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5年7月,清军从朝鲜撤出以后,沙皇俄国乘机插足,其驻朝鲜公使韦贝(KarlWeber)勾结闵妃集团,控制朝鲜军队,妄图变朝鲜为俄国的“保护国”。朝鲜政局更加动荡。李鸿章为了维护中朝“宗藩关系”,采取了两项具体措施:一、送大院君回国;二、起用“足智多谋”的袁世凯,接替“忠厚有余,才智不足”的陈树棠,为驻朝鲜商务委员。② 李鸿章释放大院君回朝鲜,想利用他的威望及国王生父的关系,压制闵妃集团的势力,以稳定朝鲜局势。由于闵妃集团反对大院君,李认为护送人选关系重大。他反复考虑的结果,选中袁世凯。袁世凯返回原籍后,与朝鲜官吏金允植等人仍有书信来往。③袁保龄当时在旅顺口办理海防,经常往来于天津和旅顺,仍然充当他与李鸿章之间的桥梁。李的亲信僚属如张佩纶、周馥、章晴笙等,都与袁保龄有很深的交情。因此,不断有人在李鸿章面前称赞袁世凯的“才智”,使其更为李所常识,认为是“后起之秀”。④这是袁世凯很快又被起用的重要原因。起初,袁为提高身价,托病不出。但当他得悉此事办妥,李拟保荐他为驻朝鲜商务委员时,便立即启程北上。一到天津,李就接见他说:“今如演戏,台已成,客已请,专待汝登场矣。”袁要求带兵前往。李笑着说:“韩人闻袁大将军至,欢声雷动,谁敢抗拒……汝带水师小队数十登岸作引导足矣。”⑤李对袁的器重信任,由此可见一斑。 袁保龄不愿袁世凯再去朝鲜冒险,而希望他加入新建的北洋海军。1885年8月他致袁世凯的信中说:“帅与我电谓:慰庭联合李、闵,送大院君必妥。亦知我不放心,极力奖汝以慰我,意自可感。……汝此行既不带兵,则往来皆取轻快,九十月间赶封冻能回沽最妙。若帅意必欲以商务相属,仔细思之,殊不甚妥。汝以少年早得重名,此后但患不稳,不患不富贵,跻府道,固意中事。古人有云:‘灼灼园中花,早发还早萎,迟迟涧底松,郁郁含晚翠。’我历宦途二十年,观世观人,益叹此语不谬。盼汝送大院君毕,他日随师船历练海洋,成就一个大人物,以为报国显亲之地,不愿汝履虎尾以求名利也。”⑥袁世凯功名心切,听不进堂叔的劝告。9月27日,他护送大院君从天津出发,10月5日抵汉城;谒朝鲜国王,面陈一切。大院君回国并没有达到李鸿章预期的效果,徒然引起闵妃集团的惶惑和愤懑。闵妃集团不但铲除了大院君的左右,并以国王名义传谕文武百官,严禁与之往来或私通信件。袁世凯虽然多方调解,也无法缓和矛盾,只得“授应秘计三件”之后,⑦于15日离开朝鲜回国。 袁世凯到达天津后,李鸿章即谕令陈树棠辞职,并奏请委派袁接办,吹捧袁说:“查有分省补用同知袁世凯,胆略兼优,能知大体,前随吴长庆带兵东渡,久驻王京,壬午、甲申两次定乱,情形最为熟悉,朝鲜新旧党人咸相敬重……若令前往接办,当能措置裕如。”⑧李不希望袁接任后,蹈常袭故,单纯照料商务,而企图通过袁加强对朝鲜控制。所以他在奏折中又要求提高袁的权限,他说“袁世凯足智多谋”,“两次戡定朝乱,厥功甚伟”,“兹令出使属邦,尤须隆其位望,使之稍有威风,藉资坐镇”,委以“办理朝鲜交涉通商事务”,在头衔上加上“交涉”两字,“略示预闻外交之意”。⑨10月30日,清政府正式任命袁为“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宜”的全权代表,并以知府分发,尽先即补,俟补缺后以道员升用,加三品衔。⑩ 李鸿章的超拔,使袁世凯感激涕零,立即上书表示仰赖之心。他说“卑府才力驽下,深惧弗克胜任,惟有仰赖声威,敬谨从事,以期不负委任至意。”[1]袁保龄也感到此次“擢太骤,任太隆”,上书李鸿章表示:“两世受恩,一门戴德”。[2]同时,指示袁世凯说,此后对“内意帅意(指清廷和李鸿章)均在用心察看,但有几件事办顺手,则令闻日彰,声望渐起矣”。又告诫说:“临事要忠诚,勿任权术,接物要谦和,勿露高兴,庶几可寡尤侮。”[3] 11月13日,袁世凯赴朝鲜上任。在汉城成立公署,其随员有西文翻译唐绍仪(1860—1938)、刘永庆等二十余人。(详见第三章第三节)。 袁世凯一向主张加强对朝鲜政府的控制,在1884年镇压开化派以后,就曾发出“设立监国”的狂议。现在,李鸿章赋予他巩固中朝“宗藩关系”的权力,又写了一封信给朝鲜国王荐举他说:“以后贵国的内治外交紧要事宜,望随时开诚布公与之商榷,必于大局有裨。”[4]袁认为实现他宿愿的时机已到,遂以“钦命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大臣”的名义,极力推行李鸿章制定的政策,而且,遇事断然措置,行险侥幸。李鸿章虽然看出他年少“不甚耐事,措词过为危激”,但有时也不得不被他所左右。[5]因此,在一定意义上说,袁既是对朝鲜政策的推行者,又是制定者。 袁世凯在朝鲜活动的主要目标,是维护和强化封建的“宗藩关系”。他所采取的一切措施,都不脱离这个中心。到任之初,他故意显示其特殊地位,拒绝与各国公使同席会议,且遇事直入王宫,骄横专断,盛气凌人,处处以“上国”办事大臣自居。比较重要的事情,没有得到他的允许,朝鲜国王很难实行,俨然成了太上皇。 1887年8月,朝鲜国王决定派朴定阳出使美国,沈相学(后改派赵臣熙)出使英、德、法、俄、意五国。袁世凯认为派使出国有损“宗主国”体面,千方百计地阻挠破坏,先提出必须报请清政府批准再派,后又加上种种限制条件。朝鲜国王不顾袁的阻挠,断然派朴定阳出国。这对于以“宗主国”代表自居的袁来说,是一个严重的挑战。当时,派赴欧洲五国的使臣赵臣熙乃滞留香港,观望形势。袁主张严办朴定阳,则赵必“畏罪”中止。后来,朴定阳返国,袁胁迫朝鲜国王惩办,僵持一年多。最后,朝鲜国王为敷衍袁,只得将朴免职(不久又起用),派使赴欧洲的事也未实现。 此外,对闵妃集团与大院君之间的倾轧,袁世凯表面上居间调停,暗中却支持大院君。他笼络国王身边的侍臣,结交宦官,探听“宫中一切动静”,[6]甚至企图废黜国王,另立新君,以大院君摄政。他的废立计划虽未实现,但影响颇大,从此闵妃集团与他的关系更加恶化。闵妃反过来进行驱逐他的活动。国王多次要求清政府撤换他,另“选一公正明识者”。[7]当时,日本、美国以及俄国正千方百计地破坏中国的“宗主国”地位,以便趁机扩大它们的侵略权益,闵妃集团的反袁活动,得到它们的支持。