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军官骑士十字勋章的推荐书和指控他胆怯从而解除其军职的报告,在短短的时间里一个接一个地呈送上来。而另一位荣获过功勋奖章的高级将领,曾在电话里莫明其妙地受到威胁,说要解除他的军职,然而就在第二天清晨,(隆美尔)却当面抵赖他曾对这位将军使用过那种语言。”(这无疑指的是寇彻海姆将军。) 然而,不管他如今是不是上将,7月9日隆美尔照样收到了冯·勃劳希契陆军元帅一封措词严厉的信。总司令教训他:“我认为我有责任告诉你,所有这一切不仅仅关系到非洲军的利害得失,同时也关系到你本身的利益。”然而隆美尔的复信却丝毫没有谦虚的表示。 或许他乐于有这样的争论。“由于我新近的晋升,我已经越过了我的一大批战友,”他在7月12日的一封信中这样夸耀,“这无疑会引起许多人的嫉妒——许多许多嫉妒。”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一年的年底,戈培尔在一次秘密会议上抱怨说,当一名微不足道的德国空军公职人员的生日在纳粹报纸上大肆张扬、表示庆贺的时候,德军新闻检查当局却禁止在报纸上提到任何有关隆美尔五十寿辰的消息。 由总参谋部组建的装甲团现在被称为非洲装甲兵团——从8月15日起生效——它成了一个畸形物,装甲兵团到底算什么?作为这个兵团指挥官的隆美尔的津贴和权利又将是什么呢?“我不太明白这是否证明我是一个总司令,”8月11日他困惑地写道,“正规地说,这种军衔只能委任给军团指挥官。”作为隆美尔,两种军衔他都采用,并等待着人们的反映。他的信笺的抬头仅以“司令官”三个字以满足他的权欲,然而8月15日他发出第一道命令时却用了一个自命不凡的题款:“第一号军团令”。 象往常一样,他又侥幸猜中了。六天以后,他做出了明确的推断:“和我平级的同僚,全是‘四颗星’的上将,如果这里的一切都能按计划实行,到战争结束时我或许也能够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9月底,他仔细研究了自己的第一张津贴单,发现他得列的是军团指挥官的薪俸,“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欣喜若狂地告诉露西说。隆美尔这种先斩后奏的战术起了作用,因为现在谁都明白他有希特勒替他撑腰。此外,利比亚离德国太远,而德国军队的领导人眼下正醉心于他们在俄国取得的胜利。 然而,在意大利的将军中间,隆美尔的迅速提升引起了他们的不安。不知为什么,这位在2月里抵达,率领一个轻装甲师来帮助他们扭转危局的将军,现在实际已成了轴心国在北非的指挥官,并被授予管理这块极为辽阔的领土的行政权力。这样一样,隆美尔和意大利最高统帅部之间就出现了一种明显的敌对情绪。意大利最高统帅部目前远在后方的那座古代昔兰尼加大理石建筑的宫殿里。7月12日,意大利的战地指挥官加里波尔蒂——这个逐渐引起隆美尔喜爱的和蔼、温顺、如叔伯特一般的老糊涂蛋,突然被墨索里尼那位风度翩翩、留着唇髭的私交埃托尔·巴斯蒂柯将军所取代。有个德国人形容巴斯蒂柯,说他是个“难对付的、蛮横的独裁者”。十分清楚,在这个沙漠舞台上,不可能同时容纳他和隆美尔。作为隆美尔的正式上司,7月底巴斯蒂柯把这个风尘仆仆、头发蓬乱的沙漠之狐召到它在昔兰尼加的宫殿里,明确地向他表示,他要给这只狐狸带上口络。“到柏林去已势在必行了。”隆美尔在一封写给家里的信里这样怒气冲冲地说。 7月28日,隆美尔回帝国,在维也纳·诺伊斯塔特军事学院和露西呆了两天。露西觉得他看上去身体欠佳,催他去看一下病。隆美尔知道她是对的,但拒绝到医院去。“我不相信医生,”他咯咯地笑着说,“1915年,他们曾打算锯掉我的一条腿哩!”于是他于31日又飞往东普鲁士狼穴——希特勒的大本营。 希特勒的握手本身就是一剂补药。元首祝贺他在萨卢姆取得的胜利,并把俄国前线的作战地图拿给他看。在那里,大规模的包围战正在突破斯大林军队的后方,这使得隆美尔不得不竭力把自己的思路沿着这些战线加以思考:他在北非又该怎样引诱和包围英军呢? 在隆美尔动身之前,希特勒批准了他为进攻托布鲁克将采取的特殊措施而提出的全部要求——只有一件例外:不得使用德国科学家发明的一种具有巨大穿透能力的空心炸药炮弹,这种武器的密码代号叫“红头”。虽然库存品已经送到利比亚,但由于这种武器还是一个绝密,所以希特勒拒绝隆美尔使用它。不过希特勒命令空军在隆美尔全面进攻开始时,向托布鲁克第一次投掷一种两吨半的新型炸弹。同时他还指示海军向地中海出动六艘潜艇和部分鱼雷摩托艇协助封锁托布鲁克。他要求外交部长勘察并使用比塞大 [ 注:比塞大,突尼斯北部的重要港口。 ] 和突尼斯其它港口的道路——这些港口仍控制在维希法国人手中——而且提议轴心国在地中海丧失的运输船舶必须得到补充,同时建造几百艘四百到六百吨的简易军用船只以弥补这一损失。尽管希特勒向隆美尔承认,看来无论怎样劝说,要想使意大利的造船厂建造这样的船只,不会有多大指望。 事后,希特勒派隆美尔去见墨索里尼和休果·卡瓦利诺将军——一位自负而又低能的意大利罗马最高统帅部司令。卡瓦利诺的仪表看上去与其说象——位将军,倒不如说更象一个穷酸的家庭律师。德国武官林特伦是这样描写的: 8月6日上午,隆美尔将军在我的陪同下与卡瓦利诺将军和领袖进行了会谈。不用说,话题始终围绕着巴斯蒂柯将军的报告。他们承认,由于运输上的困难和我们对比塞大的排斥,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不进攻托布鲁克是合理的。与此相反,他们审议了放弃萨卢姆和托布鲁克并退守托布鲁克以西的后备战线的可能性。 然而隆美尔将军那充满自信的描述深深地打动了领袖,他认为萨卢姆前线具有光明的前景,我们能守住这一阵地甚至打败敌军的优势兵力。他确信只要能得到充足的后勤补给,胜利是完全有把握的。领袖认为,英军的下一步行动将取决于俄国战场的形势发展。 象往常一样,隆美尔又一次侥幸获得成功了。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经过精心策划的进攻托布鲁克的庞大计划将提前进行。墨索里尼指示卡瓦利诺和林特伦立即飞往利比亚进行必要的布署。 离开罗马之前,隆美尔从镜子里留意到自己的眼睛和皮肤已经变成了黄色。由于担心总参谋部或他的意大利朋友会以此为借口阻止他飞回利比亚,他对谁也没提起这事。 在返回利比亚的飞行途中,隆美尔的飞机发动机发生了故障,不得不在雅典降落检修,一整夜,英军的空袭使他在旅馆里无法入睡,直到8月8日飞机终于在他那石头建筑的新指挥部附近的巴迪亚机场安全着陆时,他还在埋怨飞机出的毛病。第二天——就在隆美尔跟卡瓦利诺和林特伦研究他们在利比亚的共同战略时——他听说一架同样型号的德国飞机在火焰中坠毁,机上人员全部死亡。 自然,他为全体死亡人员感到惋惜,而且对这一意外事故带着点哲理意味地告诉露西:“它恰好表明这样的事会多么快就降临到一个人的头上。”第九章 离别之战1943 年,隆美尔率领他的全部部队遁入突尼斯。突尼斯古称“迦太基 ”,是一块富庶丰饶、景色秀丽的土地。这里山峰连绵起伏,草地上百花盛开,田野里玉米葱茏。在当时,它还是地中海的一大商业枢纽。不列颠的锡,西班牙的金、银、铅,非洲的象牙、奴隶都聚散于此。在历史上,这里发生过多次战争。公元264 年罗马和迦太基曾围绕地中海和北非爆发了战争,前后共进行了三次。公元前149 年,罗马军队在非洲登陆,以优势兵力围攻迦太基城。公元前146 年城陷,罗马人将城中5 万居民拍卖为奴,纵火焚毁全城,将其并入罗马的阿非利加省。在这场战争中,迦太基名将汉尼拔曾翻越人迹罕至的阿尔卑斯山,深入罗马帝国腹地,大败罗马人,后因孤军无援,兵源、粮弹不济,被迫引军退回,后拔剑自杀,成为历史上一代名将。