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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作者:雨暄 字数:61307 更新:2023-10-17 14:29:22

第七十一章(上)

来更新。这两天亲们的留言雨暄都看见了,谢谢大家。这些天确实也有偷懒的时候,有时白天太累,晚上回来就懒得写了,很不好意思啊。雨暄会尽量加油的。

再次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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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可是感业寺的大日子。

寅时没到的时候来了两个太监,带来皇帝的一个口谕,说大概卯辰交替的时刻,那位大名鼎鼎的菊香公主要来感业寺祭拜先皇。太监刚走,感业寺马上沸腾起来。不论辈分大小,不论等级尊卑,全体尼姑总动员。采买、作素斋、打扫卫生,大家还都备出了最隆重的尼服,等劳动完了就换上。

建寺至今,除了死掉的皇帝的小老婆,还从来没有皇室的人来过呢。

原本今日是原定的公主和亲日子。可是突厥的迎亲使阿史那银龙非常有人情味儿。因为公主的贴身女侍都受了重伤,使者说看在女侍舍身救主、而公主又与女侍深厚感情的份儿上,主动提出迟行一日的建议。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女侍的伤不是一天两天能好得了的,皇帝又能在自己的都城遇刺,使者做出迟行的决定是冒了相当大的风险了。

原本祭拜先皇的仪式可以在宫里的皇家祠堂进行。可是公主说了,自己只是福泽深厚、得蒙圣宠,侥幸得了公主称号,并非天生的金枝玉叶,在宫里的皇家祠堂里祭拜有些不太合身份,于是便点名要来感业寺。那里“住”着先皇的妃嫔,去那里祭拜,说起来也是合情合理。关键是皇帝和皇后都是这个意思,所以大家也就觉得这个决定无可厚非了。

“明空,你怎么还在发呆?从一早起你就魂不守舍的!快些再打些干净水来,我再擦最后一遍就好了。咱们也要赶紧把自己收拾收拾,不然多不敬呀。”女尼静言把地板又擦了一遍,出来要洗抹布时,发现明空还呆呆地看着那盆脏水出神呢。

明空,就是武媚的法名。

“也不知道这个何氏女子是个什么人物,竟让当今皇上皇后这样喜爱。明空,你在宫中时应该见过她的吧?这女子确实也不简单,去年我们就听说过她的事情呢。”

静言这个人就是碎碎嘴,跟她的法名很不相称。不过她却是个好心肠的女子,今年才三十有六,比武媚大了也就十来岁,可算起来比武媚却大了一辈儿。这静言原来是李渊的一个美人。说来也可怜,她十三岁入宫,偏在被宣幸的那天,就发生了玄武门之变,老李渊当然没了心情招女人了,可是太监已经把她记在了被幸名册里。李渊死时,主事的人照着名册一查,发现她有被宠幸的记载,又没有小孩儿,当然就给扔到感业寺来了。

不过静言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没心没肺,在哪里都能过得心安理得。所以,当别的同来的妃妾们凄凄哀哀的时候,只有静言该吃吃该喝喝。到现在为止,静字辈里,也就只剩下静言一个人是宫里出来的人了。

武媚刚来的时候也消沉过,就是看了静言,再加上天命信念的支撑,才能强迫自己重新振作起来。而同是宫里出来的可怜人,静言对肯走出房门,愿意跟真正寺尼打成一片的武媚也十分赞赏,时常会凭借自己二十多年的资历帮助武媚。所以两个人关系亲密极了。

“噢,我认得她。静言师叔,你可听说过去年公主度命救人的事情?”武媚回过神来,冲静言笑了。这可爱的女子,性子就跟小孩子一样。或者说,多年的曲折生活,让她不由得戴着天真幼稚的面具以求自保。总之,静言这二十多年来在感业寺混得如鱼得水,若不是她太聪明了,就是她太不聪明。武媚对这个女子,除了真切的感激,也是存着极大兴趣的。

“当然听说过。传得真神呢!据说这位公主当时还是教习夫子,好象说是从太子东宫救了什么人吧。时日太久,我也记不清了。都说她以口对口,把自己的性命给那个宫人度了半条呢!是真的吗?”静言一脸的不可思议。

“当然是真的。”武媚肯定地说,脸上有一种十分复杂的神色,“她救的那个宫人就是我。”

“啊?!”静言一愣,停住洗抹布的动作,直起身来,深深看了武媚一眼。马上什么事儿也没有似的,又低头接着洗上了抹布。

“好了明空,不必再打水了,去到了吧。这地板也很干净了,我再抹一遍就可以。你快去洗漱,顺便把我的洗脸水一道放好了啊!”

香风阵阵,轻纱扬扬,公主的车辇终于到了。感业寺门口早就清理得干干净净,众尼姑双排两侧站了,以住持为主,都在门口迎接公主。

听说皇上和公主昨日遇刺,公主的女侍救主负伤。大家好奇地往蒙着面纱的公主身后看去,当看见是皇后身边的老嬷嬷跟随伺候公主时,大家更是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上香、祭拜、祷告,霜菊按秦嬷嬷教给的程序很快地完成了这次来感业寺的主要任务。之后,公主说了,奉皇上之命,要顺便替皇家看望一下曾经的宫人。

被请到一早收拾好的客房,霜菊端正地坐在主席上,住持悟闲陪坐一边。霜菊轻轻取下面纱,假装没有听见周围的吸气声,斯斯文文地喝了一口茶。

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跟在这底下站着的一干女子身边娘娘长娘娘短的称呼着。如今,竟都剃光头发,身穿素服,恭恭敬敬地冲着自己行上了礼。霜菊原本是坐不住了的,可是秦嬷嬷在一边一本正经地悄悄提醒着大道理,自己也不敢太随意了。她们虽然可怜,但就权当这是她们的命吧。除了等一会儿偷偷嘱咐老住持今后好好对待她们些,也确实照顾不过来。别说这里的了,冷宫里的旧宫女们,除了沁喜在自己的央求下被放出来照顾亲姐姐沁瑞,其他人自己又何尝帮得上了?!

“众位大师,潜心修行,舍弃荣华,谨为先皇。不为凡俗所扰,冷眼看破红尘。今皇上皇后孝感动天,慈悲慷慨,特命本宫看望诸位。以众位诚心所致,百年之后必登仙境,永伴先皇!”

这些话是早上现背的,倒不是语句有多难背,关键是里面的内容让霜菊不能释怀。硬生生把人家关进了寺庙,还大张旗鼓地说人家是自愿的,而且这种口是心非的话又要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不过自己也逃不掉,因为今天来感业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需要自己来完成。这个任务不但是为了李治,为了皇后,更是为了中华民族的一个绝世传奇。

“接见”完毕,众尼姑规规矩矩地退下了,只有住持和那个叫做明空的新尼被公主留了下来。

“悟闲大师,皇上和皇后让本宫给你老人家带个好了。说你为历位先皇诵经祈福,功德无量啊。”霜菊笑眯眯地对住持说道。

悟闲大概七十多岁的年纪,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也就是今天说是公主来了才出了房门,平时没有要紧事时,都是闷在自己的屋子里。听见公主在跟自己说话,悟闲谦虚了一下,就着霜菊的话不住地说了些万岁万岁之类的场面话。

不过吃素似乎确实长寿呢,你看这老尼姑,相比于李渊和李世民这两代帝王,她才应该真的算是“万岁”了呢。

跟住持说了两句话,霜菊把目光转向一旁的武则天。“明空师傅,这些日子你跟大家一起为了先皇永登极乐诵经念佛。皇上皇后都十分感激你呢。”

“多谢皇上皇后挂心。这都是明空应该做的。”武则天抬头看着霜菊,眼中有些激动,有些释怀,又有些疑惑。

欺负住持老人家眼神不好,霜菊冲武则天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不过,明空师傅,本宫今日前来,可就要打断师傅的清修了。悟闲大师,”霜菊站起身来,走到住持身边,唬得老尼姑赶忙也站了起来。“本宫这次来,还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要跟大师讨个人呢。”

“请公主吩咐便是。”悟闲老尼恭敬地说。

“是这样的。当初先皇健在,皇上和皇后娘娘在跟前伺候的十分尽心。先皇很是高兴,就把武才人赏给了还是太子的当今皇上。谁知后来繁事频频,先皇身子又不幸染恙,这件事就搁置下来了。”

武则天不解地盯住霜菊,悟闲也一脸很是吃惊的样子。

霜菊笑了一笑,装模作样的感觉也挺有意思的。

“昨日与皇上皇后闲话中,娘娘就想起了这件事情。”这样使劲的提起皇后,霜菊想着凭武则天的聪明,应该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皇后纯孝,觉得不该悖了先皇的心意。所以,让本宫趁今日祭拜先皇的时候,顺便来给大师和明空师傅捎来个懿旨。”

“恭请懿旨。”老尼姑和武则天一块儿冲着霜菊跪了下来,不过这时候两个人心里其实也都明白了,这位公主今天来感业寺,拜祭先皇和传皇后懿旨,到底哪个是主要的事情了。

霜菊挺不落忍的,还让老太太给自己跪下,不过现在既然是代表国母说话,也就别想那么多了。再说了,能让武则天给自己跪下,恐怕这辈子都再没这机会了。

秦嬷嬷从袖笼里掏出块黄缎,递给了霜菊。

“天佑大唐,君贤后顺。先皇遗命,莫能不从。特命武氏,即日蓄发。得严妇容,待报皇恩。明空师傅,接旨吧。”霜菊照着黄缎念完了,按礼数把皇后的懿旨塞到武则天微微轻颤的手中。

“明空师傅,皇后让本宫跟你说,既然娘娘也是因为要遵从先皇的意思,尽孝道。还请师傅不要怪娘娘扰了师傅的修行。”快忍不住了,这样虚伪的话也要说出来。

霜菊使劲憋着笑,上前把武则天扶了起来。趁对视的时候,两人飞快地交换了眼神。武则天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的兴奋,看那边秦嬷嬷也在搀扶悟闲,对着霜菊送出一个明白的笑容。然后用坚定的口气说道:“皇后尽忠尽孝,为天下妇女表率。明空定以娘娘马首是瞻,怎么敢说怪娘娘呢。”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知道武则天明白了事情缘由,霜菊也就放心了。

“悟闲大师,本宫明日就要往突厥和亲去了。还请大师多多保重,也请明空师傅多多保重。”这话是跟悟闲说的,实际也是让武则天听呢。“皇上说了,明年先皇忌日,要来感业寺祭拜的。”

“公主放心,悟闲明白。小尼定会督促明空修身养性,带领众弟子们专心颂佛,祈求先皇在天之灵保我大唐千秋万代!”

老尼姑怎么也活了七十多年了,皇室破天荒头一次来感业寺祭先祖,霜菊刚才的那番话语,皇后身边的嬷嬷亲自跟随。任她再自觉清高,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涵义呢?!

第七十一章(下)

天气燥热,大家吹空调一定小心受凉啊。雨暄已经热伤风了,难过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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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不到一年,武则天就会正式步入历史舞台,开始她的传奇人生。可是自己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呢?正史野闻上都没听说过高宗时期有唐朝公主和亲突厥的故事呀!也许不明底细的事情让人心里很是没着没落,可也正是因为不知道,才新鲜、才刺激,才会让人斗志昂扬。反正怎么都是要去面对,那就打起十二分精神,让自己去书写那段史册里没有记载的历史吧!

马车渐渐驶离了长安。看着渐行渐远的城门,霜菊陷入深思。短暂消沉之后,霜菊觉得浑身是劲儿,对未知的将来充满兴致。

出发的那天沁瑞都没有醒过来,所以她肯定不能跟随霜菊去突厥了。不过鉴于她对霜菊奋不顾身的挺身相救,在霜菊的提议下,皇上和皇后已经双双同意,等她伤愈后,就放沁瑞沁喜姐妹俩自行回乡。

这是天大的恩赐了!按唐朝规矩,一旦皇帝死了,那么直接伺候过他和他的妃嫔的宫女太监们都会被关进冷宫。因为,他们知道太多太多的皇室秘密。这些秘密非但不能传给下一届皇帝的侍者们,更不能传到宫墙外。

沁瑞虽没有发烧,但也没有醒来,尽管万俟展鹏极力说她没有性命之虞,但是因为没人敢接下继续治疗沁瑞的任务。再加上霜菊的苦苦请求,所以万俟展鹏只好留下来接着医治沁瑞。

霜菊去感业寺拜祭的时候,凝碧就醒了。史府已经知道了皇上和公主遇刺的事情,对凝碧的表现很是满意。襄阳特地去了趟皇宫,说要把凝碧接回府去。

本来霜菊也没想过要带陪嫁丫鬟什么的去突厥的,毕竟对于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幽州不但都是异族,还是汉人都不愿去的苦寒之地啊。

可是凝碧这丫头却坚决表明,除非死了,否则今生今世都不再离开霜菊。凝碧是个太过忠心的丫鬟了,或者应该说,是个太铁的朋友。她悄悄跟霜菊说,之所以非不愿意回史府,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觉得在董筱琬的事情上,史过对霜菊不起。所以,也就很不愿意再去面对史家的人。

带着凝碧的话,行动就会慢许多,而且迎接大唐公主的迎亲队伍里带着个伤员,也是说不过去的。但是阿史那银龙似乎并不把凝碧看作负担,还大大称赞凝碧的忠心和勇敢。在霜菊和李治试图说服凝碧留下时,他却支持凝碧,说为了凝碧,可以适当放慢行进速度。

队伍确实如照阿史那银龙的承诺,一直以相当慢的速度行进。也因为如此,霜菊对阿史那银龙的感觉更加好了。至少,他是个知道怜香惜玉的男子。不但速度放慢,阿史那银龙还专门派了两个婢女跟在马车旁边,随时准备着伺候车里的公主和公主的贴身丫头。

马车剧烈地晃了一晃,凝碧的右胳膊撞在车壁上,虽然强忍着没有出声,霜菊还是心疼地发现了凝碧一脑门子的冷汗。

“喂,慢点走好不好。撞着凝碧的手了!”霜菊边给凝碧擦掉额头的汗,边冲车外喊道。

马车马上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阿史那银龙关切非常的大胡子脸出现在马车门口。“怎样,凝姑娘有没有大碍啊?”

“喂,你怎么不言语一声就掀帘子啊?!说过多少次了,万一我们在换衣服怎么办?敲车壁,敲车壁,就像敲门一样,懂不懂啊?”霜菊冲着阿史那银龙就嚷嚷了起来。

这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几天下来,霜菊便敏感地拿住了阿史那银龙的弱点。对自己超乎男女关系的纵容已经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但凡遇见有关凝碧的事情,阿史那银龙就紧张得有点儿神经兮兮。有点儿不寻常哦!

“对不住,刚才地上有个坑,我没有注意。”阿史那银龙的紧张一点都掩饰不掉,关切地看着凝碧。又冲着霜菊不好意思地一笑,“是我心急了,忘了公主的命令,下次一定注意。”

“下次,还要有下次。阿史那银龙,为什么偏偏你取了个这样的名子,又对女子这样随便。银龙、淫龙,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呢。哼哼!”看见阿史那银龙黑黑的脸膛透出些暗红,霜菊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粗粗旷旷的突厥人,难道真是喜欢上凝碧了?!