但是,袁世凯有李鸿章撑腰,地位没有受到丝毫动摇。李认为他“处群疑众谤之地”,“西人勾连讪谤在所不免”。[8]在光绪十八年《奏保袁世凯片》中,又说他“先正藩属之名,以防其僭越,复筹外交之法,以杜其侵欺,凡体制所系,利害所关,或先事豫筹,或当机立应,或事后补救,无不洞中窍要”。[9]真是揄扬备至。 袁世凯的所作所为,不仅有李鸿章撑腰,还得到英国的有力支持。当时,英、俄矛盾日趋尖锐,在朝鲜问题上也反映出来。沙俄于1884年和1888年强迫朝鲜政府签订水路和陆路通商条约,大肆伸张在朝鲜的政治经济势力,又不断派军舰侵入朝鲜东北海岸,企图染指永兴湾。英国恐沙俄夺取朝鲜,危及它在远东的利益,遂极力怂恿清政府维持其“宗主”地位,借以抵制沙俄。为了表示尊重中国的“宗主权”,英国仅派总领事驻汉城,直接由驻北京公使领导。英国历任驻朝鲜总领事,贝德禄(E.C.Baber)、禧在明(W.C.Hillien)、倭尔特(T.Watters)等,对袁的言行都非常欣赏,而且极尽怂恿之能事。当时,朱尔典(J.N.Jordan1852—1925)在英国驻朝鲜领事馆任职,与袁的关系极为密切。1915年袁称帝时,朱说他与袁有三十年的交谊,渊源于此。袁对于英国的“友好”态度,心领神会,因此更加得意忘形,肆无忌惮。 袁世凯对于世界大势、国际关系,一无所知,只知顽固坚持封建的“宗藩关系”,一味醉心于权谋诈术,并自信依靠他的技术,足以控制形势,完全没有估计到朝鲜局势的变化。1893年2月,他向李鸿章报告说:“顷晤王及世子,情甚殷洽,嘱凯遇事指教,务期中东无稍芥蒂……凯乘机联络开导,与权贵闵泳骏、泳达、郑秉夏等均善。骏等迭谏王及妃诚事华、信待凯以自保。王妃均渐感悟。倘能久定此见,东方事可望渐顺。”[10]实际上,这是国王在他的高压下假意敷衍,其驱逐袁的愿望确在日增月长。同时,袁也低估了列强对朝鲜的侵略意图,他说:“美人意仅自守,素无远略。英、法、德则意实无他。倭人方亟亟自谋,断不至遽败和局。俄人铁路未竣,专虑西陲,觊觎之念尚隐未发。”[11]到1894年春,当金玉均被刺案发生,[12]日本军国主义分子乘机煽动战争,“征韩论”甚嚣尘上时,袁世凯还向李鸿章报告说:“详审在韩倭人情形及近日韩、倭往来各节,并倭国时势,应不至遽有兵端。”[13] 其实,这时资本主义列强已先后向帝国主义转化,日、俄、美、英等国都在觊觎着朝鲜的权益,斗争非常激烈。以日本来说,它为抑制沙俄侵朝,虽然也曾一度标榜中、日“合作”,但“大陆政策”毫无改变,仅是外交策略上稍有不同。而且,由于日本国内资本主义迅速发展,更加刺激了垄断朝鲜市场和变朝鲜为殖民地的欲望。为此,它不仅在军事上作了充分的准备,在国际上也得到美国的支持。所以,一待东学道起义扩大,日本就决定出兵。乌云笼罩的朝鲜半岛,顿时狂风暴雨大作。 注释: ①《清季外交史料》卷16,页14—17。 ②《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卷8,页22;卷9,页13。 ③金允植:《云养集》卷11,页28。 ④袁保龄:《阁学公集》书札,卷4,页24、31。张佩纶:《涧于集》书牍,卷6,页10。 ⑤沈祖宪、吴生:《容庵弟子记》,1913年版,卷1,页18。 ⑥《袁氏家书》,卷6,页17。 ⑦同②,卷9,页5。 ⑧同②,卷9,页13。 ⑨李鸿章:《李文忠公全集》译署函稿,卷19,页57—59。又同⑧。 ⑩《袁世凯履历单》,光绪二十四年,故宫档案。 [1]《袁世凯致总署函》,光绪十一年十月二日。 [2]同④,卷8,页23。 [3]同⑥,卷6,页20。 [4]同⑨,卷18,页5—6。 [5]《袁保龄致袁世凯书》,光绪十二年六月二十三日。原件,北京图书馆藏。 [6]《李鸿章致总署函》,光绪十二年九月二十六日。 [7]同⑨,卷19,页53。 [8]同[5],光绪十二年五月十七日。 [9]同⑨,奏稿,卷74,页46。 [10]同②,卷12,页13—14。 [11]同⑨,电稿,卷15,页26。 [12]1894年3月,金玉均从日本抵达上海公共租界。朝鲜政府派遣刺客把他刺杀。清政府把刺客及金尸一起送交朝鲜政府。 [13]同②,卷13,页3。甲午战争中临阵脱逃 袁世凯在朝鲜的最后几年,正是朝鲜的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都十分尖锐的时候。当时流传着一首凄惨悲凉的民谣:“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佳肴万姓膏,烛泪落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可见政治腐败、人民怨恨的情形。为反抗外国侵略和国内封建压迫,朝鲜人民不断掀起武装斗争,到1894年,终于汇合为声势浩大的东学道起义。 东学道是以农民为主的秘密宗教团体,他们反对以天主教为代表的“西学”,反对封建统治者。从19世纪80年代起,道徒迅速增多,遍及全国各地,而以南部全罗、庆尚、忠清三道为中心。1893年4月,道首崔时亨举起“斥夷讨日”的旗帜,①在忠清道报恩县聚集道徒数万人,准备进攻汉城。外国侵略者“均大恐”,“日本人尤惊扰”。②朝鲜国王“仓皇失措”,③赶忙派遣朴纯斋要求袁世凯帮助镇压起义。袁世凯诬蔑东学道为“教匪”、“邪教”,④他大言不惭地说:“邪教乌合,料必自散,倘突聚乱,不及调兵,王可选付凯韩兵千名,以凯处华捕差丁分领,由凯亲率截剿,足可殄灭。”他极力怂恿朝鲜政府先派兵镇压。并献策说:“乱党人多食少,宜先绝其粮道,自然解散。”⑤朝鲜政府听从了这个意见,派鱼允中为宣抚使,领京兵南下,隔断起义军粮道,用“剿抚兼施”的办法来阻止起义。起义者以人多粮少,粮道又为官兵所断,便暂时散去。 次年春,因全罗道古阜郡郡守赵秉甲贪婪横暴,诛求无已,东学道首领全准领导道徒和农民数千人,袭击郡府,赶跑赵秉甲,打开仓库,取出所存贡米数百石,散给贫民,提出“逐倭灭洋”、“尽灭权贵”的反帝反封建口号。在这个口号的鼓动下,各地农民纷纷起义响应,义军攻占泰仁、扶安、金沟等地,屡次打败官军。