隆美尔如今登上这块古代名将诞生的土地上,不免感慨万端,思绪难平,现今我的处境与汉尼拔又何曾相似?突尼斯两条隆起的山脉逶迤连绵,中间夹着一块比较贫瘠的平原。隆美尔决定将这里作为他1943年2 月的主要战场。生长在这里的阿拉伯人怯生生地来迎接隆美尔。隆美尔在这里新建了他的司令部。突尼斯的德意军队正受到英军和美军的两线夹击,但希特勒决心尽可能守住轴心国在北非的这个桥头堡。早在1942 年11 月,英美盟军在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登陆成功后,希特勒就派尼林将军带领部队抢占了突尼斯。12 月9 日,希特勒又派于尔根·阿尼姆大将担任已改称第5 装甲集团军的轴心国部队司令官。隆美尔来到突尼斯后,他的部队靠近了阿尼姆的部队,这时,轴心国在突尼斯的指挥体制便有些紊乱。希特勒早在1942 年底就谋求将在非洲的两个装甲集团军组成一个非洲装甲群,并准备让南线总司令凯塞林任司令,但意大利人不同意。后又内定阿尼姆大将临时负责,但身份同样没有明确宣布。隆美尔的部队到突尼斯后,其装甲集团军改称意大利第十集团军,并由意大利的梅塞任司令,隆美尔的部下拜尔莱因任参谋长。人人都迫不急待地等着隆美尔按计划告病离开战场,但他却顽固执着,拒绝动身,还在等着德军最高统帅部的命令,而上面又听凭隆美尔自己作决定。他赖着不走,从而在整个2 月里影响了在突尼斯的指挥关系。 “我属于我的士兵,”隆美尔对伯尔恩德说,“要我早早确定离职的日子,过后几天要是事情出了差错,人们会谴责我事先没有准备,骂我乘平安无事的时候溜走 。”就这样,隆美尔呆了下来,这使阿尼姆和来接替他的梅塞将军左右为难。隆美尔为什么赖着不走?有一种说法是,他特别讨厌阿尼姆。此人与隆美尔在各方面都相去甚远。他出身西西里贵族,将军之子,蓄着一口毛绒绒的小胡子,说话四平八稳。他虽比隆美尔年长3 岁,但军阶比隆美尔低。阿尼姆自1942 年12 月到非洲后,双方作战参谋没有往来,直到1943 年1 月,阿尼姆的代表才前来与隆美尔商议作战计划。其实,双方的不喜欢并非主要原因,更深层的原因是他滞留期间,已敏锐地觉察到出现新的作战机会,他是不肯放弃这争取最后光荣的良机。相比之下,盟军的指挥体制简单明了得多。根据1943 年1 月的卡萨布兰卡会议决定,艾森豪威尔任北非盟军总司令,此前担任英军中东总司令的亚历山大任盟军副总司令,承担了对盟军驻北非全部地面部队的指挥,特德任地中海战区空军总令。蒙哥马利对此可能并非出自内心地夸赞说 :“这个班子是好的,如果我们这副牌能够打得很得当的话,我们在突尼斯的军事行动将确胜无疑 。”隆美尔打算搞拿破仑式的双重出击,利用两股密集的敌军之间的中心地位,在一股敌军得以救援另一股敌军之前,攻击其中的一股。当时位于隆美尔正前的蒙哥马利尚未对马雷特防线构成威胁。而位于英第1 集团军右翼的美军部队却在威胁着轴心国的交通线。美军虽装备优良,但初上战场,缺乏实战经验。美第2 军战线长达160 多公里,散布在穿越山岭、通往海边的三条公路上,先头部队分别把守在加夫萨、弗德和丰杜克附近的山口。这些山头通道非常狭窄,防守者自以为德意部队冲不过来而疏于戒备。隆美尔决心击溃在他后面的这支美军,然后腾出手对付蒙哥马利。但是,要实施这一计划,隆美尔遇到不少困难,因为这主要依赖不归他指挥的部队,而他的计划又与阿尼姆发生冲突。阿尼姆计划的主攻方向在北部,从刚占领的弗德山口推进,进攻锡迪布齐德。而隆美尔的计划是在南部的加夫萨发动主攻。2 月9 日,经凯塞林裁决,阿尼姆计划在先,隆美尔的任务2 月11日才被确定下来,由非洲军的所谓分遣队:一支意大利装甲师,经加夫萨向富里亚奈运动,以配合阿尼姆的进攻。2 月12 日,隆美尔的临时住房外奏起了军乐。这一天是隆美尔踏上非洲两周年的纪念日。两年来他手下残存的“非洲士兵”已廖廖无几。中午时分,那些自1941 年2 月就跟随隆美尔作战的19 名军官们开了一次小小的团圆会。隆美尔形体消瘦,晒得黢黑,脸上布满了一条条忧虑的皱纹。当他回首往事时,一切记忆忧新,他的两眼不由得湿润了。乐队轻轻地奏起了为这两年出生入死的鏖战而创作的进行曲——“我们是非洲军的士兵”。这天,突尼斯下起了倾盆大雨。大雨使阿尼姆对锡迪布齐德的行动推迟了两天。2 月14 日晨6 点,这场代号为“春风”的行动才开始。至下午5 时,美国人的“A ”战斗队已经溃逃。 艾森豪威尔被这次进攻打得晕头转向。美国人从截获的阿尼姆和隆美尔的密电断定这只是佯攻,因此被打得措手不及,他们的后备部队一直没有用上。美国又派“ C ”战斗队进行反击,却中了德军的埋伏,黄昏时分,再次落荒而逃由于这次进攻并非由隆美尔担任主力,他便到突尼斯南部去视察马里斯防线。15 日下午传来美国人撤出加夫萨的消息,他如释重负,进攻加夫萨的计划也成了多余的了。2 月16 日,他亲自前往加夫萨。他聚精会神地研究作战地图,他发现,如果他和进攻美军的齐格勒(阿尼姆的副官)主力部队齐心协力追击敌军,穿过西部山脉,乘胜攻占那些隘口,就可以插入在突尼斯的全部英美军的背后,从而将战术性胜利发展为战略性胜利。 但是,阿尼姆缺少隆美尔那样的气魄,无意展开大规模军事行动。隆美尔向他建议齐格勒的两个师于黄昏时挺进,当天夜里攻占斯贝特拉,但阿尼姆仍犹豫不决。斯贝特拉是位于边远贫瘠的平原交叉路口的一座古罗马村落。隆美尔渐渐打定主意。他冒着猛烈的冰雹驱车回到营地。这里,阿尼姆的参谋人员打电话告诉他,阿尼姆已决定向斯贝特拉展开攻势。隆美尔精神大爽,决定投入非洲军的突击队,从加夫萨向下一个村落富里亚奈推进。富里亚奈是个交叉口,这时,他既可以挥戈西北,向阿尔及利亚的特贝萨挺进,也可以进军东北,到达卡塞林,在那里与来自斯贝特拉来的齐格勒装甲师会师。他决定向东北挺进,先后攻占了卡塞林沿途的全部据点,但阿尼姆却把装甲师调走了,远远离开了隆美尔。隆美尔不禁勃然大怒,要是这3 个装甲师都归他指挥,他会打得艾森豪威尔丢盔弃甲。次日整整一上午,这稳操胜券的局势折磨得他几乎要发疯。隆美尔立即向意大利最高统帅部和凯塞林呼吁,请求将第10 和21 装甲师归他指挥,并提出了他的行动计划。2 小时后,凯塞林从罗马复电同意部队暂时归他指挥,他不由得满心欢喜。那天晚上,他要了一瓶香槟并说:“我感到自己像伏枥的老骥突然又听到吹响的军号。”隆美尔在志得意满中竟不知道阿尼姆是何等的冥顽不化。他声称将在几天内准备进攻突尼斯的西南,他认为隆美尔的部队应向接近北面的战线运动,进攻勒凯夫。同时,他将反对计划的理由报告罗马。18日晚,又来了一个不利于隆美尔的妥协计划。他指挥第10 、21 装甲师以及非洲军先遣队,但必须首先进攻勒凯夫。2 月14 日凌晨2 点。这一天的黎明一片晦暗,天空阴沉欲雨。这是隆美尔决定性的一天。自3 小时前他发出最后一道命令后,几乎就没有合眼。他有三个可能的选择。在富里亚奈,一支意大利装甲突击队作战斗准备,试探性地朝西北方向沿通往特贝萨的大路前进;另一支由贝芬威斯指挥的突击队将强行闯过卡塞林隘口;而第21 装甲师将向北挺进,从斯贝特拉到达勒凯夫。待弄清那支部队进展最快,他就直接在那里指挥该部。同时,他还把尚未赶到的第10 装甲师也投入战斗。这个装甲师被阿尼姆保留了该师半数的兵力及其所属的一个虎式坦克营,而隆美尔原来是把虎式坦克当作手中王牌的。20 日上午7 时,隆美尔驱车回到卡塞林。上午10 点,第10 装甲师赶到了。他便开始集中兵力攻打隘口,他命令使用新式的火箭炮,这种火箭炮引起了美军极大恐慌。美军扔下隘口开始撤退。21 日一大早,隆美尔来到战场。人们正为死者挖掘坟墓,阿拉伯人四处游荡,寻找战利品,俘获的半履带式车辆拉着美军俘虏。隆美尔的皮大衣上沾满了泥土,浑身湿透,但他觉得十分快活。令人费解的是,隆美尔此时突然调头驱车回到卡塞林山口,没有隆美尔在,第10 装甲师没有攻下北边的塔莱镇。