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吼,咱们本来不就是网友吗?哈哈,好的。主要是你的名字太难记了。"还没等他回,班步又问,"你网名为什么叫台灯啊?""因为,那代表我妈妈,在我的生活中,她总是给我照亮一条光明的道路。""哈哈,那你也在我的生活道路上点亮了一盏灯。"班步开玩笑。"哪盏?""出国留学那盏啊。到时我要是真去了新西兰,你会不会从澳大利亚飞过来看我啊?""会,再给你背一只考拉过去。"班步对着电脑笑得前仰后合。每天网聊,是班步最开心,最放松的时候。"怎么样?今天累不累?"王萧冉问。"嗯,挺累的,不过想到王萧冉哥哥您,每天要打那么多份工,和你一比,我就不累了。""嗯,加油,你是最棒的!今天给中介打电话了吗?他们怎么说?""打了,中介说去新西兰担保金要四十万以上,按现在的汇率3.4:1,一年学费加生活费差不多要十万人民币。""那还是比澳洲便宜的,怎么样,你有吗?""没有!"班步简单地回应。她本没想提这事儿,即使比澳洲少,但对她而言,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看看父母能不能帮你一些?""我不用他们帮,他们是老师,也没有什么积蓄。我就是想自己挣,已经攒了六万多了。""那还差得很远啊。等你来了新西兰,我都去英国了。""干吗去英国啊?"班步刚把新西兰和澳大利亚在地图上的位置研究明白,王萧冉又跳出来要去英国。"明年我的研究生就读完了,然后就申请英国的博士。""天啊!你想把自己考糊了吗?"别说博士,研究生她都不认识几个。不是都说博士是书呆子吗?王萧冉并不像。班步不开心的时候,他能把她逗笑;班步有问题的时候,他就是她的百科全书。"你还不睡觉啊?中国都两点了。""哦,就去睡了,你又要去送牛奶和报纸了?"班步有些不情愿。"嗯,还有十五分钟出发,我刚写完论文。""你睡了几个小时啊?""四个小时啊。""四个小时?如果让我和你一样天天只睡四个小时,我可受不了。""你不用,你是女孩,注意护肤!"王萧冉的话永远句句贴心。班步实在太喜欢电脑这玩意了,每次拨号上网的声音好像对她的大脑中枢神经都有种莫名的刺激,这种刺激点亮一丝希望。网络太奇妙了,足不出户,就能与世界各地的任何人交流,即使他们从未谋面,或者永远不会谋面,但却可以在虚拟空间袒露心声。现实社会中,她不得不说很多假话,因此,网络中,她选择永远说真话。每天睡前王萧冉都会教班步一个英文单词,屏幕上显示出"happiness"。班步赶快查文曲星,然后在对话框中打上,"也祝你happiness。"完全忽略语法的存在。"呵呵,晚安北京活泼女。""我也强调下,我叫班步。别弄得我们跟网友似的,哈哈。""哈哈,88。""8。"班步关上电脑,刷牙洗脸,把被子铺整齐,准备睡觉。已经钻进被窝,她又觉得窗帘没有拉好,总漏条缝儿,爬起来和窗帘较了半天劲,把最后一丝月光拒绝在窗外,回到床边,重新把被子铺得整整齐齐。冬天盖两床被子,上面那床一定要比下面的长,这样脚下的位置,窝上后,才不漏风。她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摆好睡觉的固定姿势,平躺、双手置于头顶。第一部分 第7节:十年飕飕(7)一个小时过去了,却丝毫没有睡意。她人在被窝里面折腾,小心思在身体里面折腾。四十万保证金,每年十万的开销,要读三年。这些数字在她的脑子里面,像电影一样翻来覆去地播放。挣不到这么多钱,她前方就是死路一条,她就只能平平庸庸当一辈子啤酒促销小姐!一辈子站在大街上主持,做喊破嗓子的小丑!她不想那样,她只想活得轰轰烈烈。第4节:邵林,从小和乐北、班步在胡同一起长大的男孩。他一直就不招班步待见。从小逃学、打架、穿肥腿儿裤,头发要么留得特长,要么就干脆剃成秃瓢,嘴里永远骂骂咧咧的。他找不到工作,大热天,就光着膀子,搬个马扎儿,坐在胡同口和一帮老爷们儿下棋。在大人眼里,他就是个小痞子。"你能不能别老光着膀子在大街上晃悠啊?什么形象?还有,赶紧去找个工作,别老这么混日子,怪不得人家班步看不上你呢。"乐北盯着邵林,满眼的抱怨。"你看得上、看不上怎么了?