应朝鲜政府请求,袁世凯于5月调北洋军舰平远号和汉阳号轮船帮助官军运兵,又派其亲兵徐邦杰、丁得鹏带领十余人到全州,充当军官顾问,“并探报军情”。⑥官军再次发动反攻,结果又被打得落花流水。起义军乘胜攻占全州,一时南部三道完全卷入农民战争的风暴中。 朝鲜政府无力控制局势,要求清政府出兵“代戡”。袁世凯本来认为东学道是“乌合之众”,不足构成威胁,现在见局势严重,又想借以提高清政府的“威望”,为个人猎取权势,便积极主张派兵入朝镇压起义军。他向李鸿章建议说:“其内乱不能自了,求华代戡,自为上国体面,未便固却……如不允,他国必有乐为之者,将置华于何地。”因此,他认为出兵“代戡”,“自为必不可却之举”;并断定日本“如多事,似不过借保护使馆为名,调兵百余名来汉”而已。⑦ 其实,日本的政策根本不如袁世凯想的那样简单。当东学道起义以后,日本外相陆奥宗光等都认为这是吞并朝鲜的机会。他们一面鼓动浪人组织“天佑侠团”,混入东学道,企图操纵起义队伍;一面怂恿清政府出兵“助剿”,以制造战争借口。⑧日本驻朝鲜代理公使杉村原根据政府指示,6月1日派该馆书记生郑永邦访袁,刺探清政府的态度,说“匪久扰,大损商务,诸多可虑,韩人必不能了,愈久愈难办,贵政府何不速代韩戡?”⑨袁世凯竟向他透露了清政府准备派兵的内情。⑩次日,杉村又亲自访袁,虚伪地表示“盼华速代戡”,并说“韩送文请告知,以慰盼念,傥久不平,殊可虑。”[1]袁轻率地信以为真,6月3日据此电告李鸿章说:“杉与凯旧好,察其语意,重在商民,似无他意。”[2]李本来对派兵帮助朝鲜政府镇压东学道完全赞同,但怕引起日本乘机入侵,犹豫不决。袁的这个错误判断,加强了李派兵的决心。 6月4日,李鸿章接到朝鲜政府正式请求“速为代戡”的电报,[3]立即奏派直隶提督叶志超率同太原镇总兵聂士成,选带淮练军一千五百名,驰往朝鲜。另派丁汝昌调济远、扬威三舰,驶赴仁川掩护。同时遵照《天津条约》,照会日本外务省。 日本政府于5月底已秘密进行战争动员。6月初,日本参谋本部下达了向朝鲜派兵的命令。接到中国出兵的照会后,立刻命令先遣部队火速出动。6月9日,日本驻朝鲜公使大鸟不顾朝鲜政府的抗议,率领“护卫队”八百人,进入汉城。海军陆战队数千人也陆续在仁川登陆。朝鲜半岛的形势遂急遽恶化。[4] 李鸿章和袁世凯原意仅在帮助朝鲜政府镇压东学道,毫无对日本作战的思想准备。袁见日军来势汹汹,情况不妙,大为惊愕,急忙电告李鸿章说:“大鸟来汉,必有挟议。”[5]同时,他拜访西方列强驻汉城公使,要求从中调停;并提出中、日两国同时撤兵方案。为避免战争,他多次恳求大鸟谈判,均被拒绝。后来,大鸟忽然改变态度,愿意谈判撤兵。经多次会谈,17日达成两国同时撤兵的协议,即各电本国请示。李鸿章接袁电后,复电完全赞同,并命令原定计划增派部队停止出发,又电令叶志超“速调所部回牙山,整饬归装,订期内渡,以便派商轮往接”。[6] 但是日本政府派大鸟与袁谈判,不过是虚与委蛇,争取时间,以便在军事上从容部署,在外交上作出安排,以避免发动战争的责任。日本政府不仅命令日兵“决不撤退”,而且“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向清政府提出所谓“朝鲜内政改革案”,[7]妄图变朝鲜为其保护国。此后,还训令大鸟在回避战争责任的情况下,“不妨利用任何借口,立即开始实际行动”。[8]意即制造借口,挑起中日战争。 袁世凯对日本提出“改革案”的居心,是有所了解的。为了向日本表示自己的“诚心”,他“苦劝诸闵告退,拔用有名望的老臣”,[9]进行所谓的“改革”。幻想用让步办法使侵略者放弃战争行动。闵妃集团不接受他的建议,他即向李鸿章请示,要求发动政变,推翻闵妃集团统治,扶植大院君上台。李没敢接受这个阴谋计划。当然,这个计划即使实行,也不可能改变朝鲜局势,只能造成更大的混乱,产生更不利于中、朝两国的后果。 当袁世凯“苦劝”闵妃集团“改革内政”的时候,日本侵略军源源开到朝鲜,达八千多人,“各处布置,待与华寻衅”。[10]面对已经出现的战争危机,袁世凯曾连发数电向李鸿章告急,说“日决无和意,我应妥密筹”,并要求调动海陆军入朝,对日“示以声威”。他认为“华若一振,日必自衰”。但李坚持外交重于军事的原则,不肯增派援军,一味依赖俄、英等国的“调停”,尤致力于“联俄制日”。当时,沙俄打着“调停”的幌子,企图从中渔利。清政府中的主战派,已经看出沙俄居心叵测,多次告诫李鸿章“沉几审察,勿致堕其术中”。[11]但李鸿章执迷不悟,坚信联俄有望。 袁世凯一向唯李鸿章马首是瞻,自然继续推行他的妥协路线。当日本逼迫朝鲜政府承认日本提出的所谓“改革案”时,曾以“监国大臣”自命的袁世凯,公然表示“不强干预”,[12]更助长了日本的侵略野心,使日本很顺利地控制了朝鲜政府。袁培植的亲清政府势力顷刻瓦解。 深感孤立无援的袁世凯,胆怯怕死,极想逃走了事。6月29日,连发三电,请求回国,他说:“华人在此甚辱,凯在此甚难见人,应下旗回,拟留唐(绍仪)守看管探事。”又说:“闻大鸟拟照公法作梗例,兵押凯出,果尔甚辱。只可照万国使例,送文知照韩,回国禀商,请兵伐韩。”[13]李鸿章仍把希望寄托在沙俄的“调停”上,他电告袁说:“俄廷叠谕该使调停,必有收场。略忍耐,必有区处。”并诫勉袁:“要坚贞,勿怯退。”[14]但袁不顾一切,决心挣脱险境,于李令其“不得轻动”的同一天,又上一电,极力渲染个人窘境。到7月15日,袁托辞患病,竟躺倒不干,将政务交给唐绍仪,并向李鸿章哀求道:“凯等在汉,日围月余,视华仇甚,赖有二三员勉可办公,今均逃。凯病如此,惟有死,然死何益于国事,痛绝。至能否邀恩拯救,或准赴义平待轮,乞速示。”[15] 袁世凯摇尾乞怜,以病为请,以死相挟,打动了李鸿章。17日,袁奉令回国,易装悄然离开汉城,搭平远舰返回天津,从此结束了在朝鲜的生涯。袁世凯个人获得了“拯救”;但中国和朝鲜的危机局势,毫无改变。25日,日本舰队在丰岛海面无故袭击中国军舰和高号运兵船。高号上一千多官兵誓不投降,用手中的轻武器英勇抵抗。最后,船被击沉,官兵大部壮烈牺牲,表现了中国人不畏侵略者的爱国主义精神。 7月21日,袁世凯到达天津,向李鸿章汇报了朝鲜的情况,并撰写了一篇意见书,极力附和李的主张,大肆宣扬失败主义。