此时,如果第10 装甲师继续顽强进攻,将会攻下塔莱镇,因为塔莱镇当时只有一支力量单薄的法国小分队。而在塔莱镇的另一边,便是通向勒凯夫的坦途。美国人此刻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正忙着撤出重要机场和炸毁仓库;英军的陆军指挥官也事先下令,如有必要,可以放弃该镇。然而,由于德国人没能逼进,双方增援部队开始移回到塔莱镇,英军也下令不准撤退,隆美尔期待胜利的愿望已成了过眼云烟。就像跑马拉松运动员在离终点一步之遥瘫倒下去一样,他太疲倦了,不能坚持到底。 2 月22 日,陆军元帅凯塞林和他的新任参谋长威斯特发尔驱车前来,发现隆美尔垂头丧气地坐在指挥车里,正倾听着雨点拍打车顶的声音。无论他们怎样劝慰,都无法改变隆美尔的心情。最后,他们不得不同意隆美尔的结论:继续反攻再不会有什么好处,只有取消这次进攻。隆美尔将这次反攻失败的原因归咎于阿尼姆违抗军令,没有给他虎式坦克和步兵营。此刻,隆美尔已无心同美国人恋战,他要尽快回到马里斯防线。他要亲自和蒙哥马利,这个敌人中唯一占了他上风的将军算帐。不言而喻,他使美军遭受了极为严重的损失。美国第2 军有3000 人阵亡,4000 人被俘,260 辆坦克被毁或被缴获。蒙羞受辱的艾森豪威尔调换了他的美军高级指挥官一位隆美尔式的军人乔治·巴顿出任美第2 军司令。2 月23 日,隆美尔又坐在指挥车里,静悄悄地倾听着2 公里外卡塞林山口回荡的雷鸣般的爆炸声。对于一个战役指挥官来说,撤出战斗时沉闷而迟缓的爆炸声是令人压抑的,它与进攻时大炮发出的令人振奋的爆炸声截然不同。下午4 点,隆美尔终于动身返回他在斯贝特拉新设的司令部,等待着他的是来自罗马的正式命令,委任他为“非洲军集团军群司令 ”,从而把在突尼斯的所有轴心国的部队都交他指挥。隆美尔郑重其事地接受了这一职务,但使他大为愤怒的是,凯塞林、阿尼姆以及意大利最高统帅部对他的新权力不尊重。罗马直接与阿尼姆和梅斯打交道,凯塞林亦是如此。隆美尔对这种混乱不堪的指挥体制颇为头痛。对英第8 集团军发起反攻是他的主张,但阿尼姆他们竟未与他商量便确定了进攻英第5 军的代号为“傻瓜”的计划。该计划的实施不仅以失败而告终,而且使他丧失了利用优势兵力出击的良机。但不管怎样,这段不合谐的插曲总算过去,于是,他忍着心脏病、神经痛和关节炎的折磨,专心致志的研究起出击蒙哥马利部队的计划。2 月28 日,他将所有参战将领请到瓦迪阿卡里特参加作战会议。他亮出了自己的腹案:一改惯用的“右肘弯击”的战术,决定以两面夹击的战术进攻梅德宁。两个师从海岸附近的北线出击,另外一个半师从南线穿插出山。最后经过大家讨论,隆美尔又采纳了梅塞的建议:把1 个师展开在道路上面,另一个放在杰贝尔特巴戈的后面,最后一个放在山地的那一面。与此同时,蒙哥马利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他在梅德宁附近集结了4 个师的兵力、400 辆坦克、350 门大炮和470 门反坦克炮,建立了一道严密的防线,决心使这个战役成为“另一个阿拉姆哈勒法战役,一场有助于此后发动攻势的防御战 。”3 月5 日凌晨,代号为“卡普里”的军事行动即梅德宁战役打响了。隆美尔透过弥漫的浓雾看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炮火,却看不到装甲师开的情况。上午8 时,浓雾散去时,隆美尔看到装甲师已推进到离梅宁约15 英里的一座山脊上,后面跟着卡车运载的大队步兵。在山脊上遭到了蒙哥马利部署的500 门反坦克炮的猛烈轰击。这次进攻显然正中英军下怀,地下布满了地雷,而在西南方的正面也有一道火炮防御屏障。蒙哥马利似乎对这次军事行动的每一细节都了如指掌。下午5 点,隆美尔只好取消了这次进攻。隆美尔认为这又是意大利高级官员出卖了情报。这次失败后,他和阿尼姆、凯塞林等人经长时间会谈后绘制了一份双方力量对比图表。他在报告中着重指出,轴心国部队共34.6 万人,其中只有12 万作战部队,正守着一条长达740 公里的战线,面对的是人力强2 倍,坦克强6 倍(实际上盟军人力强4 倍,坦克强9 倍)的敌军。他主张将战线缩短到只掩护突尼斯到比塞大卡仅170 公里的弧线,并强调要确保这条弧线,每月补给汽油必须从2 月的4 万吨增至14 万吨。希特勒没有同意他这一估计,这使隆美尔惊恐万状。他决定马上接受治疗,一刻也不再耽误。3 月7日下午,他向他的将军们告别,可接替他的阿尼姆还没有赶来。阿尼姆回来后,恳求隆美尔利用他的影响以挽救两个装甲集团军的命运。他说 :“我们经不起第二个斯大林格勒式的打击 。” 隆美尔向他保证 :“我将竭尽全力做到这一点 。”隆美尔离开突尼斯仅两个月,在盟军夹击下,1943 年5 月13 日被分割成几部分的德意部队被全部歼灭。25 万人被浮,其中德军占半数。灾难发生后,德军最高统帅部里的人纷纷谴责凯塞林、意大利人。隆美尔不在现场,他没有成为众矢之的。但他仍心如刀绞,坐卧不安,他为之全力奋战的北非最后竟以彻底失败而告终,茫茫沙海留下多少德军将士的忠魂白骨,最后的结局却是第二个斯大林格勒。第十章 西线之战隆美尔从北非回来后,希特勒曾想把隆美尔任命为德军驻意总指挥,以对付盟军在意大利的登陆,以及由此而引起的意大利投降。但由于种种原因,这种任命始终未能变成现实。1943 年10 月便又被调离了意大利。隆美尔离开意大利后。希特勒对怎样安排自己的宣传机器鼓吹出来的神秘元帅颇费思量。足智多谋的约德尔建议将隆美尔派往西线,这样,隆美尔便被派去检查和加强“大西洋壁垒”的海岸防御工事。12月1 日,隆美尔和他的参谋班子登上了西去的列车。二战进行到1943 年末到1944 年初,反法西斯同盟各国巨大的经济潜力,日益发挥出明显的优势,牢牢掌握了苏德战场、西线战场、太平洋战场的战略主动权。苏美部队决定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意大利也退出了“轴心”同盟。德、日法西斯已经感到资源不足,兵力不济,转入防御阶段。隆美尔对德国江河日下的局面也早有认识。早在1943 年5 月至7 月底,他曾两次坦率地向希特勒指出:德国赢得胜利的希望已十分渺茫了。但他仍然非常渴望去西线任职。在那里,他可以向英美部队进行复仇。自二战以来,隆美尔主要同英军作战,在突尼斯又与美军交手。离开北非后,他原以为在意大利可以向英美部队复仇,但希望变成了泡影。像大多数德军将领一样,隆美尔也非常担心英美在西欧开辟第二战场成功。对地处中欧的德国来说,两线作战就像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剑”。 这种地缘上的劣势始终困绕着历代德国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们。弗里德里希二世在七年战争中(1756 —1763)因两线作战差点使普鲁士亡了国,只是因俄国的彼得沙皇关键时刻退出反普同盟才使弗里德里希二世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 俾斯麦在统一德国过程中,外交上纵横捭阖,成功地避免了两线乃至多线作战,才使德意志第二帝国出现在中欧。一战中德国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是其惨败的重要原因。如今,第三帝国又一次面临着两线作战的难题。隆美尔明白西线关系之重大,现在他肩负重担,可一试身手,当然满心欢喜。1943 年12 月18 日,隆美尔到了法国,这是他1940 年放弃斯普克师指挥权后第一次回到这里。但今非昔比,那时英军仓惶从敦刻尔克撤退,如今面临的是英美和苏联。两三千架轰炸机的空袭已成了家常便饭。数已百万计的盟军士兵正加紧训练,随时都有可能进攻。