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以后的生活》 宁玉儿·著『1』第一节 大学最后一期,班上有70%的同学开始找工作,15%的同学埋头苦学,为考研作准备,剩下15%的同学仍沉迷于上网、恋爱、玩传奇,我属于第一种。 漫长的四年大学即将结束,人生真的开始了。 看着校园里行色勿勿的同学们,我突然莫名的惆怅了,恍若如梦初醒,大学四年到底都学到了什么?读大学又是为了什么?为了过英语四六级,为了拿各种奖学金,为了考各种学业证书,为了。。。。。。当真正面对自己的人生时,我彷惶了,恐惧了,不是我没有信心,只是当这一切来临时,真的需要勇气去面对。 寝室里原先住着六个人:王怡在一家报社实习,李雅云去了一家外企,陈拉回老家一所中学教英语,刘芸芸继续考研。现在只有我和白寒,不是我们懒,也不是我们不够优秀,更不是我们没思想,不上进,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适合的工作,明确的说,是运气太不好了,学校的招聘会,外校的招聘会我们都投过简历,不是别人挑我们,就是我们挑人家,终究没有把自己推销出去,只有再想谋生的计策。 一天,白寒从帐子里探出头对我说:“玉儿,我们去南方吧!” “怎么想到去南方”我反问她,表情有些惊愕。 “反正在这边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还不如去南方看看,我哥打电话来了,说要是找不到了,就先去他公司段练一下,就当实习,反正现在在哪都是实习,你觉得怎么样。” 我深思了片刻,点头说:“也好,就去那边看看。” 白寒雀跃的从床上蹦下来,拍着手说:“好,那我们明天就出发,走,先去打实习证明。” 下午2点,我们从班主任那儿开好了实习证明,现在没有毕业,自然没有毕业证,要出去找工作,就只好先由学校开个实习证明,其实就是一张介绍信,只是学校的那个大大红红的印章代表了一切。 我给家里打电话,告诉爸妈我要去南方找工作的事。 老爹接的电话,老妈又去打麻将了。 “那儿又没有熟人,去了多危险,你还是回家乡找个学校教书算了。”老爹不放心的说。 我强作精神,故作轻松的说:“爸,你放心,我和寒寒一块去,她哥哥在那边开公司,我们可以去投奔他。” 老爹松了口气,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老妈抢过话筒急促的说:“玉儿,你一定要注意身体,手机记得开机,随时与家里保持联系。” “妈,我知道的,放心吧。” 听完了爸爸妈妈的千叮咛万嘱咐,我挂了电话,心情变的出奇的好,想到自己可以工作了,我就好开心,将来,我一定要赚好多好多的钱,让亲爱的爸爸妈妈享享清福,这是我一直的梦想,他们为我操劳了一辈子,我要报答。 第二天,我和白寒登上去南方的列车,那是2004年的春天,湖南还在下雪,我穿着厚厚的棉袄羽绒服。 白寒的哥哥白凌开着一辆日本小房车来接我们。 广东的天气阳光明媚,一点冷的感觉都没有,白凌穿着西服,里面配件白衬衫,跟我身上的羽绒服形成鲜明的对比。 白寒抱着久别的哥哥热烈的嘘寒问暖了一番。 我立在一旁,望着他们一个劲的傻笑,当时,我在想,要是我也有个哥哥都好,可惜,我没有,我是独女。 白凌的住处在白云区市内的一幢公寓里,房子是暂租的,四房一厅,他和他同学各一间,剩下两间刚好给我和白寒用。 他的公司在住处不远的一个商业区,座落在一栋大厦的15楼,上下班都是坐电梯,公司不大,几百坪里的一个写字楼,经他介绍,这是他与同学合开的,主要做贸易,刚开始,希望前景越来越好,我预祝他早日跻身亿万富翁行列,到时别忘了请我吃饭。 他摸摸我的头,笑呵呵的说:“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会说话。”『2』第二节 停留了二天后。 我开始奔波于招聘会场,将一份份简历投递出去,然后怀着美好的心情等待未知的结果。 白寒决定在白凌的公司找份工作先锻练一下。 白凌曾叫我也不要辛苦了,干脆去他公司。 他说:“跟我一起干吧。” 我谢绝了他的好意,我想我应该拼搏自己的梦想,我从来就是个坚强的女孩,想白凌,才比我早毕业四年,现在已经是公司的总经理了,任何事情只要努力,就会成功,我鼓励自己。 这次找工作比较顺利,才两天时间,已有好几家公司给我打来电话,我犹豫着要选择哪里,深圳一家公司实习工资给出1800,但公司不大,担心没多大前途;东莞一家公司给出试用期1100,工资太低;最后我选择一家台资企业,离白凌的住处只有20分钟的车程,试用期1200元1个月,面试那个戴眼镜的领导翘着腿跟我说:“因为你是本科生才会给1200,如果是大专只有1000。”呵呵,本科比大专就值200元。 不过他许诺试用期过后,能继续留在公司的,可以享受科长待遇,科长待遇是多少,我也不清楚,后来知道了,2500。 就这样,我把自己1200元1个月给推销了出去,职位:储干,具体是什么不明白,好像是干部之内的。 想到能经常见到白寒我也就狠下心来了,干就干呗。 我和白寒是一块长大的伙伴,自幼儿园到大学我们都是同校同班,感情不用说大家也能明白,他哥哥便是看着我们长大的,为了不与她分开的太远,我也就委屈求成了,其实,这边的待遇比起湖南要好,听说,王怡实习的报社才给800,李雅云1000(有可能因为是外资),陈拉更低,我猜的,她不愿透露,估计没有几个银子,这就是贫富的差距,南方经济发展好,湖南落后,自然在待遇方面会有区别,想到这些,我的心里便平衡了些。 去公司报到之前,我给家里挂了个电话。 “喂,谁呀!”老妈听的电话。 “妈,我呢。” “哦,玉儿,你打电话回来了,在那边好吗?” “好,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哦,那就好。” “玉儿,我是爸。”老爹拿过话筒了。 “爸。”我叫着。 “工作还好吗?” “还没上班,应该挺好的。” “待遇怎么样?” “1200,爸,你得帮我保密,不要告诉别人,工资太低了,不好意思。” “你这孩子,能赚钱就证明你已经长大了,工资慢慢提升吗。” 老爹真是善解人意。 “爸,你和妈身体都好吧。” “好,我天天上班,你妈还是老样子,天天打麻将,看电视,这会儿又约了牌友来家里玩牌了。” 隔着话筒,我都听到哗啦啦搓麻将的声音了。 “爸,你得说说我妈了,不能让她这么不务正业了,天天打麻将,有点不像话了。” “什么,你这孩子,竟敢教训你妈来了,像话吗?”老妈雷洪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妈,我电话没电了,挂了,拜拜。”在老妈未开骂前,我赶紧挂了电话,要不,老妈又得在电话里对我进行一番“尊老爱幼”的教育了。 老妈是在我上大二时下岗的,老爸一个人养着我们两个吃国家粮的(我家乡方言话的意思,没有工作的人称为吃国家粮的)。幸好他老人家工资高。老妈没工作后,天天呆在家里,闲的无聊,每天大清早去菜市场买回一天的菜放冰箱里冻着,然后躺沙发上看电视,她最爱看《还珠格格》,小燕子赵薇那双大眼睛让她着了迷似的,湖南卫视每个暑寒假都会播放这部电视,老妈百看不厌。我从学校回来,为了能看到《还珠格格》,她掌握了摇控器的操作权,只许看湖南卫视,其他的台一律不许瞧。做饭的当儿要是刚好播着电视剧,她老人家就干脆关掉煤气,系着围裙跑到客厅坐下来看,逗的哈哈大笑,中途插播广告了,她赶紧又折回厨房,不时扬着菜刀跑到门口对我嚷嚷:“不许换台。” 我撇撇嘴,等她走了,拿起摇控器转到了中央一台看新闻联播。 五分钟后,老妈算准时间跑到客厅,电视又换到湖南卫视,小燕子的笑声重现眼前。 后来,老妈学会了玩麻将,没有还珠格格看的日子,她就趴麻将桌上玩开了,有时竟连饭都忘了给老爹做,下班了,老爹还得自己动手捣鼓吃的,真难得老爹好脾气,换成是我早大发雷霆了。 老妈自己玩麻将不过瘾,还要拉老爹下水,在老妈的悉心教导下,老爹也学会了这新鲜玩艺儿,老两口没事干了,就找牌友玩上了,我放假回到家,老妈也不管我的温饱了,一头钻麻将里,做饭、洗衣、擦地的苦差事都留给我来做,气的我牙痒痒。 爸妈经常叫上牌友在家里开战,哗啦啦的麻将声像流水似的,吵的人直犯昏,他们玩的津津乐道,我有时也坐在旁边看,看了几回竟也学会了。 有时,我们一家三口在麻将桌上玩开了,三个人有三个人的玩法,我们也打钱,2毛钱一回,大多是我赢,因为我输了也不会给钱,赢了就一定要拿钱,老两口也乐意给,谁叫我是他们的宝贝呢,呵呵。老妈常唠叨的一句话就是:“唉,要是宁子有男朋友就好了,牌桌上再不会三缺一了。” 我朝老太太瞪眼睛,负气的说:“哼,不要以为我没人要,赶明儿我就给你们找一女婿回来。” 老两口相视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继续翻白眼,瞪眼睛。 现在老太太的身体也发福了,由原来的100斤上升到130斤,总是听到她念叨,要减肥,要减肥,每天早晨都要老爹陪同去公园跑步,但减到现在也不见哪里少了肉,而且越来越胖。『3』第三节 按照那位领导提供的地址,我绕了几个弯路终于在一个工业区找到了这家公司,跟门口的保安说明来意后,他带我进了一栋办公大楼,走到门口时,刚好碰到一个矮个子(大概155cm的样子),短头发,大眼睛的女孩,保安对她说:“这是新来的储干。”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的说:“跟我来吧。” 我心里打了个寒颤,跟在她后面,那保安员转身回自己的工作岗位。 矮个子女孩领着我在办公室穿梭,我用眼睛的余光扫视,办公楼里分别立了好些小办公室,如:副厂办公室,品管办公室,财务办公室,行政、人事办公室、pmc办公室等,我还看到办公室的办公人员都统一着装。 矮个子女孩最后在办公室最里面的小房间门口停住,门是关着的,我抬头看到门上方贴着一块白板,上面写着:厂长办公室。 “咚咚咚。”女孩轻轻敲门。 “请进。”一个男音传出来。 女孩推门进去,献媚的笑着,柔声说:“吴厂,这是新来报到的储干。” 原来她还会笑,说话声音还这么温柔,想起刚才那样对我,哎,人情冷暖。 “请坐。”吴厂请我坐下,见过他,就是面试我的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并翘着腿跟我说“是本科生才给1200,大专才1000。” 没想到他还是厂长。 “谢谢。”我礼貌性的回应,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小刘,泡两杯咖啡进来。”他吩咐矮个子女孩。 看了她的厂牌才知道,她叫刘小艳,厂务文员,那时刚出来工作,对公司的一些工作职称不是很明白,仅有的一点概念就是知道公司肯定有人事、财务、业务,最关注的是财务,不管在哪工作,都要从财务那领工资,所以,好久以前就知道这个了,至于其他的,一窍不通,什么厂务文员,我想应该是坐在办公室打打文件,给领导接接电话,泡泡咖啡或茶水的小秘书吧,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没错,那个小刘就是吴厂的秘书。 不好意思,扯远了,回到正题上。 待小刘离开后,吴厂坐直身子,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对我说道:“我们公司是一家大集团,目前已建立了七个子公司,我这儿是第一子公司,也是公司的发源地,现在公司的发展越来越大,需要大量的人才加入到我们的团队,你是刚毕业出来工作的,没有社会实践经验,但是不要紧,慢慢学习,慢慢积累,跟公司一起成长,我现在代表公司热烈欢迎你的到来。”说完,他站起来伸出右手,我急忙走过去,隔着桌子与他握了手,还有模有样的。 “吴厂,你放心,我会努力的。很高兴公司能给我这个机会,在日后的工作中请多多关照,多多指导,我将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公司效力。”我拿出我“能说会道”的本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滔滔说道。 吴厂面露微笑,满意的点点头:“好,好。” 接下来,我们又聊了很多,具体情节不太记得了,不过中心话题都是围绕公司发展,好好工作之内的话。 一杯咖啡喝完了,我们的谈话也结束了。 