我还看不上她呢!"说着邵林扭头光着膀子出门了。乐北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每次提到班步,两人永远是不欢而散。她也随即出门,看到邵林的背影滞留在棋摊,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拐向另外一个方向买冰棍去了。晚上,乐北提着工服早早地赶到三里屯,她负责的酒吧在男孩女孩酒吧的另一头,陌生面孔让她惶惶不安。按班步的方法,乐北站在洗手间迅速地换上工作服,把衣服拿到吧台。吧台的服务员就当她是透明的,直接将头转向另一边。乐北也跟了过去,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哥,您好,我是嘉士伯的,麻烦您帮我放一下衣服。"服务员爱答不理地接过衣服,转手扔在地上,只听咚的一声。乐北回头看了一眼,哼!牛什么啊?不就是个起瓶子的吗?除了起子什么都没了,扔就扔,反正也没有怕摔的,当球踢我都不拦着。她弓着背,扭搭扭搭地走向门口。这间酒吧的生意没有男孩女孩好,也没有那么多促销小姐,即使如此,乐北还是不敢走到桌前主动推销。公司培训的内容在家里背得滚瓜烂熟,但一上战场,就全忘了。一个多小时,乐北光在酒吧里遛弯儿了。这可不行,卖不够销量,过不了两天,公司就得让她走人,一个月小三千呢,每天才工作四个小时,这好事,可不能让它轻易溜走。溜达到门口,乐北一抬头,正好撞见一个男人,看着挺眼熟,她紧随其后跟了进去。班步此刻正在男孩女孩酒吧用着各种招数,努力地在战场上厮杀,比如:笑容、亲和力、健谈、甜美的声音、看准老板、搞定当桌重点女人等等。七八个促销小姐正围着客人不停地说着。突然一个陌生的青岛啤酒促销小姐挤进人群,她瘦得像块洗衣板,穿着缎子料的工服,梳着一头短发,浑身散发出一种男人的气势。"先生喝青岛吧,国酒。"她扯着脖子喊。班步气势不减,说:"还是喝嘉士伯吧,价格都是一样的,可我们这个进价高,多划算啊!而且,它是1847年源于哥本哈根的啤酒,酒精浓度3.7%,味道很醇厚,喝起来不会像水一样……"班步足足说了一分钟没带喘气的。别说一分钟了,就算说上一个小时都没问题。她要是怒了,绝对不给别人丝毫说话的机会。一分钟演说结束后,成功卖出两打嘉士伯啤酒。刚走到门口,班步就被青岛啤酒促销小姐拽住,往边上一拉。她吓了一跳,说:"你干吗,有话这儿说,揪我干吗?"青岛啤酒促销小姐一言不发,直接拉着她往小花园走。班步只觉得拉着她的就是一个男人,手瘦得像地狱里的鬼,指甲也已经快抠到她的肉里。班步踉跄着、挣扎着被拉到了没有灯的小花园。她根本没有时间设想,将要发生什么。第二章:第1节:小花园里,昏暗的路灯透过树枝,若隐若现地洒在青岛啤酒促销小姐的脸上。她看上去不男不女,脸瘦得像骷髅般恐怖,这让班步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还没容班步说话,她便使足了劲,抡了班步一个大嘴巴。这是班步第一次被打,她终于相信了,眼前确实可以冒金星。青岛啤酒促销小姐终于说话了,"我让你抢,听说你销量在男孩女孩最好?!"班步摸着有些麻木的脸,还好,并没感觉有任何液体从脸上流下,不论是血水还是泪水。班步选择了保持沉默,瞪圆了眼睛与她对视。"告诉你,卖得差不多就歇会儿,没必要假惺惺地当劳模!"班步依然没有回应,此刻她只想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还有吗?"几秒钟后,班步语调平稳地问。第一部分 第8节:十年飕飕(8)"还有?"黑瘦女反问。"没了我走了。"班步转身,挺胸抬头地稳步走出小花园。黑瘦女独自站在原地有些纳闷。还有什么?是骂还是打?这个女孩挨了打,不哭、不逃、不闹、不反抗!这是她"混"的日子里从没见过的。她边琢磨边溜达回酒吧街,走进男孩女孩酒吧后,用目光寻找班步的身影。她倚在吧台边上,旁边坐了一个四十多岁脸上有疤的男人,她和男人说了两句后,便用头示意了下这边。这让她感到毛骨悚然、忐忑不安。她完全没有想到,像班步这样一个形象可爱,笑起来甜甜的女孩,会和这类男人混在一起。