隆美尔在巴黎境外枫丹白露区的邦帕都尔夫人优雅的旅馆里下榻,与利比亚的沙漠和战时活动住屋相比,这里显然阔绰多了。但他并不喜欢这种舒适的住宅。第二天,他驱车前往巴黎,拜会西线德军总司令冯·伦斯德陆军元帅。在1940 年法兰西之战时,伦斯德担任A 集团军群司令,隆美尔仅是他手下一位师指挥官。隆美尔长时间没有见到伦斯德了。伦斯德已86 岁高龄,是德军中资历最深的军人。人们称他为“老人家”。此人虽效忠第三帝国,然而已是疾病风烛残年了。他两眼昏花,眼脸松垂,皮肤苍白,头上只有几根稀疏的毛发,每天10 点以前很少工作。午餐后,他简要地和隆美尔介绍了西线局势。末了他用英语说 :“在我看来,前景暗淡 。”伦斯德曾在几个月前向希特勒汇报了西线德军的状况,语气很悲观。希特勒便认为他不能担当此重任,才任命隆美尔视察西线的防御情况。这时,希特勒却并没有明确隆美尔与伦斯德之间的分工。隆美尔一行用两个星期首先巡视了丹麦一段海岸。接着视察了法国海岸的一段防线。他对所见所闻很震惊。希特勒一直大肆宣扬的“大西洋壁垒 ”,根本不是不可逾越的工事,而是戈培尔吹嘘宣传的产物。从1940 年起,留守在法国、比利时和荷兰的师很少在每个师防守的几乎100 公里宽的沿岸地段构筑工事。此外,一些师被调往其他战区,一些师被疲惫不堪的师所替代。隆美尔清楚地记得英军在北非两个星期就布设了100 万颗地雷,可在法国,德军用3 年时间仅埋下170 万颗地雷,每月平均才埋4万颗。隆美尔对此大为不满。隆美尔一开始就认为,敌人最可能进攻的海岸线是从比利时到法国索姆河的地段。此地隔加莱海峡与英国相望,港口优良,海上距离短,自加莱海峡向后延伸便是法国东北部、比利时南部和德西部的重要经济中心。12 月20 日他驱车来到这里,驻守此处的是第15 集团军。集团军司令汉斯·冯·撒尔穆斯曾在苏德战场作战,是位冷酷无情的指挥官。他们一同巡视了这一防区。这里有希特勒的秘密武器,远程火箭和弹道导弹,望着这些昂首挺立的大家伙,隆美尔不由得深感吃惊。隆美尔指出,防御部队必须集中到紧靠海岸的地区。后备部队可以随时前调投入反攻。一旦英军在陆地上获得据点,就不可能将他们赶下海去。他十分熟悉英美部队的战术,对敌人在未来登陆作战战术早已心中有数。12 月27 日,隆美尔将他的防御设想概括地告诉了冯·伦斯德元帅。伦斯德同意隆美尔在滩头把敌人赶下海去,但他不同意把装甲师调到海岸的上端。他主张将装甲部队配置在后方机动地域,战役打响后待判明敌人主攻方向时再将其迅速投入主要地段。这个看似细节的问题后来演变成一场尖锐的争论。为了解决他们的分歧,希特勒于1944 年1 月1 日决定,隆美尔指挥的B 集团军群负责荷兰到法国西海岸中部卢瓦河之间的海岸防御。1944 年1 月2 日到5 日,隆美尔视察了荷兰和比利时的海岸线。他并不真正指望敌人在这里冒险登陆,这里航道密布,河流众多,很容易成为沼泽地带。当他看到这里村镇井井有条,几乎没有什么破坏时,他简直嫉妒坏了。1 月3 日他写道 :“人们的收入很高,不像我们那该死的税务,他们并不等着我们去拯救他们。那儿的城镇美丽如画,未曾遭到敌人的掠夺。当你想到我们的人民为了生存正和侵略者舍命奋战时,你不由得感到痛心疾首 。”在他看来,战争的磨刀只是轻轻地掠过这里。不久,他又发现这种“牛奶加蜂蜜”的享乐生活很自然地在西线的纳粹德军中蔓延,磨去了他们的斗志。在他看来,巴黎是一个喧嚣的混乱的世界。1944 年1 月的巴黎黑市格外繁华,餐馆、剧场、妓院、酒吧都被军人们挤得水泄不通。街上的军人们大都提着箱子抱着包裹,而不是荷枪实弹地扛着武器。半个多月的调查和巡视使他对这一切深恶痛绝,决心彻底扭转这种局面。为此,他首先自己过苦行僧式的生活,不抽烟、不喝酒,为官兵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 从1944 年1 月中旬起,隆美尔开始致力于加强“大西洋壁垒”的防御工事。他的计划是建立多道障碍物。第一道是海底障碍物,第二道是地雷带,第三道是防空障碍物。1 月16 日,他再次到第15 集团军防区视察。该地区是第81 军驻守,该军军长向隆美尔汇报说,集团军司令撒尔穆斯要每个工兵一天埋10 颗地雷。“20 颗,”隆美尔急忙说道。撒尔穆斯私下反对隆美尔对士兵的刻板要求,他解释说,士兵们握着铁镐和铁铲干上一天活后已精疲力尽,再没有精力和体力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他又抗议道 :“战斗打响后,我需要的是生机勃勃、训练有素的部队,而不是身体搞垮了的废物”。 隆美尔决定使他明白 ,眼下到底谁是这里的指挥官。“显然你不打算执行我的命令,”他悻悻地说。撒尔穆斯只好低声下气地申辩 :“你请到各处走走,很快就会发现不可能一下子把什么都做好。至少一年的功夫才能使你的计划生效。要是有人对你的做法不提任何意见,那他不是向你讨好,就肯定是个猪猡 。”结果,他又招致隆美尔的严词呵责。双方一时陷入沉默,撒尔穆斯面红耳赤地送隆美尔上了车。此后,隆美尔又巡视了其他地区的防线。他时刻惦念着防御工事的构筑,简直到了鬼迷心窍的程度。就在诺曼底视察时,他看着一座修道院的尖顶说 :“从下面顺延至尖顶部分至少需要部署两个炮兵连 。”他的作战部长冯·坦贝尔霍夫上校1 月26 日气愤地写道 :“我们和隆美尔陆军元帅一路上驶过许多纪念碑和优美的建筑物。他专心致志地干着自己的工作,对其他的一切漠不关心,毫无兴趣,只有对目前的军事行动有用的场合例外 。”一次,在圣马洛的一幢别墅里吃午饭,高斯给隆美尔看自己搞到的一个古董花瓶,这是塞夫勒驰名的瓷器厂生产的。隆美尔脸上顿时容光焕发,“瓷器!梅斯,我们为什么不用陶瓷作地雷的外壳呢 ?”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巡视各防区后,隆美尔关于海岸防御工程建设形成了更为明确和细致的方案。他独出心裁地发明了许多新的防御技术和加快进度的方法。他建议用救火胶管的射流把笨重的木桩打入海滩下面,3 分钟即完成了过去需要45 分钟才能完成的任务。为了克服地雷的短缺,他创造了利用120 万颗废炮弹的方法,这种致命的破“坚果”地雷是一颗嵌在水泥障碍物上的炮弹,其上安有一块木板,作为临时触发器。在他的督促下,德军加快了防御设施建设。截止1944 年5 月20 日止,在海峡地带已经埋设了4193167 颗地雷。其中2672000枚是隆美尔督促下3 月底以后埋设的。共构筑了517000 处海底障碍物,其中31000 处装有地雷。防空障碍物的建设也取得了不小的进展。但诺曼底的防御却没有取得明显进展。2 月22 日至3 月2 日,隆美尔照例休了10 天假。3 月3 日晚,他冒着漫天大雪返回了枫丹白露。他非常快乐,给露西挂个了电话,问家中的那条狗生活得怎样。过后露西给他回信说 :“倘若最近这两天你能和我们一起外出漫步,你会很高兴地看到你的阿杰克斯。它现在不离左右地跟着我们??若是没有你严厉的调教,我想它是不会听话的 。”这就是隆美尔的性格特征所在:在家里也如同在工作中一样,服从是他的天性。他写信给他的儿子曼弗雷德 :“我很高兴看到你对职责以及你在生活中待人接物的这种态度。保持下去,要给隆美尔这个名字增添骄傲??只有学会服从的人——甚至要违背他良好的本能和信念——才是一个能干称职的军官,才能学会怎样领导他人的最高艺术 。”此刻,关于盟军主攻方向的争论出现了。自2 月中旬以来,希特勒曾三番五次地宣称,英美的联合进攻一旦开始,诺曼底海岸将是他们的进攻目标,或许还有布列诺尼。这一消息是在土耳其英国大使馆工作的代号为“西塞罗”的党卫队特务提供的。从另一份情报中,希特勒还获悉进攻的代号是“ 霸王行动计划”。3 月20 日下午,在巴伐利亚召开了西线所有海、陆高级将领参加的会议。