“公主误会了。阿史那银龙的名字是父母所取,是金银的银,并非公主所说的那个字。而且,银龙在男女关系上从来不会随便。我如今二十有六,并没有婚配。阿史那银龙的观点就是,若没有真心喜爱的女子,一生都不成亲也罢。若是真心喜爱一个女子,银龙也会许她一生。”就像表决心似的,阿史那银龙信誓旦旦的说了一通,脸色更加黑里透红。

“呵呵,你还真是纯情呢,算我误会你了!”霜菊一脸调笑的表情。“不过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快当你的大嫂了。嘿嘿,莫非,你看上我家凝碧丫头了?”

“小姐!”凝碧的脸立刻红了。“小姐真讨厌。欺负人家二王子也就罢了,何苦又要捎上凝碧?”

“嗯,公主和姑娘休息吧。”阿史那银龙看见凝碧不好意思了,连忙退了出去。

“小姐,你要去突厥,都不难过吗?”看见阿史那银龙出去了,凝碧悄声跟霜菊说着话儿。“怎么还有心情挤兑人玩儿?!还拿凝碧寻开心,小姐知道凝碧的心思的。”

“不玩儿难道寻死觅活?况且他真的很关心你呢。”霜菊理所当然地看向凝碧,“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好不是吗?谁知道会有什么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呢?!”

“小姐,你还在想爷,对不对。你对于去突厥不在乎是不是想着那个爷会来救你?”凝碧说道,“小姐,你不要傻了,你已经不是史府的少夫人了!史府有个少夫人,那个少夫人身出名门,是先皇赐婚,还身怀六甲。那个对你柔情脉脉的爷已经不是你的良人,他回到长安,会成为一个爹,有一个身份高贵的娘子。小姐,你醒醒吧!”看见霜菊还像以前一样玩世不恭的样子,凝碧都有些着急,话说得也狠了些。

“凝碧,我觉得你应该很了解我的。既然前面的路怎样都要走下去,那我们就该抓紧每一点时间来想来做高兴的事。即便当灾难来临时,逃不过一死,我们也会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不是吗?为什么要让自己整天的不快乐呢?又何必要让周围的人跟自己一样不快乐呢?”霜菊一本正经的说道。

看见霜菊的脸色黯淡下来,凝碧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就像霜菊说的,快快乐乐不是很好吗?干嘛要挑起不开心呢。让小姐恨了爷,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凝碧,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过儿是被下了春药的。后来袁老头儿都没跟你提起过张吹雪买春药的事情吗?”

话是这么说,霜菊知道凝碧对自己的心,也是要安慰凝碧,让她心平气和的好好养伤。可是自己的心思却开始飘忽起来。

都这么久了,史过怎么还没有消息。自己要去和亲的事情,算时间也该传到临牧城了,史过还不出现确实不像他的风格。拼命提起春药的事情,到底是真的相信他的背叛不是有意的,还是自己根本没有自信,只能用春药的事来让自己相信背叛是无意的?!

史过,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七十二章(上)

涧阴山既不高大,也不宽广,在周围的崇山峻岭中一点都不起眼儿。甚至连山民都不住在它的左近,更不会去涧阴山打柴采摘。因为不但它的山上都是石头,没有植物生长。而且山势陡峭,难于攀爬。如果不是那条被附近百姓视作生命之水的小河从山北蜿蜒流过,恐怕这座山连涧阴这个名字也不会有的。

所以也不会有人发现,山的半腰之上,有一个非常大的山洞。但是山洞里阴风嗖嗖,寒气灼灼,所以即使有人发现,也不会在里面久留。因为寻常人要是待得久了,就休想再活着下得山来。

但是,如果是不寻常的人,当然就另当别论了。

“爷,是你在里面吗?”史放小心地冲洞里叫道,谨慎的往洞里飞去。

“放,我在这里!”一个人答道。

听出是史过的声音,史放脚步中的犹豫完全没有了,飞快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蹿了过去。来到史过跟前,噗噗噗几下子,就把史过浑身的穴道都解开了。还没来得及解开缚住史过的绳索,就见史过一呼一吸,运足一口气,砰地就把绳子绷断了。

“爷,我还说碰碰运气呢,你果真就是在这里。师傅为何要这样对待爷?”史放不解的问道。

这个山洞,就是当初万俟乐山带着史过、史放和花彪藏身学艺的地方。除了师徒四人,也没有人会来这个地方了。

“咱们快走!待会再说。”史过带着史放就飞快地往洞外跑去,出了洞口,三飞两跳,便离得很远了。

看着远处的涧阴山,史过总算舒了口气。

“阿放,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爹他们到临牧城了吗?霜儿怎样了?”一停下来,史过急忙问道。

“还临牧城呢?爷,你这里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史放也十分着急,“老爷和少夫人都奉旨去了长安。你久久不曾回转,临行时少夫人不放心,硬是把我留在临牧城等候爷的消息,都急死我了。我听间者传来消息说,阿史那摩硕和阿史那也思拖爷儿俩正跟契丹人来往,却没有爷和铁风的音讯。就往北寻来,几乎转遍了西突厥,突然才想到这个地方,还真让我找对了。爷怎么被师傅关在这里了?还点了周身所有大穴给捆绑起来?”

“唉!说来话长。阿放,我们还是赶快先往长安去吧。我怕霜儿的女儿身份暴露,爹和她都凶多吉少啊!路上我再慢慢跟你说。”史过摆好架势,就要往南方行进。

“爷。”史放伸手一拽,拉住了就要跃身而起的史过的衣摆。“去什么长安,我们要赶紧往幽州才是!这一路上流言不断,听说大爷在休书上签了名字,已经替史府休离了少夫人。少夫人被皇上封作公主,代替常山公主,已经启程往东突厥与阿史那金龙和亲去了。去了也有好几日了!”

“什么?!”已经来不及考虑史府休离霜菊的事情,史过马上跟史放一道,往东方飞去。一边赶路,一边跟史放说起了分开后的事情。

原来那日大家分头行动,史过和铁风负责在仙乐坊附近吸引住阿史那也思拖。果然,也思拖中计,被史过二人拴住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也思拖可能也怕夜长梦多,便让士兵们围攻史过二人。

史过和铁风的本事也是不会弱的。况且,本来就没打算跟也思拖硬战。等到一有史伯略顺利救出的讯号,两个人就会使轻功撤退。

正打斗间,阔别忽和葛台朗绰跑来了。史过和铁风边打着,边仔细观察阔别忽的脸色。阔别忽冲两个人闪了一个一切顺利的表情,见两个人看见了,马上又变了脸色,哭丧着向阿史那也思拖跑去。边跑边嚷嚷道:“阿哥,阿哥。不好了,唐朝元帅跑掉了!”

听见阔别忽叫嚷,史过和铁风都放了心,事先说好了的,阔别忽跑来给阿史那也思拖报信儿的时候,就是史伯略一行人早就行远了的时候。只是没考虑到葛台朗绰也跟着来了。

也思拖看见连葛台朗绰也跟着一道来了,更确定了阔别忽的话,立刻气就不打一处来。

刚眼睁睁地从自己面前丢了养如亲生的母妃,已经憋了一肚子气。如今费尽心思把史伯略藏在阔别忽的公主府邸,竟然也让人给救跑了。更可气的是自己还自以为是的跑到这里来,企图抓住史过和铁风。这肯定是史过使的计策!在自己的地盘,被人下了这样的套子,还傻乎乎地往里头钻。太丢人了!这要是传了出去,今后自己大元帅的脸面要往哪里搁?自己还怎样在官兵中再树威信??

阿史那也思拖决定鱼死网破,无论如何,今天要是抓不住史过和铁风,就真的没脸面再混了。于是,也思拖许下升官晋爵,叫官兵们围住两人,自己跟葛台朗绰一起跳到包围圈中,使尽全力拼斗史过和铁风。

这可是最近几年来包揽了突厥第一勇士头衔的两个人啊!就算史过打起来还是游刃有余,可是铁风就显然处于劣势了。

史过有些着急,已经答应了阔别忽,不对也思拖下死手,自己跑掉也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可是铁风好像不是葛台朗绰的对手,总不能把铁风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阔别忽也着急啊。眼见着铁风虽然使尽全力,却被葛台朗绰打得都没了还手之力,身上还受了不少伤。阔别忽心疼极了,可怎么是好啊?

看见这种情况,史过也准备“小人”一回了。既然阿史那也思拖为了赵柳佳和云珊这两个并非亲生的人都能做出让步,那对亲生妹妹阔别忽,肯定更是没得说啦。

于是,趁阿史那也思拖一个躲闪的时候,史过跳出了对阵,一下子飞到了阔别忽的身边。飞快地悄声对阔别忽说道:“要救铁风,史过得先委屈公主一下。”

“好,是像那天对阿妹那样吧。来吧!只要能救他,怎样都行。”

对于史过很守诺的没有对也思拖下重手,阔别忽心里非常感激。见史过过来这样说,也很聪明地知道史过要怎样了。为了救铁风,别说假的被劫持,就是真的丢了性命,也是不会报怨的啊。

这就是草原女儿的豪迈,爱了,就是爱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阔别忽越来越让人喜欢了,史过当然不会真的伤了她,只是像那天一样装模作样的掐住阔别忽的脖子。

果然不出史过所料,阿史那也思拖马上停住了。可是葛台朗绰却在一边大叫:“王子,切莫停手啊!这个铁风不济事,就要被我拿下了。如果咱们拿住这两个唐将,公主怎样都值得了。可汗不会怪罪我们的!”

他说的确实没错。可是,那个被史过扼住咽喉的人,是这世上仅存的一个跟自己同胞一母、血肉相连的人啊!也思拖对于葛台朗绰在这时候这样叫嚷很是气愤。人家会说了,看看葛台朗绰,为了突厥,可以大义灭亲!而自己刚为了云珊而丢了王妃、放了唐将,如今又要为了亲妹妹,放走大唐两个劲敌。

正在也思拖两难间,忽然听见铁风猛喝:“腌?货!你是这女子的一生所托,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声名前途弃她不顾呢?气死爷爷了!”

说着,好像凭空长了不少气力,铁风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没头没脑的对着葛台朗绰就是一顿狂扎。那枪仿佛长了眼睛,枪枪中的。当铁风一枪扎在葛台朗绰的心脏,彻底解决了这个男子时,大家惊讶的发现,葛台朗绰的身子都被扎成了蜂窝。

说实话,葛台朗绰的死阿史那也思拖和阔别忽都没有多大的感觉,看见他的尸首就像看见别的死在沙场上的兵士的尸首一样。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也思拖却觉得有些欣慰,本来就想着怎样让妹妹摆脱了这个男子的,如今倒解决了。在刚才的事情上,似乎铁风的作为更像个男人。

隐隐的,也思拖的心底有点什么东西悄悄动了一下,如果妹妹的男人是一个像铁风这般的汉子,那今后,自己就会宽心许多呢!

有阔别忽当“人质”,史过和铁风顺利地逃离了也思拖的包围圈。不过铁风浑身是伤,刚才虽然把葛台朗绰打死了,自己也几乎走不了路了。

没办法,在也思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史过跟阔别忽一道带着铁风又悄悄回到了忆南山庄,好让铁风在那里疗伤。

但是国家上的事情还是得公事公办啊。暗示阔别忽找了大夫好好医治铁风,也思拖当然不会也放过史过。这家伙是一大劲敌,他要是肯降了突厥最好,否则,怎么能放他回大唐呢?!

看见也思拖对铁风没有恶意,又有阔别忽和云珊照顾着,史过便放心了,逃离也思拖的追击根本不是难事。于是,等阔别忽找人治疗铁风之后,史过就闪身出了忆南山庄,三下两下摆脱了也思拖的追赶,加快速度要往临牧城赶路。因为凭自己一个人,要带着重伤的铁风返回大唐,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刚飞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原来,是师傅万俟乐山。

第七十二章(下)

“啊?爷,师傅怎么会这样做?”听见史过说师傅让他把霜菊让给万俟展鹏,史放惊讶极了。“那天在云珊的擂台上,师傅不是对少夫人的印象很好吗?”

“我也不知道。”史过皱皱眉,“任我怎样问询,师傅都不愿说明缘由,只是说让我不能跟霜儿在一起了。我觉得他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爷答应了?”史放紧张地问。

“你可也糊涂了。如果我答应了,师傅还能把我缚在洞中?”史过苦笑了一下,“我跟师傅说了,吃穿住用、高官厚爵,随便什么都让得。唯独霜儿,死也不让!”

“啊?!”史放脚下差点踏空,踉跄了一下,马上又稳住了,继续跟史过一道边飞边说话儿。幸好当初及时刹住了对少夫人的感情,看这小爷的情形,除非是少夫人的心思不在爷的身上,否则,恐怕就算天塌了下来,爷也不会放开她的。“所以师傅就把爷捆在洞中,不让爷跟少夫人相聚?”

“是啊。师傅说既然万俟展鹏跟随着霜儿,让我就不要跟着去了。见我不从,便点了我的穴道,把我捆到这里来。说是要等万俟展鹏跟霜儿成就好事之后,才能放我出来。”嫌衣摆碍事,史过干脆把衣摆掖在了腰带里。“你刚才来得算是巧极,师傅正好去找吃食了。若是让他撞见,恐怕咱们要一块儿被绑了。”

“是呀,真是巧呢。爷,不如我们从人烟密集处行走,免得让师傅轻易得了咱们的踪迹。”史放提议。

“不必特意找人多的地方,只捡离幽州最近的路就可。”史过答道,“你既说连突厥百姓间都知道了霜儿去与阿史那金龙和亲,师傅肯定也会很快知晓。见我走掉,他定知道我是往幽州去了,瞒也瞒不过的。所以要紧是抓紧时间赶到幽州救出霜儿倒好。”

“嗯。”史放点点头,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久战沙场的人了,自己怎么竟会有这么可笑的主张。“爷说的极是,咱们快些去幽州吧。就不知现在长安府上有没有受少夫人女扮男装的牵连,也不知道老爷怎样了!”

史伯略怎样了?既然霜菊乖乖地跟着阿史那银龙走了,长孙无忌当然是让史伯略毫发无损的回家了。不但放了人,赏了一大堆好东西,还又升了官。加封史伯略为从二品镇军大将军,授临牧县公。史过虽然不在,也封了个从五品游击将军,授参军之职。这史府可是惹不起,北疆的安定,还指着他们家呢。

本来看见霜菊被封公主、和亲突厥,史伯略就很是难受。儿子这么一个知心亲密的爱人,一眨眼就没了,到时怎么跟儿子交待啊?!可是回到府中,看见那个挺着大肚子自称儿媳妇儿的董筱琬,更是让史伯略大大吃了一惊。在临牧城也待了些日子,怎么一直也没听那帮孩子们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儿媳妇儿?!

“父亲大人,请恕筱琬不方便全礼,他日定给父亲端茶谢罪。”怯生生、娇柔柔的说完,董筱琬便气喘吁吁、娇柔无力地坐在了襄阳让吹雪给摆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不妨事,都是一家人,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史伯略对着董筱琬摆了个十分官场的笑容,心里却对这个出身大户的儿媳妇有些不喜。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身上没有霜菊丫头的从容、淡定和率真,这个女子有些爱作势。

不过,自己的老母亲看来是很在乎董筱琬肚子里的孩子的。也罢,就当是看在自己的孙子的面子上罢。不过有些让人弄不懂的是,曾经一直认为儿子在感情上跟自己是一样的啊!

