是他看上了我介绍的人,那怎么办?而且如果我为他介绍朋友,那不等于告诉他我不爱他吗?”“但是JANE已经为我介绍过几次女朋友了。”“真的?”她现在放心多了,心思马上转到了JANE介绍过的那几个女朋友身上去了。“她都给你介绍谁了?高干--女妹?你跟她们见过面吗?你喜欢她们吗?”ALLAN笑起来:“知道一提这,你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向组织坦白,我不太知道她介绍的那些人的详情,她大多数时候都没有说是介绍朋友,一般都是说朋友帮忙搞到几张紧缺的票子,音乐会、展览会什么的,大家一起去看,或者约到家里来吃顿饭,都是等人家走了,她才问我对刚才那个女孩印象如何。我说没什么印象,她就算了。”“你以后叫她不要为你介绍女朋友了---”他呵呵笑起来:“她看了今天这场>,肯定不会给我介绍女朋友了。”艾米想想也是,再傻的人也猜得出一男一女关在屋子里能干些什么了。她问:“JANE有没有男朋友?”“那我就不知道了,但候选人是很多的,前段时间她还给我看过几个候选人的照片,让我帮忙参谋参谋---”“那你怎么参谋?”艾米急忙问。“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当然是以貌取人罗,看哪个长得水灵,就投哪个的票。”他想起了什么,“最近有个市委组织部的家伙在追她,看上去挺年轻的,但都是小车接送。有几次找到家里来,刚好JANE 出去逛商场了,人家放下干部架子,一等好几个小时呢。我也荣幸地跟市委组织部的同志讲了几句话。”“你跟他讲什么?”“我告诉他洗手间在哪里。”她哈哈大笑,差点笑岔了气:“就讲这?”“这怎么啦?这是国计民生大问题,他能安安稳稳等到JANE回来,我功不可没。”“既然他来的时候JANE不在,说明不是事先约好的,那肯定不是她的男朋友。我希望他追紧点,把JANE追到手,除掉我的心头大患。”她想起最后一个问题,“JANE比你大多少?”“她六九年的,生日比我的晚几天,大四、五岁吧。”她想起JANE说过的那些女比男大是如何如何不好的话,心想,JANE知道这一点,肯定不会爱上ALLAN。她酸酸地问:“她的生日,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奇怪得很,我记别的不行,记人的生日真是厉害,过目不忘。”她知道他这是在谦虚,他其实是那种记忆力特别好的人。她考他一下:“那你记不记得我的生日?”他逗她:“你的生日不就是十二月三号----”他见她又要动武,赶紧追加一句,“ ------后面的一天吗?”后来,艾米没再逼着ALLAN从JANE家搬出来,她不想显得太小气。但她严肃认真地把JANE当作一个对手来竞争。她觉得光吃醋不行,重要的是自己要能吸引住他,打铁要靠自身硬,如果我各方面都比JANE强,他又为什么要爱JANE而不爱我呢?除非他脑子有毛病。脑子有毛病的人,爱他做甚?JANE的大眼睛当然是学不来的了,不过艾米对自己的外貌也不是太担心,两个人各有千秋。JANE只有一米六左右,跟ALLAN在一起,应该是嫌矮了一点。而且JANE的鼻子不够高,从侧面看就不那么出众了。艾米认为ALLAN还是很欣赏她的长相的,因为他很喜欢给她照相,每次去公园他都会带着相机,给她照很多像,正面的、侧面的、远的、近的,应有尽有。她觉得他给她照的像都很出彩,照片上的她比镜子里的她漂亮,说明他知道她美在何处。他最喜欢的是让她把头发绾在脑后,背对着他,再把脸向他的方向侧过来,他说那样照出来象香港演员石慧或者夏梦的侧面像。他曾看见过那样一张侧面照,黑白的,他很欣赏,不过他忘了究竟是石慧还是夏梦了。艾米少不得又吃了一通石慧和夏梦的合成醋,问:“你那么欣赏,是不是把那照片吻了又吻?想入非非?”他摇摇头说:“美跟性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有的美,令你肃然起敬,所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现在有‘性感’一说,比笼统地用‘美’来形容女性更准确。性感的不一定美,美的不一定性感。”艾米从认识ALLAN起,就开始慢慢学做家务事,现在也差不多能应付日常的做饭洗衣了。她觉得做家务并不是个很难的事,象ALLAN说的一样,连B大都考上了,炒个菜还学 不会?世上无难菜,只怕有铲人。现在她跟JANE比,就差一样了,那就是织毛衣,但ALLAN已经说了,他不穿手工织的毛衣,艾米自己也不喜欢穿,觉得又厚又重,她爱穿羊毛衫,又轻巧又好看,何必费力地手织?不过她仍然想亲手为他织点什么,主要是让他知道,JANE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我想学的东西,没有学不会的。她向同寝室的王欣请教了一下,王欣说最好从织围巾开始,因为围巾没什么收针放针的问题,一条康庄大道,直奔共产主义。艾米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决定织围巾。王欣又传授给她一个糊弄日本鬼子的技巧,就是买那种很粗的棒针,三把两把就织好了。艾米赶快去买了毛线和针,叫王欣教她织。王欣说,你刚学,也不用织什么花样了,就织元宝针吧,简单好织,又厚实。艾米说那就元宝针吧。王欣就把要领教给她,说你记得每隔一行就在每个上针那里背一针,下一行就把那背的一针跟原来的一针合在一起当一针就行了。但艾米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常常忘了把那背的一针重掉,所以织着织着,就越来越宽,一织就织成了一个下窄上宽的梯形。王欣见了,哭笑不得,说,算了算了,织元宝针,你太容易创新了,教你个死板一点的吧,“梭鱼骨头”,就是两针上,两针下,下一行的时候,挪动一针,再下一行的时候,又还原,织出来就像鱼骨头一样了。这个针法好就好在不会越织越宽,坏也坏在不会越织越宽。因为没有越织越宽,艾米就没觉察自己有织错的地方,她也不知道梭鱼骨头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因为王欣就织了几行给她看,她心中没有完整的概念,以为自己织得天衣无缝,所以就一直飞针走线地往下织。织着织着,就有天上织女下凡的感觉,把自己敬佩得一塌糊涂。等到夜以继日地把围巾织完了,拿给王欣看的时候,王欣一看就哈哈大笑:“我的妈呀,你这是织的梭鱼骨头吗?骨头在哪里?我怎么只看见一些疙疙瘩瘩的东西?”艾米把围巾拿得远远地看了一下,真的只是些疙疙瘩瘩的东西,但她不想拆了重织了,说:“算了,就叫它风疹团吧。你们以后谁想织风疹团花纹的,就来向我请教。”艾米都有点不好意思把自己织的围巾送给ALLAN了,但她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拿给了他,就算搏他一笑吧。他打开那个里三层外三层的花纸包,看到是一条围巾,问她:“你自己织的?”她红着脸点点头,说:“想赶超一下JANE的,哪知道不是那块料,织得太糟糕了,真是没脸承认是自己织的。快包上,丑死人了。”他不肯包上:“挺好的,为什么说丑死人?”“挺好的?你看不看得出是什么花纹?”ALLAN横看竖看了好一阵,笑着说:“看不出门道,为了显得自己高雅,只好说是印象派大师的杰作,不过如果随我乱说,说错了你老人家不见怪的话,我看象是些风疹团。”艾米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英雄英雌所见大同,这花式恰好就叫风疹团,我自己创造的。”然后把织围巾的笑话讲给他听了。两个人笑了一顿,笑饱了,艾米问:“你敢不敢戴这条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