他说日军已占优势,中国根本不能取胜,只有退守鸭绿江边,把朝鲜丢给日本占领。[16]李鸿章决定让他仍以“总理朝鲜交涉通商事宜”的名义,赶赴粮饷武器。袁不愿再干营务处的差使,而要调任他职。李严令即回本任。袁极感恐慌,曾托其堂弟袁世勋(袁保恒之子)找军机大臣翁同、李鸿藻设法。翁、李和袁保恒都有交情。李鸿藻遂奏请让袁世凯统率一军赴前敌。但是,李鸿章坚持己见,袁只得遵命。 8月1日,中日甲午战争全面爆发。 9月9日,袁世凯出山海关,当他抵达沈阳时,日本侵略军已渡鸭绿江,把战火烧到中国东北,淮军纷纷溃退。他借口在新民厅购粮,踌躇不前,企图坐观形势变化。经李鸿章一再电催,始至九连城前线转运站。10月初,日军陷安东,他退至凤凰城,又转辽阳。九连城失守(15日)后,他押运三千箱军火撤至新民厅。他随军东逃西跑,失败主义情绪更重,在寄给其弟袁世彤的信中叙述甚详,他说:“平壤溃后,兵无战志,续来兵太零星,徒送死,直无办法。郁人(周馥)及容(袁)跟人蹭跑,无谓之至,然亦不敢启齿请归。时在路上过日,惟有自笑而已,天也!命也!痛愤亦无可说……京堂之上国束手为小丑所困,讵非天乎?然亦由谋之不减,平时不能绸缪也。新民距关六百数十里,然亦未可常居,似将退锦州,则再退津销差矣。”[17] 袁世凯的主要任务是筹拨弹药粮饷,联络各军。因此,他与前线淮军将领聂士成、宋庆以及湘军统率刘坤一等都“时常接晤”,彼此相处甚融洽。刘坤一曾称赞他“办事有条理”,为军中“出色之员”。[18]1895年初,战争形势更为恶化。日本侵略军占领辽东半岛后,继续向辽河一带进犯。李鸿章为了保存淮军和北洋舰队实力,一直消极应战。在妥协思想指导下,湘、淮军七八万人,不是望风而逃,就是一触即溃。北洋舰队也全军覆没。清政府见败局已定,沙俄“干涉”也成画饼,即决意屈辱求和,派李鸿章赴日谈判。 4月17日,李鸿章与日本签定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中国割地赔款。全国舆论一致谴责李的卖国罪行。多年追随李鸿章的袁世凯,也被人们指斥为诱发战争的“罪魁祸首”。[19]这时袁已由东北回到天津销差,他眼看李鸿章因战败行将失势,立即加紧攀援其他达官显贵。他不时与李鸿藻通信,报告军情,评论战局,推卸败事的责任,钻营新差事。 注释: ①沈祖宪、吴生:《容庵弟子记》,1913年版,卷1,页28。 ②同①。 ③伊藤博文编:《秘书类纂朝鲜交涉史料》,卷下,1936年东京版,页67—70。 ④李鸿章:《李文忠公全集》电稿,卷14,页28。 ⑤《袁世凯致李鸿章密电》,光绪十九年三月十八日,见《养寿园电稿》,页81。文同①。 ⑥《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卷13,页5。 ⑦同④,卷15,页32—33。 ⑧《日本外交文书》第27卷第二册,1953年东京版,页153—156。 ⑨同④,卷15,页32—33。 ⑩同④。 [1]同④,卷15,页34。 [2]同④,卷15,页34。 [3]同⑥,卷13,页7—8。 [4]同⑥,卷13,页14。 [5]同⑥,卷13,页12。 [6]同④,卷15,页39—40。 [7]陆奥宗光:《蹇蹇录》,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页34、35。 [8]同[7],页34。 [9]同⑥,卷13,页26。 [10]同⑥,卷13,页28。 [11]同⑥,卷13,页25。 [12]同④,卷16,页11、13。 [13]同⑥,卷14,页3。卷13,页28。 [14]同④,卷15,页58。 [15]同④,卷16,页22。 [16]张佩纶:《涧于日记》甲午下,页6—8。《容庵弟子记》卷2,页1。 [17]见《项城总统家书》,转引自林明德:《袁世凯与朝鲜》,页377至378。 [18]《刘坤一遗集》,卷24,页874。 [19]张佩纶:《涧于集》书牍,卷6,页10。督办新军 甲午战争后,空前严重的民族危机刺激了中国社会的各阶层。资产阶级改良派和革命派,先后登上中国的政治舞台,发出强烈的救亡吼声。广大农民自发地反抗斗争,此伏彼起,连绵不断,酝酿着大规模的武装起义。 面对国内外动荡的局势,在封建统治阶级当中,有不少人纷纷上奏疏,要求在兵制、财政和学政等方面进行某些改革,以延长清王朝的统治寿命。经过甲午之战,洋务运动在人们的心目中已威信扫地,可是封建统治阶层并没有从洋务派的失败中汲取应有的教训。他们新提出的形形色色的改革意见,从本质上说仍然是洋务派“求强求富”的老调重弹,只是花样略加翻新而已。由于甲午战争中李鸿章骄养的海军毁于一旦,淮军和刘坤一统率的湘军也一败涂地,清军的腐败无能完全暴露出来,再加上日本军队采用西方新式武器、编制和战术所表现出来的巨大优越性,与清军的窳劣形成鲜明的对比,使清军将领自愧不如。因此,要求改革军队的呼声特别高。“中外臣工条陈时务”,大抵都以“筹饷练兵为急务”。①“一时内外交章,争献练兵之策”。②清廷也连发上谕说,“参酌中外兵制”,改练新军,是自强的“关键”,“救时第一要义”。并指令“督办军务处”负责整顿京畿旧军和改练新军。军务处是1894年11月2日成立的,以恭亲王奕订为首,庆亲王奕为会办,李鸿藻、翁同、荣禄、长麟会同办理。 袁世凯也是改练新军的积极鼓吹者。甲午战争刚刚结束,即1895年5月,他在天津就上书李鸿藻(1820—1897),侈谈战争失败的原因,并提出了一个整顿旧军,改练新军的计划。他说: “此次兵务,非患兵少,而患在不精,非患兵弱,而患在无术,其尤足患者,在于军制冗杂,事权分歧,纪律废弛,无论如何激励亦不能当人节制之师……为今之计,宜力惩前非,汰冗兵,节糜费,退庸将,以肃军政。亟检名将帅数人,优以事权,厚以饷糈,予以专责,各裁汰归并为数大枝,扼要屯扎,认真整励。并延募西人,分配各营,按中西营制律令参配改革,著为成宪。必须使统帅以下均习解器械之用法、战阵之指挥、敌人之伎俩,冀渐能自保。仍一面广设学堂,精选生徒,延西人著名习武备者为之师,严加督课,明定官阶,数年成业,即检夙将中年力尚富者分带出洋游历学习,归来分殿最予以兵柄,庶将弁得力而军政可望起色……且此次赔输甚巨,开源节流,亟需整理,而养兵之费,向属繁巨。