看见连史伯略都接受了自己,董筱琬得意极了。

前些天找了个机会,已经跟史遥谈过。史遥说让自己好自为之,除非年节大礼,否则平日都不会回史府的,所以他当然就不会说出真相了。这次又得了史伯略的认可,襄阳是更不用说了的。现在,就只剩下史过了。既然他还没回来,那且先不想他的情况。即便他回来了,也不必怕,只要用那襄阳的老命和史府的声名来威胁,不怕他不承认啊!

看一眼站在角落里不想引人注意的史遥,想到得意处,董筱琬不由得笑了。

“呵呵,看看筱琬,笑得这样甜蜜,显是要做娘亲的人了。伯略,你也就要当爷爷的了。要是过儿能跟你一道回来,咱们家团团聚聚的,那该多好!”已经知道了史过不是真的傻,襄阳高兴了好一阵子。虽然失了霜菊,但是这家里儿孙齐聚,娇媳美妇,也该算是十全十美了吧。

看着襄阳幸福的笑容,溪华却摆了个犹豫不决地表情,站起身来,走到襄阳和董筱琬身边。

“姑姑,溪华本来应该祝贺姑姑要当重祖母的。不过,”说着,故意把声音压低了,但是又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有些事情要是溪华不说,又觉得对不住姑姑,坏了史家的纯正血脉啊!”

“什么?!”襄阳十分吃惊,这话里话的意思听出了些。不过从得知董筱琬有了身孕后,溪华一直都挺照顾的,不想以前一样总跟自己拧着性儿。这次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董筱琬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不妥?!

“大娘!”溪华还没有答话,董筱琬的脸刷地就白了,无比迅速地站起身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情形让史伯略一头雾水,只能扶住母亲在一旁看着。可是那边史伯策和史遥的脸色也都变了。史伯策连忙过来拉扯溪华的衣袖,只说溪华累了,让史遥一并过来,要把溪华带回房歇息。

可是溪华却把衣袖扽了回来,冲着史伯策和史遥狠狠瞪了一眼。

“谁说我累了?”说着,溪华径自坐到了襄阳的旁边,挽住襄阳的胳膊。“姑姑,您不是一直说史家的血统要保持纯正吗?溪华斗胆,侥幸知晓了一件事。姑姑可以让筱琬说说,这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啊!”

“你说什么?”襄阳根本不能也不愿相信溪华的话。但是,这种事情,料想溪华也不敢随便混说的。于是便勉强正了正神色,说道:“溪华,平日无甚大事,我一直纵容着你,这些年也够得了。有些话不能胡乱说,我想你该明白的!”

“溪华当然明白。”溪华依旧挽着襄阳的手臂,仿佛跟襄阳很贴心的样子。“溪华的嘴虽然不讨人喜欢,可是没跟姑姑撒过谎啊。这孩子的来历,董筱琬最清楚,溪华只是侥幸得知。姑姑要是不信溪华,可以问问遥儿,问问吴嬷嬷,还有那个吹雪丫头。”

吴嬷嬷当然不会出现在这聚会的场合。董筱琬已经又瘫坐在了椅子里,面色铁青。史遥愣愣的看着襄阳,也忘了去拉自己的母亲。吹雪却吓得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看见眼前的情形,精明的襄阳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于是,屏退其他仆从。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两个儿子,一个孙子,还有溪华、董筱琬、刘嬷嬷,当然,还有那个跪在地上的张吹雪。

“好了,吹雪丫头,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吧。”襄阳严厉的看向吹雪。

“太,太夫人。不关我家小姐的事啊。”吹雪吓得浑身哆嗦,“不是,是,我家小姐不是有意的。她,她,原本是想,让我们爷喝那药酒的。”

“药酒?!”襄阳惊道。

断断续续的,张吹雪把那天的事情一点点地都说了出来。史伯策的脸色煞白,董筱琬早如昏死过去,史遥一脸愧疚。只有溪华,还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听到这些,史伯略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为老母亲的身子担忧,但又为儿子和霜菊欣慰。虽然那丫头去了突厥,不知道以后两人还会不会有交集。但是在感情上,自己好像不能接受背叛。

襄阳越听脸色越难看。但是,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怎么说,也是史家的骨肉吧!

沉默了半天,襄阳仿佛很疲惫地对董筱琬说:“罢了,你好生待产去吧,这些日子也不必来见我了。”然后又看向大家,说道:“这事情就到这里了。以后要好生对待这孩子,好歹也是我史家的根苗。”

边说着,心里也盘算着,等亲孙子回来,要再娶房孙媳,好生儿子承爵位啊!

“姑姑!”这回溪华竟没了刚才无辜的神色,脸上的微笑看着让人发寒。“您又错了。这孩子怎么是史家的根苗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遥儿的孩子,当然是我史家的根苗。”襄阳气愤地冲溪华说道。其他人也很惊奇,除了史伯策。

“所以我说姑姑错了。”溪华诡异地笑了,“遥儿本就不是史家的根苗,他的孩子又怎么会是史家的根苗呢?”

一语霹雳!屋子里惊住了史伯略、史遥二人,倒下了襄阳、董筱琬、张吹雪三人。

一时间,史府上下乱成一团!

第七十三章(上)

自从二十多年前的一天,当继母领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回到府上时,只是第一眼,史伯策就深深爱上了她。从此后,娇惯、宠溺,柔言细语,凡是恋爱中的男人该对心爱女子做的,他都做到了。但是,这个女孩子却从没正眼看过他一眼。她喜欢自己的弟弟,继母的亲生儿子,史伯略。

后来继母做主,把这个管她叫作姑姑的神秘女孩儿许配给了自己,这让史伯策非常高兴。愈发娇纵这个女孩子,希望有朝一日,这个叫作溪华的女子能真正接受自己。

他陪伴她,安慰她,以她的喜好为自己的目标。跟她一起争求将军爵位,虽然其实并不在乎的。由着她寻了个假儿子,眼见着她给弟弟的亲生儿子下了慢毒,掩护她跟六王爷和丹阳公主串通一气,甚至跟突厥人勾结……种种一切,不过是想要博她一笑。

可是,本来一切如她所愿走了下来。何霜菊去了突厥,史过的性格该是随自己的弟弟,那么,就不会再有后嗣。毫无疑问,只能是史遥承袭爵位,她也将肯定是未来的史府女主人,目的即将达到。但是,她为什么又要把史遥不是亲生儿子这件事情给捅了出来呢?老母亲气晕了,她女主人的愿望也破灭了。更受不了的是,把史府搅得乱成一团之后,她竟然不见了,失去了踪影。

整整三天,史伯策就这么坐着,没有说过一句话,吃过一口东西。三天之后,来到依然昏迷的襄阳床前,看着头发全白的继母,想到继母曾经对自己的好,还有溪华对自己的一直不在乎,史伯策哭了,大哭之后,又大笑起来。之后,便傻了。真的傻了,不是如史过样的假装。

本来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才该生产的,但是那天的事情给董筱琬的刺激太大了。将军府女主人的梦想瞬间破灭,甚至孩子的亲生父亲连史家人都不是。自己从一个让众人放在掌心呵护的宝贝疙瘩,一下子变成了无耻荡妇。而且“荡”都“荡”错了对象,一时间成为笑柄。

于是,当天晚上,万分痛苦中,董筱琬的孩子提前来到人间。产后虚弱,心情郁闷。苦闷的要接过孩子,谁知刚抱到怀里,董筱琬就撒手西去,连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这是一个可恨又可怜的女人,自以为机关算尽,却都不知怎样就进了人家的套子。去了也好,老天爷毕竟没有薄待她,怎么说,她也存下一脉骨血了。

史遥百般追问下,吴嬷嬷痛苦地告诉他,自己才是他的亲娘。

原来,当初溪华得知远在临牧城的史过妈妈有了身孕后,为了能比史过的妈妈早生出男孩,以袭承爵位,便也装作怀孕,并指使人四处寻找替代品。

那时正是先皇帝李世民要和突利的叔叔颉利可汗打仗的时候,吴嬷嬷本来住在边地。有一天,丈夫被突厥人硬拉了去。于是,她就只好自己挺着大肚子往大唐腹地逃难而来。半路正巧遇见了溪华派出的人。那人把事情跟她简单说了,并且说,如果生了男孩,还能够承袭将军爵位。于是,吴嬷嬷就跟了来。爵位不爵位的问题根本没在考虑之列,吴嬷嬷只是想着怎样才能保全丈夫的这点骨血。按当时的情形,如果不跟了来,都不知道到哪里安身,怎样养活孩子更是个问题。

来了之后,如夫人所愿生了个男孩,没过多久,边关报来喜讯,二老爷家也得了个儿子。吴嬷嬷已经摸清了史家的一些事情,溪华和史伯策似乎对儿子也很好,溪华更是一门心思为了史遥的前途奔忙。

为了报恩,吴嬷嬷便加入帮助溪华的行列,当初史过回来,给史过下的慢毒,就是吴嬷嬷跟溪华一道寻来的。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忍,所以整天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愿跟史家其他人接触。

史遥震惊极了,原来天天孝敬的娘亲不是娘亲,原来以为的乳娘,竟是亲娘。其实对于自己和亲娘来说,史府是有恩的。虽然老奶奶更偏心史过些,但是在吃穿住用上却也没薄待了自己和自己曾经唤作爹娘的人。奶奶更是帮助自己开立了现在的店铺,为自己将来的后路都做好了打算。

看着床上依旧昏迷的奶奶,史遥心绪万千,深深鞠了一躬。帮着史伯略处理完董筱琬的后事之后,史遥带着傻了的“父亲”,带着亲娘吴嬷嬷,带着自己的骨肉,回到了自己的店铺。

这次回京真是事连事,都没有喘息的功夫。才从大牢里回家,打算好好孝敬一下老母亲,毕竟这么多年了,都没在身边。可是才进家门,就出了这样一档子事情。

大哥疯了,董筱琬死了,老母亲昏迷不醒。皇上好心的亲自来看望过,并把万俟展鹏也派到史府救治襄阳。或许年纪大了,或许太累了,襄阳竟不能醒来。好在万俟展鹏说襄阳并无生命之忧,她之所以不醒来,是因为她“不想”醒来。

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就越是引人注目。史家这种人家,在百姓心中的被关注度仅次于皇室。发生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瞒得过无孔不入的老百姓呢。

于是百姓间沸沸扬扬地流传开了史家的闹事,只是更多了些小百姓的加油添醋而已。不过好在史家大老爷一家子在史家的地位并不重要,所以这些事情充当了一个月余的谈资之后,也就没有人再提起了。

但是史伯略觉得很累,二十几年了,在边疆待得也久了,好像习惯了北方那种干爽豪迈的风气,竟不适应也参不透京城这些乱事。

从小也是科班出身,读过书识过字。历史典籍也知道不少。其实对于溪华找假子、妄袭爵这种事本不奇怪的,史上这样的事情也是不少,还有更甚的呢。但是一直就不明白溪华到底是怎样一种人。

母亲刚把溪华带回来时,她对自己很好。后来史过被接回长安抚养,溪华下毒的事也就罢了,毕竟儿子不但无碍,还学了一身本事。如今又知道史遥不是她的亲子,这也能明白。最让人奇怪的是,照现在的状况,史遥继承将军的爵位是很明显的了。但是为什么溪华竟在这时候说出史遥不是亲生的事?难道她不是想坐主母的位子吗?她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企图?管母亲叫姑姑,可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哪一房的表姐。不明白啊!

太乱了,越是权力的中心地,就越是乱!也听霜菊说起过,那个叫做袁不屈的名医现在突厥。于是,史伯略干脆遣散了家奴,只留老管家和史敖看守府第,辞别皇上、告别京城,带上昏睡不醒的襄阳,去临牧城上任了。

也许临牧城的气氛,会让母亲“愿意”醒过来。也许机缘巧合,能寻到袁不屈。……

“皇叔、皇姑,这溪华还真是厉害,竟把好好一个将军府都折腾散了。”高阳激动的说道。以前还真是小看了她,以为她只是小打小闹的上不了台面呢。

“是呀。这样一来,咱们在京城就少了一大劲敌,更方便今后行事。何霜菊和亲东突厥,阿史那金龙暂时也应该不会有异动。史伯略去了临牧城,阿史那摩硕那边我们也不必担心,为了这个小皇帝,史伯略会阻住西突厥的。那我们现在正好能踏踏实实的筹备我们的力量。等过三五年羽翼丰满了,就联络阿史那金龙,一道举事。只要出兵相助我,就能得到几个州县,他不会不做这样的好事的。”李元景点点头,无限憧憬地说道。

“可是,溪华不知道去了哪里。”丹阳插口,“六哥岂不是少了个好谋士!”

“嗯,这溪华确实奇怪啊。既然不是她亲子,当初她帮我们时又说是为了史遥?如果她本是想要为了自己今后的事情作打算,如今正好史遥能承爵位了,她为什么又要把真相说出来呢?这样她不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李元景也想不明白。“如今这个样子,她竟不知去了何处啊!”

第七十三章(下)

熊熊燃烧的篝火,香醇辣口的烈酒,纵情豪放的歌舞,热情真诚的人民。幽州的突厥百姓驻扎地上,大家正在举行热烈的欢庆仪式,欢迎大唐公主远道而来。

不管怎么说,对于和平的渴望,突厥百姓和大唐百姓是一样的。谁不愿意阖家团聚,谁不愿意安稳度日。如今,这美丽的姑娘不顾自己中原女儿的娇弱,带着和平的希望来到草原,百姓们带着最淳朴最真诚的心情,真心欢迎她的到来。

如果不是来“和亲”,霜菊对于能来到这一千多年的北京也是十分高兴的。这里哪有千年后的景象,虽然也有城池住房,但是住在固定住房里的大多数是官员和有钱人,广大老百姓还是住在城北广袤草原上的毡帐里,建房屋的成本比搭毡帐高多了。可汗忙着囤兵聚马,争城夺地,哪里有闲功夫给老百姓建住房呢。大家也作生意,也放牧。让幽州很好地保留着游牧民族原来的味道。

阿史那银龙一直形影不离的跟着自己,霜菊知道这是凝碧的“命令”。凝碧躺在可汗府的客房里休息,但是霜菊作为新王妃,是要出来行礼的,于是凝碧就央求了阿史那银龙保护照顾霜菊。呵呵,这家伙真是听凝碧的话。

霜菊冲银龙笑笑,端起一大碗奶酒,冲着周围迎接自己的百姓敬了一敬,便一口喝了下去。这奶酒也是阿史那银龙体贴的准备的,草原上的烈酒哪能让霜菊碰,一般男子都对付不了呢!不过阿史那银龙没有料到,自己视如清水一般的奶酒,对于霜菊的酒量来说,还是太烈了。

晕晕沉沉的,阿史那银龙只好把霜菊也送回了可汗府。

这就是洞房吗?红彤彤的一片,摇曳的烛光下,红得把眼睛都晃花了。歪了一个踉跄,霜菊一屁股跌坐在床边。家具是汉人的家具,屋子里的布置也是汉人结婚时的布置,床上红红绿绿的被子更是跟自己和史过结婚时的一样。

结婚!