还未回神,班步便朝她的方向走来。出门时,与她擦身而过,泛起了一阵小风,这风里带有杀气!此刻乐北已经换下工作服,眼睛泛着红,正好看到班步来到她负责的酒吧,小跑到她面前。"你这是干吗啊?刚几点啊?就要下班?"班步的口气并未因刚刚发生的事情而带有任何委屈或惊慌。"不想干了。"乐北委屈地说。"怎么了?刚上两个小时就不干了?""太乱了,干不了。""你能别跟挤牙膏似的行吗?问一句说一句的,又哭了吧?"乐北一边斜着眼睛往一个角落看,一边把班步拉到门口。班步做了一天的活动,又经过刚才的事,有些疲惫,走到街边的铁栏杆旁,坐了上去。"说吧!"班步口气强硬,只字未提刚刚受欺负的事。"你记得上次我在男孩女孩酒吧试工的那个男客人吗?""不记得,那么多客人,我怎么记得?""就是,那个……那个……一上来就要了一箱啤酒的那人,长得挺彪悍的……"乐北急得直拍腿,突然,又拍了下班步的肩膀,说,"那个,说你送他起子就是说他没起子那个。""哦,知道了,他怎么了?他来你这儿了?""嗯,他一进来,我就觉得眼熟,后来突然想起来了,我想好好和他说说,让他今天再来一箱,能解决点儿销量。结果说了半天,他非让我陪他喝酒,我跟他说不能喝,他就把经理叫来了,说完就硬把我按在椅子上。那男的还拉我的手,说没事,不用害怕,他不是坏人。经理还说,我不喝,就别在他们家促销了。""然后呢?"班步若无其事地问。"然后?还然后?"乐北从栏杆上跳下来,"班步,你别告诉我,你就是这么促销的。"乐北眼神里泛着一种藐视。"我笑你太幼稚了,经理就是那么一说,给客人个面子,他能说了算吗?说不让你来就不让你来啊?别忘了,是嘉士伯给你发工资。再说了,你可以先找个理由离开,比如说,咱领导来了,在门口等你呢之类的。就算他拉你了,你随便开个玩笑,然后就逃脱,你越是扭捏地说,啊,不行,不行,不行,给人感觉越闷骚!"说完班步转头直视沉默的乐北,"其实在酒吧这样的客人不多,也就是跟你逗逗贫嘴,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乐北低头不语,为自己做着最终的选择,干还是不干?"班步,我真是无法想象这半年来,你是怎么忍受的?"乐北向班步投去敬佩的目光。"想着我们的十年愿望!每次被欺负,甚至侮辱,我都会想着我们的理想,我们将来的幸福。乐北,有些人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但我们没有,那么,我们只能靠自己。很多事情就是一咬牙,一跺脚的事儿!""哼,咬牙?跺脚?"乐北冷笑。"嗯!坚持!""坚持?说着真简单,做着真他妈的难!""嘿,你女孩子家家的别老骂人,我在三里屯出淤泥都半年了,也没被染黑。你这天天和邵林在一起怎么就不学好呢?""你出淤泥可不只半年吧?"乐北的话让班步想起来,她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班步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她十七岁的时候。那时候还在上学,一个同学拉她去北京最出名的夜总会做大堂服务员。班步在这份工作中,见识了什么是小姐;什么是真正的男人占女人便宜;什么是色;什么是欺生!为了钱,为了以前那个男朋友,她学着踏入混乱的社会、学着如何坚持。"是啊,记得以前在夜总会,只要有人试图搂我,我就会转个圈,一下逃脱。"班步那巨蟹座的怀旧性格又上来了。"怎么转?""这样。"班步把乐北的右手搭在自己右肩上,然后向相反的方向转,逃脱出乐北的右手。"这也行?"乐北如获至宝。"这算什么啊?在夜总会色狼太多了,我在大厅老遇到,每次都得好言好语地跟他们说。"接着班步便学着服务员的口气,说,"先生,楼上是夜总会,楼下是等候大厅,您看我是叫几个姐姐下来给您挑挑呢,还是您直接上去?"第一部分 第9节:十年飕飕(9)"你那时候才挣六百块钱,没被金钱所诱惑,没变成小姐真不容易!""说什么呢你,会不会聊天啊?我怎么可能做小姐啊?我就是要饭去,也不能干那事啊!""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别说,我和几个坐台小姐还挺好的。""