似应速派明练公正真知兵大员,除将著名骄饱疲懦诸军即须遣散外,仍将拟留各军认真点验,分别减汰,各期养一兵即得一兵之用……统计奉直一带,如有精兵六七万人,分归二三名帅扼要驻扎,计可自守。”③ 在甲午战争中,李鸿藻多次接到袁世凯报告战事的信札,认为他熟悉军中的情况。现在又看到他提出的整军方案“有可取之处”,再加上有袁世勋不断为他求情,李鸿藻便于6月奏调他到北京,并得皇帝上谕“交吏部带领引见”,④派充军务处差遣,以备顾问。 从青年时代起,袁世凯就看出王朝衰微,内忧外患频仍,掌握军事实力是取得权势的捷径。曾国藩有湘军,李鸿章有淮军,他们才位极人臣,显赫一世,被人称为“中兴名将”。他的叔祖袁甲三也是由于有一支武装在手,才建立“功勋”,得有钦差大臣之荣。因此他早就想亲自统领一支军队,作为自己建功立业的资本。在朝鲜时,他千方百计夺取庆军,没有成功。而今被军务处调用,有了直接抓军队的机会,自然不能放松。袁世凯梦寐以求地向往掌握一支军队,正是为了支持摇摇欲坠的清王朝。军队是国家政权的支柱。他经历了甲午战争,清军溃败的凄惨景象和危险局面无疑给了他很大的刺激,他立志要练一支军队,使病入膏肓的清王朝重振起来。他说:“欲使中国(即清王朝)变弱为强,自以练兵为第一件事。”⑤在袁身上,个人的野心和他所属阶级的利益,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袁世凯善于钻营。进京以后,利用他叔祖袁甲三和堂叔们的社会关系,到处招摇,广泛结交权贵。又邀集幕友,在嵩云草堂翻译有关各国兵制的书籍,获得一些近代军事知识,逢人便鼓吹“用西法练兵”。他请求刘坤一、张之洞等封疆大吏保荐他练兵。刘、张先后上奏折,一致认为他“年力正强”,“志气英锐”,“胆识优长”,“任事果敢”,是少有的“知兵文臣”。要求皇上越级提拔他,使专心办理练兵事。他还多次到翁同家“谈练洋(枪)队事”,开始翁对他印象不佳,认为他“开展而欠诚实”,但后来终于被他欺蒙,说“此人不滑,可任也”。⑥ 同时,袁世凯还极力巴结荣禄。荣禄(1836—1903),字仲华,满洲正白旗人,姓瓜尔佳氏,是西太后(1835—1908)的亲信。咸丰死后,他暗中支持西太后发动宫廷政变夺权有功,同治年间官至户部侍郎兼总管内务府大臣。光绪元年又兼任步军统领,其后升为工部尚书。后来因反对西太后自选太监忤旨,外放西安将军。1894年调京,再授步军统领、总署大臣兼督办军务处大臣。荣禄工策划,富权谋,深得西太后宠信,掌握军务处实权。甲午战后,李鸿章离开北洋地盘,表面上由王文韶接任,实际军权落在荣禄手中。袁世凯把翻译的兵书呈递荣禄,请求指教,自称门生,百般表示其倾慕膺服之诚。荣禄早已听到过人们揄扬袁氏“知兵”,又读了他主持编译的兵书,就更加看重,认作特等人才,大力提携,收为己用。从此,袁成为荣禄的门生私党。这是此后他官运亨通的有利条件。 不久,军务处议决“变通兵制”,“仿照西法练兵”,先以中日战争中组成的定武军为基础,扩编改革;办有成效,再逐渐推广。李鸿藻就推荐袁世凯去接办定武军,他说:袁“家世将才,娴于兵略,如令特练一军,必能矫中国绿防各营之弊”,荣禄“亦右其议”,⑦并指令袁作一个建军的规则。当时中外军人几乎一致认为德国的陆军最精税。袁也很崇拜德国的陆军。他参照曾国藩、李鸿章早期编练湘、淮军的办法和德国的军制,拟定《练兵要则十三条》和《新建陆军营制饷章》及《募订洋员合同》,⑧呈报军务处。军务处认为“甚属周妥”,即于12月8日联名奏举袁世凯接统定武军,指令其扩编改建,更名为新建陆军。⑨同日,光绪皇帝发下上谕说:“此次所练专仿德国章程,需款浩繁,若无实际,将成虚掷。温处道袁世凯既经王大臣等奏派,即著派令督率创办,一切饷章著照拟支发。该道当思筹饷甚难,变法匪易,其严加训练,事事核实,倘仍蹈勇营积习,惟该道是问,懔之慎之!”⑩ 注释: ①赵尔巽等撰:《清史稿》,1927年刊本,德宗本纪二,页2。 ②刘锦藻:《清朝续文献通考》,兵志二,页9509。 ③《袁世凯致李鸿藻函》,光绪二十一年四月十三日。转引自刘凤翰:《新建陆军》,页42。 ④《大清德宗景皇帝实录》,卷369,页5。 ⑤贝思福,《保华全书》,卷3,页5。 ⑥翁同:《翁文恭公日记》光绪二十一年闰五月二十九日、八月十一日。 ⑦沈祖宪、吴生:《容庵弟子记》,1913年版,卷2,页5—6。 ⑧袁世凯:《新建陆军兵略录存》,1898年刊本,卷1。 ⑨《督办军务处王大臣为变通兵制拟在天津新建陆军并简员督练折》,光绪二十一年十月二十二日,见《新建陆军兵略录存》卷1。 ⑩同④,卷378,页9。新建陆军的编成及其与列强的关系 袁世凯肩负着皇帝给他的练兵重任,于1895年12月21日到达小站,接管定武军。小站又名新农镇,在天津东南七十里。李鸿章镇压捻军以后,指令淮军周盛波、周盛传部(称盛军)在小站驻扎屯田。盛军在此驻了二十多年,甲午战争中开赴前敌,因继任统帅卫汝贵临阵脱逃处斩,全军溃散。1894年底,清政府接受李鸿章的军事顾问汉纳根的建议,①决定建立一支新式陆军,派长芦盐运使胡在小站“扫募开办”,汉纳根担任总教习。但由于汉纳根“拟办各节,事多窒碍,旋即中止”。②汉纳根离去。胡把招募来的军队编为十营,名定武军。各级军官大都是淮军将领,同时还选拔了天津武备学堂毕业生何宗莲(总教习)、吴金彪、曹锟、田中玉、刘承恩等担任教习或军官。又聘请德国军官沙尔等为教习,根据德国陆军操典进行训练。③定武军十营,计步兵三千人,炮兵一千人,骑兵二百五十人,工兵五百人,共四千七百五十人。袁世凯接管以后,派吴长纯在山东、河南、安徽各州县招募步兵二千二百五十人,派魏德清在锦州、新民一带招募骑兵三百人,总计七千三百人。按照他呈报督办军务处的营制,迅速改编成新建陆军(全军编制见下页表)。 从该表可以看出,新建陆军虽然还沿用淮军的营务处、营、队、哨、棚等名称,但编制上打破了旧军的框框(旧军一般以营为单位,每营五百人,不分兵种),而基本上采用了近代德国的陆军制度:军队分步、马、炮、工、辎各兵种;一军分两翼,每翼辖二三营不等;每营官兵一千一百二十八人,等等。袁世凯在军制方面的改革,揭开了清军编制近代化的序幕,在中国近代的军制史上是一个重大的转折。 