此时的希特勒已成了一个身躯伛偻的老头。但他的智力并未减退,他发表了一个钟头的演说。隆美尔在日记中称赞希特勒的演讲“出人意料地清晰明快,而且那样镇静自如”。 他依然崇拜着这位独裁者。希特勒再次断言盟军将进攻诺曼底和布列诺尼。隆美尔对打败盟军的行动仍然信心十足。但他仍把眼睛盯在第15 集团军的防区,而没有将诺曼底视为最危险的地段。5 月9 日,他动身前往诺曼底,注意到敌人空中活动比第15 集团军防区要少得多,这更增加了他的怀疑。实际上,直到盟军在诺曼底发起进攻后,隆美尔还以为那不过是虚张声势,目的是把德军从加莱海峡吸引过来,以便在那里发动一次真正的进攻。1944 年4 月中旬,经过几星期的干燥天气后,雨水来到了法国。隆美尔站在城堡内卧室的窗前,思忖着他还剩下几个星期可以做好准备,以迎接他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战役。整个德国都托付给他了,希特勒曾对他这样说。15 日晚些时候,一辆军用轿车驶过高大的铁门,在大门口嘎然停下,一位陌生的军官钻出车来,走进雨中,此人是斯派达尔中将,隆美尔的新任参谋长。斯派达尔46 岁,他也是斯瓦比亚人,比隆美尔小6岁。他长得非常严肃,戴着眼镜,并曾获得过很高的历史学位,举止落落大方。他有着学究式的派头,深谋远虑,喜欢美学和音乐。隆美尔对新任参谋长非常满意,他曾写信给露西说 :“他给人的印象很好,富有朝气,我想我跟他会合得来的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1944 年4 月的斯派达尔是一位肩负一项秘密使命的将军。斯大林格勒战役后,他便参加了反希特勒的密谋。他是受总参谋部反希特勒分子的委派来引导隆美尔参加他们这个团体的。在他们合作的短短几个月里,斯派达尔显然从智力上控制了隆美尔。隆美尔对他还有几分敬畏。他以其冷漠无情和镇定自若在指挥部里出了名。一位名叫兰格的指挥参谋曾在信中描述了1944 年6 月18日的一件事 :“我在餐厅休息室里大开着收音机,欣赏贝多芬第九交响乐。房门砰地一声打开,隆美尔进来要我关掉’那可怕的吵闹声‘。我关掉收音机,但却从斯派达尔房间里传来了同样的音乐,而且声音要大得多。隆美尔耸耸肩回到书房里去了 。”斯派达尔还经常向隆美尔灌输失败主义情绪,自从他来后,隆美尔的调子就变了 :“将来历史学家会怎样评论这些撤退?对于我,历史将会作出什么样的裁决?假如我在这里取得胜利,谁都会说,一切全是光荣——正像他们大肆赞赏我构筑的防御工事和设置的滩头障碍物那样。倘若我在这里失败了,那么所有的人都会因此而责备我 。”1944 年初,盟军在选择登陆地点上则进行了反复磋商和比较。当时可供选择的登陆地点有4 个:1.塞纳河口东北面的加莱海峡沿岸;2.诺曼底;3.布列塔尼;4.比斯开湾。 后两个地点因为离盟军进攻基地较远,因此进攻时要冒很大风险,而被盟军司令部放弃。在加莱海岸登陆虽然可以迅速占领法国东北部、比利时南部和德国南部等经济中心,直接摧毁德军事经济力量,且距离较近,但盟军知道德军一定在此设有重兵,如果选择在此登陆,将失去战略上的突然性。最后盟军把登陆地带选在了诺曼底,在此登陆可以在最短时间,运输最大数量的兵力和武器,且德军不易估计,具有战略上的突然性。为了达到在诺曼底登陆的计划,盟军司令部采取了一系列迷惑德军的措施。 其蒙骗计划代号为“ 坚毅”。 在紧靠法国北部的多佛尔地区进行军事演习和假集结,发出大电讯,此外还利用两面间谍和中立国家的电台提供和散发大量假情报。这使隆美尔对盟军在加莱海峡登陆信以为真,再加上他的内部反纳粹分子的活动,使隆美尔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是准确无误的,因此,对以后希特勒等的再三提醒都没有引起足够重视。1944 年5 月,隆美尔曾获特工人员报告,说盟军进攻定在5 月的头一星期或第三星期。这的确是盟军原定的时间,但后来推迟了。5 月份平静地过去了。进入6 月份隆美尔查看了日相和潮汐表,发现6月20 日以后才会有适于进攻的潮汐。6 月4 日,隆美尔放心地告假回德国了。6 月6 日是露西的生日。一大早隆美尔就起了床。他的赫林根别墅里摆满了鲜花,最鲜艳夺目的一束自然是隆美尔送给露西的,客厅里的桌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礼品。隆美尔身穿一件红颜色的条花睡衣,趿着拖鞋,心满意足地摆弄着那些礼物。大约10 点钟,门外有人敲门,女仆走进屋告诉他有电话找他。隆美尔走进吸烟室里接起了电话。话筒里传来了斯派达尔的声音:敌人的进攻已经开始。隆美尔顿时脸上没了血色,一时竟无以对答,停了片刻才说 :“我马上就回去 !”其实,如果隆美尔早1 小时收听敌军广播,他就会听到盟军正式宣布的重要新闻 :“在艾森豪威尔将军的指挥下,由强大空军指挥的盟军海陆军部队,于今天早晨在法国海岸开始登陆 。”继阿拉曼之后,这是隆美尔第二次为时过晚地去挽回一次战役。1944 年6 月5 日,盟军6483 艘庞大进攻舰队离开英海岸乘风破浪、气势磅礴而又悄悄地向诺曼底驶来,从而揭开了二战史中的重要一幕,英美开始了第二战场的开辟。这次行动是史无前例的一次行动。照理,在侦察机、无线电、雷达和间谍战的时代,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德军提前10 小时知道是不成问题的,但德军却宣称海浪太大,全部躲进了军港,直到6 月6 日凌晨,首批英军开了火,他们才如梦初醒。德国对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难道没有丝毫察觉吗?当然不是。在法国一些重要的地下组织里,就有德国的间谍人员。这些人对法国地下组织与盟国之间的联系密码了如指掌,德国的许多无线电监听台对此进行监听。密码用语中有两行凡雷思《秋之声》中通俗易懂的诗句,其中一句是:秋声瑟瑟,提琴长吟”——表示进攻将在两星期内开始;第二句“凄声切切,刺伤我心”——作为进攻开始前48 小时的进一步通知。6 月1 日,德反间谍间头目莱尔上校的监听人员冲进他的办公室,报告他们截获了英国广播公司发给法国地下组织数量多得异乎寻常的第一组密码电讯,接到密码电文的那些地下组织都置在布列诺尼,诺曼底和横跨德军补给线的利勒——亚眠地区。这表明盟军将在两星期内进攻。莱尔不敢怠慢,立刻报告了伦斯德和柏林的秘密警察。秘密警察报告了德国统帅部。6 月2 日,最高统帅部将这一异乎寻常的情报传送给总参驻西线“外国部队”的专家们,该机构肩负着情报工作事项并把消息转达给下属各部队的职责,但该机构负责人是反纳粹机构负责人,所以什么事也没做。就德国人来说,6 月5 日这一天是在平静中度过的。英美继续着多个星期以来的空袭,这一天看来也不比以往更加猛烈。这天上午,斯派达尔还邀请了巴黎的反纳粹分子集会。夜10 点,隆美尔的情报官斯道布华塞从作战部长坦贝尔霍夫办公案上打来电话。告诉斯派达尔第15 集团军情报部门已收到第二组密语。毫无疑问,这意味着6 月6 日盟军将会发动进攻。于是,斯派达尔面临着应该不应该把诺曼底的第7 军团处于战备状态的问题?斯派达尔放下电话。他恢复了冷静的神情,他让斯道布华塞向伦斯德司令部征求意见,伦斯德一位副官很快答复,请他们定夺。因此,斯派达尔没有将第7 军团处于戒备状态。6 月6 日凌晨1 时,斯派达尔和他的参谋人员大多上床睡觉。第7 军团好梦正酣,而隆美尔此刻正在900 多公里以外的赫林根。就在这时,英军进攻部队的6 名士兵第一批被空投到瑟堡半岛上。他们四周空投数以百计的稻草人,旨在使德军认为这是一次假进攻。随后盟军伞兵和滑翔机开始在诺曼底实行真正的空降着陆。第7 集团军于1 时35 分终于开始了戒备状态。第7 集团军参谋长立即电告斯派达尔。