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弟弟而已,不说帮帮我出出主意,反倒在一旁说这种风凉话。”“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算什么风凉话?你们男人就是这样,自以为自己的尊严不可侵犯,说你们点儿什么就受不了!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你,并不爱智友,不是吗?”“……!”吸引,被逐渐远去的她(4)每天叫嚣着什么为什么要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的,不就是你吗?就算不说这个,我问你,你,既然那么深爱那个叫池景善的女人,持续了十几年都不变心,爱到死去活来,那你现在不是应该最高兴吗?可以摆脱自己不想要的婚姻,为什么不愿意离婚,然后跟她结婚?像你这么注意自己形象在乎别人看法的人,结了婚之后还会继续和那个女人见面,想来那个女人应该不是什么很差劲的人,这样不是正好吗?你不是觉得无论你再怎么反抗,最后还是会在妈妈的压力下屈服,所以你才会动这种心思?不过话说回来,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又不完全是,虽然你是我弟弟,我们也算一起生活了很久,但是有的时候我真是觉得一点儿都不了解你,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按说你也不是那种能顾得好两个家的男人。”“别说了,姐,求你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养两个家了?什么时候说要脚踏两条船了?倒是你,我有时候才真的想知道姐姐你在想些什么,是不是每天都在替别人担心?”“哈!多劳你费心了!”恩抬起手,仔细地端详着涂好的指甲,然后直起腰坐了起来,看着恩昊:“那你到底想怎么样?”“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问我?我能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应该怎么做,我只知道我不要现在这样,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不能就这样结束。”“我还真是搞不明白,说不喜欢智友,不想和她结婚,直到结婚当天还在拼死拼活闹着不去会场的人是你,可现在如你所愿了,不愿离婚,要维持现状还是怎么着的也是你,你倒是说说看,你这变来变去是为什么啊!”“……因为,因为觉得对不起她,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伤人,所以不行!不能这样就分手离婚,实在太对不起她了!”“那你的意思是,你是因为同情所以不愿意和智友就这样分开?”看着恩眼里的嘲笑,恩昊怒了。“不要随便乱说,别太过分了!智友,智友她可不是别人随随便便就可以施予同情的人。”“哎哟!你多大了?看你那样子,都快急哭了!”“姐,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呢?你现在根本就是在享受折磨我,看我着急痛苦的那种快乐吧?”“说实话,还真有那么一点,不过我看真正在享受的人是你吧!你享受着智友犹豫彷徨的样子,享受着别人对你的迷恋,对吧?只不过现在你的玩偶突然有了自我意识,居然要自主自发地离开你了,所以你觉得不习惯了,觉得失去控制权了,心里不舒服,难道不是吗?”“!”真的是姐姐说的那样吗?像箭一样飞射过来直指重点的话语,语气语调都让人觉得像是在陈述事实一样,可是自己也曾经很喜欢看到智友那明朗多变的表情,还有不时会产生的这样那样想表示亲密的冲动……如果可以的话,恩昊很想开口说些什么来解释一下,说自己不是在享受智友的爱,只是不知不觉间,自己就已经熟悉了关于她的一切,手忙脚乱帮自己打领带的她,端着咖啡一脸讨好笑容到书房来的她,也许自己就是那种所谓死鸭子嘴硬的人,嘴里说什么不喜欢不喜欢,实际上却已经在潜意识里接受了她。恩昊回想起自己曾经因为智友凄然的样子,而避开了景善的电话,还曾几次三番因为压抑一时冲动地拿起电话想给景善打个电话,结果却因为想起智友呜咽的哭声而放下了电话。“姐,不管我对智友到底是什么样,现在这种情况,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听着恩昊那焦急无助毫无主张的样子,恩终于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这样吧,我只能说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和同样身为女人的立场告诉你,如果你只是因为心里觉得对不起她才这样抓住不放,那么这样做,只能是再一次深深地伤害到她而已,如果你不爱她的话,就干脆在还会对她感到歉意的时候放开她吧,这样对你们俩都好。”一阵沉重而压抑的沉默弥漫开来,恩是觉得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必也很难再开口说些什么,恩昊则是对姐姐的话似懂非懂,觉得有很多地方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恩昊你啊,其实你根本不了解女人,尤其是那种心有所属,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的女人,因为你不明白,所以可能有时候会觉得很辛苦,但我告诉你,智友比你辛苦10倍、100倍不止!你现在还只是没有弄清楚自己对智友的感情到底是什么,都已经如此痛苦彷徨,不知所措,你有没有想过,智友她从来对自己的感情都是一清二楚,可明知如此,这孩子还要自己提出离婚,要远远地离开你,她的心情是怎样的?不过这也恰好说明她对自己以后会承受什么,会有怎样的心灵煎熬一清二楚,已经想得非常明白了,既然她知道自己应该承担什么,会承受什么,还是决定那样做的话,那么如果对你而言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发展下去的可能的话,就不要再拖着不放,让她心里那么痛苦了,干脆点儿,冷静地分手吧!”“真的可以这样吗?不管是我还是智友,可以做到那样吗?”“对于智友来说,该受到的伤害她已经全部都受到了,不该受的也受了不少,所以也许离开对她是最好的结局,所以我才会觉得你现在这样拖泥带水不干不脆的做法,对她来说,可能反而是另外一种伤害。”吸引,被逐渐远去的她(5)“咳!”“其实,当时因为爷爷去世,你们急急忙忙就把婚结了的时候,我心里就总是觉得不安,觉得好像不太妥当,但就算心里是那样想,我还是选择了相信你,不,确切点的话,应该说不是选择相信你而是选择相信了命运,对!我当时心想,这就是命运,人不过是顺着命运女神指点的道路这样自然而然或不甘不愿地走下去而已,因为如果不是所谓的命运的安排的话,你早就和那个叫景善的女人私奔了,哪还会有机会和智友结婚?你可能会觉得可笑,但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恩想起那些不得不在艰难的生活前折腰的人们,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恩昊却实在笑不出来,如果真的有所谓宿命的话,真想问问命运女神,自己到底应该选择哪一条路,是顺从自己十几年的爱恋还是几个月的感觉?