新建陆军中有炮兵、步兵、骑兵、德文四所随营学堂,统称“行营武备学堂”。1896年初,袁世凯在正兵内考取“粗通文字者二百三十余人”,以八十人学炮兵,八十人学步兵,二十四人学骑兵,五十人学德文,于5月13日一律开学。各学堂均聘请德国军官担任总教习。规定学习期间两年,毕业生除学德文者准备派赴德国留学外,其余都担任下级军官。学生每季大考一次,监考官、阅卷官和巡查官都由袁世凯亲自派定,一切规矩如同科场,优等者加薪受奖。为了收买人心,袁还从自己每月的薪金中取出三分之一(二百两)作为奖学金。④从这四所学堂中,袁培养出一批军官。后来,从这批军官中又挑选一些人送到日本留学,其中著名者有:孙传芳(1885—1935)、张士钰、张树元、刘询、陈乐山、曾子彦等。 此外,还有讲武堂和学兵营。讲武堂于1896年6月16日开办,专门抽调在职的哨官和哨长学习,规定每哨长官三人,轮流到讲武堂“听讲行军攻守各法”及“经史大义”。⑤学兵营集中训练步兵操法,每期1至3个月。第一期选拔各棚正副头目。从第二期起,每期一营选送正兵六十名入学,受训后仍回本营,备充头目之选。 新建陆军的武器,全部是由国外采购进来的。炮兵装备德国克虏伯厂出的五十七厘米过山炮和七生特半陆路炮等。步兵使用奥国造的曼利夏步枪。骑兵使用曼利夏马枪和战刀。军官一律配带六响左轮手枪和佩刀。除规定装备的武器外,官兵均不准携带私人武器。领、哨各官及兵丁号衣鞋袜“一律黑色,不准参差”。官弁服装袖口处有红色官阶号。⑥ 袁世凯看出由于使用新式武器,旧的一套练兵办法不适用了,必须改用“洋法”,“练洋操”。他多次发布“训条”,“劝谕将领讲习西法”。⑦然而他认为要练洋操,“非借用西官,则办理必仍有名无实,虽练一如未练也”。甚至提出,最好“仿海关收税成例,事由西人经理,权自朝廷操纵”。他武断地说:如照此办理,“不数年间,必成劲旅数枝”。⑧正是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袁世凯通过中国驻德公使,延聘了十余名德国军官,充当新建陆军的教习,还专门成立了教习处(后改名洋务局)。教习处的头目巴森斯,负责全军的训练和作战演习。袁对他十分信任,言听计从,演习时和他各带一军,互相攻守。操场稽查施壁士和伯罗恩,负责操场训练,袁每至操场校阅,都依靠他两人指点。此外,礼节兼军械稽查魏贝尔,炮兵教习祁开芬,骑兵稽查兼教习曼德,⑨德文教习慕兴礼,号兵乐队总教习高士达等都各稽查一方面。由这些洋教习定出各种规章制度,又由他们监督实行。新建陆军的技术训练,主要就是在这些洋教习的指挥下进行的。由此可见,新建陆军的生存和发展,一开始就附属于侵入中国的西方资本主义列强。而且,它实际上也是列强侵华政策的产物。 甲午战后,不少侵华分子向清政府建议练新军,汉纳根是第一个。此后,清政府的外交顾问福士达(JohnW.Foster)随李鸿章签订《马关条约》后回到北京,也极力鼓吹改用西法练兵。他还写了一个《整顿中国条陈》,第一条就说:“中国目前急务,须先整顿陆军”。⑩英国驻华公使欧格纳(N.R.O'Coner)也劝清政府选“忠廉有才略大臣”,练“一枝劲兵”。[1]这些侵华分子鼓动清政府练新军,尽管目的不完全一样,但大致说来,除想推销军火,控制中国军队外,主要是为了镇压中国人民日益高涨的反抗运动,以保护他们的侵略权益。他们告诫清政府说:中国败于日本,“启叛民玩视之心”,“华人必有心怀反侧而蔑视皇权者”,战后较日军进犯时要危险“十倍”。有的说:“陆军未成,则不能使人遵守国家纪律。”[2]有的甚至赤裸裸地供认,支持清政府练兵,就是为了“保护各国商人现在之商业”,“保全旅人之财产”。[3]袁世凯编练新建陆军正是适应了侵华分子这种政治需要,所以才能得到列强的有力支持。 但是,袁世凯很会假借“民族大义”。由于甲午战后“救亡图存”的呼声响彻全国,练兵伊始,他就打起“强兵御侮”、“明耻教战”的旗号,多次对官兵讲演,要他们“存雪耻之心”“上为国家御侮,下为生民除暴”。[4]这种由侵华分子一手装备和训练的军队,其性质十分明显,不用多加说明就可以看出,袁所说的“御侮”是言不由衷,“除暴”(即镇压革命人民)却是吐露了真情。 注释: ①汉纳根(VonHanneken)是德国退伍军官,1879年来华,充当李鸿章的军事顾问,帮助淮军建筑北洋各炮台和船坞。同时他又担任德国克虏伯军火工厂驻华代表。1891年回德国。1894年重来华,曾向督办军务处建议用西法练十万新军,“军制悉照德国良法”,“大帅用一洋员为军师,各营统将亦延一洋员为之教习”。军务处即奏派胡会同他办理招募新军事。 ②袁世凯:《新建陆军兵略录存》卷1,页19。 ③《广西按察使胡奏定武军军官调补任免片》,光绪二十一年九月八日。故宫档案。 ④同②,页220。 ⑤同②。 ⑥同②,卷2,页41。 ⑦同②,卷4,页1。 ⑧贝思福:《保华全书》,卷3,页6。 ⑨曼德是挪威人,此后一直追随袁世凯。民国后,为袁的侍从武官。 ⑩福士达:《整顿中国条陈》,见中国史学会主编:《戊戌变法》第三册,页269。 [1]翁同:《翁文恭公日记》,光绪二十一年九月十四日。 [2]同⑩。 [3]同⑧,卷4,页4。 [4]同②。小站系军阀班底的形成 在军事装备训练方面,袁世凯极力采用资本主义的先进技术,以增强新建陆军的战斗力;然而,在选拔将弁方面,他却仍然因袭湘淮军阀的旧习,固守“兵为将有”的成见,把军队紧紧控制在自己手中。他所选拔的幕僚和军官从身份上考察大致分为三类: 一、追随他多年的“家兵家将”。这类人大都被安插在天津,充当爪牙和耳目。如: 徐世昌当时已是翰林,1897年初经袁世凯奏调来到小站,管理参谋营务处。袁给他加“谘谋”名义,以示不同于一般参谋。①袁外出时,由他代行处理军务。 刘永庆(1863—1908),字延年,河南项城人。他与袁家有亲戚关系,从幼年就与袁世凯相识,称袁为表兄。②1885年随袁赴朝鲜,充当书识(即私人秘书),后被提升为驻仁川交涉通商分办委员。他担任新建陆军粮饷局总办兼转运局总办,掌管全军粮饷军械大权。后来官至江北提督。③ 吴长纯是安徽庐江人。由武举投庆军,曾任驻朝鲜庆军帮带,为袁世凯的老部下。他担任新建陆军步兵右翼第二营统带。