啊?"乐北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的表情太夸张了吧?呵呵,我们总在一起换工作服,有个小姐告诉过我一句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什么?""她说让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否则最后只能成她那样,我觉得挺惨的。""你不是学习挺好的吗?夜里上班,还能考全年级第一。""人家姐姐,就是给我讲这个道理。""一个坐台的,还'人家姐姐',叫的还挺亲。""乐北你怎么老听不懂道理啊?"班步看乐北耷拉着眼皮,不吭声,接着说,"所以,为了我们将来要寻找的幸福、要实现的广播梦,我们就必须要坚持下来,知道吗?"班步对着乐北给自己打气。"你是为了出国深造需要攒钱,我又不需要。"乐北沮丧地说。"那我不是也为了追求幸福和广播吗?让你和我一起出国,你又不去!""我一分钱都没有怎么去啊?"乐北一下激动起来。"你急什么啊?我不是也没有吗?你天天坐在家里想,它就能掉下来了啊?"班步的声音一下提高了不少。"你还没有?"乐北嘟囔了一句。"我有钱!我有钱?六万,那是钱吗?按照这个速度攒,别人博士都读完了,我还没走出国门呢。"班步的高分贝惹来路人的目光。"别人是谁?"乐北问。班步刚想说"台灯",又咽了回去。"我就那么一说!"班步张大嘴说话,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疼。"不干了!"乐北下了最终的决定,"就算酒吧经理说了不算,我自己说了算,从今天起,乐北不用来上班了!""你随便!以后日子过得不好了,可别说姐们儿我今天没劝过你!"班步甩手离开,刚走出两米,又折回来,从包里掏出BP机说,"我有手机了,这个你拿着,以后我找你也方便。"说完班步大步返回酒吧,剩下乐北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班步的背影发呆。她懒得去想接下去为钱所困的生活,背起书包,提着工服赶公车回家去了。班步则继续选择坚持!她回到酒吧,青岛啤酒的促销小姐已经不在,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在,别说男孩女孩,想必连三里屯酒吧街都不敢路过。班步第一次感受到黑社会的威力。然而,在认识这位大哥之前,黑社会比地狱离她都远。几个月前,大哥向班步要了一个会闪光的小球,给他的小猫,这只猫是他唯一的"亲人"。大哥告诉她,自己年轻时没有好好奋斗,生活的残酷使他妻离子散,老婆带着孩子跟别的男人去了加拿大,杳无音信。大哥今天能够帮班步摆平这个事情,不仅仅是因为一个会闪光的小球儿,而是,他可以从班步身上看到一种锐性,一种他年轻时从未拥有的锐性。这种锐性散发出来的光芒,可以点亮这个年轻人的未来。第2节:乐北自从离开酒吧,就和邵林一起步入待业青年的行列。那段日子,她真没少参加面试,北京大大小小的招聘会,都跑遍了。可面试官们像吃了摇头丸一样,拼命摇着脑袋。她就不明白,班步上的也是职高,可她却总能闯荡出路子来。乐北开始后悔离开酒吧,无奈的时候,总是摆弄那个BP机,希望能快点响起。这已成为她全部的希望。没了工作,生活越发拮据,每天到了饭点,两人就会犯难。邵林想回家蹭饭,乐北坚决反对。当时,决定搬出来同住,在老妈面前没少下保证,她可不想现在回去,让别人看她笑话,让老妈数落。邵林从胡同口下棋回来,肆无忌惮地说:"干吗呢媳妇?该吃饭了。""吃什么啊?家里什么都没有,我也没钱了。"乐北的言语中带着抱怨。邵林把手伸进裤兜,几乎要把裤子翻烂了,终于凑出十几块钱,满脸堆笑地说:"这不是有吗,走,我骑车带你去超市,咱买一斤烙饼、一斤素丸子、再来包榨菜,用热水冲个汤,嘿,绝了!"邵林边说边拉着乐北出了门。她坐上邵林的自行车,一手搂着他的腰,心有所想。两个人刚二十岁,就成了无业游民,还没怎么上岗,就步入了下岗的行列,就算自己能活到七十岁吧,那之后的五十个年头可怎么过啊?谁也不能养他们一辈子吧!"