自己对权智友的歉疚应该怎么去弥补……真是无聊,其实根本连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预知的人们,却总是会想着1年、10年……甚至更长时间以后发生的事情,真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可是就是控制不住,会一直不停地想10年以后的自己,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想着10年之后的权智友会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这样的困惑一直盘旋在恩昊的脑海里,久久不散。低着头的恩昊看到了恩同样纤细的脚踝,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智友的脸上总是出现一些只有姐姐才会有的表情动作,总是浮现着姐姐的影子,以后的智友,会不会也是像姐姐那样,用一种冰冷嘲讽的表情和同样冰冷的心态去看待这个世界?只知道如果真的看到这样的智友的话,自己也不能确定是否还能平静地生活下去,应该不会,因为只是现在这样,就已经让自己痛苦万分了。傻瓜一样的想法,虽然知道这样想十分幼稚,但恩昊还是禁不住傻瓜一样地幻想着,要是同时有两个自己就好了,一个呆在智友身边做她的恩昊哥,另一个陪着景善,让自己十几年来的美梦成为现实,这也许是人类的通病,越是觉得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就反而越是希望能出现奇迹。“姐,其实我现在倒真希望智友能对我发发火或是开口大骂我一顿什么的。”“就因为她既没发火也没骂你,所以才觉得心里不舒服?”“最近一段时间,她根本就是什么话也不对我说,简直把我当成透明人,可现在却又突然说要分手、离婚,甚至还劝我去找景善,我真的觉得特别不习惯,也很奇怪,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说智友现在把你当成透明的?”“这么说吧,自从我们搬家之后,我就没在家吃到一顿饭,她连晚饭都没有做过。”“什么?”恩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一会儿却哈哈大笑起来。“姐!这有什么好笑的吗?”“你以为我是因为觉得好笑才笑的吗?我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个孩子真是很出人意料啊!她一方面自己说要继续和你住在一起,另一方面却又什么事情都不做,不过这样看来,智友她是早就下定决心了。”“……早就下定决心?什么决心?”“你不是比我更了解她吗?以她的性格会做出什么你不是应该更清楚吗?我是说她那种对你的无怨无悔绝对付出的性格,如果现在已经到了连一顿饭都不给你做的地步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一点,她认为游戏已经结束了。”“不可能!她那天还亲口说还要和我一起再住一年的……”恩昊无意间吼出来,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话已经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了。“原来如此!你们俩还真是厉害啊!居然连时间都已经约好了!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各自收拾包裹,就瞪着眼睛等着时间到了收拾好了说拜拜?!爸爸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吧?你们戏还演得真好!亏爸妈还心里暗乐呢!以为你们说不定能就此因祸得福地在一起凑合了呢!”恩好像是因此受到打击了一样,双唇抖动着,连自己口中冒出的话是什么也意识不到了,脑袋里不停回放着以前对智友的冷嘲热讽和毫不留情地指责,回放着以前故意做出的对弟弟情况的漠不关心,结果却导致了他们这些自己最在乎的人会以这种方式来解决事情,虽然嘴里从来没有真正承认过,但20年来看着智友从一个小小的婴儿长成现在这个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的大女孩儿,心里其实早已经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总以为会在合适的时间发生一些适当的事,能就此使他们之间的感情发生质的变化,而变得更加坚不可摧。“我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恩想起不久前准秀还曾对自己说过,最近恩昊已经尽力在避开与景善的见面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恩当时就觉得,比起自己那至死也不承认自己有外遇的前夫,恩昊似乎还算有点儿人性,虽然也不太合格至少还算个知错就改,有勇气承担错误的男人,后来看着按照智友要求的那样乖乖搬家的弟弟,还以为也许他们的婚姻生活才真正刚刚开始,这个闹的所有人都不得安生的外遇事件也许正是他们幸福生活的起点。也许就是因为太过相信,相信他们俩会在一起,相信只要有智友那坚定不移的爱,他们最终总是会像童话故事里那样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正因为这些毫无理由的相信,所以自己才总是毫无顾忌地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原来那个只要玄恩昊要求,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智友已经变了……”恩觉得脑子乱成一团,不知道该怎样整理随意散落在脑海里的各种各样的想法,于是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抬眼望向了在客厅中踱来踱去的恩昊。吸引,被逐渐远去的她(6)“恩昊,看来还是得由你来下决定,你到底想要谁?”“什么……”“我问你!那个叫景善的女人,你真的爱她吗?”“……!”“为什么不说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在这种场合提起她。”“你真是笨蛋!你以前不还说要跟她结婚吗?难道你只是为了寻开心才跟她见面的?”“姐,你就算是在为智友抱不平,也不用一直这样说话吧?”“那你要我怎么说话?因为那个女人,连那个一直说自己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的人都要离你而去了!难道你敢说,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不是因为那个叫景善的女人吗?说实话,虽然我并没见过她,也不知道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她肯定没智友那么喜欢你,知道她肯定不管是在你婚前还是婚后都没有对你有过任何承诺,而且想想看,一个明知道你已经结婚了还和你不停见面,听说还特意跑到智友他们学校当老师的女人会是什么好女孩儿吗?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难道你还觉得她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吗?”恩昊不得不感叹“女人”这种生物的奇妙,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能说的八九不离十,“一生”这个词不断地在恩昊头脑里折磨着他,而恩的这一番难得的条理清晰的话,醍醐灌顶一样让恩昊乍然觉得眼前明朗了一些,心里也舒服了许多,就像虽然总是会嘲笑练习本上写满的公式却还是要一直用到一样,恩说出的话虽然很简单,但却是不容否认的事实。