1906年官至北洋军第五镇统制,同年病死。④ 吴凤岭(1853—1912),是袁世凯家用人的儿子,从小在袁家长大,1881年随袁投庆军,在朝鲜时充当袁的跟班护卫,后被提拔为亲兵哨长,他担任新建陆军马队第一营后队队官。⑤民国元年官至北洋军第四镇统制。 雷震春,字朝彦,安徽宿州人。1880年由文童投庆军。在镇压朝鲜“壬午兵变”时与袁世凯结识。1888年毕业于北洋武备学堂。后被袁调赴朝鲜,派为教习。1895年12月,他担任新建陆军步兵右翼第三营后队领官。⑥ 江朝宗(1864—1943),字宇澄,安徽旌德人。原在淮军刘铭传部为帮带。甲午战争中随袁世凯出关,“管解前敌军械并侦探各差”。⑦1895年12月,充新建陆军参谋营务处及兵官学堂监督。 另外,袁世凯在朝鲜时所豢养的差弁、亲兵,如王同玉(直隶故城人)、赵国贤(河南项城人)、王凤岗(河南淮宁人)、徐邦杰(江苏句容人)、唐天喜(河南沈邱人)等十余人,都分别担任了新建陆军的统带、领官、哨官或哨长。⑧ 二、袁世凯深知单靠“家兵家将”不可能创练一支新式军队。为此,他用官禄笼络了一批北洋武备学堂的毕业生。李鸿章创办的北洋武备学堂,是国内规模最大的一所陆军学堂,聘请德国军官担任教习。毕业生大都能掌握一些近代军事技能。当时,“淮军诸将领,多以行伍起家,谓功名自马上得之,于军学多谩语姗笑”,⑨十分轻视武备学生。因此,武备学生毕业后被派入淮军(练军或防营)中多长期担任教习,无指挥军队的实权,不被重视,迁升甚慢。袁世凯深知他们志在升官发财,便把他们召至新建陆军,破格提拔为各级军官,给予指挥和训练实权。选用军事学堂出身的人担任军官,本是新建陆军的重要改革之一,但这个改革一开始就带有很浓的封建依附色彩。据统计,到1896年4月,“武备学生充该军统领、帮带、领官、哨官、哨长、教习者计已一百三十余名”。⑩其中著名者有: 段祺瑞(1865—1936),字芝泉,安徽合肥人。以文童考入武备学堂。毕业后被李鸿章派到德国学炮兵一年。回国后,在威海卫防军中担任教习。1896年1月,由袁世凯调至新建陆军,即被越级提升为炮兵营统带兼炮兵学堂监督。[1] 冯国璋(1859—1919),字华符,河北河间人,在北洋武备学堂学习期间考中秀才。1890年毕业后,先留堂当教习,后为淮军将领聂士成的幕僚,曾随军参加甲午之战。1895年夏,由聂荐举充当出使日本大臣裕庚的随员。在日本和日军中将青木宣纯结识,考察日本军制,汇编成书,次年初回国,呈送聂士成,没有受到重视,乃呈递袁世凯。袁大喜,“以为鸿宝也”。并赞誉他说,“军界之学子无逾公者”。[2]遂任命为督操营务处帮办兼步兵学堂监督,以后不久即升为总办,新军兵法操典多经其一手修定。 王士珍(1861—1930),字聘卿,河北正定人。1888年毕业于北洋武备学堂。以后长期督办正定镇标随营炮队学堂。1894年率学生赴朝鲜,在平壤战役中负伤。战后随聂士成驻芦台。1896年初,由武备学堂总办荫昌介绍投袁,先为督操营务处帮办兼讲武堂总教习。后被提拔为工程营统带。此后,他和段祺瑞、冯国璋都发迹显赫,号称“北洋三杰”,[3]曾被人指为袁世凯的龙、虎、狗。 曹锟(1862—1938),字仲珊,天津人。武备学堂毕业后,先在宋庆军中当哨官,后至定武军当教习。转入新建陆军后,即被提拔为右翼步队第一营帮统。不久,又升为学兵营统带兼督操营务处提调。 张怀芝(1862—1834),字子志,山东东阿人。以监生考入武备学堂,毕业后又新建陆军,先为右翼步队第三营前队队官,至1900年升为炮队第一营管带。[4] 段芝贵(1868—1925),字香严,安徽合肥人。他的父亲段日升是淮军军官,和袁世凯相识。袁把他从武备学堂调至新建陆军,任命为督操营务处提调。 此外,王英楷、陆建章(1879—1918)、李纯(1867—1920)、田中玉(1869—1935)、杨善德(1873—1919)、王占元(1861—1934)、鲍贵卿(1867—1934)、田文烈(1858—1924)、陈光远、何宗莲、李长泰、钟麟同、刘承恩、邱开浩、商德全、王汝贤、张永成、吴金彪、马龙标、梁华殿等等,都分别担任帮统、领官、哨官、哨长以及督操营务处稽查先锋官或教习。 三、袁世凯一向以淮军的后继人自视。他一面笼络武备学堂学生,一面广为招纳淮军旧将,表示自己延揽人才,新旧并重,一视同仁。他留用了定武军中的旧将龚友元、孟恩远。又“访求赋闲老将”多人,如姜桂题、任永清、张勋等,都委以重任。姜桂题(1838—1921),字翰卿,安徽亳州人,行伍出身,曾隶袁甲三部镇压捻军。甲午战争时任总兵,以失守旅顺被革职,仍留宋庆军中效力。袁把他招至新建陆军,任步队左翼翼长兼第一营统带。在徐世昌未到小站前,袁外出时,就由他代理军务。张勋(1854—1923),字绍轩,江西奉新人。原在宋庆军中不得意,投奔袁以后,即被派充工程营统带,后又为行营中军(相当于督练处的总务长)。袁曾通令全军表扬他“忠勇朴勤,谙练营务”。[5]龚友元,安徽合肥人,以军功保至记名提督,为新建陆军右翼翼长兼第一营统带。任永清,字裕庵,安徽蒙城人,从1863年至1870年在河南镇压捻军,是袁世凯先人的旧部,由军功历保至记名提督。甲午战前统带淮军胜字左军各营。战后遣撤,即投新建陆军,为马队第一营统带。此外,袁世凯还请求李鸿章、宋庆和聂士成等推荐了一些淮军“人才”,如阮忠枢(1867—1917)、王怀庆、言敦源(1869—1932)等。由于阮忠枢是李鸿章荐举而来,袁世凯非常重用。阮字斗瞻,安徽合肥人,出身于淮军将领家庭。1889年中举。李鸿章以其“武阀能文,极加器重”,先后派他担任北洋水师学堂汉文总教习,北洋军械局总方案。1895年底由李鸿章推荐入袁幕。“入幕未几,大倚任之,新军军制饷章文牍机务咸出其手”。[6]袁保他的考语是所谓“才长心细,学博识优”。[7]1908年初,阮忠枢简放顺天府尹,抱怨说:“一岁所入五百两,仅抵幕中一月薪金。”袁极力劝慰,并照常致送幕金。阮忠枢、言敦源等都是袁的重要参谋人员。 综观上述,可见新建陆军的将弁几乎全部出身于淮军行伍或北洋武备学堂,就是袁的“家兵家将”也都与淮军血肉相联。所以人们称其为“淮军余孽”是很确切的。而且,从组织上看,新建陆军与淮军一脉相承,仍旧保留着淮军的基本特点。