刘小艳领着我去人事部办公室登记。一个小眼睛,大肚子的肥胖男人靠着办公椅懒懒的说:“新来的。” “新来的储干,办一下进厂手续,还有,给她安排好宿舍。”刘小艳在一旁说。 “你好,我叫宁玉儿。”我木讷的自我介绍。 那个胖男人对我微笑,小眼睛眯起一条线,典型的色狼像,他不笑,还比较正经。 “我叫文彬。你就叫我冬瓜好了,容易记。”他仍是懒懒的说,眼睛眯的越来越小,那条线都快没了。 “冬瓜。”我惊讶,仔细看,他还真像个冬瓜,圆圆滚滚的。 “对,就叫他冬瓜,我们都是这么叫的。”刘小艳附和说。 那一刻,我记住了冬瓜这个名字,从此便这样称呼他。 冬瓜是人事部的职员,主要负责招工及后勤之内的工作。 他让我填了一张新进人员登记表,要了四张黑白照,实习证明,档案资料,最后,他问我要不要住宿舍。 我想也没想就说:“要。” “好,我会安排,下午给你消息,你现在可以工作了,先去pmc课,哪里有公司的产品资料,先了解一下。”他安排我在pmc课办公室一个空位置上坐下来,丢给我一堆资料便走了。 办公室里男男女女有十来个人,大家都对我侧目张望,露出算不上友好的表情。 我木木然,低头翻着面前的一堆资料。 那天,我在pmc课办公室翻看了一天资料,其他的人都忙忙碌碌的,我却没事可做。 下午五点半时,办公室开始骚动起来,大家忙着关电脑,收拾东西回家,我也学着做同样的动作,将桌上的资料整理叠放好,提起包包随他们一块下班。 “宁玉儿。”走到厂门口时,冬瓜叫住我。 “什么事?”我转头问他。 “宿舍给你办好了,你是储干,住到干部楼去,房子在汽车站对面,你的房间在901,明天我带你去,还有,你要去防疫站体检,这是公司的规定,每个新进人员都要进行体检。” “防疫站在哪?”我打断他问。 “走到大马路上,搭辆摩托车,告诉司机你去防疫站,他自会送你去的,好了,就说到这,我回家了,明天见。”他说完瞪着摩托车飞驰而过。 我缩了一下脖子,意识模糊的往“家”赶。『4』第4节 “工作怎么样?”刚进家门,寒寒就凑过来问。 我有些疲惫的说:“一般。” “第一天上班有什么感想?”白凌问。 “没有什么感想,进了那地方,感觉自己像进了笼子的小乌。”我哀哀的说。 “真的吗,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累。”寒寒关切的说。 “在公司看了一天的资料,闲累了,我去洗澡,今天要早点睡。”我打着哈欠起身走向浴室。 “先吃饭啊。”寒寒说。 我头也没回;“不吃了,你帮我打好包,明天带公司吃。” “公司不有饭吃吗?”寒寒嘀咕。 “公司没饭吃,早餐,中饭,晚饭都是自己解决,我中午就是在外面吃的快餐。”关上门,我又折了回来,叮嘱了一句:“明早七点叫醒我,八点上班,我不要在第二天正式上班时就迟到。” 寒寒托着下巴,怜惜的看着我:“知道了,可怜的人儿。” 第一天上班,突然跑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有畏惧的感觉,应该是不适应,总觉得心里空空的,脑袋里迷迷糊糊,幻影幻现。 第二天,在白寒的催眠下,我早早起床,神清气爽迎着新生的太阳提着寒寒给我温好的饭盒向公司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面带微笑。 进办公室时,看到墙上的大钟才知道是7点半,我比正规上班时间早到了半个钟。 我仍旧坐在昨天的位置上。 “早上好。”办公室陆续有人进来,大家互道早安。 8点整,办公室的人都来齐了,大家开始忙碌一天的工作,我继续看资料。 冬瓜过来找我,顺带了一支圆珠笔和一本软皮抄,说:“从今天开始,你正式上班,实习过程中有些东西该记的记下来,三个月后要交实习报告。” “哦,谢谢。”我小心的收拾好他“送”给我的东西。 “这一个礼拜你先在pmc课实习,来,介绍pmc课的课长认识一下,刘课长。”刚巧,一个男人走进办公室,冬瓜叫住他,跟我介绍:“这是pmc课刘课长,实习的时候跟他多学学。” “你好,刘课长。”我很有礼貌的向他打招呼。 “你好。”他倒是挺热情,说话声音很温和,长相也文质彬彬,一看就知道是个好说话的人。 刘课长是我工作上接触的第一个“领导”。 上学的时候对“课”这个字没有概念,只知道有个“科”。一般都是指行政机关或某些机构里的办事单位。如:保卫科。后来,特地去翻字典查找才知道,原来“课”字是指行政机构按工作性质不段的办事部门。如:会计课。用“课”字都是在工厂出现的较多,在工厂工作过的朋友肯定知道,企业里的领导层一般按等级区别,由班长-组长-课长(也有称为部长)-厂长(经理)-老板。 于是,我第一次工作,学到了两个新词--课长,读第一声(ke)。 刘课长开始时也叫我看资料,我对他说,我看了一天了,你让我干点事吧。 他笑笑,搬来一大堆资料,说:“帮我对数吧,都是些出货数量。” 按照他说的方式,我认真的工作起来。 很快,中午到了,大家都去吃饭,我打开白寒给我准备的中饭,吃的好香。 公司不包吃,只包住,每天,大家的三餐都是自己解决,有的人自己做好带来办公室吃,快到十二点时,放在微波炉温热;有的人跑到厂门口吃那种三块一盒的廉价快餐。我昨天中午吃了一盒,难吃,真的难吃,而且一看就知道不卫生,想想就觉得恶心,细节就不必多说了,三块钱的快餐能好到哪里去呢?所以我不要吃,幸好白寒给我准备了。可是,过了今天,明天怎么办,日子长着呢,很不幸,我还得吃快餐。 “咦,你刚来就带饭了。”突然有个女孩子跑到我跟前说。 我望着她,嘴里正嚼着一口饭,问:“这很奇怪?” “是啊,刚来上班就不用吃快餐,真是幸福。”她说。 “呵呵。”我轻笑两声,真不知说什么好,这个女孩说的话让我有些解不开谜,带个饭来吃都能让她如此震憾,可见,她也厌烦了吃快餐。 她没有再说话,坐回电脑前玩游戏了,她的桌子在我前面。办公室的桌子都用屏封隔开,我和她之间仅隔一块板,我伸长脖子瞟了一眼,发现她在玩泡泡。 下午上班后,刘小艳领进四个男人,一一请进吴厂办公室。 “怎么来了那么多新人。”办公室有人在窃窃私语谈论着。 “听说,都是储干。”有人应答。 “怎么要那么多储干。” “公司要大发展嘛,肯定需要预备些人才呀。” 话题结束,办公室恢复了平静,只听见手指敲键盘的“砰砰”声。 “你在做什么?”不知何时,冬瓜出现在我面前。 