比任何人都要爱自己的智友,确实是因为知道了景善的存在才说出想离开自己的话的……恩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其实在那简单明了的公式的一边,站着一个满心歉意的自己,一副无比凄凉的样子。“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就这样放开智友,不会放这么一个爱着自己的好女孩儿走。”姐姐眼睛里多年不见的那种震撼人心的眼神让恩昊不由自主停住了踱来踱去的脚步。“你没有感觉吗?那是一种一往无前,不计代价的爱!所以更不能就这样让她离开,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智友是因为你的地位才爱上你的吗?是因为我们家的财产才和你结婚的吗?都不是!在她的眼里,你就是你,只有你才是她至死不渝的爱,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即使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还在她父母面前坚持说不和你分手的原因了,因为就算死她也不愿意让别人在背后对你说三道四,不愿意别人,哪怕是自己的父母,把你当成是无情无义的坏人,她宁可和你话也不说,饭也不做地呆在一个屋里,也想在她父母面前挽救你的名誉。智友,她真是个“狠毒”的女孩!狠毒啊!狠毒!”听了恩的话,恩昊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恩昊不断地回味着恩刚才的话,耳朵里根本就听不到其他声音,一想到被噩梦困扰痛苦万分,却为了自己不被唾弃而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智友,恩昊就一阵心痛,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被噩梦追赶着哭喊不停的智友。“恩昊,难道接受一个人的爱就那么难吗?还是因为你觉得那不是爱,所以你才这么痛苦呢?”“姐,谢谢你,我先回去了!”“这不刚刚才谈到点子上吗?你要去哪儿?”“我们以后再谈吧!”恩呆呆地望着跑过来拿起外套,连穿都来不及穿,就朝着玄关走去的恩昊,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就让我们平平凡凡地活着吧,恩昊!”听到一声响,门被关上了。当男人决定去爱的时候(1)在漆黑寂静的山路上走着,像是深夜,又像是清晨,看着无边无际的树木不断向后远去,那么自己似乎是正在往前走,抬头望了望天,郁郁葱葱的树林遮蔽住了天空,连一点儿深蓝色也见不到,尖尖的树叶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一种无名的恐惧包围着智友,环顾四周,没有任何熟悉的东西可以给自己安全感,连一丝声响也没有,想大声问问有没有人,可又怕声音会刺激到隐藏着的什么东西,平白增加自己的担忧,智友加快了脚步,无法分辨是在平地还是在山坡上,只是一味地加快脚步,突然间,智友觉得一片树林向自己迎面扑来,包围在自己身边,树叶一片片的展开,挡住了出路,树枝交叉发出噼啪的声响,忽然,刚才还挂着叶子的树枝开始一枝枝地掉落下来。“权智友小姐!”在像要吞噬了自己的树丛中间传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荒凉的树丛中回响着那个让智友毛骨悚然的声音。“你,你是谁?”智友惊恐地往后退,可是一棵树抵住了她的肩膀,就在那一瞬间,智友感到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没有表情没有温度的庞然大物一般的树木把智友紧紧地裹住,粗糙的树皮,尖尖的针叶,像是一张大口,张牙舞爪像是要就这么一口把她吞噬掉一样,智友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恐惧的呐喊“救命!”“权智友小姐,我认识你!”传来的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回响!“不要这样!别杀我!我不想死!”感觉到像蛇一样冰冷柔软,不断蠕动着的树枝正缠绕着自己的脖子时,智友使出浑身力气,大声喊道:“救命啊!恩昊哥!救命啊!恩昊哥,你在哪儿?快救救我!咳!咳!”手拼命地抓着正绕着自己脖子不断收紧的树枝,可是毫无用处,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在这时,眼前的景象飞速地旋转了起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救……命!”“我是池景善!……池、景、善!你恩昊哥最心爱的女人!他不会来救你的!”就算没有这个不断在脑中回旋,越来越大的女人的尖锐声音,智友也已经快要崩溃了,被树枝勒紧缠绕着的脖子真实而细微地传达着皮肤被割破的疼痛,血一股股流出的湿润感觉,不知是自己在转还是整个树林都在旋转,周围的景象已经模糊不清,智友即使紧紧闭上眼睛也还是感到一阵阵眩晕,不管是脖子上勒紧的树枝还是阵阵侵袭大脑的强烈昏眩都让她越来越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开始产生黑色的光晕。“恩……昊……哥……”“不许叫!那不是你该叫的名字!他不爱你,他不会来救你的!”当智友拼命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梦,用尽全力想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脚下的土地突然开始松动,然后整个坍塌,飞速坠向黑暗的深渊。“啊!!!”柔软的树枝终于开始松开一些了,智友失去重力的身体也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刚才还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树木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静静地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切都恢复到开始时的那一幕,只有自己,自己随着脚下的土地直直朝下掉了下去,速度快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一样。黑压压的树木就像葬礼上表示对死者的尊敬时一样,牢牢地盯着自己,智友对着近在咫尺的那些活物般的树,朝着刚才从树丛中间发出的那个声音,尖声嘶叫:“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咣”,随着这一声巨响,被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尽黑暗不断拉扯着的智友,对不断逼近的死亡般的绝望感到极为恐惧,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她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发出临死前的最后哀鸣,尖叫着拼命呼救。“一路走好!!权智友!!”“不!!……恩昊哥!!!”“智友!”破门而进的恩昊把浑身发抖不断尖叫的智友搂在了怀里,与在门外听着智友呼救声自己却无计可施时感到的灼心焦虑和空虚恐惧相比,现在虽然还是很心疼,但已经把她抱在怀里的实在感觉实在要好太多了,低头看到智友满是泪痕湿漉漉一片的小脸和苍白憔悴的神色时,他的心像被谁狠狠揪了一下一样瞬时痛到无法呼吸,智友安静了下来,但那呆呆望着他的眼睛,完全没有焦距,她还一直沉浸在噩梦里,其实根本就没睁开眼睛醒过来。