自己又要结婚啦?好像是。可是,新郎不是史过,有点不对劲儿耶!本来还迷迷糊糊的霜菊呼地就醒了。

自己之所以能一直这么镇定,其实正如凝碧那天说的,心底一直藏着一份希望,那就是关键的时刻,史过能够出现。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当自己遇到危险时,他肯定会驾着七彩祥云来到自己身边的?!可是回首一遍自己遇到的一切一切事情,有史过及时出现英雄救美的时候,但是也有他没有出现的时候呀。

摸了摸宽腰带里别着的短刀,霜菊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这刀是刚才在庆祝典礼上偷偷抄来的,凝碧很聪明,婉转地提醒了阿史那银龙,不让自己能碰见利器,她知道自己的脾气。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这是自己曾经放在嘴边的话,今天被凝碧磨叨了无数遍。因为凝碧知道,有些东西说起来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

可是凝碧其实还是摸不透自己的心思的。自尽并不是首选,心里最大的希望还是史过能够出现把自己救走。但不论是被救走,还是自尽,却又都让人心里不能踏实。

和亲最直接的目的就是为了唐朝和突厥间能够和平共处。这阿史那金龙本来就对大唐虎视眈眈。不论自己走了或者死了,不是更会激怒他吗?!出兵大唐就更有理由了。

虽然没有那么忠诚,真的愿意为了唐皇室的安稳而牺牲自己。但是,真正来打仗的毕竟都是老百姓啊!都是如花虎、花彪这样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啊!为了他们,自己只是牺牲一个身体而已,算是很值得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傻傻的贞节观念其实是可笑的,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比保住那个脆弱的贞节要重要得多。史过无心做的糊涂事,自己不是都不怨他了吗?!但是,或许是来到古代久了,是不是观念都被同化了?心里总有些不甘,自己的身体,不愿意让别人碰,只想把最美好的事物留给最心爱的人啊。唉,真的很是矛盾呐!

而且,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一直都是阿史那银龙跟在自己身边,老百姓在欢迎自己,那个要跟自己和亲的家伙怎么没有见着?!好像路上听突厥的侍女说过,突厥的成亲仪式,也是要男女一道祭祀天地的。而且就算还有什么自己没弄明白的风俗细节,这阿史那金龙也该在公共场合摆个样子吧?连面都不露,不是明摆着不把大唐放在眼里吗?!

咣当!房门被一脚踹了开来,摇摇晃晃地进来一个身形彪悍的男人。

这男人可笑地穿着一身看起来文邹邹大红喜袍,可是那脸长得跟阿史那银龙一模一样,狂野透了。嗯,狂野似乎不对,该说粗野才对!但是却少了些阿史那银龙的柔和,更多了些霸道。

这应该就是阿史那金龙了吧!真是想什么什么来。霜菊腾地站了起来,盯住这熊般的男人,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腰带里的刀把上,心里其实害怕极了。

男人好像也不喜欢那件大红袍子,两三下就扯掉了。天啊,也太超前了吧,这男人下身穿得很整齐,上身竟然是空心穿着外袍的。看着阿史那金龙黑乎乎、毛茸茸、肌肉疙瘩块儿的胸膛,霜菊眉头一皱,突然一扭头,竟不解风情地狂吐了起来。

阿史那金龙本来迷蒙惊艳的眼神里,又闪出了些玩味。这个女人,不但聪明漂亮,还很可爱有趣嘛!或许,如弟弟所说,真正把她收服了,对突厥、对自己,都不是件坏事。

刚才没有出现在欢迎和行礼的现场,其实就是想给大唐一个下马威的。公主!公主又怎么样?况且又不是真正的公主!溪华派人匆匆赶来,跟自己说,这女人很不简单。那些对付阿史那也思拖的奇思巧计,大多是出自这个女人。在阿史那也思拖重重设计下,她和她原来的相公不但设计解了临牧城之围,竟然还从图察加阿史那也思拖的眼皮子底下把史伯略也给救了回去。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溪华的意思是,让自己把她要了过来,这样,史家就会对大唐的新皇帝心存不满。即使不会直接反叛,那么当史家军队在边关对付阿史那也思拖的时候,自己要是挥兵入唐,料想他们也不会“及时”去解围的。而且,把她放在自己这里,若是今后真的跟大唐翻了脸,还能让大唐少了一个得力的谋士。这是一举两得的办法,对于自己来说,只是要多做两口饭菜养活一个女人而已。

不过溪华的主意也不全面,自己真的被这女子吸引了,或者会一举三得,自己还能得到一个了不起的王妃!

等霜菊停止了呕吐,阿史那金龙哈哈笑了两声,走到霜菊面前,伸出粗大的手掌,温柔地掠起霜菊搭在眼前的一缕头发,要给她别到耳后。

“啊!”霜菊吓了一跳,刚一扭回头,那大熊就站在自己面前了,还靠得这么进,还动手来碰自己的头发!旁边还是自己吐的一堆秽物,他都不嫌弃吗?

想着,霜菊闪到了一边。冲着阿史那金龙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那个,你就是阿史那金龙吧。”想了想,“嗯,不是,我是想说,你就是可汗吧?!”

“你愿意叫我阿史那金龙也可以。”大熊满脸笑意,一大步又跨到霜菊跟前,“或者,按你们大唐的规矩,叫我相公也行。”

“那怎么行,我还是按你规矩叫你可汗好了。”这粗壮的家伙态度怎么这么暧昧,太让人受不了了。害怕的心情都不那么强烈了,霜菊觉得有些恶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汗,你看,我今天有点不舒服。”霜菊指了指床边吐的东西,“污了这房间。你这么尊贵,还是换个房间休息吧。我把这里收拾一下好不好?”

看着明明害怕的女子非要强装无所谓的神态,惨白着小脸,还能想这些可爱的主意来打发自己,阿史那金龙的笑意更深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是要换个房间。来人啊!”应声进来两个突厥女侍。

“王妃不胜酒力,你们收拾一下这屋子吧。洞房改在我的卧房,你们先送点儿点心过去。没有我的命令,明日上午之前都不必来人伺候了。”说完,阿史那金龙对霜菊坏坏地一笑,“我的王妃,你对本汗的安排还满意吧!”

“啊呀!”一声惊呼,霜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史那金龙抓起来放在肩上扛走了。进了一个大院,遣了里面的卫兵,走进这院子的主房,进去就把霜菊扔在了床上。

“可汗,恭喜你得此佳人。请干了这杯吧!”屋子里,竟然还有一个人。那人打扮是寻常突厥人打扮,站立的位置正好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而且还背对着霜菊。不过,这声音有些熟悉呢!霜菊疑惑地看着那人的背影。

“果真佳人啊。本汗多谢溪华了。来,干杯!”阿史那金龙爽快地喝了那人递过来的酒之后,那个人拿着酒杯,轻轻地走出了屋子,把房门关上了。

溪华?!一样的名字?还是同一个人?

霜菊大吃一惊,不过容不得多想这个“溪华”的事情了。

这时,只听见阿史那金龙闷闷地狂喝一声,说了句“该死”。突然,眼睛慢慢就红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就像喝醉了酒似的。

跌跌撞撞地来到霜菊跟前,把霜菊堵在了床上,红通通的眼睛直直盯着霜菊,满眼横泻的都是野兽般的情欲。

“王妃,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还是办正事吧!怎么能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呢?!”

说罢,一挥手,拉掉了霜菊捆得紧紧的突厥宽腰带,那把短刀掉在床上。阿史那金龙嘲讽地一笑,把短刀一下子甩到了窗外。“嗯嗯,好姑娘。洞房里可不能带着这玩意儿。”又一伸手,拉掉了霜菊的外袍。

“喂!你疯啦!”霜菊被逼进了床的里面,虽然也知道这是错误的地方,要是那头色熊扑上来,自己不是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不过这人真的很奇怪,刚才在新房时,虽然也是调笑,毕竟还是正常的举动。这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莫非,刚才那杯酒有问题?!啊!看着阿史那金龙的样子,霜菊才反应过来,那杯酒里,难道被放了传说中的春药?!真是该死!

“见到你的模样,正常男人都会疯的!”阿史那金龙狠狠地说道。心里其实明白得很,自己是喝了虎狼药。

那个女人安的什么心肠?这何霜菊自己早晚会得到的,更想得到的是她的心啊!不过现在看来,只有先得到她的人再说了。这种药俗称“好事急”,用了它,发作时就马上要和女人成就好事。不然不但用药的男人会半年不举,还会伤了筋脉。自己的大妃是个敏感的女人,在唐朝公主到来之前就说要回去探望阿爸,早离开了。所以,现在只能先唐突佳人了,该道歉该补偿等以后再说吧。

想着,阿史那金龙利落地把自己脱得干净了,也爬上了床。

霜菊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直是好孩子,连过分的片子都没看过。看见阿史那金龙赤裸的身体,吓得眼泪都掉了出来,顾不得许多,飞快地要往床外冲去。可是那大熊在外面守着,哪里冲得出去?!

阿史那金龙仿佛很兴奋,哈哈笑着,一伸手拦回了霜菊,顺便把霜菊的内衫也扯了下来。

完了!霜菊也不挣扎了,绝望地闭上眼睛,等着灾难的到来。跑也跑不掉,死也死不了,尽管不愿意,又还能怎么样?!

等了有一分多钟的时间,阿史那金龙却没有碰着自己,怎么回事?霜菊悄悄睁开眼,看见他正呆呆的盯着自己的胸脯。

虽然马上红了脸,可是霜菊也觉得奇怪,自己还裹着围胸呢,又没外泄了春光。而且,这个十六岁的身体还没有发育起来,实话说这胸脯确实也没啥好看的。这阿史那金龙不像是没碰过女人的样子,怎么竟看得愣住了?!

“你!”看得出他在强忍着欲火的煎熬,“你这玉佩哪里来的?”阿史那金龙欺近身前,伸手往霜菊胸口戴的玉佩就要摸过去。

“混蛋!”一声怒喝,一个身影破窗而入,一脚踹开阿史那金龙,脱下自己的外衣裹住霜菊,抱着她就飞了出去。

第七十四章(上)

荒郊野外,寂无人烟,山坡旁有间废弃的破庙。这庙应该是汉人的建筑,毁于战乱。不过庙再破,也比露天强啊,起码它的断壁残桓可以遮住火光是吧!

四面残壁后面,小小的生着一堆火。一个男子躺在火堆旁的草堆上,眼睛紧闭,呼吸均匀,一只手却紧紧攥住一个女子的手,睡梦中都不松开。

肮脏的憔悴的胡子拉碴的脸,依然那么俊美。女子的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男子的脸庞。

束发早不知掉到哪里了,头发胡乱散着,没有了第一次看见他时那种飘逸的感觉,看上去狼狈极了。女子眼中又漾出泪水,心疼万分。

身上披着的衣服还是那次在图察加分开时穿的那件,划得有些破烂,还有些许汗臭味。

女子的脸垂在男子的脸上,痴痴地俯视着躺着的男子。这个人显然是累坏了,哪里还有以前的潇洒和昂扬。几滴眼泪淌落下来,滴在了男子的脸上,一滴泪珠儿,滚进男子的口中。

“怎么了?霜儿?”男子呼地坐了起来,在脸上抹了一把,“我怎么睡着了?发生什么事了?”

霜菊赶紧摇摇头,眼泪却哗地泻了下来。

“好了,乖,没事了。”史过马上把霜菊揽进怀里,抬手擦着她满脸的泪水。“马上就要到大唐地界了,他们应该不会找到这里的。”

“过儿,你多久没有休息了?”霜菊问道,泪眼婆娑地望着史过的眼睛。虽然眼里满溢温柔和喜悦,可是藏不住的疲惫还是刺痛了霜菊的心。

“少夫人,爷就跟疯了似的。”另一个脏兮兮的家伙正好抱着一个大包裹走了进来,听见霜菊的问话,接口说道,“本来就被师傅点住穴位那么长的时日,血气还没有顺畅。我刚给解了穴,立刻就往幽州赶来。除了三天前实在不能坚持,宿了一夜,吃了点东西外,一直都没停过脚呢!”

史过瞪了史放一眼,没有说话。

史放把包裹放在地上打开了,从里面掏出一双靴子。“少夫人,你给爷比划比划大小合适不,应该差不了多少。我去弄点水来,给爷洗洗脚换上吧。那功夫再高,人也是肉长的,再使轻功,也是得用脚走路啊。脚都磨得烂了,怎么禁得起这样折腾!”

“阿放!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看见霜菊更难过的样子,史过忍不住了,赶紧冲史放嚷道,“哪里就这么娇气了,行军打仗,也没少了流血流汗。这一点怎么就禁不得了?”

“过儿,史放也是关心你嘛!”知道史过怕自己伤心,所以喝斥史放,霜菊赶快替史放说了句话。

“就是。爷,今儿你也别拦我,你让少夫人评评道理。”也许是“欺负”史过累得不能动弹,霜菊又帮自己说话,史放越发多话起来。

递给霜菊一件新外袍后,一边往外一件件拿着包裹里的东西,嘴里还一边说到:“少夫人,你看,爷被师傅点住浑身大穴,捆在洞中月余,那一身的血气根本没法流畅。本来以爷的功力来说,也无大碍的,解穴之后静坐运功两三日就可以了。可是这回事急,不但没能静息调气,还马上就运了轻功。少夫人,你说这血气一急……”

“行了!”史过急了,“幸好没听你的,若是半路歇息时候长了,霜儿就不知怎样了!”

听见史过这样说,史放脸上也显出矛盾的表情,没有再往下说。自己的爷说得没错,如果多耽搁一会儿,少夫人就会遭阿史那金龙的毒手了!

“霜儿。”史过扭过头又看向霜菊,“你知道,昨晚在新房里没有找到你,我们多着急吗?!我跟阿放便分头寻找。正好我转悠到那个大院子时,忽然就看见有东西从窗户掷出。近前看了,是把短刀。只是想着那屋里有人,我开始想要进去挟制了,问出你在什么地方的,谁知竟会是你?!”

说着,史过好像很后怕的样子,拥住霜菊的手也紧了些。

“你知道,霜儿,看见阿史那金龙那样对你,我也恨不得杀了他,但是你可不能犯傻。那把短刀,无论你本是想用来杀他,或是自尽,最后都是你逃不出一死。我不允许!”史过的情绪有点激动,“霜儿,记住,无论今后遇到什么,你都不能有轻生之意。‘活着就有希望’!这是你总爱说的,你也要做到才行!”疲惫的眼睛忽然睁得炯炯有神,皱着眉头直看着霜菊。

“可是、不过、如果,我被人家欺负了,我就觉得、就觉得,不能再见你了。”吞吞吐吐地说道,霜菊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这么死心眼的要有这样的想法,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傻丫头!如果你死了,就真的不能再见我了。”史过把霜菊的脸扳正,正对着自己的,很严肃地说道:“记住,我不在乎别的,只要你活着!活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样的男人,怎么能不叫人感动?!霜菊无限依赖、无限信任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流着眼泪,什么也说不出,只会不住地点头了。

包裹终于掏干净了,都是些干净的衣物鞋袜,史放刚辛辛苦苦地从一户汉人的家里买来的。

边忙活着,史放边不住感叹那两个人的感情。看两人说到这里,互相凝望的脸越离越近,马上就要贴在一起了。于是赶快从破烂的供桌上抄了一个供果盆就悄悄跑了出去。还是打水去吧,嘿嘿,这种事情看了,可是会长针眼的!