如将弁都由袁个人选募而来,官禄的予夺由袁的喜怒而定。这样将弁对朝廷的忠心很自然地就转移到袁的身上,一切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形成“半私人性质”的军队。他们和袁之间的关系不是一般公务上的,而是带有封建人身依附性质。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依附关系大都越来越深。此后,在袁世凯权力膨胀的过程中,他们都青云直上,取得高官厚禄。袁世凯就是以这帮小站将弁为核心,结成一个封建的军事集团。而且由于封建专制制度危机的加深,这个军事集团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以致在社会生活的许多领域里都取得特权或垄断地位,逐渐形成了典型的封建军阀政治,给中国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历史发展已经证明,清末军队的腐败无能,乃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本身腐朽的一种反映。因此,若不从根本上改革社会制度,那末一支崭新的国防军队就不可能单独地建立起来。 注释: ①徐珂:《大受堂札记》,卷4,页4。 ②张瑞桢、张镇芳:《修竹斋诗文集》,卷2,页21。又《袁世凯家书》(原件),光绪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北京大学图书馆藏。 ③《刘永庆履历单》,光绪二十九年,故宫档案。 ④袁世凯:《请优恤吴长纯折》,光绪三十四年四月二十四日。故宫军机处军务人事档。 ⑤《吴凤岭履历单》,宣统三年五月。 ⑥《雷震春履历单》,宣统元年。 ⑦《江朝宗履历单》,宣统三年。 ⑧见袁世凯:《新建陆军兵略录存》。 ⑨张一:《心太平室集》,卷4,页14。 ⑩荣禄:《为尊旨查明督练新建陆军道员袁世凯被参各节据实复奏折》,光绪二十二年五月十一日。故宫军机处批奏折档。 [1]《段祺瑞呈报三代履历表》,光绪三十三年,军机处清册1668号。 [2]同⑨,页15。 [3]尚秉和:《德威上将军正定王公行状》。 [4]《张怀芝履历单》,光绪二十九年。 [5]袁世凯:《新建陆军兵略录存》卷2,页44。 [6]吴生:《北江先生集》,卷9。页32。 [7]《阮忠枢讣文》(未刊)。控制士兵的办法 在新建陆军中,袁世凯是具有无限权力的统治者。镇压和欺骗是他维持自己统治地位的两种手段。 袁世凯“酷慕古之申商”(申不害、商鞅),喜欢使用“恩威并济”的一套权术。他定出各种“条规”、“章程”,如《兵丁驻扎营内暂行章程》、《操场暂行章程》和《行军暂行章程》等,命令士兵遵守,并经常亲自检查。对严格执行者,或记功赏银,或提升;对违章者,即加以惩办,如打军棍、插耳箭示众、罚扣薪水等等。他又以湘军的军律为蓝本,吸收了德国军律的精神,定出《简明军律二十条》,“刊发各营,使兵丁皆得持诵,并遴派执法营务处秉公纠查”。①简明军律中有十八条斩罪,都是针对士兵的。如:“有意违抗军令及凌辱本管长官者斩”;“头目战死,本棚兵丁并无伤亡者,悉斩以殉”。他最怕士兵秘密结社,特别规定:“结盟立会、造谣惑众者斩”。②对对付不堪受压迫的逃兵,他又制定了《查拿逃兵法》,规定于小站附近各道口隘派员设卡,专门捕抓逃兵,每拿到一名,赏银二十两。逃兵被抓回,都“以军法从严惩办”,非杀即打。袁还常常集合全军处决逃兵,杀一儆百。 袁世凯懂得要牢固地控制士兵,单有严刑峻法是不够的,还需要从精神上进行麻痹和毒害,使“兵丁各存一不屑犯法之心”,“临阵亦各能争先效命”。③正是从这一意义上,袁世凯提出了他所谓的“训兵”政策。 针对“兵丁多不识字”的特点,袁世凯经常颁发“训词”,要各级军官召集士兵训话,他还网罗一批封建文人,炮制种种口诀和歌谣,如《劝兵歌》、《对兵歌》、《行军歌》等等,命令士兵背诵,“熟习于口,牢记于心”。“训词”和“歌词”的每一句话,都是根据封建统治者的利益捏造出来的。例如:为使士兵效忠朝廷,袁在一篇“训词”中说:“历代抽丁征戍,而本朝无之,外国编民入伍,而中国无之,国恩厚矣。尔之祖若宗,食毛践土,沐浴深仁厚泽,垂数百年,乃尔之身,优游太平,自顶至踵,何莫非朝廷所赐……今肯应募而来,坐食厚饷矣,不知效忠,何以对尔祖父?……古人一饭之惠,终身不忘,受国厚恩,讵止一饭?且尔果有功,必有一功之赏,尔果有劳,必有一劳之酬,国不负尔,尔何负国?夫犬马之贱,尚知报主,人不如物,尔又何甘?”接着又威吓说:“苟或不忠,甘自暴弃,大义一亏,神明共鉴,宪典即可幸免,天理亦断难容。”④ 为使士兵俯首帖耳地任其驱使,袁世凯又说:“营内设官,皆所以统摄尔也,平居事之,宜如子弟之敬父兄,临事卫之,应如手足之卫头目……上下有礼,斯为有制之师”,“能儆官,斯能用命,能用命,斯能效忠”。袁还用“宿命论”鼓动士兵为他卖命。他说:“人之生死,皆由命数……尔等战阵之时,须持定见,谓命由天赋,敌何能为?弹雨枪林,视若无睹,且前进者未必即死,后退者必有严诛,与其死于法而贻笑于人,曷若死于敌而流芳于世。”⑤等等。 袁世凯所编的《劝兵歌》,全面地反映出他对士兵进行政治灌输的内容,照录如下: 谕尔兵,仔细听: 为子当尽孝,为臣当尽忠。 朝廷出利借国债,不惜重饷来养兵。 一兵吃穿百十两,六品官俸一般同。 如再不为国出力,天地鬼神必不容。 自古将相多行伍,休把当兵自看轻。 一要用心学操练,学了本事好立功; 军装是尔护身物,时常擦洗要干净。 二要打仗真奋勇,命该不死自然生; 如果退缩干军令,一刀两断落劣名。 三要好心待百姓,粮饷全靠他们耕; 只要兵民成一家,百姓相助功自成。 四莫奸淫人妇女,那个不是父母生; 尔家也有妻与女,受人羞辱怎能行。 五莫见财生歹念,强盗终久有报应; 纵得多少金银宝,拿住杀了一场空。 六要敬重朝廷官,越分违令罪不轻; 要紧不要说谎话,老实做事必然成。 七戒赌博吃大烟,官长查出当重刑; 安分守己把钱剩,养活家口多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