“智友,已经没事了!那是梦!睁开眼睛看看我!”额头上满布的豆大汗珠渐渐冷了下来,之后就慢慢不见了,恩昊知道她渐渐冷静下来了,立即把手放到智友的脖子上,马上感受到了她拼命吸气地抽动,紊乱的气息让恩昊一阵惊慌:“智友,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慢慢把眼睛睁开!”当男人决定去爱的时候(2)“嗯……药……”听到智友那由于过于急促的呼吸和刚才在梦里的大声尖叫而干涩无力的声音,恩昊终于稍稍放下心来,转头朝床头望去,只见床头柜上乱七八糟地散放着一个个盖子打开的白色塑料药瓶和几个透明的药袋。恩昊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智友的脖子下,轻轻托起了她的头,用手指轻轻地挑开了她那由于冷汗而贴在额前几缕头发,伏在她耳边柔声问道:“刚才吃了药才睡的吗?”看着筋疲力尽的智友无力地点了点头,恩昊眼里不知为何湿润酸涩起来,即使心烦意乱到半夜跑到恩家去寻求安慰和建议时,也没忘了到智友房间的门前听了听,觉得她应该已经睡着了才放心走的,呆在姐姐家时也不时地担心她会不会做噩梦,衷心地希望今天晚上智友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不会在噩梦中挣扎,进门时心里突然掠过一阵不好的预感,但进门后发现没什么奇怪的声音时还以为那不过是因为自己听完姐姐的话后内心泉涌而出的歉疚感太过浓重才会犯这种杞人忧天的错误,然而,当自己突然听到从二层传来的隐约呼救声时才知道自己的感觉并没有错,于是连找后备钥匙的时间都没有就冲上去直接破门而入:“智友,是我,别怕,那只是梦,好了,乖,睁开眼睛看看,智友啊!”恩昊那透着哭意的声音也没能让智友睁开眼睛,恩昊搂着智友的肩膀轻轻地让她躺回床上。“给我药……”“今天我们不吃药了,好不好?恩昊哥……恩昊哥他今晚会一直呆在这里陪着你,所以别怕了,好不好?”智友一直呆呆地直视前方,毫无焦距的眼中突然流出了两滴大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流到脸颊,缓缓地滑了下来,恩昊用手指接过那仿佛会灼伤自己的心的眼泪,温柔地抚着她的眼角,感觉好像应该说些什么,应该说些什么让智友把眼睛睁开,从噩梦中真正醒过来,可自己却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等意识到的时候,眼泪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地一个劲儿往下掉了起来,双唇颤动得让恩昊根本语不成声。只能不停轻抚着智友脸颊的恩昊,终于在控制了半天情绪后完整地说了句:“好些了吗?睡了吗?”觉得无情地伤害智友那么长时间,后来又毫不怜惜地抛弃她的自己现在的举动实在算得上厚颜无耻,可又确实担心噩梦会再一次侵扰智友的睡眠。“睡了吗?智友?”听到他那小心翼翼地轻声呼唤,智友闭上眼微微地摇了摇头,看到智友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还做出了微弱的回应,恩昊微微松了一口气。“刚才是做了可怕的噩梦吗?”想到应该把智友彻底叫醒让她从噩梦中完全摆脱出来后才能让她重新入睡,于是恩昊继续用温柔的声音在智友的耳边低语着,智友沉默地听着,但还是点了点头。“你嗓子好哑,要不要起来喝点儿水?”“不用了,浑身一点儿劲儿都没有。”虽然声音很低很小话也说得有些含糊,但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的,恩昊脸上闪过几分安慰。“你都不喝水的吗?看你嘴唇都干得裂了。”恩昊心疼地看着智友干裂的嘴唇,这时恩昊才发现智友的整个睡衣都被汗水浸湿了。“还是先起来一下吧!睡衣都湿了,很容易感冒,起来换件睡衣再睡,好不好?”“一会儿再说。”恩昊看了看被自己大力踹开的门板,已经躺在地板上,与门框完全分家了,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软得跟面条一样的智友,便从床边站起身,弯腰抱起了像棉花一样轻飘飘的智友,疲惫不堪的智友终于睁开了眼睛,无力地瞥了他一眼。“我抱你到楼下去睡吧,门被我踹坏了关不上,风会进来,会很冷的。”恩昊原以为智友可能会反抗,但出乎意料窝在自己怀里的智友却只是温顺地点了点头,看着怀中凋谢的花朵一样憔悴的她,恩昊的心痛得更厉害了。神智很清楚已经到了该起床的时间了,可却怎么也不愿睁开眼睛,不知是因为那比平时更松软的被子,还是因为房间内温暖的空气,智友闭着眼睛伸出手摸索着自己习惯抱着睡觉的那个枕头,忽然手里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大惊之下赶紧睁开眼睛一看。“我的天啊!”智友低头看到的是有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她抬头看过去,发现是恩昊,他靠在床边睡着了,这时智友才依稀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当男人决定去爱的时候(3)每一次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的时候,总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总是撕破喉咙地呼唤着恩昊的名字,却一次都没有得到回应,每次醒来自己都感觉像是要虚脱了一样,但那只是噩梦的一部分,自己用尽全力呼唤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即将和自己成为陌路的男人而已。每一次筋疲力地尽醒过来,无力的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困难,那个时候总是希望他能够陪在自己身边,温柔地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把自己抱在怀里安慰,那种只是想像就觉得让人很安心的感觉应该会让自己很快平息下来,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觉得应该赶紧离开他的卧室的智友,艰难地掀开了被子,却被自己光裸的双腿吓了一跳,连忙重新用被子盖住了,就在这时,恩昊迷迷糊糊地醒了,看了她一眼,就闭上眼睛躺了下来。“再睡一会儿吧!”在恩昊的嘟嘟囔囔的咕哝声中,智友目瞪口呆,无措地望着恩昊那闭着眼睛的侧脸。“再睡一个小时吧!智友,昨晚都没睡好。”恩昊自然地仿佛从来都是如此似的伸出手把智友搂住了,在智友还意识到怎么回事时把她压到了怀里,等智友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已经贴在了他那温热的胸口上了。“嗬!”虽然曾经无数次地期望着这样事情的出现,可是当真的被他那样亲密地拥在怀中的时候,当真的触碰到他的肌肤的时候,智友却完全不知所措了。“不要,不要这样,你放开我。”“我说了再睡一会儿。”感觉到智友在自己怀中的不断挣扎,恩昊用力搂住了她的腰,一股温热气息带来的奇妙触感让智友反抗般的挺直了腰。“就这样睡吧!别乱动了!”恩昊的手温柔地从背后搂住了智友,他的呼吸轻轻扫过智友的颈项,让智友感到一阵酥麻轻痒,第一次和男人这么亲密接触的智友,有些尴尬地皱起了眉头。“别碰我!”恩昊的手顺着智友的腰往上摸到了背部,受惊把头转过来的智友,差一点就碰到了他的唇,惊慌的她连忙又把头转了回去,恩昊把头埋在她的后颈,轻声说道:“怎么?不好意思了?”“你,你真不要脸!……都让你不要这样了!”从对他说出无论怎样也要和他结婚的那个时候起,就再也没有听他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讲过话。