刚才找衣物时顺便发现了一条小溪,离开破庙有些距离。史放乐颠颠地往溪边跑去,赶紧打些水给爷和少夫人洗洗才好,赶了这些天的路程,风尘仆仆的都不成样子了。

不过,千幸万幸是把少夫人救了出来。当自己伸手要从爷的怀里接过少夫人时,那个总爱逞强的家伙都没有拒绝。估计爷是看见少夫人平安,心里一放松,就泄了气力,撑不住了。不然,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阿史那金龙。依爷的脾气,有人敢这么对待少夫人,都得死上多少回了!

等把爷跟少夫人护送到了大唐地界比较安全的地方,自己还有一个艰巨的任务呢,就是回来救凝碧。

少夫人说了,凝碧为了救主,已经身受重伤。这回自己跑出来,万一突厥人把火气撒在凝碧身上就糟糕了。如果不是这次爷的气息没有调好,救凝碧也不是难事,但是依爷的现状看,如果真再去找凝碧的话,大家就都跑不出来了。不过还好,少夫人说阿史那银龙应该会照顾凝碧,他好像对那丫头有些意思。

这样更好,凝碧对自己的心思多少看出了些,但是自己一直没有回应。不论是凝碧,还是云珊,都是好姑娘。可是明知还不能全心全意对待她们时,就去应承她们的感情,那是很不负责任的。对于少夫人,虽然已经明智的压抑住了自己的感情,可是,如果需要,自己和爷一样,都会为了少夫人而放弃一切的,包括性命。

摇了摇头,还是赶紧打水吧。现在看着虽然挺安静的,谁知道黑夜里都藏着些什么。快些打了水回去要紧,现在的情形,真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也就是自己还能应付应付。爷的身子现在可是再运不了功了,至于少夫人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吓唬吓唬人罢了。

“噗嗤!”眼角还挂着泪,霜菊却憋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史过有些懊恼,又不知道霜菊到底怎么了。眼见就要一亲芳泽,这丫头竟然敢喷笑出来?!

“呵呵呵呵。”看着史过的脸,霜菊心里也十分懊恼。本来很感人很温馨的场面嘛,都要吻上史过的唇了,怎么就笑了出来,都让自己给破坏了。不过,“你的脸都脏死了,刚才我的眼泪滴上,你一抹,都成花瓜了。”可惜这里没有清晰的镜子,“要是你看见了,也会觉得好笑的。”

“好像很开心啊?!”原来是这样,史过也笑了,翻身把霜菊压在草堆上,“竟敢嫌弃你老公?是不是欺负你老公现在没有力气啊?”说着,脸就覆了上去,“不过对付你这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嗯!”

不等霜菊出口反驳,史过就把霜菊的话堵在了嘴里。

略带着惩罚性的狠狠的吻,把霜菊满心的焦虑和不快都吻掉了。真是的,对这个家伙一点免疫力都没有,这一吻,让霜菊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只能深深配合着、体会着,沉溺于这醉人的感觉。

“啊?!”突然,史过猛地坐直了身子,“有人!”

霜菊也清醒过来,只听外面有人用突厥话叽哩哇啦说了一大通。霜菊疑惑地看着史过。

“是阿史那金龙的人。他们说奉命活捉你回去,阿史那金龙不许他们伤了你。”史过给霜菊悄声翻译道,马上抱起霜菊,把她藏在佛龛之后。

第七十四章(下)

“喂!”霜菊伸手想要拽住史过,谁知这家伙动作还挺快,又跑到火堆边,躺在了草堆上。躺稳之后,还回头对着霜菊作了个“嘘”的手势。

史放说了,史过气血没有调顺,现在不能运功的,那就是说他现在比自己还不禁打。干吗不一块儿藏着?!

不过再想想也是,一块儿藏着跟没藏有什么区别?地上生着火,火旁的草堆上有人待过的痕迹。那边地上,还摊着一堆衣物鞋袜的。如果一个人都没有,那帮人进来了,到处一找,不是就把自己揪出来了?!史过卧在那里,那些人进来了找到自己的可能性就会小多了!

想到这里,霜菊趁外面的人还没有进来,伸手从佛龛前面的地上抄了个落满尘土、挂着蜘蛛网子的烛台,把上面残留的小半截蜡烛拔了。不能辜负了史过的好心,如果他能把那些人说走,就最好了。如果不能,自己就拿着这烛台上的尖尖扎他们去。就算死,也要跟史过死在一处。

而且,史过不是说了,阿史那金龙不让他们伤了自己吗?!嗯,那头大熊曾经对自己胸前的玉佩很感兴趣,没准儿他知道自己本尊的身世呢,所以不让人伤自己?!……

正在想着,忽然“啪”的一声,那个原本是“门”的东西朝里面拍了下来,砸的尘土飞扬,几个突厥士兵从“门口”冲了进来。

这几个人也真是笨呐,还费力气“开门”进屋!那边塌了的一块墙壁,并排走两个人都富富有余,真是死脑筋呢!

那几个突厥兵正气势威严地向史过问话,不过又是说突厥话,霜菊也听不懂,干脆就接着胡思乱想。

不知道是不是史过依然躺在地上惹恼了突厥兵,还是问不出东西让突厥兵非常生气。突然,那边的对话声调高了起来。霜菊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正看见一个小军官模样的人挥刀就往史过砍去,史过就地一滚,躲了开来。

几个突厥兵见史过竟然躲了过去,更加气急败坏,纷纷举着武器就往史过身上招呼。史过只是左躲右闪,脸色惨白,满头是汗。那气血什么行啊调的霜菊也不懂,只是看见史过掀翻了一个突厥兵后,噗地喷了口血,霜菊立刻急出一身冷汗。

“住手!”看见那个小官儿又端着刀凶狠地要冲史过砍下去,来不及多想,霜菊扛着烛台就跳了出来。

“王妃!”看见霜菊,那些突厥兵们都用汉话唤了一声,整齐地跪了下来。

史过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要挣扎到霜菊身边去。忽然,被突厥小官按住了。

“请王妃跟小的们回去!”那个小官说道,却把刀架在了史过脖子上。怎么说也活了三十多年,傻子都能看出王妃对这个男人的情意!小官暗自得意着。

打肯定是打不过他们的!跟他们回去舍身救史过?这是最后的办法!就赌他们不敢伤害自己。于是,霜菊毫不含糊地把烛台的尖抵在自己喉咙上,“放开他,你们都给我滚!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

“不要,王妃!”小官赶快松开了史过,“我们放了他便是,还请王妃跟小的们走!”

“我不去!”霜菊的手可没有放松,“你们自己走。”

“不行啊,王妃。如果我们不把您带回去,可汗会杀了我们的。”小官哀求道,向霜菊靠近了一步。

“如果你要敢碰我,我就先自杀!”霜菊也往后跳了一步,丝毫不松口,“你们就那么死心眼儿啊?回去跟可汗说没找着我不就完了!”

啊?!突厥兵士们面面相觑。生死关头,这位王妃说话怎么跟闹着玩儿似的。

“王妃,您若不从,我就先杀了他。”小官见软的不行,那就还是接着来硬的吧!又拿起刀来威胁史过。

“随便啦。”霜菊紧盯住小官儿,接着赌,“如果你杀了他,我就陪他一块儿死。这么多弟兄都看见是你逼死我的,可汗照样饶不了你!”说着,手里的烛台又往自己脖子上顶了顶。

“王妃!”小官惊呼一声,赶紧再放开史过。

看见阿史那金龙的命令被贯彻得这么彻底,就是不能伤害自己,霜菊简直爱死了那块玉佩,也更确信阿史那金龙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虽然并不在乎这身子的本尊到底是谁,但要是因为这而救下自己和史过的话,霜菊还是万分庆幸和感谢的。

史过却急得想要揍霜菊一顿才是,这臭丫头竟敢这样有恃无恐。虽然刚才是自己告诉她,突厥兵士说阿史那金龙有令不许伤她,可是她的胆子也忒大些了吧?!她怎么敢这么断定阿史那金龙就是真的不让手下伤她,会这么在乎她的性命?!而且,这丫头对自己也真下得了手,那烛台尖戳得脖子都见血印了,她也不怕失手真扎了进去?!!!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她的运气不错,总能赌对了,就像上次赌阿史那也思拖会用云珊交换颜兴和铁风一样。那几个突厥兵果然慌了神色,看样子还真是不敢让霜菊受到伤害。

“弟兄们,咱们今天碰见王妃了吗?”过了半晌,那个小官儿似乎下定了决心,冲身后的小兵问道。

“没有!”身后的小兵们有志一同地答道。

“那还愣着干吗?咱们继续找吧!”小官说道,一挥手,突厥兵士就要集体退出去。

“这可不好,我可看见了你们找到了王妃啊!”一个懒洋洋的女人声音从没有门的门口传过来。

“夫人!”突厥官兵又嗵地跪了下去。“请夫人体谅,可汗不让我们伤了王妃,不然就会杀死我们全家老小。”

“大娘?!”史过和霜菊也愣在那里。

“不要这么叫我了,我才不是你们的大娘呢。”溪华笑笑,走到史过跟前蹲了下来,仔细看着史过的脸。“啧啧啧,好一张迷人的脸!这么狼狈都掩不住天姿国色,长得跟那个妖精简直一模一样。不过这勾魂的眼睛,长得就像你的爹了!”

“你说什么?”史过皱了眉头,怒视着溪华。

“别激动,小过儿。”溪华很开心的样子,回头冲突厥兵士说道,“你们先把这位大唐的小将军带出去,我跟尊敬的王妃有点儿悄悄话儿要说说。”

第七十五章(上)

在山洞里待得久了,出来又是一门心思光顾着去救霜菊,都忘了时日。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了,天上黑沉沉的,厚重的天空中连颗星星都没有,月亮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该是秋暮冬初了吧,夜晚的草原寒风凛凛。以前从来没有感觉过寒冷,今天兴许是没了功力,瑟瑟晚风竟让人生出这样切切的寒意。

史过靠着一块大石坐着,突厥兵士守在一边。

不知道溪华跟霜菊在里面怎么样了,自己现在如同废人一样,只有盼着史放快些回来。不过,那破庙的周围,似乎还沉淀着另一种气息,好像有人潜伏。史过警惕地瞪大眼睛使劲寻找,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天阿史那金龙房里的人,真的是你?”霜菊镇定地望向溪华。

“对呀。”溪华比霜菊更镇定,仿佛在跟最好的朋友唠家常。“猜到就瞒不过你,是不是听出我的声音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怎么样?”溪华的镇定却让霜菊有点儿着慌的感觉,因为这让霜菊觉得从气势上就败了下风,一点儿都没法子揣摩溪华的想法。

“我?只是个可怜的人。说真的,我到底算什么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溪华忽然很烦闷的样子,“不过管他呢!我也没别的想法,就想寻点儿开心喽。比如看见你现在又担心小过儿,又害怕的样子,我就很开心啊!”溪华笑道。

“一直是你在暗算我对不对?从去年的朝花会,到别忧院的地牢?”霜菊慢慢回想着,“我知道了,你也看出了浣紫喜欢史遥。所以那次去朝花会,你就指使浣紫让我们都穿着与众不同的衣服,然后买凶要杀我对不对?”

“这你都能想到,真是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说得太对了!”溪华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坐在了地上,拍拍身边,“来,我聪明的王妃,坐下来,站着说话多累!”然后又指指霜菊手里的烛台,“那玩意儿扔了吧,举着怪沉的。”

“嗯嗯!”看见霜菊想要说话,溪华马上打断了,“你不必拿着这玩意儿威胁我,你的死活我才不在乎呢。看见了吗?”溪华拿出一个小盒子,打了开来,里面装着一个黑乎乎的药丸。“今日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你瞧,那帮不成器的小子不敢动你,可没说不敢动小过儿啊!你若老实点儿呢,我就保证小过儿能活着回大唐。不然,你们俩就只好做同命鸳鸯啦。”

“你怎么知道我要用自尽来威胁你?”霜菊也火了,冲着溪华嚷嚷道。这女人也太厉害了,一下子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而且,还拿史过来威胁自己,太过份了!

“你就不怕我拿这烛台先把你杀了!”说着,霜菊舞了舞烛台。既然外面的突厥兵士不敢伤自己,刚才也被自己吓唬住了,现在必定也不敢轻易动史过的。不管溪华是不是帮着阿史那金龙,至少现在她处于弱势啊,如果自己真杀了她,形势还是会和她没有出现时一样的啊?!这女人就没有想到吗?

溪华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既然我敢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当然就是不怕了。”

话音刚落,就见霜菊把烛台一扔,听话地坐在了溪华身边。

刚才那个豁口的地方,有片衣角闪过。虽然悄无声息、速度飞快,还是被霜菊眼尖地发现了。怪不得溪华这么嚣张,原来有外援啊!好汉不吃眼前亏!坐下就坐下,先跟她耗着,等史放回来就好了。

溪华却还纳了一会儿闷,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把霜菊说通了,本来还打算着多费些口舌呢。不过想那么多干吗?听话不是更好?!

“这才乖嘛!”溪华把小盒子递给霜菊,“给你,把它吃下去。放心好了,我也不会让你太痛苦的。这药吃了不会有感觉,一个时辰之后你才会死。那时候你跟你的过儿应该到大唐地界了,而我也带着那帮东西走得远了。”

无痛无觉?!延时才死?!霜菊忍不住笑了,这些古人真是厚道,害人都害得这么温柔,毒药都做成让人吃了不会痛苦的!太可爱了!

“你笑什么?”溪华奇怪到。知道这丫头有胆有识,可是现在的状况下,她就真这么不怕死,听说这样还笑得出来?!

“啊?没事儿。”霜菊拿过那个盒子,看着溪华。“我说,你就真那么希望我死?现在我都不是史府少夫人了。就算你要害,也该去害董筱琬才是啊,她还怀了小孩子。干吗非要跟我过不去呢?”

“过儿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你不在乎?”溪华答非所问。

“在乎啊。不过凡事都要看起因的嘛!”霜菊理所当然地说,“那次张吹雪买春药,我正好陪常山公主在同仁堂呢。所以我不怪过儿啊,他又不是有心背叛我的。”

“哼,要死的人了,还尽说些漂亮话!”溪华哼了一声,显然不信霜菊的话。

“不过看在你活不长了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好了。”溪华神秘地笑了,“董筱琬肚子里那块肉,不是你心爱的过儿的,是遥儿的。”

“什么?”霜菊确实吃了一惊,竟有些惊喜,看来还真的不是不在乎的。“你说的是真的?!”

“骗你这个干什么!”溪华瞥了霜菊一眼,“其实也怪你命不好,偏搅和到史家来,倒做了替罪羊。不然,踏踏实实嫁个山野农夫,也是一辈子啊!”溪华竟然会有这样的感叹,让霜菊吃惊不小。

“谢谢你告诉我。”霜菊真心说到,太好了,原来史过并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不过,也不能因为她告诉了自己这些,就真的乖乖听她的话去死吧。时间该耗还得耗!而且耗时间除了要等史放,还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也已经被激起来了。

于是,霜菊接着说道:“既然这样,你就更不必这样了。”霜菊指指小盒子里的药丸,“其他人都不知道这孩子是史遥的啊。他一出生,肯定就是爵位继承人啦,你又是孩子的亲奶奶。等襄阳奶奶百年之后,你就是实际上的史府女主人了。干吗还不放过我?!”