此时B 集团军司令部,一位上校正津津有味地讲述被希特勒赶下台的勃劳希齐、哈尔德、马肯森等人的事情,其他作战值班人员一个个听得入了迷。被叫醒的斯派达尔接到电话后不太相信。但把情报转报给伦斯德,他也表示怀疑。斯派达尔及其手下人继续睡觉。大约10 时许,他才打电话给隆美尔。隆美尔离家后,急忙驱车赶往法国。一路上,他忧心忡忡,下午4 点55 分,他们在兰斯稍事停留,向他的指挥所打电话询问战事的进展情况。斯派达尔回答说已经毫无指望。盟军已把大西洋壁垒撕开了一条20 英里长的裂口,英军已有7 个师涌进了桥头堡。卡昂四周已有2 个英军空降师着陆;另有2 个美军空降师进入瑟堡半岛。经过10 小时延宕,最高统帅部终于同意把第12 党卫装甲师和李赫装甲师投入反冲锋。“这是一场大规模的进攻,” 斯派达尔报告说,“但不能排除在别的地方还有另一次大规模进攻的可能性 !”隆美尔不耐烦地问道:“我们的反攻有什么进展?”斯派达尔告诉他,第21 装甲师等着进一步的增援。隆美尔生气地说 :“马上把这个师投入反攻!不要等什么进一步的增援,马上进攻 !”6 月6 日夜间10 点,隆美尔的小车终于赶回了设在拉罗歇—基扬的集团军群指挥所。但至此,艾森豪威尔已在诺曼底海岸80 平方英里的一连串桥头堡阵地上布下了15.5 万人的部队。他的参谋告诉他:在英吉利海峡可能还有另一次大规模的进攻,因为此时多佛尔完全笼罩在一片烟幕后面。隆美尔相信了这一论断,为等待“敌人的第二次进攻 ”,从而打乱了隆美尔在未来很长时间内的军事部署。此时,德国举国上下都在关注着来自法国的消息。人们都对隆美尔的才干深信不疑。希特勒为了蒙蔽视听,曾信心十足的预言,“敌人今年的进攻将在最有意义的一块地方遭到彻底失败”。 如今人们似乎明白元首为什么处处精打细算,为的是把一切都集中在西线的胜利上。这种骄矜自满的情绪也漫布在德军前线的部队里。赫尔穆斯·兰格在家信中写道 :“一切有关人士竟然表现了惊人的怡然自得,特别是参谋长斯派达尔。”夜里,他们全体睡在峭壁中的防空壕里,镶板的小屋里有暖气、空调设备,头顶上是10英尺厚的岩石。他们异常镇静地对待眼前发生的事情。每天早晨,一遇到隆美尔上战场上去,参谋们便退到乒乓球室里,他们进行双打比赛。隆美尔不参加他们的游戏。像在非洲一样,一股同样的不知疲倦的活力推动着他奔赴战场,促使他密切注视事情的发展,他计算散兵坑能容纳几个掷弹手,什么地方需要炮火支援,什么地方该投入增援部队。一位战地记者曾写道 :“在知识和能力遇到人类自己的局限和制约的时候,直觉便大显身手了——超感官的自觉是生就秉赋灵感和洞察力的产物——这就是一个将才真正具有的领导素质。隆美尔秉赋这些素质。”隆美尔发现敌军士兵都很年轻,平均为22 岁或23 岁。而他手下的步兵师平均年龄为35 —37 岁。与阿拉曼战役一样,敌人投入战斗的装备和弹药远非德军所能相比。盟军使用了两栖坦克、扫雷坦克。6 月9 日,德军没有大的作为。下午,隆美尔一直呆在第7 集团军的指挥所里,他开始忧心如焚起来。美国人眼看就要杀出他们的桥头堡,挥戈向西,跨过瑟堡半岛。为了对付瑟堡半岛面临的威胁,隆美尔企图调集一部分精锐部队,但因缺少运输车辆和燃料,以及敌军的空袭,未能如愿。最后他被迫决定先防守,等所有部队准备就绪再进攻。6 月10 日,隆美尔再次驱车到诺曼底。盟军的空袭使他不得不接连30 次跳出小车找掩蔽物卧倒。最后总算到了吉尔的指挥所。吉尔向他汇报了局势,隆美尔就不断恶化的局势向凯特尔起草了一份措词强烈的电文,在电文中他列举了德军的种种不利条件,建议重点防御西翼,保卫瑟堡,消灭美军桥头堡。但最高统帅部否决了他的建议,命令他将重点放在东翼。但这中了蒙哥马利的圈套,他正是为了声东击西,吸引德军向东,以减轻美军向瑟堡进攻的困难。6 月11 日,战争对德军愈加不利,在希特勒的大本营里,不管人们从表面上怎样对希特勒的计划信心十足,但私下里却认为西线败局已定。的确,盟军方面经6 月7 日至12 日六天的激进,已初步在80 公里宽的正面上建立了集团军群统一的登陆场,并在同一时期输送了32.6 万名官兵、5.4 万辆车辆和10.4 万吨军用物质上陆。 希特勒和隆美尔原来在盟军登陆之初将其赶入大海的计划破产了。随着盟军第二战场的开辟,隆美尔把主要精力投入建立新的防线,以使盟军尽可能长时间地呆在登陆场内,但希特勒仍坚持发动反攻,把盟军赶下海去,使隆美尔难以专心志致地按自己冷静的判断进行防御作战。第十一章 隆美尔之死1944 年6 月28 日下午,一辆飘着陆军元帅三角旗的大型麦西德斯轿车载着隆美尔向东驶去。希特勒把所有西线将领集中到他在伯希特勒加登的山庄伯格霍夫,准备第二天举行会议。第三帝国的命运已经到了危急关头。俄国战线上,一个集团军全军覆灭,苏军装甲师正向德边境滚滚涌来。在诺曼底,英美部队桥头堡阵地形成的威胁即将爆发。在西线高级将领中已有人主张撤退,这大大激怒了希特勒,他要将战争远离德国本土,他需要时间,以将开始研制的火箭、喷气式飞机等投入战斗。在巴黎北部某地通向过境的大路上,隆美尔的轿车在另一辆轿车一旁停下,伦斯德从轿车里疲惫不堪地爬出来。隆美尔说 :“伦斯德阁下,你说都认为该是停止战争的时候了。待我们见到元首时我要直截了当地提出 。”会议于29 日下午6 点在山庄里的大厅举行。会议中,希特勒请隆美尔发言。陆军元帅清了清嗓子。“元首阁下,我作为B 集团军的指挥官来到这里。我想时候已到,我代表我应对之负责的德国人民向您阐明西线的局势。首先谈谈我们的政治局势。全世界联合起来对付德国,而力量的平衡——”希特勒把手朝地图上猛地一击,打断了隆美尔的话 :“陆军元帅,请谈军事局势 。”但隆美尔仍固执地继续说 :“我的元首,历史要求我应该首先谈谈我们的整个局势 。”希特勒再次厉声地打断他 :“你谈谈你的军事局势,其他什么也不许谈 。”隆美尔无奈终于遵命。希特勒对隆美尔和伦斯德不能向瑟堡半岛的美军实施反攻表示失望。最后,会议在没有隆美尔的情况继续进行。隆美尔于当天晚上9 点15 分离开伯格霍夫,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希特勒。回到前线指挥部后,隆美尔再次下定决心无论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也要服从希特勒的意志。此后,希特勒首先撤了伦斯德的职。隆美尔本以为他将接替其职,但结果却大失所望。他终于明白6 月29 日与希特勒的不愉快会见决定了他的命运,他已不被独裁者及其亲信们所信任。接替伦斯德的是汉斯·克鲁格,他比隆美尔年长9 岁,是苏德战场上的一员老将。7 月3 日下午,隆美尔从诺曼底回到司令部不久,克鲁格便来看望他。两人的首次会谈竟变成了一场激烈的舌战。克鲁格开场想给隆美尔一个下马威 :“第一件事就是,你必须习惯于像他那人样服从命令 。”“你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在和一位陆军元帅说话。”隆美尔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克鲁格反驳道 :“我完全知道,直到今日,你一直是在自行其是,独断专行,无视你的顶头上司而越级向元首报告 。”“我的职责规定得很清楚,”隆美尔回答说,“我必须防守海岸,为此目的,我要求西线总司令按照我的意愿调集一切必要的部队,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瞧瞧你的军需司令那副笨手笨脚的样子吧 !”克鲁格讥讽道 :“到现在为止,你还没真正地指挥过比一个师更大一点的部队 !”对这一侮谩,隆美尔敏捷地回答说 :“你也得在战场上和英国人碰头的 。”