“拜托,就这样吧,我五点多才睡的,累死了。”“……现在几点?”“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整晚都要照顾一只受惊的小鸟,哄她睡觉,都快累死了,哪儿还来的精力去上什么班?今天不去了。”惊讶的智友转过头来看着他,恩昊像等到了期盼已久的机会一样,赶紧把腿压在了智友的身上。“把你的腿挪开。”“不!就这样!”“太重了!”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感到那么高兴,恩昊脸上挂起了满足的笑容,也睁开了眼睛望着她,与嘴边的微笑不同,恩昊的眼睛里布满了细细的血丝。“你昨晚一夜都没有……睡吗?”明明知道不能这样,不能因为他眼睛里的那点儿血丝就让自己努力建设了好久的决心崩溃,可智友却无比悲哀地发现理智在自己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叛变了,现在掌控自己的是完全无法压抑的深情,原来不管自己怎样做都是无法离开那个位置的,因为自己的心丢在了那个地方,这样的自己真是可悲又可怜,这时,恩昊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头发,在上面缓缓地摩挲着。“又做噩梦了吗?整晚翻来覆去的,我一直在担心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都不敢睡着。”“谁,谁让你替我操那种闲心啊?”当男人决定去爱的时候(4)发出低沉的笑声,恩昊又用力把她拥进了怀里,不知所措的智友又一次触碰到了那温热的胸口。“谢谢你!智友!”“别这样,你搂得我透不过气来!”“谢谢你,谢谢!”不能对这个男人再有一丝一毫的迷恋,可是这样偎在他怀里的自己却是如此安心,贪婪地享受这个时刻,不知这样的回忆在以后会怎样地折磨自己,智友在心里不断地后悔着。“你起来吧!别睡了,去上班。”害怕自己说话时嘴唇会碰到他的胸口,智友微微把头转开了,恩昊没有回答,却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淡淡的一吻。“干……干什么呀?”“向睡个好觉的智友表示一下谢意。”“……花招真多!”“哈哈哈……”“把你的眼屎弄干净了再笑!”“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梦?”“你干吗一直问个没完?知道了又怎么样?想干吗?”“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做什么梦,能让你喊破喉咙似的不停大叫着恩昊哥。”忽然智友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别哭,智友!你别哭啊!我不问了,好不好?你别哭啊!”“我没哭!”“好好,没哭没哭!没哭就好,好了,不要再哭了……我的小智友,不要再哭了!”可是他的一句“我的小智友”让智友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立刻又倾泻而出,恩昊轻轻地搂住智友,抚摸着她的背。“放开我!”“不!我不会放开你的!……也许到死都不会放开你!”也许是自己听错了,也许现在还迷失在噩梦的残骸里,太过吃惊的智友只能这么想来解释刚才听到的话,可是,随之再次传来的话语,让智友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也没有听错。“留在我身边吧!”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宽容地笑一笑吗?或者应该毫不留情地回以一个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微笑然后痛骂他一顿吗?可为什么自己哪个都做不到,只有不争气的眼泪又一次跑出来捣乱。“要不然干脆起床好了。”每次做完噩梦,总会有三四天,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的,看来今天早上是最严重的一次。恩昊伏在智友的耳边,轻声而坚定地说道:“我们,重新开始吧!”智友看着恩昊,本来想问“那个女人怎么办?”可是狂奔不已的心让智友根本没办法开口问这个问题。“我考虑了一个晚上,觉得不能就这样和你分手。”“……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我。”一早就应该知道了的事实,可听他言下之意是说他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事实,到底该怎么去理解这样陌生的他,还有他突如其来的话呢?看到的与不知所措的感情不同,理智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在努力找回冷静,智友体会着自己的矛盾,很清楚自己的自尊心已经崩溃到什么程度,因为这个男人,傻瓜一样的自己已经变得如此冷静,如果是在以前听到这句话,仅仅是他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幸福的仿佛要飞到天上去,会让自己完全无法掩饰地表露出内心感情。“还是去上班吧!”“我们重新开始吧!”“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明明知道不能这样子的,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请你告诉我原因吧!”“智友!”“如果是因为我昨晚的表现吓到了你的话,实在对不起!”当男人决定去爱的时候(5)“不是因为昨晚看到你做噩梦才决定的。”智友甩开了又想搂住自己的恩昊的手,抬眼望着他。“那么那个女人,那个池景善又该怎么办?”“那个我们以后再谈!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虽然很感谢毫不犹豫就回答自己问题的他,却又因为他没有直接否定掉那个女人而感到伤心。“请你不要同情我!”“我不是同情你!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因为同情一个人而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你再多躺一会儿吧,你昨晚翻来覆去的,只睡了三个小时不到。”“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恩昊完全不受自己的话的影响,有条有理地说着话,内心焦灼不堪的智友烦闷不已。“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重新开始,从头开始,过新的生活。”恩昊知道自己平静的外表下掩饰的紧张,比平常剧烈的胸口的起伏泄露了一点这种情绪,而智友却没有发现,只是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但是我会当作没听到今天你说的话。”“不,你已经听到了。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你只要回答是或否就可以了,不过我不接受除了是以外的回答。”“玄恩昊!”“以后不能再这样直呼姓名了,知道吗?你家里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你不要拿这种事来和我开玩笑。”“这不是开玩笑!还有,我对以前的事向你道歉。以前用言语折磨你的事情,还有所有那些让你伤心的事情,全部都道歉!”