“史府女主人?!哈哈哈哈!”溪华大笑起来。霜菊敏感地觉察到,溪华的笑声里没有得意,有的只是苍凉和讽刺。“傻丫头,你以为我真的只是想要史府女主人这个位置吗?我李溪华会是这种目光短浅之辈?!”

李溪华?!她姓李,她管襄阳叫姑姑!霜菊的脑袋里似乎觉出了什么不对,却又理不出头绪。只能惊讶地看着溪华,等着溪华往下说。

很配合地,溪华的思绪似乎也随着霜菊无辜又渴望知道真相的眼神,往遥远的过去飘散而去。

“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个多么尊贵的身份。”溪华的眼睛无神地盯住虚空,表情痛苦起来,渐渐地,由痛苦变成了狠恨。“如果不是李世民和尉迟敬德那狗头,我就是堂堂正正的大唐公主!我的弟弟将成为一代大唐君主。”

“哈哈!可是没有了,全都没有了。”溪华冷笑一声,收回了空虚的眼神,恶狠狠地看向霜菊。“那天,他们杀了我父王和王叔,已经得了上位,竟然还不满意,还要赶尽杀绝!”

溪华又看向远处。

“你知道吗?那天天气好极了,我正跟?弟带着姨娘生的一对弟弟在花园里玩耍。?弟蒙住脸,我躲藏起来让他寻找。”溪华的脸上罩上了一片祥和的神色,眼睛里也透出些发自内心的浅笑。

“那个笨小子,总是找不着我。”那眼里的浅笑还没有完全漾开,突然,就没有了,代替而来的是深深的恐惧。“可是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他们跑到我家王府,逼着我母妃和姨娘投了井。他们还杀了我的三个弟弟,把他们的胸膛都戳穿了。那么大的血窟窿!”

溪华眼中的恐惧越发深了,回过身子紧紧抓住霜菊的手,声音颤抖着。“那么大的血窟窿啊!?弟刚十岁,是母妃唯一的儿子。两个小弟弟才三岁,父王还没给他们取大名呢。就这么没了!都没了!!一下子就没了!!!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啊哈哈哈哈!连哭都没哭出来,就没了!!!”

“啊?!”霜菊的震惊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眼睛早就模糊了。如果没有会错意,那这溪华肯定就是李建成的女儿了!

玄武门之变初中就学过。历史上那些王朝更替、兄弟之争也没少听过,只是当作知识来学习,偶尔会为了那些相争的同胞骨肉而唏嘘。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顺口带过的历史知识,在真正面对的时候,竟会是这样血淋淋的现实!虽然没有亲见,只是听一个亲历的人描述,就让人胆战心惊!

霜菊的心寒了下来,就像这深秋草原的夜晚一样寒冷。如果有可能,再不想接近这些争斗,自己的心肠从来都是太软,也许与世无争的山野生活,才是真正适合自己啊!

不知道破庙里到底在发生着什么,远远从残破的墙壁看去,溪华正和霜菊坐在火堆后面说话。可是忽然,溪华这凄厉的笑声传了出来,让史过不由为霜菊的安危担忧起来,史放怎么还不回来啊?!

第七十五章(下)

“给。”红着眼睛,霜菊掏出一块儿手帕,递给溪华,“擦擦吧!”

溪华一愣,接了过来,轻轻擦拭着眼中的泪水。

“虽然没经历过,但是你的伤痛我能体会。”把装着药丸的小盒子放在地上,霜菊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天气真的有些冷了。

“不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既然也是这样的出身,肯定读过书识得字。朝代更替、手足相残,为了那个位置,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先皇的成败自然有后人评说,既然你幸运的活了下来,就该珍惜上天给你的这个机会啊。”

霜菊的语气很是真诚。

“珍惜?!哈哈哈!小丫头,你的漂亮话倒是很多。如果换作是你,你还会珍惜什么?什么都没有了!我的爹娘,我的兄弟,我的家庭,我的身份……我从一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变成一个见不得光的人。襄阳姑姑从假山后面找到瑟瑟发抖的我,把我带回史府。给了我一座最偏僻的院落,我便开始了我的隐居生活。姑姑只跟史府人说在路边拾到我的,看见可怜,就带了回来。”溪华又陷入回忆中,“我天天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你知道吗?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瑢儿和两个小弟弟。梦见他们胸口的血洞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大到遮天蔽日、举目皆红。我天天哭着从梦里醒来,害怕李世民会找到姑姑家,把我的胸膛也扎一个洞。”眼泪仿佛决堤之水,霜菊的那块儿小手帕都湿透了。

“除了给姑姑请安,我从不出我的小院。有一回,便遇见了也去请安的伯策和伯略。刚来姑姑家时,我就见过伯策,却是第一次见到伯略。”溪华的脸上现出无限温柔的神色。“他的眼睛真好看,好像会吸人的魂魄。那以后,我仿佛又有了期盼,我的心好像找到了依托。我不再沉闷,开始读书写字,还跟婢女学做女红。我想我是有了做一个好妻子的想法。”

“姑姑知道了我的心思。但是她说,我跟伯略根本不可能,伯略需要有一个身世显赫的妻子。于是,她把我嫁给了伯策。又放出话去,开始给伯略张落门当户对的妻子。你看,虽然她救了我,还假装慈悲地收留了我,可是在她的心里,我依旧什么都不是啊!”

溪华摇摇头,“连我最后的一点寄托和快乐,都被这样无情地撕破了。你知道吗?当时听了襄阳的话,我就觉得我像被扒光了衣裳,丢在大街上,让人随意践踏,随意往身上吐吐沫。我的希望,我的尊严,我活着的意义,都没有了。跟我曾经的家和家人一样,全没了!”

“我恨!我恨!我恨老天的不公!我恨这世上所有的一切!”溪华开始咬牙切齿起来。“我发誓要报复,我要让给予我痛苦的人,都陷入更加的痛苦之中!”

“报应来了!伯略喜欢上一个官妓。我冒险去见了那女人,告诉她伯略的家庭不会接纳一个妓女的。我说我是伯略的正妻,家世清白。但是就因为生不出儿子,便被休离。我本想拆散他们,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可是你没想到他们真心相爱,去了边城,还生下过儿。”霜菊插口。

“是呀,所以我收留了怀有身孕的吴嬷嬷,把她的孩儿假装作自己的孩儿。”

“假装?!”霜菊惊讶极了。

“对,遥儿是吴嬷嬷的儿子。哈哈,没想到吧?!”看见霜菊吃惊的样子,溪华特别高兴。

真是没想到啊!虽然这样,霜菊还是有些弄不懂溪华的意思。“既然你不在乎史府的爵位,只是想要报复,那你干吗要收留吴嬷嬷母子,假装比史元帅先有孩子?”

“为什么?”溪华眼中的仇恨更深了,“我本来以为襄阳会让遥儿承爵位,因为既然名义上是我和伯策的儿子,怎么也算是史家的长房长孙了吧!如果襄阳真这样做了,我就会舒服许多,因为只有我知道,史府的爵位继承人其实不是史家子孙,我再想办法除掉史过,史家就会绝了后。哈哈哈哈,绝了后!就像我家一样!”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

仇恨是多可怕的东西,它能让一个弱者变成恶人。如果说开始的那些血腥事件,使自己对溪华充满了真切的同情。那么从她被仇恨蒙住眼睛以后的这些行为,又让自己很不赞同。

“可是毕竟是襄阳奶奶救了你啊!”霜菊冲溪华说道,语气有些生气,真的很不理解。“如果不是襄阳奶奶好心地把你带回府藏起来,你也难逃一死啊?你怎么能恩将仇报,这样对待奶奶呢?!”

“好心?!”溪华的口气充满不屑,“就如同好心的救了只小猫小狗?!她救我只是为了减少李世民的罪孽,替他积阴德。你以为她真的能对‘我’这么好心。她从来都是为了自己考虑!她若是好心,为什么不让伯策承爵位?为什么不让我嫁给我喜爱的人??为什么即便不满意那个狐狸精,还是这么疼她的儿子???全是为了她自己!史伯策不是她的儿子,所以就把我们俩凑在一堆扔在角落里。史伯略再不听话,也是她的亲骨肉,所以他们的后人就理所当然的继承爵位,包括你刚嫁过来时还不知道在哪儿转筋的你和史过的儿子!”

说着,溪华一边把药丸拿了起来,塞在霜菊手里,一边接着说道:“我彻底绝望了!李元景觊觎那个位置,我就帮他们出谋划策,虽然他连李世民那个混蛋的一半都比不上!我关押你们,让突厥人对李世民不满。我让李元景派人劫走常山和阿史那玉龙,气死李世民。我鼓动阿史那金龙点名求娶你,让史家对李治不满。以后如果有事,史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卖力。我要毁了大唐,也要毁了史家!把他们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通通毁掉。哈哈哈哈!所以,为了我毁掉史家的‘大业’,你就得把这丸药吃下去。”

说着,溪华拿起药丸就要往霜菊嘴里塞。

“等一会儿。”霜菊的力气并不比溪华小,抬手就抓住了溪华的胳膊。

虽然外面那个行动轻如风的人自己肯定打不过,不过弄明白事由再死,总是可以的吧?!

“我现在已经跟史家没有关系了。又从阿史那金龙那逃了出来。无论从你的哪个‘大业’来看,都跟我没有关系了啊!干吗还非得让我去死?”

“没有关系?”溪华的笑那么阴森,“谁说没有关系。我本来给阿史那金龙喝下春药,就是想让你们成就好事。而依史伯略和史过父子的性格,那史过必不会再行娶亲,那么史家就绝了后啊!阿史那金龙得了你,必然会感激我,就会对我言听计从。可是你却逃出来了,这我可没料到。”

“不过你的出逃却让我又想出个主意。你现在吃药死了,史家还是绝后。而我则会让阿史那金龙相信,是李治派人救走你的。那样,都不用我去游说了,依突厥人的脾气,为了阿史那金龙的面子,他自然就会进攻大唐,天下就会大乱。大乱!那将是多激动人心的事情!不过你看不见了。”

说完,溪华盯住霜菊,“好了,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让你能做个明白鬼。你就踏踏实实吃了这药吧!”说着,就把丸药硬塞过来。

如果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任人宰割,就不是何霜菊了!反抗既是本能,又是必须的!不是有人说过吗?只要你努力了,就会有一半的机会,如果不努力,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啦。所以霜菊就地一滚,让溪华扑了个空,便开始跟溪华厮打起来。

破庙里那么大的动静让史过和突厥兵都坐不住了。史过自不必说,对于突厥兵士来说,王妃显然也比那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夫人重要多了。所以,原本对立的两拨儿人一起行动起来,就要进入破庙帮助霜菊。

可是突然,一阵疾风袭来,突厥兵士一瞬间都动不了窝儿了。史过马上意识到是有人点住了他们的穴位,刚想仔细看清楚,却被那个暗色的身影拿住,带到了破庙跟前。

破庙里面,溪华根本不是霜菊的对手。就在霜菊兴奋地以为可以脱险了的时候,忽然就动弹不了了,溪华趁机把药丸塞进霜菊口中。随后,霜菊觉得胸前一痛,不由自主地就把药丸吞进了肚子里。

史过看出了是那人使的手段,让霜菊吃了亏。刚要说话,就被那人点了昏穴,失了知觉。

第七十六章(上)

“真他妈的见鬼!”这是史放能说话能活动后,喷出的第一句话。

盛了一小盆水刚一转身,就被点住了。到现在天都隐隐发白了,算算整整被点住了三个时辰。自己水平还挺高,那盆水竟一滴都没洒。

扔掉供果盆,史放运了口气,马上往破庙飞去。三个时辰啊!就凭点穴的这个人的功力,再凭爷现时的状态和少夫人的那点儿本事,死八百回都够了!可是把史放急坏了。

果然吧,一群突厥兵守在破庙外面!史放跳到看似领头的那个人身边就要出手。不过那人却只是眨巴眨巴眼,并无动作。史放仔细一看,这帮兵士虽然是要奔跑的样子,却原来也都是被点住穴位了,定在那里。

点着就先点着吧,还省了自己的事儿!史放丢下他们,转身往破庙跑去。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少夫人显然也是被点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一脸错愕的表情。史放赶快过去给霜菊解开了穴道。

“天,史放,你怎么才回来?!都过了四五个小时了吧?!”少夫人的口气竟然会有些兴奋,奇怪呐!“过儿和突厥兵是不是也被点在外面了?你去救过儿吧,我去找溪华!”说完,霜菊就要往外跑。

“等等,少夫人!”史放一把揪住霜菊的衣袖,“什么小时?什么溪华?爷不在外面,你被谁点了的啊?”

“哎呀,待会儿在跟你细说吧。有人给了溪华药丸,我要问她是谁给她的,好要解药啊!”霜菊边说着,边挣脱了史放,向门口冲了出去。

少夫人怎么了?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史放一个头两个大,点穴也能给人点傻了?!

还没冲出去,霜菊就迎面撞上了一堵软乎乎的墙。墙个大头啊?!门都没了,还墙呢!霜菊猛然抬起头,警惕地往自己撞上的人看去。哈哈,虚惊一场,是史过!

霜菊搂住史过的脖子,兴奋地嚷道:“过儿过儿,你没事啊?太好了。你看我也没事,时间过了我也没死,那溪华在吓唬人呢!”说着,踮起脚在史过的脏脸上亲了一口。

史放虽然对霜菊的话语莫名其妙,但是看见两个主子都没事,便也高兴地跑过来,哪管还长不长针眼呢!

可是史过却很反常,看着霜菊的眼睛中有一些放松,有一些恐惧,有一些担忧,有一些害怕。只是脸色铁青,并没有说话,也不像以前一样回应霜菊的亲热,只管捏住霜菊的手腕把住霜菊的脉。霜菊觉察到,史过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过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出什么事了?”看着史过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霜菊不解地问。他现在的反应很奇怪呢!

“阿放,你来!”史过没有回答霜菊,叫过史放,带着一丝泄气和无奈的神情,“我定不下心来,不知摸的是不是有误,你也把把这脉。”说着,把霜菊的手腕交到史放手中。

史放一脸惊奇地看了眼史过,却没说什么。专心地捏住霜菊的脉,仔细按那时师傅的教授给霜菊把脉。

“爷!”把了有大概两分多钟的时间,史放吃惊地唤了一声,抬眼看着史过。“怎么会这样?!”

“行了!不必多说。无论用什么方法,你去弄辆马车来。我们先去临牧城,再想办法去图察加。”史过吩咐完,史放马上就飞出去了。

“喂,过儿!”霜菊都糊涂了,更是不满意自己被这两个人无视。“你到底是怎么了嘛?我们去图察加干吗?不救凝碧了吗?你干吗不跟我说话?!”

刚刚溪华说吃了那药丸,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之后,就会死掉。但是到现在至少都三四个小时了,自己并没有死,霜菊不知道有多高兴。看见史过也毫发无损地进来,更是觉得很庆幸呢。

不过这一会儿的时间里,这家伙到底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怎么这样脸色,又对自己这种态度。一点儿,一点儿,相爱的人劫后重逢的喜悦都没有嘛!不过话说回来,他并不知道自己吞了那药丸。反正也没事,就不必再添他的烦恼了,省得他担心,他的身体现在很糟糕呢!对了,他的态度不好,肯定是觉得昨晚没有保护好自己。真是的,有什么的嘛!自己又不是没见过风浪的小女子,连战场都上过,又杀过人,怎么说也算得了巾帼英豪了!