我指指那一堆报表:“对数据。” “走,带你去看宿舍。” “现在去?”我问。 “对。”他眯起眼,我又看到那条线了,色。 “那这些报表怎么办?” “不管它,走了。”他转身离去,我只好站起来跟出去,走时还不忘拿上我的包包。 冬瓜开了辆皮卡车从车棚里出来,刚才被刘小艳领进来的那四个男人立在厂门口,站的笔直。冬瓜跳下车,对我们说:“你们五个都是新进来的干部,刚好都在,先带你们去看一下宿舍,上车吧。” 大家上了车,冬瓜发动引擎朝马路上飞奔。 5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栋高楼前。那房子看上去已经很陈旧了,墙上的水泥掉了好几处,露出红色的砖头,显得破旧不堪。 楼梯道上更是惨不忍睹,水泥一块一块的掉了一地,最可恶的是随处都能闻到老鼠尿,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我一直用手捏住鼻子,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老鼠了。 我们的宿舍在9楼,四个男同事在902,我在901。两个房间面对面。 房间分为四房一厅,一人住一间,他们四个刚好在一个房间里,而我却和另外三个女孩共处一室。宿舍的摆设很简陋,一张1米二的平板床,一张书桌和一张木椅,厨房、洗手间共用。 哎,出来工作都是这样的,能有个住的地方便已不错,其他的别太挑剔了,我在心里安慰自己。 当晚,我回到白凌的住处将东西搬了过来,我的行李很简单,就几件衣服,几本书,放在一个皮箱里,拉着便走,很方便。 我将我的小房间认真的清扫了一遍,铺上新买的被子,放好行李,才感觉这个小地方颇有点家的味道。没有想到,我在这里住了两年多,时光早已将它变成了家。 我的室友分别是三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儿。 李畅:业务员,东北人,毕业于东北一所大学,本科学历。高高瘦瘦,面目清秀,伶牙俐齿,做事雷厉风行; 张菲:总经理秘书,身材苗头,长相秀气,说话声音柔死人,走路踩着碎步,吃饭时总是带着一个红皮包,一包纸巾,举手投足都很斯文,在她身上我看到我同学刘芸芸的影子,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湖北人,毕业于一所大专院校,学的是文秘专业; 沈蓉茹:三厂财务会计,身材小巧玲珑,大眼睛,喜欢对人微笑,很热情,爱吃零食,爱逛街,江西人,学财务专业,什么学校不得而知。 当她们见到我时,对我表示出了强烈的热情,仿佛我们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这让我有了很大的触动,陌生的地方能有人对我这般好,我感动极了。 她们热情关心的告诉我:“有什么困难,就跟她们说。” 住进去的第一个晚上,我遇到的困难是洗澡,楼上有热水器,但没有煤气,想洗澡只能用冷水,那时才3月天,虽说广东的天气不冷,但要我用冷水洗澡还从来没试过,光想想就吓得哆嗦,我的三个室友立刻献出了他们的爱心,她们平时洗澡都是用一根发热器烧水的,于是,她们将自己的发热器奉献给我,当时,我感动的好想哭,真的,是发自内心的。 “出门靠朋友。”这句话我算是真正体会到了,我们四个人从五湖四海来到一起,彼此都有着照应,虽然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但我们的心曾紧紧的连在一起,互相关心,互相照顾。『5』第5节 新来的四个男同事也纷纷作了详细的自我介绍: 刘伟国:40岁左右,新来的生产副厂长; 谭鸿明:25岁,储干,大学已毕业两年; 杨鹏:24岁,储干,大学毕业一年; 李健:23岁,储干,应届毕业生,同我一样。 加上我,总共五个人,都是厂里新来的干部。于是,厂里安排我们一块实习,因为是新来的,所以我们很快便熟悉了。对每个人都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下班了,我们都结伴同行,一块去外面找家大排档吃饭,然后一起回宿舍。 刘伟国是我们中最年长的又是职务最高的,我们四个潜意识里都把他当成了“领导”。每次吃饭时,我们四个都抢着买单,以表示我们对其的尊重,刚来的那些日子,我们是确实很“尊重”他,因为他比我们年长,因为他是我们的“领导”,每个人都想好好的拉扰他,以便日后给自己工作上带来更多的帮助,人都是有私心的,谁都一样。只是后来,刘伟国在生活上工作上的作风却让我们失望极了,于是,我们再也不将他放在眼里,远远的逃离他。 礼拜六下午,厂里安排车送我们五个去防疫站体检。 抽点血我不痛苦,无缘无故的少了一百块钱我就心痛极了,工资没领,却要花此冤枉钱。 幸而,我们五个的身体都是倍儿棒,一点毛病都没有,体检全过关,没人被淘汰出局,所以,我们五个都留下来。听说,按照公司的规定,体检未合格的,如:大小三阳乙肝,色盲等都一律不用,因为怕传染,什么逻辑,一下子怎么可能传染,但也没法子,公司有这样的明文规定谁也改不了。 工作一个礼拜后,我对公司有了个全面的了解: 公司名叫“华骅塑胶集团”,台资企业,始建于1991年,到现在已有十多年历史,公司的发展也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有了今天的成就。目前,公司拥有七个分厂,我所在的是一厂,也是公司的发源地。开始,公司主要生产百叶窗帘,销于美国,德国,欧洲,现在又投资做建材。主销国内市场,业务发展越来越大,老板赚的钱越来越多,华骅的未来可谓是一片光明。 再说说我的的生活作息: 早上八点上班,我一般七点起床,洗脸,涮牙,换衣服花去20分钟,然后从9楼蹬到1楼对面马路上搭公交车或坐摩托车,有时也坐厂车,公司里买了一辆大巴士,专门接送员工上下班,七点四十五分,厂车会在干部楼下按铃,起早了可以赶上,起晚了就没得坐,我才坐过两次,好几回赶上了,我都不坐,人太多了,挤都挤不动,后来,我干脆自己搭车,从宿舍楼搭公交车至厂门口要一块二,搭摩托车要二块。 到厂里后要打卡(一天要打四次卡),然后开始工作,12点下班,吃饭,午睡。