隆美尔并没有把克鲁格的警告放在眼里,7 月3日,他又写了一份有关诺曼底目前战役的长达10 页的报告,他将一份送给希特勒的副官施蒙特,一份给克鲁格,并附上一封信 :“你初来时曾训斥,’ 你现在要学会执行命令‘。这话未免损人太甚,我要求你回答为什么要这样指责我 。”在报告中,他陈述了为什么不能长期坚守诺曼底和瑟堡的原因。他要求“照蒙哥马利和艾森豪威尔那样,把所有部队都集中在一个完整统一的指挥体制之下”。此后,从7 月10 日至17 日,德军和英美部队进行了多次激烈交战,战斗中,隆美尔越来越感到形势的恶化,并建议希特勒采取政治措施。7 月17 日,隆美尔视察第一党卫装甲军后返回指挥部,当天下午,空气窒息而又炎热。往常,漫长笔直的公路上歪斜着遭到敌机轰炸后的燃烧的卡车和小车,可今天路上却挤满了从诺曼底来的难民。隆美尔正在看地图,汽车后座上兰格的身旁坐着一位了望敌军的下士。车开了2 小时后,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被炸坏的汽车,有的车里还躺着死伤者。接近利瓦诺特时,车上的了望员发现了8 架盟军飞机。隆美尔命令丹尼尔把车子转进与公路平行,树叶繁茂的隐蔽的小路,但几公里后,小路与大路又汇合了。他们随即上了179 号公路,向维蒙提尔驶去。几乎就在同时,两架盟军飞机朝他们俯冲下来,隆美尔大叫把车子开进前面300 码处的狭窄小路,但还没来得及,炮弹便在车子后面和左面炸开。炙热的金属和玻璃碎片一下子飞到隆美尔脸上。司机丹尼尔的左肩被弹片削掉,汽车飞也似地撞到公路一边的树上。隆美尔的头被一件东西击中,头骨凹陷下去,失去了知觉。隆美尔被送进了贝尔内空军医院。X 光的检查结果表明,隆美尔的头部有4 块碎骨,可他仍奇迹般地活着,这使医生惊讶不已。 一位医生说,“有了这种病例,教科书得重写了”。就在隆美尔负伤住医院后的几天,7 月20 日12 点45 分,在东普鲁士腊斯登堡“狼穴”地下室避弹室里,一颗英制定时炸弹炸响了。参加德国国防军最高统帅部军事会议的一些人被炸死或炸伤,但希特勒幸免一死,只是擦破了点皮。这就是第三帝国历史上著名的“7 ·20 事件”。7 月22 日,斯派达尔和克鲁格赶来看望隆美尔。医生刚一离开病房,隆美尔就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让这两位同事看看,他已“痊愈”。 斯派达尔只是向他汇报了桥头堡阵地的最新情况,但没有对他的上司提起暗杀希特勒失败的事。隆美尔急切想知道这件事的详情。他得知后,对*****施道芬堡大加谴责。斯派达尔和克鲁格劝他要注意身体,不为战争而为战后的重建。7 月24 日,他对坐在床边给他读书的海军上将卢格耳语,说自己迫切需要见到元首,要跟希特勒讨论一下德国的未来。“ 我认为唯一的希望就是在一条战线上媾和,以便把全部兵为用于坚守另一条战线。”就在这一天,他接到了希特勒的一封简短电报 :“请接受我希望你早日康复的最良好的祝愿 。”这以后便杳无音信了。英国人宣布隆美尔已负伤或被炸死。隆美尔抓住这个时机,于1944 年8 月1 日在巴黎举行了一次记者招待会。他挣扎着在病服外套上一件陆军制服,让新闻记者摄下了他那相对而言没有受伤的侧影。他对随军记者说 :“英国人已经把我勾销了,他们宣布我死的消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我没有死,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死的 。”8 月8 日,隆美尔被送回了他的家乡斯瓦比亚。一次,露西的妹夫汉斯·塞兹来看望隆美尔。塞兹直言不讳地询问隆美尔对元首的看法。他回答说 :“阿道夫·希特勒是最高指挥官,作为一个军人,我的职责只能是服从,但我已把心理话开诚布公地告诉他了。”恰逢他15 岁的儿子曼弗雷德暂告假服侍他,隆美尔对他谈了不少对战争和德国时局的看法。一次他说 :“对于作战双方来说,战争都没有好处......一旦明白不可能通过战争得到什么,便要马上设法结束它。这就是我们今天所处的局势。但对东方的俄国的战争不在此例??所以我们今天所要努力的,就是设法让西方国家占领整个中欧,但却不让俄国侵入我国国境。”“俄国和西方国家是水火不相容的。他们一定会发生摩擦,可能继之以战争 。”但让隆美尔不解的是,8 月上旬以来,他的活动受到了监视。有一次他问曼弗雷德 :“告诉我,曼弗雷德,当希特勒突然把许多人处以绞刑时,你们年轻人是怎样想的,这些人并没有别的错,只不过是认为战争是输定了——这并非没有道理——我们现在应该设法结束这场战争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 :“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是非常清楚了。整个民族的命运竟全操纵在极少数人手里,实在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9 月3 日,隆美尔被正式解除了B 集团军群指挥官的职务。他已经陷入了一场反战分子掀起的漩涡之中了。 原来,7 月20 日,巴黎的反纳粹分子曾把西线举事的希望寄希望于克鲁格身上。当克鲁格得知希特勒并没被炸死时便拒绝了他们的请求。于是,施图尔纳格和霍法克等人无精打采地回到巴黎。7 月21 日,施图尔纳格接到召他回国的电话后*****未遂,被抓回柏林,昏迷中喃喃道出了隆美尔的名字。8 月12 日,密谋分子主谋之一,潜逃在外的卡尔·戈台勒市长被捕归案。在他的箱子里找到了一份密谋分子名单,里面有克鲁格和斯派达尔。8 月14日,希姆莱的联络官赫尔曼·菲格莱将有关情况所写的报告呈交给希特勒。几小时后,希姆莱去见希特勒,在他皮包里装着的笔记本上,第五条写着这么几个字:“西线,克鲁格——隆美尔”。但此时,希特勒对隆美尔虽感到失望,但并没有认为他背叛了自己。8 月31 日他在“狼穴”里给即将上任B 集团军指挥官谈到隆美尔时说 :“令人遗憾的是,隆美尔在成功时是一位极为伟大的,充满生气的指挥官,但是,一旦出现一点微不足道的困难,他就成为一个绝对的悲观主义者??他在这种情况下,犯了一个军人所不应该犯的错误:不在军事上,而是在其他方面寻找出路??在一定意义上,我把隆美尔看作是一位大胆聪明而又不同凡响的指挥官,但我并不认为他是个能够持之以恒的军人。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然而,随着进一步的审讯结果送到希特勒的手上,他的看法终于有了改变。9 月1 日,斯派达尔也被解除了B 集团军群参谋长的职务。2 日,斯派达尔的妻子打来电话,说他的丈夫被秘密警察抓到柏林去了。9 月11 日,秘密警察开始了对斯派达尔的一次次审讯。希特勒认为斯派达尔肯定是个知情人,因而一定有罪。秘密警察的审讯很细致。斯派达尔起初招供了霍法克7 月9 日来访后,他跟隆美尔在城堡的院子里散过步,也承认7 月22 日他到医院看望隆美尔时,隆美尔曾对他说 :“暗杀发生后他感到要从另一角度看待与霍法克的谈话 。”然而,霍法克后来却又招供说,他确实跟斯派达尔讨论过暗杀阴谋。秘密警察让他与斯派达尔当面对质,斯派达尔遂处于进退两难的处境,要么他把过错推到隆美尔身上,要么就说霍法克撒谎。自斯派达尔被捕后,连续的失败就折磨着隆美尔。9 月26 日,斯派达尔的妻子写来一封信,10 月1日他就满怀同情地给她复了函。就在同一天,他又给希特勒写去一封长信。信的开头说,由于他的健康状况还不能使他足以接受并接任新的工作,他为此感到十分内疚,“头部有四块碎骨,” 他写道,“受伤后西线出现了不利局面,特别是将我从前的参谋长斯派达尔革职被捕——我偶然得知此事——等一系列事件,给我精神上造成了难以忍受的负担 。”隆美尔依旧赞许将军,并提醒希特勒,他还亲自授予他骑士十字勋章。