“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要不就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我曾经对你说的那些伤人的话,我全部道歉。”“那个女人,你那么想得到,那样……深爱的女人该怎么办?”“这段时间我会尽快处理好的,我会努力稳妥解决的。”“!”恩昊那满是血丝却清澈坚定的眼睛,比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更能让智友感到心痛,如果不是因为握得太紧以致指甲都嵌入手掌,让她感到了一阵真实的疼痛,智友还会以为自己仍是处于梦境中。“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厚颜无耻也罢,浪子回头也罢,你就答应我吧……反正我现在还是你老公。”“你……疯了!”“我知道你需要我,所以我不能就这样放你走。”“谁说过我需要你?如果就是因为昨天晚上做噩梦的事,那就算了吧!没有你我照样能过得好好的,也许会需要一段过渡时间来让我适应,但我肯定能做到的。”“不!我知道你不行!我虽然不能做你的好哥哥,但是我会努力做你的好老公!”再也听不下去的智友,掀开被子往床下的鞋伸出脚的时候,恩昊迅速伸手拉住了她。“放开我!”“我说了现在开始再也不会放开你了!”“我是让你现在把手放开。”“以前总是你耍赖,现在总该轮到我来耍赖了吧,你实在接受不了的话就先这么想吧!”智友立刻连想都不想,抓起恩昊脱下的衣服就往他脸上扔去。“厚脸皮的混蛋!”“因为以前犯下的错误太多了,脸皮不厚就没办法继续下去!”“哈!”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智友,发出一声干笑,接二连三地抓起裤子和T恤衫扔向了恩昊,结婚之后受到的委屈就像潮水一样,一阵阵涌了上来,不!确切算来,应该是从结婚之前他所说的那些伤人的话语开始,那些话仿佛又重新回荡在耳边。“你这个大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是因为谁才过着现在这种神经兮兮的生活的?又是因为谁,才会每天要吃药才能睡着的?”“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恩昊弯腰拾起智友扔过来,掉落了一地的T恤衫裤子什么的,走到智友身边,跪了下来。“这样做的话,你能相信我吗?”“……什么?你在干什么?”“我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在一两天之内就彻底结束,但是我会处理好的,请你相信我,是,我不否认我爱过景善这个事实……我想了一夜,不!其实从你晕倒被送到医院的那个时候我就开始认真在考虑这件事情了,也许……是从你第一次看到我却没有露出笑容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开始在考虑这件事情了,你对我来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我对你又是什么感觉,后来,我终于发觉,能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直守在我身边的人好像只有你。”当男人决定去爱的时候(6)“然……然后呢?”智友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了。“可是,那好像又不是全部,我好像也没办法想像真的没有你会怎样……”“真的吗?”智友心里默默地想着。“当我想明白这一点后,景善……对不起,我其实想尽量在你面前不提她的名字,但又不知该怎么称呼她,其实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和她见过面了,不是因为你不让我见,我才不见的,是我的良心不允许我那样做了,虽然……虽然在特别难受特别压抑的时候,我也曾想过去找她跟她倾诉一下,可当我拿起电话的时候,你的脸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连电话号码都按不完就挂上电话,因为觉得如果在你因为我而病倒在床的时候,还要去和她见面的话,自己就真的不是人了,总是甜美微笑的智友是因为谁才失去了笑容的,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不能再去和她见面,真的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变成我姐姐那样,这样还不明白吗?……听着你昨天晚上撕心裂肺地叫我名字的声音,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眼中似乎又泛起了泪光,恩昊咬着牙把脸别了过去。智友感觉到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点点建设起来的决心似乎在瞬间就会崩溃,她向恩昊伸出了手。“起来吧!……我让你起来啊!”看着一动不动的恩昊,智友站了起来,用力拉着他的胳膊。“谁说想看到你这样子了?……快起来!”“重新开始吧,我们!”为了不让泪水流下来,智友使劲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应该怎样来处置那些狂涌而出的痛和伤,他的一句轻轻的对不起,就让她的心像烈日下的冰雪一样丝毫无法抵抗地融化了,他睫毛上挂着的一滴泪就让她的心完全崩溃了。泪水似乎就要狂奔出来了,智友用手按了按眼睛,然后向恩昊伸出了手。“起来吧!再不起来我就要生气了。”“我对你以前所做的一切,你都可以原封不动地还给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可以!”想和他在一起的欲望曾经让她不顾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语有多么尖酸刻薄,一概接受,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话却像是尖锐的匕首一样深深地插在智友的心上,可看着眼前的他,却一点儿也恨不起来,为了把不断侵袭而来的痛苦回忆甩开,智友使劲地摇了摇头。突然朝他用力挥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响。“好了,起来吧!”智友没勇气去看他的脸,但脚步却还是朝着他走去。“这样就可以了吗?这样就可以起来了吗?”“你是不是想再多挨一巴掌啊?我可没力气了。”恩昊摸着微微发热的脸,把头转向了智友,却不知道他脸上那清晰无比五指俱全的手掌印让智友多么心疼,忽然,就在恩昊转过头的这一瞬间,智友双手捂着脸瘫坐在了地板上。“智友!”“你以为我是想看到你这副模样才忍到现在的吗?……呜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恩昊连忙搂住智友,慢慢地摩挲着她的头发。“哭吧!哭到心里舒服了为止。今天就尽情地哭吧!今天以后再不会让你哭了……”看着双肩轻颤,低声呜咽着的智友,恩昊终于感觉到了一丝轻松。过去虽然深深地爱着景善,可望着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的智友,忽然意识到的想法却带给自己一个崭新的世界。看着这个没有自己人生就不完整的女人,恩昊隐约明白了自己的牵挂到底是什么,当他意识到自己可以为这个女人做些什么的时候,这反而成为他心里的安慰,也帮他做出了决定,为了这个在噩梦中仍不断呼喊自己名字的女人,为了这个在最绝望的瞬间也希望自己去救她的女人,自己什么都能做,现在终于能够为她做些什么了,不是用理性,而是用感情。