1点半上班,中间休息一个半钟,五点半下班。一天就这样过了,工作八小时,休息16小时,一个礼拜工作6天,休息1天,1200块钱1月,按1月30天计算,平均每天40元。我曾算了一笔帐,每月除去打车钱72元(按搭公交车1、2元算,一天一去一回),早中晚饭210元(取平均值,早餐1元,中晚饭各3元),买衣服鞋子及其他生活日用品300元,大概要花销600元,所得工资还有600元是存在银行的。『6』第6节 新来的五个人,除了老刘(熟悉了以后,我们都称呼刘伟国为老刘)有专用的办公室外,我们四个都没有固定的办公室,连张办公桌都没有,一天到晚随处飘荡。有空的位置便借来坐一下,人家来了马上得让开,那时,觉得委屈呀,感觉自己像个被人遗弃了的孤儿,四处讨人可怜。 在pmc课(也叫生管课)呆了四天后,冬瓜安排我和李健去成型押出课实习,谭鸿明去品管课,陈鹏去加工包装课。 工厂总共分为四道工序:pmc课-品管课-成型押出课-加工包装课。pmc课安排生产、出货,成型押出课负责制作产品,加工包装课主要是组装,将一支支百叶窗帘由一些配件、材料组合而成,最后打包出货,品管课主要是检验产品质量的,一个部门二十几个人,除了课长是男的,其他的都是些小女孩,她们对每道工序所生产的产品进行检验,不合格的即刻通知生产人员返工,或作废处理,为此,她们得罪了很多人,生产一线的员工都是按计件算工资,好不容易辛苦做了些产品,品管一句“不合格”,所付出的辛勤得不到任何回报,于是乎,他们对品管部门的人气的牙庠庠,但也不能拿她们如何,有气只能藏在心里。 成型押出课车间环境极差,公司所做的产品是由pvc粉和caco3制成的,化学物品气味极重,从试色中心到制粒,到押片、押上下轨、六角棒、再到钻孔,整个车间都是灰尘满天飞。现场排放着一百多台押出机,如果不出故障便都要开机投产,轰隆隆的机器声震耳欲聋,每台机器都是用电操作,温度又高,一百多台机汇在一起。简直像进了个火炉子里,在里面工作的人都是汗流颊背,说话声音大如洪雷。从小到大,我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竟无所适从,去到车间呆一会儿,马上要跑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喘口气。李健不同,在车间里和工人们一块晃来晃去,有时还动手帮他们做事,看他那活跃的身影,我自叹惭愧不如。 车间里大部份是男人,也有小部分女孩,那些女孩子都好小年纪,一个个如花怒放似的,却要在这里受苦,这个年纪本应是坐在教室里学习的,我这般大时还在上高三呢,我在心里为她们叫苦,为她们不值,可是,人生本就是这样的,有很多东西不是你和我就能改变。 因为工作强度大,成型押出课分三班制,白班:早上八点至下午四点;中班:下午四点至晚上十二点;夜班:晚上十二点至次日早上八点。一个礼拜转一次班。男人的工作负责开机,一个人开6-7台机。女孩子捡片、捡上下轨,一个人要管住4台机,机台上不停的掉出叶片和上下轨,她们就要不停的捡,并要按数量捆好,叠放在专用的板车里,还要保证质量,如果被品管员发现有质量问题的,定要返工重做,免不了遭班组长的一顿痛骂,严重者开单处分。有一次,一个年约18岁的小女孩在下班时被品管员查出她的叶片存在质量问题,管她的班长即刻怒声相骂,并开单给予警告一次,小女孩呜呜的哭了,哭的好伤心。 很难想像,他们的工作量只有八个钟,但他们每到下班都已精疲力劲,衣服湿透整个背影,全身上下都是灰尘。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工人们的辛勤工作情况,现在回想起来,都是鼻子酸酸的。 老张是成型押出课课长,四十岁光景,门牙掉了一颗,张口便能看到一个大窟窿,微驼背,不爱说话,对我和李健的到来没有表示出太强烈的热情,有问题时他会乐于回答我们的提问。 他的办公室在成型押出课车间的一个角落里,有三张桌子,两台电脑。有个叫小于的女孩是他的文员,有个叫胖胖的是他们部门的设计员,专门画图的,后来才知道,胖胖是技术课的设计员,老张兼管两个部门,所以胖胖也是他的下属。 小于对我们表示了友好的热情,请我们坐,倒茶给我们喝,有空闲时陪我们聊聊天,她的普通话说的极不标准,带着浓浓的家乡口音,可她却很爱说话。 我问她:“你是湖南的?” 她惊讶:“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笑笑:“猜的,我也是湖南的。” 她的口音来源于湖南,我一听就知道了。 知道我是她老乡,小于高兴的跳了起来。 我看,“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句话应该改为“老乡见老乡,两嘴笑呵呵”了,的确,在异乡他地遇到一个老乡,为什么一定要泪眼汪汪而不笑声呵呵呢?『7』第7节 慢慢的,我和一厂的同事也熟悉了,很多同事的名字都能随口叫出来。在现场实习时,我也和工人们进行交流,要想做好工作,必须先了解他们。 一线的工人们知道我们是新来的“干部”时,都很友好,也很“尊重”我们,尤其是那些女孩子,见到我都是喜笑颜开,经常拿出她们带来的东西让我吃,当然,我都一一谢绝了,在那种灰尘满天飞的车间里怎么可能有胃口吃的下东西。 李健每天都干的很卖力,在车间里跑来跑去,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英俊的脸上满是汗水,不敢想像,那么漂亮的男人能在这种地方呆下去,但事实确实如此,他曾说,他就在华骅干下去了,他目标不大,二年内干个课长,五年内当上厂长。年轻人,有志气。 小于总是说:“李健好勤快哦,一天到晚的在车间跑。” 我也到处跑,总不能落后于别人,竞争的时候到了。 礼拜天,我去看寒寒,白凌开车载我们去餐馆饱吃了一顿。 “做储干很累吧。”白凌问我。 “嗯。”我点点头,我说的是真话,才工作一个礼拜,我已感觉乏累了,一天到晚的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大腿都酸痛死了。 “女孩子应该坐在办公室里,不应去受那种罪,储干是男人做的,哪有女孩子做储干的,你们公司也是见了怪了。” “谁说女孩子不能做储干了。”