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邵林边蹬自行车边唱了起来。"恩个屁,别唱了行吗,还不嫌丢人啊?!"乐北顺手掐了下他的腰。"哎哟,怎么了?说不定我这一唱,哪个导演正好路过,看上我,到时候咱就发了。"第一部分 第10节:十年飕飕(10)乐北把手从邵林腰上拿下来,手扶到车架子上,半睁半闭着眼睛,懒得答理他,任由他如疯狗一般乱嚎。突然,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大奔从他们身边擦过,险些撞上,而车尾却把两人一下剐到路边的树坑里,马路被拉出一条长长的黑色印迹。乐北吓得张大了嘴,低头发现邵林的胳膊擦破了皮。只见开车的从车里出来,朝他们跑来,紧张地问:"不好意思,你俩没事吧?"邵林捂着自己的胳膊,使劲喊疼。开车的人惊慌,手抖着掏出钱包,直接数给邵林一沓钱,一张名片,说:"真不好意思,这两千块钱你先拿着,赶紧去医院看看,我现在要赶去机场,要是钱不够就打名片上的电话,我立马找人给你们送过去。"乐北站在一旁才缓过神来,搀着邵林,说:"没事儿,您赶紧走吧。"。"好好,那有事你们给我打电话。"男人点头,随后开车离去。邵林一直盯着大奔开走,侧头对乐北说:"搀我干吗啊?""你不是疼吗?咱俩赶紧去医院吧?""你傻啊,我是吓唬那老头呢,看他开着大奔,那么有钱,我不骗他,骗谁啊?"乐北这才明白,气的一把把邵林胳膊狠狠地甩开,扭头就走。"干吗啊……"邵林赶忙扶起树边的自行车,边追边喊,"干吗啊?我又没要,是他非要给的。再说了,老天爷都知道咱们没钱了,非要给咱送点儿。""少废话!邵林,这钱你都敢要?!真不怕被车压死!""嘿!怎么说话呢,赶紧给我说十个'呸',哪有这么诅咒你老公的啊?这钱不白拿,咱们这段儿能吃点儿好的。"中午的太阳毒得让这座城市骄阳似火,知了不厌其烦地鸣叫,经过这番折腾,乐北浑身已被汗水浸透,她不吱声,继续大步前行。邵林不上班也就罢了,居然还准备用骗来的钱过日子,这简直是大逆不道。可生活就是如此现实,如果没有今天的两千块钱,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他们就会走投无路,还得舔着脸去向老妈要钱。也许真的是老天开眼,况且邵林确实受了点儿伤,钱也不是他主动要的。她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不想将来良心受到谴责,更不想遭什么报应。按预计,在年底,也就是一个月之后,班步就可以攒出十二万人民币。中介之前说,这够在新西兰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班步在网友台灯的鼓励下攥着十二万的存折,打通了中介的电话,预约了上门咨询时间。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叫他网名了,就直呼王萧冉,虽然从未谋面,但每晚的交谈,已经让他在班步心中占据了一定的位置。乐北和班步手拉手,走进新大都饭店二层的中介公司,被安排在门口的座位上等候。两人东张西望起来。"哪个是新西兰国旗啊?"乐北指着满墙的各国国旗问。"我也不知道啊,不是这个,就是那个。"班步指着两个以蓝色为主色调的国旗说。"你一年攒了十二万啊?!"乐北崇拜地说。"可不,这一年,我睁开眼就出门挣钱,一到家就闭眼睡觉,我……""什么一到家就睡觉啊?你是一到家就和王萧冉聊天,然后才睡觉。"乐北一边笑一边打断班步的话。"我不是咨询吗?王萧冉说了,这个中介办新西兰最好了。"班步为自己有这样的网友而感到骄傲。"行,行,他说得都对,都好,好的直冒油儿。我羡慕死你了,嫉妒死你了,崇拜死你了……"说笑间被一个中年人打断。"班步。"中年人拿着预约本喊着。"到!"可能因为太过紧张,班步的回答有点儿像在学校被点名。"跟我进来。"班步让乐北在外面等着,自己跟着中年人进了房间。没过一会儿,班步就郁郁寡欢地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手里拿了几张资料。"