虽然昨晚智友的痛苦呓语和辗转反侧让自己一直难以入睡,但事实上,自己想了整整一夜,从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我爱你”的景善和不断对自己表示爱意的智友反复地出现在恩昊脑海里,让他无法入睡。恩昊非常后悔自己这么晚才意识到自己的真正选择,整晚的心都是沉甸甸的。也许智友根本不会重新再接受自己,恩昊内心充满了不安和惶恐,这让他想起了以前的智友,自己以前的异常冷淡,完全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智友,对她说了那么多狠毒刻薄的话,智友却一直默默地忍受着,这是一份多么厚重的爱,恩昊感到一阵揪心。“哭够了吗?花脸猫?”恩昊故意在妻子的耳边低语,让敏感的智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把头埋在他的肩上。“那就这样定了,我们重新开始,从最初的起点开始。”“不要!”“智友!”恩昊知道,搂住自己脖子的智友那微微发抖的身子意味着什么,虽然刚才狠狠打向恩昊的那一巴掌总在折磨着自己的心,可现在的这一瞬间,智友却忍不住在心中高呼万岁。智友那仍然残留着哽咽的呼吸,仿佛声声都能够感受到她内心深处不断涌出的爱的存在,恩昊更加用力地搂住了这个瘦弱纤细的妻子,整颗心都沉浸在尝试接受着“开始”这个词所带来的激动不安之中。心灵的呼唤(1)短短的一个上午,智友就经历了大喜大悲,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终于平静下来后,精力难免有些不济,恩昊看在眼里,当然心痛不已,所以虽然一再拒绝,但最终智友还是拗不过恩昊,和他一起去了医院,恩昊其实是不放心她的身体,一想起床头柜上放着的那堆大大小小的药片儿,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趁智友去做脑波检查的时候,恩昊走到外面给公司里打了个电话,安排了一下今天的工作,挂断电话看看表估计智友的检查差不多要结束了,就转身向回走,经过花坛时,无意中听到有人在那里聊天:“你以为大有集团是那种遍地都是的普通小公司啊?”无意中听到的“大有集团”这几个字让恩昊的脚步慢了下来,看样子这场谈话很可能会与自己有关,于是恩昊稍微走近了些,发现那是些护士,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颇有兴趣地听着这些白衣天使之间的聊天。“肯定是怕事情扩大了影响不好,所以才这么费心费事地治疗。”“就是,就是!那个权智友进进出出医院已经差不多三个多月了吧?不是还是老样子,根本没什么好转,外面已经开始有些闲言闲语了,好像消息传得还挺快的,所以他们才这么小心翼翼低调行事,这种公众人物肯定也很在意他们自己的形象问题啦。”“你们知不知道到底传闻中的那个女人是谁啊?”“好像不是什么演员歌手模特之类的,想想还真是个神秘人物,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关于她的小道消息,是吧?”“这么年轻就搞成这样,真是何苦!这不才20岁吗?就三天两头要来光顾精神科了!”“不是20岁,是21,她是20岁结的婚,虽说年纪轻轻就那样,觉得好像挺可怜的,不过说实在的,跟我们这种每天拼死拼活地工作也挣不到几个钱,什么都要自己用双手赚出来的人相比,她的命还真算是不错的了,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就锦衣玉食的,只要想开点儿,就能过得舒舒服服,什么都不用愁,不是吗?”“那倒也是!就算倒退一百步讲,即使他们离婚了,男方给的那笔赡养费肯定也是非常可观的,是吧?”“谁知道是不是为了那笔赡养费才结的婚,不是传说那个大有集团的少爷一直不肯和她结婚,是迫于父母之命才不甘不愿娶了她的吗?”“不会吧?”“我就是这么听说的,空穴不来风,就算不完全是真的,也应该是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的,反正像他们那种有钱人,离完婚照样生活无忧,那笔赡养费足够挥霍一辈子了,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啊!就是有那种靠自己的身体赚钱的女人,不管是通过婚姻还是通过孩子,你们知道那个韩国小姐郑幼京吧?她不知给哪个大款生了一私生子,这不,马上就在道谷洞那边弄了一套高级公寓吗?”“真的?她不是已经传说连续离了三次婚了吗?”“什么传说,就是真的吧?!”“哇,那个大有集团儿媳妇这不就发大财了吗?只是结个婚离个婚就把我们这辈子说不定下辈子拼死拼活不吃不喝干活儿挣的钱给赚到手了,真是方便又高效!”“徐护士,照你这么说,如果一次给你几十亿的话,你愿意一辈子没事儿就到咱们医院的精神科逛逛吗?这种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我又没疯!不过要是……”不知道那个护士说了什么有意思的话,这一群年轻护士笑成了一团。“哎,说起那个总经理,他条件那么好,为什么一定要娶这个女人呢?这个女人到底凭什么本事嫁进大有集团的啊?”“你不知道啊?那个权智友是权路物产会长的女儿!人家也是千金小姐呢!”“哎哟!真的?真是像电视剧一样,有钱人玩的游戏就是和我们这种普通人不一样啊!你说他们已经够有钱了,为什么还要拿自己的婚姻来赚钱呢?唉!我想想就觉得自己这么努力地工作没意义,你说,我们拼死拼活每个月赚那么点儿钱,还要省出相当一部分用来供套房子,还是没有巴掌大的一小间,人家却命好到什么都不干,只用动下手签个结婚协议,过段时间再签个离婚协议就能赚那么一大笔,购买一百一千套我们那种房子,真是不公平!”“啧啧啧!瞧瞧,这就是老处女,说点儿什么就歇斯底里!”“不过也确实有点儿羡慕,他们不知道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儿,积了多少德,这辈子能投生在那么好的家庭。”“徐护士,其实也不能只看钱,仔细想想,权智友那样的女人也是很可怜的!你看,连女人最大的幸福——婚姻都不能自己做主,不管喜不喜欢,都很难从一而终,不爱他还好,离了就离了,要是不小心爱上了,你说那心里得多难受啊!所以说平凡是福,咱们这种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的人,才是最幸福的。”“是吗?也许吧!”这些见到自己总是笑眯眯的护士们私底下对自己家庭的闲言碎语让恩昊感到一阵愤怒,他把刚才紧紧握在手里的手机放到口袋里,转身离开了花坛。离婚、赡养费、安眠药、精神科……耳边不断回响起刚才那群护士对智友下定义时使用的词汇,恩昊再一次深刻感受到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给智友带来的伤害,不仅是对她的身体精神,甚至一些无形的东西,名誉、形象等等。他刚走进医院一楼大厅,就看到了正站在自动售货机前买咖啡的智友。“这么快?检查已经结束了吗?结果怎么样?”不知是不是受到刚才听到的那些话的影响,恩昊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自然而然地把手环上了智友的肩膀。手里端着一杯刚刚拿出来的热咖啡的智友,低头瞄了一眼恩昊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问道:“你的手放错地方了吧?这是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会对你好吗?这是最简单的表示亲密的动作啊!”“你别一下子就变脸变成这样好不好?真的让人很不习惯啊!而且大庭广众的,好别扭啊!快!拿开!”他耸了耸肩,没回答,也没把手拿下来,倒是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一把抢过智友手里的咖啡。“喂,你想喝就自己买,别抢我的。”