我反驳他“我就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让你看看。” “有志气,有志气。”白凌哈哈大笑。 我埋头吃饭,不再理他,从小到大,他总是喜欢和我抬扛,我就是不愿服输。 晚上,我赶回宿舍睡觉。 李健来叫我吃螺。 他们买了两盘螺,一盘炒花生,还有几瓶啤酒,正吃的津津津乐道,我也加入了。 李健拿来一支一次性杯子给我倒了一杯啤酒。 我谎称不会喝酒,其实是假话,大学四年别的没学会,喝酒倒是学会了,几瓶啤酒肯定能对付。 李健挖苦我说:“别装了,如今的大学生有几个不会喝酒的。” “女孩子不能勉强喝。”老刘摆摆手替我解围。 我对他抱以感谢的微笑,他老人家总算说了句人话。 李健没再说话。 “吃螺,吃螺。”杨鹏招呼着。 “李健,今天去哪潇洒了。”谭鸿明突然问。 “没去哪,随便走走。”李健随口回答,夹起一粒花生扔进嘴里。 “那个小于一定很温柔。”谭鸿明追问,语气里有嘲讽,有疑问。 “小李,刚出来工作,不要太张狂了,个人生活作风要保持好。”老刘又要拿出他“老江湖”的经验来说话了。 “哪啊,就是太无聊了,我随口说说,没想到那小于就答应陪我去登山了。”李健解释。 “哦。”谭鸿明应了一声。 大家都不再出声,低头吃螺,喝啤酒。 我心里闷闷的,想到那个小于,她是太单纯了吧,那么轻易的就陪一个刚认识的男同事去登山、去游玩,她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吗?哎,女孩子呀,应该自重点。『8』第8节 这个世间有很多事情在不可能的情况下都有可能发生,尤其是生老病死,转念之间,即逝而去,太多太多的不可能都成了可能。 那天,我在车间里转悠,查看押片机押出的叶片,工作很轻松,但我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太热了,闷的受不了。 “小宁。”突然有人叫我,工作后,同事们都叫我小宁,很少听到有人叫宁玉儿。在这本书里,很多名字不全,都简化了。 “有事吗?”是李健,他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 “那边好像出事了。”他指指押上下轨的那个小车间说。 “去看看。”我提议。 勿勿赶到后,看见一堆人围在一起,大声的议论着,每个人的神色看起来都很焦灼。 “怎么了。”李健挤进人群问。 “我们部门的××补车撞死了。”员工甲回答。 “什么时候?”我问。 “就刚刚,他上白班,四点下班骑车往回走,在路上与一辆大卡车相撞。”说话的人声音沉了下去。 “多好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还没结婚呢,可惜,可惜。”有人叹惜。 “这事厂里要不要赔钱。”有人议论。 “在外面出的事,厂里不会负责的。”有人回应。 “老板有的是钱,赔一点也没什么。”有人接着说。 什么人心,什么道德。在此刻,他们考虑的竟是老板要不要赔钱,那么一个大活人都没了,是老板的钱重要,还是人重要。 我和李健对视了一眼,退出了这个讨论区。 “你认为厂里会怎样处理这件事?”李健问我。 “谁知道呢。”我幽幽的说。 打工的人真可怜,在一线的工作人员更可怜,做人太可怜了。 小于气喘呼呼的跑来通知我们去厂务会议室开会。 “什么事?”我不解的问。 “听说,听说,有人死了。”小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厂长招集干部开会,赶快去吧。” 我和李健急急赶去。 会议室坐满了人。吴厂长坐在正中间位置,仍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仰着头,用眼睛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说:“刚接到消息,四点过十分,成型押出课上下轨组a班员工××骑车回家途中与一辆大货车相撞,当场死亡。” 会议室里开始有议论的声音。 吴厂长“咳”了一声,会场立刻变得寂静,大家都坐直了身子。吴厂接着说:“招集大家来,是想讨论一下此事该如何处理,××是公司一线的好员工,为工厂服务了六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现在他不幸出了车祸,我们都要为其哀悼。” 说的轻巧,还哀悼,从事出到现在才过去不到半个钟,竟神速的通知大家开会,讨论如何处理此事,避免后患之忧,我在心里咒骂坐在面前让我曾“尊重”的吴厂长,人情冷暖,做人真可怜。 “肯定要赔钱啊。”有人说。 “不用赔钱,又不是发生在厂里,在外面,就和公司无关。”有人大声驳回。 “应该赔钱,人家好歹为公司服务了六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按照法律规定,他是在外面出的事故,确实不是公司的责任,但出于道德与人性我们应该表示一下心意,我建议义务募捐。”说这话的人是李健,他是武大毕业的高才生,学的是法律专业,对于法律方面,他没什么不懂的,只遗憾。他入错了行,律师没做成,却成了管理干部,悲哉! 大家又议论纷纷,每个人都点头,对李健的意见表示赞同。 吴厂紧绷的脸也终于舒展开了,站起来说:“好,就这么办,明天我们就举行一个义务募捐活动,此事交由新来的四个储干负责。” 领导安排工作了,我们自是尽职尽责,杨鹏书法不错,用毛笔写了一张大大的哀悼信贴在厂门口,我们三个准备好一个义务募捐的箱子,搬来桌子,椅子,摆在厂门口的空地上,募捐活动正式开始。我们坐在那里等着义务募捐的人来奉献自己的爱心。 吴厂带头将500元放进募捐箱里,办公室、各课干部、生产一线员工都纷纷奉献了爱心,五元、十元,代表了他们那颗火热的心,钱不多,但包含了太多太多的诚意在里面。 我捐出了五十元,再苦再穷也不在乎这点钱,钱是次要的,好好活着才是重要的。 募捐结束了,我们打开箱子,满满一箱子,看着那些钱,我眼睛红红的,泪水流了满脸都是,一张张的叠好放在一起,有五千块呢,人世间还是有温情存在的。 