走吧。"班步小声地说。"啊?完了?这么快?什么时候出国啊?"乐北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班步没有作答,只是快步前行,泪水挂满了脸庞。看到一个洗手间,班步一下拐了进去,钻进一个隔断,关上门,拿出纸巾,屏气擦去满脸的泪水。"干吗呢?真慢。"乐北在门口催着班步。"好了,天冷流鼻涕了。"班步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走出隔断的门。"咨询得怎么样啊?说什么了?""中介费一万二。""那么贵?那什么时候走?"乐北继续追问。班步深吸一口气,忍耐住乐北的幼稚,说:"乐北,出国留学,不是去外地,不是旅游,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你现在关心的是一个很无聊、很远、很不关键的问题!"乐北委屈地跟在班步后面,赶忙说:"我不是关心你吗?"第一部分 第11节:十年飕飕(11)班步在两人的谈话上画了句号,沉默地坐在公车上。班步走了,就没人能和乐北玩,没人能给乐北指指生活的方向,也没人能在她困难的时候拉她一把。乐北也想走,想跟在这个她崇拜的人身边。但她更舍不得邵林。最关键的是,她根本没有攒那么多钱的门路和信心。一路上胡思乱想,汽车到站,两人分别回家。班步到家后打开电脑,点开OICQ,敲动键盘给王萧冉留言,"我想你还在饭馆打工。我去了,失落,痛哭!我去上班了,回来再说。"然后提着工服径直去酒吧上班了。王萧冉一共有四份工作,早上送牛奶、送报纸,晚上在饭馆,其他灵活时间在大学帮助老师整理教学文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班步非常敬佩这位仅仅比自己大一岁,从大西北兰州跑去墨尔本的男孩。他精力无限又博学、幽默,他有种让人可以依靠的安全感。一年来的网聊,让他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凡事都与他商量,向他汇报。她从未问过王萧冉是否有女朋友,因为她觉得这并不重要。她从不设想王萧冉会成为她的终身伴侣,就算成为男女朋友都是不可能的事,他只是从某种程度上吸引着她罢了。下班回家,她直奔电脑。"看到你留言了,步步。"这个昵称王萧冉已经用了几个月,班步也从未拒绝过。"今天去中介非常不理想,他们不接我的案子,说是不符合留学条件,就算递到移民局也会被拒签。"班步打完这几行字,眼前的屏幕已变得模糊,泪水顺着鼻子两侧流了下来。"是不是保证金不够?""嗯,他们说就算我在中国学完语言,考过雅思,也要准备四十万保证金,而且还不能是借的,存期需要在半年以上,还要证明这钱是从哪儿来的,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啊!我突然不想出国了。"班步沮丧地感到胸口发闷。"不至于,小困难,别退缩。""我每天就这么干着,我也想和朋友去麦乐迪唱歌,我也想去Banana蹦迪,我也想去簋街吃饭。可我每天只能工作,每月就花几百块钱,觉得好辛苦啊!"只有在这里,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班步才会宣泄出她的辛苦、她内心的弱不禁风。每每这个时候,王萧冉就会做她的舵手为她支起帆,带着她扬帆起航,继续前行!再多的风雨,也无法阻挡。"真是很辛苦,以后出国学成回来,要找个好老公,好好疼你才行。"班步对着屏幕抹着挂在眼角尚未蒸发的眼泪,破涕为笑,"找到再说吧。""别着急了,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先理清头绪。目前就是四十万保证金的问题。你的直系亲属谁还能有这笔钱先帮你担保一下?""我舅舅应该有,他在南方有个公司,可那样行吗?""这件事你应该告诉中介,他们可以帮你想办法。""现在是我给中介钱,他们都不收,我说这个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