“我早就被你养刁了,喝不惯任何你煮的咖啡之外的咖啡,我拿过来是因为你早上没有吃早饭,空腹喝咖啡不行。”对他的甜言蜜语和亲昵态度还很是无法适应的智友知道自己说不过他,所以就把零钱包拿出来想自力更生再买一杯,结果刚一拿出零钱包,就又被抓住了,在智友抬头瞪他之前,恩昊马上非常知趣地把咖啡递了过来:“允许你喝一口!只有一口而已哦!”心灵的呼唤(2)如果不是正站在医院一层人来人往的大厅,如果来来往往的不是那些熟悉的面孔,智友真想大声尖叫出来,但看着他那温情脉脉的样子,却也不是不开心不感动不羞涩的,实在不想因为一杯咖啡就失去这种真诚的温暖,智友脸上做出矜持嗔怪的表情,心里却想像着现在自己被丈夫搂着肩膀走在医院的过道里,一起喝着一杯速溶咖啡的画面,一阵甜蜜一阵幸福。“智友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您的检查已经结束了吗?看来您结束后没有按照医生的嘱咐直接去诊疗室啊?”负责智友的护士一看到她就走了上来,智友抱歉地朝着她微微一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那我现在进去可以吗?”“当然!医生正等着您呢!”“不好意思,打搅一下,护士小姐,我是她丈夫,我想请问一下,应该怎么应付这种每天总是偷偷空腹喝咖啡的人呢?教育也总是转身就忘记,就算我是她丈夫,也不可能每天都能及时把咖啡抢过来啊?”“啊?呵呵呵……”护士听明白恩昊的玩笑话后,呵呵地笑了起来,智友立刻用肘暗暗撞了撞恩昊。“瞎说什么?净会乱开玩笑!”看着智友微微嘟起的嘴唇,恩昊把手里的纸杯递到了智友的面前。“好了好了,再嘟嘴就能挂油瓶了,就只能喝一口而已!护士小姐,请问诊疗室在什么地方?”手里拿着检查结果的护士走在前面引路,恩昊依然搂着智友的肩膀,和她并肩跟在后面,心里特别希望刚才在花坛那边说三道四的护士们中有哪一个能看到现在的他和智友。“心理疾病的治疗过程中,医生和患者之间的交流是最为重要的,其中又以谈话最为有效,可智友小姐你却什么都不肯说,这让我很担心,也很为难。”认真地听了医生的话之后,恩昊不由转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智友,虽然医生的话并不多,但其中隐含的暗示他却知道得清清楚楚。“我到底做了什么啊?这么多伤人至深的事居然都是我对这个如此娇弱的女孩儿做下的,她还是我的妻子!居然让原本乐观开朗的智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做才能补偿她呢?做什么才可以弥补我的罪过呢?”虽然早就知道智友从那天之后就一直在服用精神科的药物,但真的亲耳听到从医生口中说出“心理疾病患者”这样的词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对自己的厌恶之情更是加重了几分。“像智友小姐这种案例,只是很轻微的心理疾病,只要发现病因就可以完全根治,但我必须提醒你们,不要因为它不是很严重,就掉以轻心,一不小心的话,很有可能会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继续严重下去,导致最后发展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医生的话像长满尖锐长刺的仙人球,深深地扎根在了恩昊的心里,不停地刺痛他的心,他紧紧地握住了身边智友的手。“医生您的意思是,如果找到病因并接受相应的治疗,是不是只要注意防范,就可以基本根治,不用再服用那些药物了?”“哈哈哈……病好之后当然就可以不用依赖那些镇定性药物了,药物只不过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才会使用的一种权宜之物而已,不过还是那句话,治疗过程中,医患之间的谈话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但如果智友小姐依旧不配合我们的话,实在很难有什么进展,也就说不上什么根治了,对此我们院方也觉得非常的可惜。”对智友的负罪感更加坚定了恩昊的决心。“您也是知道的,我其实已经提供了病因。”医生想起了智友被送到医院那晚的情景,点了点头,示意恩昊继续往下说。“如果由我来回想当时的情况的话,不知能不能对您的治疗有所帮助?如果可以的话,智友的情况是不是也能有好转?”“那是当然的,但不得不承认,人的精神世界是非常奇特玄妙的,一旦一些不好的记忆被用强烈的方式输入到大脑里面,留下的痕迹就很难消除掉,要想真正消除就只能用非常美好的记忆来替代,所以需要周围人的不断关心和照顾,智友小姐现在的这种状况,主要是一种强迫性的心理不安的感觉造成的,就算一点点的小事发生,也会触及她的敏感神经,而且会立即就在身体上出现反应。”“我想让她停止现在正在服用的那些药物,可以吗?”“这个,好像有点儿困难。”“那么如果夫妻能保证每晚同床睡觉的话,是不是会让她有点儿安全感,情况好一些呢?”医生有些疑惑地望着恩昊,而恩昊一直握在手里的智友的小手也微微地动了起来,似乎在示意恩昊说“不要说这些”,但是恩昊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继续说了下去:“事实上,我们现在是分房住的。”“啊?!”医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摆弄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似乎在掩饰自己的吃惊,但镜片后透出的目光仿佛在问“这怎么可能?”“医生,如果夫妻同床睡觉的话,是不是能减轻一些心理的不安因素呢?”心灵的呼唤(3)“啊!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智友小姐,你真是太不合作了,怎么连这样重要的事都不跟我说呢?”智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原来还有这种情况的存在,那么如果玄先生能从现在开始积极的配合我们的治疗的话,应该可以尝试把安眠药这类的镇静类药品的量酌减或停止服用。”“还有我想咨询一下,透明药袋里面的药是什么?”“啊!那个是一种神经安定剂。”“呼!果然!”“怎么了?”“吃了安眠药之后睡着了,如果半夜被噩梦惊醒,还可以再吃神经安定剂来镇静吗?”“啊?!”医生一脸惊讶地望着智友:“智友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肯定告诉过你,那个是让你在日常生活中如果突然出现耳鸣或者幻听现象时让你服用的处方药,是不能随便吃的,你是不是想出事啊?你知不知道因为误服药物而导致昏迷的病人有多少?”看着医生焦急责备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有多关心自己的病人了。“医生,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没有好好照顾她,才会出这种事,我以后都会注意的,不过如果不是绝对需要的情况下,请你们不要再让她做药物治疗,尤其是这种容易出事的处方药,那些又不是什么消化剂……”没等医生做出回答,恩昊又继续恳切地说:“麻烦您告诉我,在这个治疗过程中,我能够做些什么?”医生十指交叉在一起,把视线固定在恩昊身上。“玄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先简单地问几个问题吗?你们结婚多长时间了?”“已经有9个月了。”“哦,智友小姐说过知道那件事是在3个月前,那么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分房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