后来,老板也知道了这事(听说,吴厂本来不想惊动他老人家的,准备自己解决),被我们的义举深深打动,拿出了五万块以示心意。 当我们将五万五千块钱交到死者的亲人手里时,他们一个劲的说:“谢谢,谢谢。”悲惨的场面,我又哭了。 肇事司机赔了十万元,加上我们的五万五,总共是十五万五千块,一个生命仅值十五万元,这笔钱,就当是那个男孩孝敬他父母的,二老下辈子可以无忧了。 事情渐渐平息了,这是我进公司工作第九天所发生的事情,亲眼目睹了一场死亡,那么快,一念之间,事情变成了另一种可能。『9』第9节 我们的工作依旧进行,李健和小于恋爱了,很突然的,他们认识仅几天时间,小于倒是害羞不愿承认,可李健却大方的说:“我女朋友是××。”一夜之间,人人皆知。 厂里有人议论了,说新来的四个储干,李健最勤快,工作能力强;宁玉儿也不错,但她是女孩子,呆在车间总是不太适合,应该调她去办公室;潭鸿明死脑筋,工作效率不高;杨鹏太懒了,一天到晚的坐在办公室发信息,打电话,迟早有一天会被淘汰出局。 这是同事们对我们四个储干的评价,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的言论与评价直接影响到我们的前途,潜意识里我们四个都在心里彼此竞争、较量,为了自己,必须努力。 关于新来的老刘,大家对他的评价差极了,才来半个月不到,全厂的人给他取了几个外号。“瘦不拉唧”、“猴子”、“色狼”。可见,老刘在厂里是很不受欢迎的,他的确不受欢迎。 老刘个子不高,瘦的像排骨,光看背影有点“小不点”的感觉,走路总喜欢拖着两条腿走,并走走停停,东望望西望望,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干脆停在那里不动,干瞪着人家姑娘看。说话声音也不好听,四十多岁的人了,话又多,只要开口,便像决了堤的洪水,收不住,最喜欢说的话是:“我当年在××公司当经理时,怎么怎么。” “这里的管理太差了,我以前的公司如何如何好。” “华骅的人做事效率怎么那么差。” 他拿出了他那一套套“江湖”老经验,雄赳赳,气昂昂,鼓起干劲扬言要将一厂的管理整顿过来。 可是老刘同志忘了自己的身份,他刚进公司,一切都得从零开始,什么都没学会,他就立志要大干一番了,谁服?公司的管理已经历程风风雨雨十多年的时间,多少年都过来了,仅凭他个人力量哪有那么容易说改就改。 为此,厂里的干部对他不屑一顾,大家肯定想着:哼,你凭什么,一个新来的副厂长,懂什么,百叶窗帘是怎么做成的你知道吗?押出机由什么组装而成的你知道吗?我们在华骅干了那么久,风里雨里,跟着华骅一起成长,难道比不上你,你凭什么在这里瞎嚷嚷,指手划脚,你说的话谁服!大家都当他在放屁,即放即散,不予理睬。 老刘也确实不能让人信服,光外表气质,行为修养,他就没有领导风范,猥琐的无能(在我认为,做领导的最起码要有点风度,像吴厂长那样,永远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让人敬畏),又小又瘦又矮,还色眯眯的,每次有同事说到他时都用“那个瘦不拉唧的”来代替。 我们四个也不再“尊重”他,远远的逃离他,吃饭时再也不抢着买单。更可恶的是,打麻将时他总是赖账不给钱,这更加激怒了我们,这是领导吗,真怀疑他有怎样的勇气在华骅干下去,简直是无耻又无赖。 之前说过,我们五个新来的经常一块同行,晚饭差不多每天都是一起吃。后来,我们突然发现下班后时间过的好慢,无聊至极,日子好难过,李健提议玩麻将,大伙点头赞同,凑钱买了副麻将。将李健的书桌和谭鸿明的书桌拼起来,我们就玩开了,五个人中谭鸿明不会玩麻将,剩下四个人刚好够成一桌,谭鸿明没事可干,就坐在旁边看,有时也买马,他扬言他一定要学会打麻将,但是直到现在,他也没学会,仍旧只看,偶尔买买马。 他气的直跺脚,说:“他妈的,那些牌看过来看过去我就是没法弄清楚。” 我们每次玩麻将都从一块钱起,我一般都是糊牌,很少输,所以没丢过什么银子,输的最多的是老刘。 他总是气呼呼的说:“他妈的,又看错了一个,要不就糊了。”然后,乖乖的掏钱。礼拜六晚上我们玩通宵。老刘输了一个晚上,要出不少银子,他痛心极了,便耍起赖来,说先欠着,发了工资再付,鬼话,牌桌上的钱哪有欠的,他懂不懂规矩呀,我们瞪他,气死了。知道他会这招,日后玩牌时我们先问清带够钱了没有,否则。不玩,他知道了我们不好对付,。也就学乖了许多。『10』第10节 第三个礼拜,我调去了品管课,李健去加工组装课,杨鹏去成型押出课,谭鸿明在厂务稽核组。老刘不用调来调去的实习,他是副厂长,是领导,管好生产、出货就行了,每天坐在办公室里享“清福”。 品管课办公室在人事部隔壁,小小的一个房间,却很隐蔽,在里面做什么事都没人会知道,品管课的文员小叶,一天到晚坐在电脑前聊qq、看电影,她的老大张课长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对人总是笑眯眯的,不过,听说吴厂不喜欢他,总想找机会把他挤走,从他那忧郁的眼神里我似乎也看到了什么,他担忧呢,他担心他哪一天在这里干不下去了,能去哪里呢,如今找工作也是很不容易的。 吴厂告诉我:“去品管课好好学习,你以后可能留在那里。” 我记住了这句话,每天都好好工作,张课长很耐心的教我每一道工序程序,小叶也指导我,可我不喜欢她,她说话太嗲了,让我觉得好恶心,我不喜欢做作的女孩。而且,她又懒,一天到晚的坐在电脑机前,上论坛灌水、聊qq、看电影,张课长从不说她,如果我是领导,绝不允许我的下属这样工作,像什么话。 一天,听到办公室的女同事在议论着,说李健是个大花心萝卜,跟小于恋爱不到两个礼拜,他就移情别恋了,现在又和加工组装课的文员小吴玩上了,她们还说小吴是吴厂的亲侄女,长的也漂亮,他是不是想依靠她叔叔早日大展鸿图。我在心里闷闷的笑,女人天生就三八,什么话题都拿来说,无聊。 可怜的小于,真是单纯的可以,糊里糊涂的恋爱,糊里糊涂的分手,真可怜。您 下 载 的 文 件由 ww w.2 7t xt .co m (爱去 小说 网)免 费 提 供!更多 好 看小 说 哦! 李健也是,一大花心萝卜,怎么能这样玩弄一个女孩于鼓掌之中。不过也不能全怪他,他长的太英俊了,学问又高,在一千多人的公司里,他成了极品中的极品,身边围着的都是漂亮的女人,根本不用他出击,自有人送上来,以至于他后来换了一个女朋友又换一个女朋友。