“ 斯派达尔到西线任职的最初几周内已证明他杰出的才干。是位称职的参谋长 。” 隆美尔说,“他严守纪律,为众多士兵了解,并忠心耿耿地帮助我在可能的范围内尽快完成大西洋壁垒的防御部署 。”信里接着写了可以说是最有意义的一段话。“ 我不能想象,”这位诚实坦率的陆军元帅写道,“究竟什么使斯派达尔中将遭到了革职和逮捕??不幸的是诺曼底的防御工事证明不可能进行有效的战斗,不能将敌军在海上或初登陆时就地歼灭。共原因我早就向您报告了 。”他接着讲到了自己和克鲁格元帅之间不和的情况,最后用这样几句话结束了他的长信 :“我的元首,你知道我在自己的权力和能力范围内已经尽了自己的职责,不论是在1940 年的西线战役,还是在1941 —1943 年的非洲战役,以及1943 年在意大利的战斗和眼下的西线战役中,我都一如既往。我心中向来只有一个信念,这就是为您和新德意志帝国去战斗,去取得胜利。希特勒万岁!——埃尔温·隆美尔 。”隆美尔写这封信的意图可能是:一为斯派达尔说情,保住他就等于保住了自己;二是担心斯派达尔讲出对自己不利的话,提前给希特勒打个预防针,表明自己是忠心耿耿的。此时,秘密警察对斯派达尔将军的审讯也收场了。1944 年4 月,陆军荣誉法庭专门重新开庭听取讼词。因为隆美尔牵涉到此案,主持开庭的凯特尔决定用巧妙的方式传讯隆美尔。10 月7 日,凯特尔给隆美尔家里打电话。要他到柏林来。“ 我们派一辆专列到乌尔姆去接他 。”他对隆美尔的副官说。凯特尔还约定了固定的日期,即10 月10 日。 隆美尔和他的家人讨论了此事,“我可不会再上当呢,我现在认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我到了柏林便休想再生还了 。”随后,他给凯特尔回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威廉·布格道夫将军,此人刚接替施蒙特担任陆军人事部长和希特勒第一副官。“究竟是什么样的会 ?”隆美尔问。布格道夫回答说 :“元首命令陆军元帅凯特尔和你讨论你的未来 。”隆美尔还是感到不安。“恐怕我来不成,我在10 号那天专家们有个约会,他们说鉴于我的健康状况,一定不要做长途旅行。”10 月11 日,参加完柏林军备会议的海军上将卢格来到隆美尔家里。他喜出望外。12 日,他和卢格一起驱车到90 公里外的奥格森堡去,这一次是隆美尔亲自驾车。这与他由于身体欠佳不愿到柏林的托辞是自相矛盾的。跟踪他的秘密警察将这一情况汇报了希特勒,加上秘密警察和人民法庭报告在源源不断地涌来,霍法克在一份供词中也说,隆美尔的确向密谋分子保证过,一旦谋杀得手,他将积极支持他们,这使希特勒对隆美尔彻底产生了怀疑。10 月12 日的军事会议结束后,希特勒向凯特尔口授了一封给隆美尔的信,信中提出了两种选择。如果隆美尔认为他对霍法克的辩解和指控一无所知,那他就必须向元首交待;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对他的逮捕和审判将不可避免。作为一个军官和堂堂的男子汉,隆美尔应该采取适当的行动免遭逮捕和审判,在普鲁士漫长的历史上,曾经有多少次,某个军官给另一名玷污了自己职业荣誉的同伴送去一支*****,把它放在这个人面前的桌子上。凯特尔,这位普鲁士军官和堂堂男子汉的化身,把信件和审讯报告交给布格道夫,要他亲自送往赫尔林根,他指示布格道夫,假如隆美尔真的选择了第二条道路,最好提供他毒药,而不是*****。这样,他的死亡不会哗然,以“自然死亡”处理。就这样,希特勒给他宠爱的陆军元帅出了最后一把力,对于那些判处绞刑的密谋分子,他从来没有施舍过这样的恩惠。只有这样,人们便不会知道他和叛变分子沆瀣一气,他的一生将“清白无暇”。10 月13 日早晨,隆美尔、露西驾车去看望老朋友。上午11 时,希特勒大本营给隆美尔家里打了电话,布格道夫告诉接电话的男仆说 :“请转告陆军元帅,明天中午至下午1 点之间,我和另一位将军拜访他 。”夜里隆美尔回到家中,长途驾车使他精疲力尽,但他感到心满意足。由于担心空袭或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他把最后一批财产疏散到法尼家里。男仆向他转达了布格道夫将军的电话口信,他并没有对这位将军来访的真正目的加以怀疑。他乐观地认为可能要指派他新的指挥权,说不定是有关东普鲁士的防御,因为苏联军队这时已重兵压境。10 月14 日晨,隆美尔穿着他最心爱的褐色上衣,和年轻的曼弗雷德走到一起,隆美尔若有所思地大声说道 :“今天有两种可能:要么平安无事,要么今晚我就不在这儿了 。”近12 点时,隆美尔到自己的房间,换上开领的非洲军制服,然后戴上功勋奖章。中午时分,一辆欧派尔小车停在隆美尔家花园门口。车上钻出布格道夫。他是个大块头,脸色红润,气色极佳。他的副官迈塞尔和他相形之下显得有点矮小,长着一只尖而长的翘鼻子。两人装模作样的作出彬彬有礼、不露声色的神情和隆美尔互相敬礼。露西要求两位客人共进午餐但被拒绝了。布格道夫要求和隆美尔单独谈谈。隆美尔的脸上露出一种宽慰的神情,他一边把两位客人引进自己的书房,一边转过身对副官阿尔丁杰说 :“把那份诺曼底材料准备好 。”书房里,布格道夫神色严峻地打量他的昔日老友,然后缓缓地对隆美尔说 :“你被指控为谋害元首的同案犯 。”接着宣读了霍法克、斯派达尔及施图尔纳格的书面证词,把凯特尔交给他的那封信递过去。这时,隆美尔脸上闪过一种极度痛苦的神情。他有口难辩,他怎么能说清自己没有参与暗杀阴谋,甚至时至今日他都一无所知呢?他不是无论元首同意与否都要和蒙哥马利达成单独停战吗?这已经足够把他送上绞架了。看来,他的死亡已定。于是,经过一阵犹豫不决后,终于宣告 :“好吧,我承担后果 。”我把自己忘掉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随即问布格道夫 :“元首知道这件事吗?”布格道夫点点头。隆美尔两眼湿润了。布格道夫让迈赛尔退出书房几分钟。他告诉隆美尔,元首允诺,如果隆美尔自尽,将对他的叛国罪严加保密,不使德国人知道,为了纪念他,还将树立一座纪念碑,并为他举行国葬。而且保证不对他的亲属采取非常手段。此外,露西还将领取陆军元帅的全部抚恤金。“这是对你从前为帝国建立功勋的肯定。”隆美尔被这条如其来的晴天霹雳搞得目瞪口呆;他请求给他几分钟时间收拾一下。他步履蹒跚地走到楼上露西的房间。他声音冷淡地对露西说 :“我将在15 分钟内死去。遵照元首的命令,我必须在服毒和面对人民法庭这两者之间作出抉择 。”随即与露西吻别。曼弗雷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冲上楼来。隆美尔随即走进他的房间,慢慢地说 :“我刚才已对你妈妈讲了,我将在15 分钟内死去。死在自己人手里是可悲的。他们已将这所房屋包围了 。”隆美尔接着让他的儿子保守秘密。楼下,将军们正在等他。时值秋高气爽,隆美尔下楼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男仆鲁道夫帮他穿上轻便大衣,递给他帽子和元帅拐杖。然后大踏步地最后一次走出别墅。他和两位将军钻进车里车行三四公里后在森林旁的路上停下来。迈赛尔将军和党卫军司机走下车来,隆美尔和布格道夫仍留在车上,一分钟后,隆美尔已直挺挺地死在座位上。隆美尔夫人与丈夫诀别,15 分钟后,接到预期从乌尔姆医院打来的电话。主治大夫报告说,隆美尔因大脑栓塞死亡。不久,希特勒也给隆美尔夫人打来唁电,电报说 :“你丈夫的死给你带来巨大的损失,请接受我最诚挚的吊唁。隆美尔元帅的英名将永远和北非英勇的战役联系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