呵呵,霜菊脑袋里出现了花木兰的传说。比起在军队里当小兵的木兰姐姐,自己却实能算英豪吧!

“霜儿,”史过的口气即担忧,又似乎有些犹豫,“你怎么样?有什么不对的感觉吗?”

“啊?没事儿啊!”霜菊笑了,这家伙还是关心自己的。这么没精打采的样子,肯定就是没有恢复的缘故!“你别着急,先坐下来运运功,调调你的血气啥啥的呀。”啥啥呀?霜菊也不懂喽,不过她确信史过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等史放回来,咱们还是按原计划,去大唐地界,然后让史放先去救凝碧好不好?”

“阿过,五妹!”史过还没有说话,就有一个惊喜地声音从门口方向传来,“果真找到你们了!看来我想得不错,顺着这大唐到幽州最近的距离寻来,果真就能碰上你们!”

是万俟展鹏!

“四哥,太好了,你怎么会来的?!”霜菊兴奋地叫道,以万俟展鹏的功夫,救凝碧就更有把握了!

不过一回头,看见史过板着张脸带着些敌意地盯着万俟展鹏,也不言语,便就没好自己迎上去。于是问道,“沁瑞好些了吗?你怎么会来幽州的?”

“沁瑞没大碍了,刚好一点儿就求皇上放她们回乡去。我跟她们姐妹俩一道出来,半路分的手。我本来还不放心你的,刚在溪边又拾到一个人,更是担心了。原来阿过在啊,真是让我白担心一场!”万俟展鹏真诚地说道。

“拾到什么人?”史过的敌意好像不那么重了,但是又挂上了一种期待和不解的表情。

霜菊有些奇怪,这家伙今天到底怎么了?

“在这里。”万俟展鹏回头从墙后拉进来一个人,啪啪点开她的穴道。“我从溪中把她捞出来的,再晚些,就淹死了。我想着她跟史府有很大关系,就带着一道寻来了。不过嫌她呱噪,就点了她哑穴。”

是溪华!正找她呢!

霜菊跑到溪华面前,轻声问道:“喂,那药到底谁给你的?”

“嘻嘻!没了。都没了。一下子就全没了!”溪华看着霜菊,嘻嘻笑着,很开心地说道。

不会吧?!完蛋了!恐怕是问不出什么了!这溪华竟然傻掉了!

霜菊暗叹。

真是天网恢恢啊!她的身世虽惨,却又做了这么多坏事,傻掉也算是报应吧!只是问不出是谁给的药丸了。不过那药好像吃了也没什么事情,那就算了吧。

“唉!这溪华也这样子了。过儿,不如我们救完凝碧,还是先悄悄回趟长安吧。把溪华送回史府。”霜菊感叹地说。毕竟这世界上只有自己和襄阳奶奶知道溪华的真正身份,奶奶应该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照顾她的吧!

“不必去长安了。”听见霜菊这样说,万俟展鹏接口说道,“阿过,五妹,我正要跟你们说呢。你们长安府上就留了下人看屋子,史元帅带着大长公主去了临牧城了。”

“为什么?”这回史过倒和霜菊异口同声了。霜菊看了眼史过,又吃惊地看着万俟展鹏,问出了史过也想问的问题。“奶奶去临牧城干吗?大爷和史遥他们呢?”

接着点住溪华,三个人坐在地上,听万俟展鹏检重点说起了霜菊出发后发生的事情。已经知道了溪华的身世故事,对于这些事,霜菊倒是不甚奇怪,可是史过就听得目瞪口呆了。

“董筱琬怀了孩子?!”刚听见董筱琬有孕,史过很吃惊。

“对啊!为这事我还白白吃好几天干醋,闹了半天不是你干的。”霜菊白了史过一眼,不过并不像第一次听说的样子。

万俟展鹏有些奇怪的看看霜菊,她的态度有些怪。不过那次真是冤枉史过了,还以为那孩子是他的呢。史过没有背叛霜菊,看上去万俟展鹏比霜菊都显得高兴。

“五妹,阿过根本不知道这事,你还要挤兑他!”万俟展鹏揶揄霜菊。

“事后史府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这溪华却失了踪迹。谁知道竟让我在这里碰见了!不过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多事情还想问她呢。”

“不要问了,过去就过去了罢。谁心里不存点儿事儿呢?!不是说人之初,性本善的吗?!人都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各种各样的,没有人的本性是坏的不是吗?我们还是去办该办的事情吧。”霜菊看着被点在一边的溪华,幽幽地说道。看破红尘、出凡脱世的表情看得史过和万俟展鹏都愣了半天。

“所以我们去临牧城,把溪华送到父亲那里吧。”史过先反应了过来,还是一门心思要去临牧城。

“那我们送溪华,让四哥去救凝碧,不是正好?!”霜菊说道。现在周围的这三个男人里,也就万俟展鹏功夫最好了吧!

“不好!我们一道去临牧城,马上就走。万俟兄也去。”史过不可置否地说道。

第七十六章(下)

万俟展鹏和史放折腾了一番,重新给那伙儿倒霉的突厥兵点了穴,他们要再定上两个时辰才能活动。然后,史放驾着用十两银子的昂贵价格从一户农家买来的马车,带着大家当着那伙儿突厥兵的面,飞快地往南方大唐的方向跑去。不过跑出突厥兵的视线之后,就调头折往西方。也不管走的地方是大唐的地盘儿还是突厥的地盘儿了,只挑了一条往临牧城的最近的路线,翻山绕水,快速赶路。

史过的意思,为了尽量减少事端,还是让那些突厥兵以为自己一行人回大唐好了。至于以后阿史那金龙会不会来大唐找麻烦,那是以后的事,当前也顾不得许多,一定要先西行。

本来霜菊对史过的这个主意很是不解的,毕竟太不符合史过原来忧国忧民的作风了。可是没想到这回连史放也十分支持史过,万俟展鹏又是从不理会这些所谓家国大事的,不发表意见。所以霜菊一人“少数”,就只好服从史过和史放两人的“多数”了。

溪华依旧被点住穴道,乖乖地在车上睡觉。史放还是和万俟展鹏轮换着赶车,史过身子不好,当然就陪着霜菊坐车里啦。

不过今天这史过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对霜菊的态度都不只是呵护备至而已,简直就是神经兮兮了。你看这家伙,霜菊喝口水也问问有没有什么不妥,吃口干粮也问问有没有什么不妥,探头吹个风也问问有没有什么不妥,睡醒个午觉也问问有没有什么不妥……差点没把霜菊给问疯了!有什么不妥?最不妥的倒应该是史过自己嘛!

昨晚一宿的时间,这家伙都遇见什么了?问他又不说!霜菊担忧的暗想着,难道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不会吧?!

天色渐渐暗了,这一路虽然经过了几个小村落,但是大家都没有下车求宿。一匹马驾的小车,能跑多快了?如果阿史那金龙得知大家逃跑的方向,又有心来追,是不难追上的。所以大家决定在人多的地方还是不要多逗留,一来能跑多远算多远,二来留下蛛丝马迹就不好了。

不过马儿也是肉长的,拉着这么多人,跑了一天,累都累坏了,这样驱使人家也太不人道了吧?!这一带又是山路,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也不好啊!于是,在霜菊的再三抗议下,在天终于黑得确实看不清路而马车正好行到一个山脚下小河边的时候,史过终于发话让史放停车休息了。

“阿过。”刚一下车,万俟展鹏就冲史过走过来。这一路史过的不正常连他都感觉出来了。而且史过脸色也不好看,病气怏怏的。

“你是不是不舒服?”说着,万俟展鹏把住了史过的脉。即便不愿意,史过现在也没有力气对抗万俟展鹏啊。只得冲他笑笑:“不碍事的。”

“什么不碍事?!”霜菊在一边插话,“他师傅点了他那么久,血啊气的都不顺了,昨晚跟人家打架还吐了血。正好,四哥,你也懂医,能不能帮他治治啊?还有,”霜菊压低了声音,凑近万俟展鹏耳边,“再看看他的精神是不是也有啥毛病了。”

“霜儿!”史过哭笑不得。大家都站在一堆,霜菊的声音能压得多低?

“五妹……阿过!”万俟展鹏边把住史过的脉边正要接霜菊的话,忽然很是惊讶,也顾不得霜菊了,转头对史过说道:“还说不碍事!你的血气现在周身胡窜,怎么这么乱?五妹,你说他师傅怎样他了?阿过,你早该静调气息的,不然再耽误,血气就会逆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跟你没有及时从图察加回来有关系啊?”

“对啊,过儿。你师傅为什么要点住你的?”霜菊也奇怪。史过从阿史那金龙那里救下霜菊后,大家只管跑路了,史过都没工夫跟霜菊细说图察加分手后的事情。霜菊只是知道铁风还留在忆南山庄,阔别忽对他“照顾”有加,而阿史那也思拖似乎也默许了而已。

“没什么,大概因为我违了师命吧。”史过轻描淡写道。

“先别说那么多了。”万俟展鹏听出了史过语气里不愿多说的意思。以史过对霜菊的情意,或许瞒住什么事是怕那姑娘着急吧,于是便出来帮史过打圆场。“阿过,正好休息。你且坐下来,我助你调气,应该就会无碍的。”

“啊?!”知道两人师出同门,对于有万俟展鹏的帮助,史过就能更快地恢复,霜菊充满了信心。所以果然如二人所愿,脱离了“师傅为什么点史过”这个话题,蹦到两个人面前,一脸好奇。“真的可以帮忙调气吗?四哥,是不是你坐在过儿身前或身后,用两个手掌抵住过儿的身体,运气帮他。那过儿是不是要脱掉衣服啊?你用不用脱啊?”边说着,霜菊脑袋里边跳出杨过和小龙女的情形。不过这丫头也真是差劲,人家那是在练功呢嘛!

“我不必脱衣服啊,”万俟展鹏一本正经地说,“阿过倒是要褪下上衣。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接触了这么长的时间,五妹只是会些腿脚上的表皮功夫,没发现她懂得武学里这样高深的东西啊?!

“万俟兄,不必跟她解释了。”看见霜菊色迷迷的眼神,史过赶紧说道,“阿放,你先巡查一下近周有无不妥。如果没事儿,生起火来,再寻些野味吧。带霜儿一道去。”

“好的,爷。”史放应道,就飞开巡查去了。

“切,不看就不看,反正以后全都是我的。嘿嘿。想跑也跑不掉!”边跟史放寻找野味,霜菊边自己嘀咕着。听得史放暗自想乐,又不敢真的乐出声来。

刚才巡查过了,周围没有别的危险迹象。于是大家便在小河边生起一小堆火,给溪华吃了些东西,又把她点睡了。马儿也从马车上卸了下来,系在一棵旁边水、草还算丰盛的树上,正努力从这秋天的草里捡出能填肚子的狂吃呢。火堆旁边,史过褪下上衣,盘腿坐在地上,万俟展鹏坐在史过身后,正帮他输气调息呢。

霜菊知道,史过让史放带自己一块儿找野味,一是因为调气息需要安静,二也是让史放继续在四周巡查。现在史过和万俟展鹏两人都是没有一点战斗力的,要万分小心才是。不然那小河里都有鱼的踪迹,何必又要跑到山上打什么野味呢?!

从来没有这样单独跟霜菊在一起过,史放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以为自己早就看淡了,以为现在对霜菊的感情只是像对爷一样是忠诚、是守护。可是在这样的时候,史放却没办法让自己的心跳得更慢些。爷是这样的信任自己,跟少夫人的一切对自己都从不相瞒,在他不能守护这个女子的时候,放心地把她交到自己的守护下,怎么还能胡思乱想呢?!史放自责了一下。

“喂,我在问你话!”霜菊拍拍史放的肩膀,这家伙怎么跟他的主子一样,今天都不太正常。“你们的那个师傅,为什么要点住过儿的穴道,还绑上他。那老头儿长得挺慈眉善目的啊!”

“噢。”史放回过神来。为什么?刚才看爷的意思是不想让少夫人知道,那要怎样回答她啊?“少夫……”

“嘘!”霜菊忽然示意史放住声,指了指山头另一面的山脚。那里赫然也燃着一堆火,火光闪烁中,看得出大概有两三个人。

第七十七章(上)

真是太大意了,隔了一座小山头就有人,竟然都没觉察到。不过对方好像也不知道山头这边有人,看来不像是追杀自己一行人的,也应该是过路的吧?!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这么剑拔弩张的时候,小心点儿没错的。万俟展鹏和史过现在不能受到一点儿打扰,一定得要清楚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才行,如果有危险,也好早作准备啊!

“史放。”霜菊悄悄吩咐道,“你在这里埋伏着,要紧是保护过儿和四哥。我偷偷摸过去,看看那边是什么人。”

“不行,少夫人。”史放拉住霜菊的衣袖,“还是你在这里待着,我去探查。如果真是歹人,让少夫人吃了亏,爷还不得把我卸成八块?!”

“如果真是歹人,你就更得在这里保护那两个人了。”霜菊道,“你看,你刚才查了一圈儿四周都没人,咱们才歇下生火的,那些人肯定比咱们晚到。咱们又是劈树枝,又是说话儿,溪华又是叫唤的,那边都没有察觉,想来都不是武林高人啦。所以你放心,我轻手轻脚的,不弄出声音来就行了。好吧?!”

“行了,就这样!我是你主子,你得听我的。”见史放还要争执,霜菊给噎了回去。特权啊!这玩意儿什么时候都好用!

两只眼睛太不够用了!就是在战场上,史放都没这么紧张过。一边要观察着山头这边自己的“营地”周围有没有异常动静,万俟展鹏正在给自己的爷调息,不能受到打搅,不然两个人的血气都会混乱。一边还要仔细盯住山头那边的那个“营地”,少夫人正潜向那里,如果有什么意外,就算拼死也得保住她的安全啊!

那帮人显然没想到山头那边还会有人,更想不到有一个人正摸了过来。走得越近,霜菊看得越发清楚。火堆旁确实坐着三个人,看装扮是两女一男,离开三个人有两米多远的距离,一个男子像在放哨。不过他防备的是火堆另一侧小路的方向,丝毫没有注意到后背依山的方向会有人过来。

“不知道咱们来不来得及。”

一个女子的声音,好熟悉啊!霜菊奇怪极了,停住脚步,仔细听着。

“玉哥哥,都这么长时间了,要是你大哥对小菊已经、已经……”那女子显然在考虑怎么措辞,不过终究还是没好说出来,但是大家应该都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了。“那,我不是更对不起她了。让她替我去那里,我却,我却,玉哥。。。。。。”

“玥儿,别想那么多了,说起来我竟是要感谢那帮匪人的。就是他们,让我明白了这一生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如果真要说对不起你的结拜姐妹,那也是我。因为即使回到幽州,我也是不会把你送给大哥来换回她的。这一辈子,你都只是我的。”火堆边的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玥儿,李玥!

霜菊惊喜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听了这些话,还要猜不出是谁的话,真就太小瞧霜菊的聪明了。

竟然是李玥,她没有出意外!还得到了一个真心对她的男子!!这,这,这,真是难以置信!!!