男人生的英俊和女人长的漂亮同样是一大资本。『11』第11节 时间过的飞快,轮转到第五个礼拜后,我领到了一张中国银行的磁卡,没有存折,怀着无比兴奋无比激动的心情跑去银行,当自动取款机上赫然印着:余额1100,我的心紧紧的抽了一下,人生第一次工资拿了1100元。 别惊讶,真的是1100元,本来是1200,但我买了6件厂服(夏秋冬装各2件),扣掉了100块,下个月就有1200了。 我取了五百出来,这是下个月的花费,想了一下,觉得不够,我倒回去又取了二百,卡里只剩下四百,钱啊,这可是自己挣的钱,呵,有点沉。垫手了。 下班后,李健吆喝着去下馆子,说领了工资,去好好的搓一顿。后来几乎每个月领了工资都要去下一次馆子。大家兴致极高,一块去了,进了家湘菜馆,点了一桌子菜,又叫了一箱啤酒,一伙人大吃大喝,老刘是广东人,不吃辣,他却大着胆子去吃,结果,辣得他直冒冷汗,直跺脚,直抖手,我们几个看了,哈哈大笑。 李健向我挑战比吃辣椒,他是湖北人,我是湖南人,吃辣椒的本领都不赖,比就比,谁怕谁。 两人各舀了一小碗水煮肉辣椒,火辣辣的,泛着一片红。 他端起就往嘴里倒,片刻后,辣的癫癫撞撞站起来,跑向卫生间狂吐,并边吐边说:“我输了,我输了。”天,我还没吃呢,他就认输了,这游戏也太好玩了吧,估计那小子八成是喝趴了。 酒足饭饱后,老刘又起兴说去唱k。在场的人全票赞同,李健是杨鹏和谭鸿明把他架到月亮宫的,他真喝趴了。月亮宫是一家夜总会的名字,那里有大中小三种包房,价格便宜,适合中低资产阶级的人去消费,所以,他们那的生意日日爆满,财源滚滚而来,后来,那便成了我们的娱乐场所。 我们包了一间中房,屋子不大,能容纳十几个人,可以唱歌,可以跳舞,可以自由走动,也可以聊天磕瓜子。老刘说女孩子太小了,要求叫些女同事过来,我们开始翻查电话号码。一会儿后,小于,小叶,小吴风风火火的赶到了,一个个容光焕发,光彩照人。我强烈抗议公司的厂服,淹没了多少魔鬼身材,窈窕淑女。皱巴巴,灰蒙蒙的厂服穿在身上简直像极了一只小灰狗,土里土气,灰不溜秋,还要一百块钱,不得不相信,女人的美丽与气质跟衣服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本来嘛,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老刘见到美女了,一下子活了过来(之前是半死半活),精神焕发仿佛年轻到20岁的小伙子,拿着麦克风要一展雄风。 他唱的第一首歌竟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大伙掩着嘴巴偷笑。 末了,猛烈的鼓掌送到老刘同志,大赞其唱的好,唱的妙,唱的呱呱叫。 老刘同志心满意足的面向大家,很绅士的鞠躬,献媚的说:“谢谢。”然后,昂着头向美女们走去,手里的麦克风扔给呆在一旁的杨鹏,大灰狼一条,恶心吧啦。 杨鹏用纯纯的声音唱起了《同桌的你》。 李健倒在沙发的角落里饱睡了一觉后,被吵醒了,酒也跟着醒了。 “怎么跑这来了。”他问。 “玩呗。”我漫不经心的说。 他站起来,跑去电脑前点歌。 下一首就是他的《亚洲雄风》。他扯着嗓子喊,不可否认,他唱的挺好,颇具有几分音乐细胞,优秀的男人在各方面都具备有优秀的条件。 老刘在和美女们兴奋的玩甩子,罚的都是他,啤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我看不惯的小叶也在,这会她又发嗲了,推着老刘端过来的酒杯说:“不要嘛,人家还小,不能喝酒的,不要嘛,你代我喝好不好,好不好嘛。” “好,我喝。”老刘举起杯子一仰而尽,然后色眯眯的望着小叶,情深款款,我靠,恶心。 李健不知道何时坐在了小吴身边,小于嘟起小嘴说:“我要回去了。” 我知道,她不乐意了,也是,有哪个女孩子能容忍自己的男朋友(以前的“男朋友”吧)对别的女孩子搂搂抱抱,而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 “大家尽兴,就再玩会吧。”我跟她说。 她有些难为情,脸色也变了:“小宁姐,我不想呆在这里。” 自从知道我比她大后,她就叫我小宁姐了,我依旧叫她小于同志,不,小于同事,打错了。 “不能走。”老刘一把拉住她,严肃的说:“否则,明天开你单。”晕,我翻翻白眼,他老人家又拿出那套“功夫”了,在公司里,几乎都有开违纪单的事件发生,下属违纪了,上司就开单处罚,警告一次,记过一次,记大过一次,罚的都是钱和血,还有人心。 我一听他这话就来气,每次都这样,不分场合,不分人物,开口闭口就是“我开你单”,拜托,这是在夜总会,娱乐的地方,上班时你是上司,下班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玩就玩,你凭什么开人家单,人家哪里违纪了。这种人,就是缺少修养,没内涵,欠揍,怪不得大家都不喜欢他,活该,都是自找的。 “别理他,疯子。”我附在小于耳边轻声说:“走吧,我送你出去。” “回去了,好好休息。”到了楼下时,我对她说。 “谢谢你,小宁姐。”她眨巴着眼睛,我知道她要哭了。 一辆公交车驶过来,她摇手拦截,迅速登上去,隔着玻璃跟我挥挥手,我也挥挥手。 回包间时,我看到墙上的挂钟已不偏不倚的指向了十二点。 哦,十二点了,不早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成了“夜猫子”,深夜未归。 推门进去,老刘还在和美女们玩甩子。啤酒一杯一杯的往口里送,李健在唱《伤心太平洋》,哀哀的调子,伤到人心骨里去了。 “十二点了,要回去了吧。”我试探着问杨鹏。 “早着咧,明天又不用上班,再玩会。”他丢给我这句话,跑去陪一美女聊天了。 我讷讷的靠着沙发,望着天花板,心里想着:这就是我以后的生活了,至少,我的生活缺少不了这些。 那晚,一伙人一直疯到凌晨三点多才回去。 “谁埋单。”服务员拿着记帐牌走进来问。 “多少钱?”老刘吼叫着,伸手去口袋里拿钱包。 “500。”服务员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