“玉哥哥,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可是小菊是我生死相交的好姐妹,我们结拜时说过,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她表面虽然上玩世不恭,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可是性格其实很坚强刚烈的。我就怕她受了委屈,想不开。而且,这次又是替代我的,要去替我尽应该由我来尽的责任。要是,要是,要是她真的有什么意外,我都不会原谅自己,我会随她一道去的。”李?对男子说道,语气里的担忧和牵念真真切切,让霜菊的眼睛不禁有些发酸。人生难得一知心,得友如此,真的没有遗憾了。

“所以你现在就不用担心啦,也可不用埋怨自己啦。因为我没事啊!”想着,霜菊跳了出来。

“小菊?!”

“郡主?!啊不,公主?!”

两个女子兴奋至极不敢置信的惊呼。

“小玥,弄影!就是我!”霜菊冲李玥和弄影跑了过去,到了近前,看清男人的模样,“你是那玉龙?!你就是阿史那玉龙?!这也太巧了吧?!”

“你?!简直太不可思义了!”那男人也似很惊奇地样子,眼睛里都是欣赏和惊艳。“玥儿说了你就是那个何无过,没想到你穿回女装竟然这么漂亮!”

这时候,那个放哨的家伙早就回到跟前,显然也是高兴过头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看着大家说话。是贺兰扬煜!

“小菊,太好了,太好了!”李玥才不管阿史那玉龙现在是什么感觉,上前抱住霜菊,“我差点儿就要急死了。我怕你做出傻事,那我可怎么办呐?!”

“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儿吗?!老天爷嫌我闹腾,不会轻易收我的。”霜菊也搂住李玥,还不忘了逗两句闷子。“不过,这位玉龙哥哥,是那门子的哥哥啊?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也跟他结了拜呢?”霜菊转移着话题,想要把李玥的注意力从伤心中转移出来。

刚才的话让这臭丫头听见了!李玥害羞地低下头。黑暗中虽然看不出李玥是不是脸红了,可是霜菊还是感受到了她的娇羞和幸福。

“哈哈哈哈,小菊姑娘。阿史那玉龙跟玥儿两情相悦,愿意一生相守。”这家伙倒是丝毫没有害羞的样子,反而对于能跟大家表白对李玥的感情很是高兴。“如果不是为了姑娘,我们情愿一辈子隐姓埋名居于偏野山村。只是那日贺兰和弄影给玥儿拿药时,听村人说起大唐新封了一个菊香公主代替玥儿跟我大哥和亲,还说起这位公主的传奇生平,玥儿一想就是你了,非要去幽州救你,我们才动身的。”

“拿药?小玥,你病了?”霜菊松开搂着的李玥,上下打量。

“不是的,郡,公主。”弄影插嘴,“那次遇见强人,公主受伤了,后背被砍了一刀。要不是三王子和贺兰大哥拼死相护,公主就要被强人虏走了。又是逃命,又是山野偏地,又是暑天酷热,我们中间又没人精通医道,公主的伤口都烂了。只能去了一个村落落脚,看了大夫。可是那大夫水平也就那样,这地方又没有好的药品,公主的背伤现在都没有好利落呢。”说着,弄影心痛地流出了眼泪。

“好了啦。弄影,你比我都娇气。我还没哭呢,倒是你总是哭哭啼啼的。赶明儿换我伺候你,你当主子娇小姐好了。”看见霜菊平安无事,李玥高兴透了,倒逗弄起弄影来。

“玥儿,你就是顽皮。弄影对你忠心耿耿,你还逗她。”阿史那玉龙轻轻揽过李玥,小心地不碰着她的后背。

“小玥,苦了你了。”听了弄影说的,霜菊也难过起来,“贺兰,弄影,谢谢你们一直守护着小玥。”

“主子哪里话。”贺兰扬煜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公主人好心好,把我们当做自家人看待。能守护这样的主人是属下的福气!”

对贺兰扬煜笑笑,霜菊又看向阿史那玉龙,“玉龙兄,至于你我就不谢了,没经过我同意就骗走了我的妹妹,我还要罚你呢!”

“玉龙认罚!”阿史那玉龙冲霜菊一抱拳。

“哈哈哈,那就罚你亲自灭了这堆火,背着我妹妹翻过这座山头,到我们那边去。我们那边有两个超级好大夫,等他们忙完了就可以给小玥治伤了。这期间我们姐妹仨要好好叙叙话,你要跟我家史放还有贺兰一起给我们站岗放哨!”霜菊坏坏地说,满意地看着李玥又是一脸羞色。

“史放兄?!”贺兰扬煜很高兴,竟能遇见故人,“贾兄是不是也在?”贺兰问霜菊。当初公主郡主被歹人虏走,史放曾带着那个神秘的贾无过来找过自己。在京城齐友茶社喝茶时,那个贾无过对郡主的关切之情,在明显不过了。

“你知道贾无过啊?”霜菊说道,“呵呵,那家伙是真正的‘假’无过呃,‘实’过呢!”

这是什么状况?史放的精神已经极度紧张起来。这边倒是安静,没有人打扰万俟展鹏跟自己的爷。那边,那个少夫人竟然跑了出去。屏住气,史放时刻准备着,如果稍有不妥,就会飞奔下去。

不过好像没有危险,看来少夫人跟那些人认识,大家相见似乎很是高兴,史放总算松了口气。就是想不出到底跟谁这么有缘,竟会在这里碰上。

那伙儿人灭了火,跟着少夫人一块儿往自己这边来了,史放赶紧站直身子,挥了挥手。

故人相见,分外高兴。除了看见阿史那玉龙史放有些惊讶外,看到其他的三个人也让史放兴奋不已,尤其是贺兰。

大家相伴着到了离开史过和万俟展鹏有些距离的地方,又生起一堆火。这些男人们多少都会些武功,史过和万俟展鹏在干什么大家都明白,谁也不敢打扰。三个女孩儿围坐说话,而阿史那玉龙则一点儿王子的架子都没有,乖乖地跟史放和贺兰扬煜用心站岗去了。

李玥和弄影不明白这两个人在干什么啊!而且看到史过,李玥更是惊奇。于是,霜菊便跟她们说了史过两人在干什么,更是把从地牢分手后的事情一点点一滴滴地告诉了两个女孩子。

虽然知道当初弄影跟大家商量好了一道隐瞒自己,李玥还是懂事地原谅了她。并且知道霜菊并没有不管自己,还派了飞云山的人来幽州准备救自己时,更是感动得泪流满面。

第七十七章(下)

李玥那点儿伤对于史过和万俟展鹏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哪里还说什么治疗不治疗的,听见霜菊的吩咐,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一人掏出一个小瓷瓶,不过掏出后,两人相视一笑。

什么嘛?!怪不得他们笑呢,闻了闻味道,两个人拿出的药竟然一样,霜菊也乐了。从史过手里接过小瓶子,跟弄影一块儿找了个能遮掩的地方给李玥上了药。史过说那药搽上几回就会好利落了,所以跟万俟展鹏一块儿把瓷瓶都送给了李玥。

晚餐很是丰富,小河里有鱼,李玥他们随身还带着贺兰路上猎的野味儿。贺兰跟史放轮流放哨吃饭,其他人则坐在火堆旁开心地吃着晚饭,说着这些日子的稀奇事情。

对于史过的装傻,让李玥大大挤兑了一番。而阿史那玉龙听说这位就是那个让阿史那也思拖视为劲敌的“史迹”后,便是惊讶不已。怪不得民间总是用“传奇”二字来形容那些事情,如果老百姓知道了这传奇的主角儿,都是这样俊秀超俗的人物,该不知道会怎么形容了呢。不过这个史过是不是因为刚调好气息的缘故,虽然看得出他确实对于李玥一行人的安全感到高兴,但是他的眉眼间,好像总有一股散不开的愁云围绕。

“这回好了,小菊没事了。玉哥哥,我们不必去幽州了吧!不如我们大家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姓埋名的度日?!”李玥提议,现在没有了要烦心的事情了。小菊也平安找到了,伤口的愈合也指日可待,心里也踏实了,身体也踏实了,简直是十全十美。该是有情人双宿双飞的时候了!

“可是我们要把溪华先送到临牧城啊。而且襄阳奶奶还没有醒过来,我们还要去唤醒奶奶呢!”霜菊说道,“不如你们先找地方住下,等我们完了事情,再找你们来?!”

“唉呀,小菊。你真是糊涂了。你又不会武功,去凑什么热闹!”李玥说道,“还不如让史过、史放和这位万俟大侠去临牧城,你跟着我们。他们忙完了事情,再来找咱们不就好了。反正他们的武功那么高强,来来去去的都快,要是带上你,反而是拖累呢!”

嗯,李玥说得没错耶。史过和万俟展鹏医术都不错,武功也好,等他们送溪华到了临牧城,医好了襄阳奶奶,就可以驾着轻功飞回来啊。带着自己确实是累赘!

不过万俟展鹏说了奶奶是‘不愿’醒来,大家都认为是因为董筱琬的事情,不过更应该是因为溪华的事情吧。如果真是因为溪华,那么现在,只有自己去,才能跟襄阳交流这些事情呀。也许真的把襄阳劝得想通了,她就会醒来呢?!

而且,从私心上说,这么久了,刚刚跟史过团聚,真要再分开,心里也是舍不得的!这人真是不能动了真情,想着那些日子强装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有多想史过,只有自己知道。想着,霜菊看向史过。

史过也正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不行。公主,霜儿要跟我们一道去。”没等霜菊拒绝李玥,史过就先说道。这家伙会不会跟自己一样也是舍不得跟自己分开啊?!霜菊甜甜地想着。不过,想这么甜蜜的事情,怎么感觉有点冷啊?!是不是天晚了的缘故?想着,霜菊往史过身上靠了靠,史过的手从背后环住了霜菊。

“哈哈,傻玥儿,出的馊主意。”阿史那玉龙看清了霜菊的表情,笑道,“小菊姑娘当然要跟史过兄一道走的,我们会找个地方住下。史过兄,如果你同意,等办完正事,一定要来寻我们。我才不在乎当什么王子,只愿跟玥儿相守。我想史过兄对小菊姑娘也是这样的心思吧!”这可不是阿史那玉龙说好听话,从正式相见开始,那史过的眼神和态度都毫不遮掩对霜菊的情意,不但阿史那玉龙,其他人也是都看得真真的。

“当然。”史过答应得很痛快,可是语气里却好像有一些犹豫。

嗯,真的好冷!男人们聊得热火朝天,又是武艺高强,不觉得也罢了。李玥和弄影都不比自己强壮,她们怎么也不像感觉冷的样子?

“霜儿,你怎么了?”搂着霜菊,史过最先感觉霜菊身体的微微颤抖,慌忙紧张地看向霜菊的脸,那张本来白嫩的小脸现在是惨白的了。

“没事儿。就是觉得有点儿冷。”霜菊更加窝向史过的怀里,汲取着史过怀中的温暖。“小玥,弄影,你们都不冷啊?”

“不冷啊!”李玥有些奇怪地说,“现在还没到那么冷的时候,咱们穿的衣物都差不多啊。哪里冷了?!”

“可是,我就是好冷啊!”说着,霜菊越发地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什么状况?生病了?可是把大家急坏了。

李玥和弄影赶快凑过来摸霜菊的额头,不烫啊!阿史那玉龙很是担忧,着急地看着霜菊,却没有行动。因为那个全力呵护着她的男子本身就比自己懂得医术,所以自己还是不要添乱了。

史过把外衣脱了下来,裹住霜菊。只见他匆忙地给霜菊把了把脉,之后脸色比霜菊还难看。紧紧搂住霜菊,不停地替她搓摩着四肢,妄图让霜菊能够更暖和些。

现在轮到贺兰扬煜站岗,史放看见自己主子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焦虑着脸色,把自己的外衣也脱了下来,交给史过,一块儿裹在了霜菊身上。

看见霜菊这个样子,万俟展鹏也很着急,想要替霜菊诊治,但是看见史过像搂着宝贝一样搂住霜菊,并且也替她把过脉,就没有再亲自过来。不过心里倒是奇怪,史过和史放的样子,好像知道霜菊会犯这毛病似的。是固疾?应该不是吧!在军中这些日子,都没见她犯过啊?!

一浪寒潮接着一浪寒潮,从心底泛出的冷意慢慢扩散到身体、四肢,似乎每个汗毛孔都要凝结成冰。霜菊冻得连话都懒得说了,只是蜷缩成一团不停地抖着。

见状,史过抱起霜菊,冲其他人说道,“你们先别过来。”说着,便把霜菊抱到一座大石的后面,让霜菊盘腿坐下,把霜菊身上的衣物褪下,露出只穿围胸的身体。于是,就像刚才万俟展鹏给自己调息那样,史过把双手抵在霜菊背心,开始给霜菊过气。

万俟展鹏、史放和阿史那玉龙不好过去,只得静静地坐在火堆边等着。李玥和弄影绕过去看了,鉴于刚刚万俟展鹏给史过调息时不让打扰,便也不敢近前了,只得远远地看着。

寂静无声,安静极了,史放都把替换贺兰扬煜的事给忘了。大家都屏息静候,谁都不敢发出大一点的声音。

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史过终于抱着霜菊回来了。霜菊躺在史过怀里,已经醒了,看来虚弱不堪。史过满头大汗,铁青着脸,步履蹒跚地走向火堆。

大家着急地站起身来,往史过迎来。万俟展鹏更是顾不得这么多了,上前接过霜菊,抱到了火堆旁边,按住霜菊的脉门,立刻吃了一惊。这姑娘体内有一股寒气,现在好像已经安静了,刚才应该是四处乱窜,她才会冷得受不了的。以自己的功力,根本控制不了这股寒气。

看看史过,万俟展鹏又搭上他的脉。这家伙真是不想活了,气息刚刚调顺,就这样卖命地运气,如今身子的状况比霜菊也好不了多少。不过他不顾自己性命要救霜菊的举动,让万俟展鹏又是佩服,又是欣慰。便跟史过商量道:“阿过,如今事急,顾忌不得许多了。不如我接着给五妹度气?!”

“没用的。”史过的表情有些绝望,“刚才是到了一个时辰,那股寒气自己停息下来,霜儿便清醒过来了,我度气根本不管用,压不住它。万俟兄,我们还是加紧赶路吧。先到临牧城再去图察加太耽误时间了。万俟兄,咱们俩带霜儿直接赶往图察加找袁老先生,让史放自己先送溪华去临牧城,再来图察加跟咱们会合吧。”

相聚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看见霜菊这个样子,李玥也不敢多说什么了,眼睁睁看着史过和万俟展鹏带着霜菊飞走了,史放赶着马车带着溪华也匆忙上路。

第七十八章(上)

对不住大家了,这些天都没更新。一是工作太忙,再有雨暄病得比较厉害,实在没有精力写文。感谢一直支持雨暄的亲亲们,谢谢大家了。

明天就是8月8日,一个重要的举国欢腾的大日子。让我们一起为中国为北京加油吧!祝奥运会圆满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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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们是要带我找老袁去吗?”可能踏踏实实坐会儿了,看着没有放松警惕四处踅摸着的万俟展鹏和累得够呛的史过,霜菊问道。

“当然,我跟万俟兄的医术都比不得袁老先生。如今只有去找他试试了。”史过答道,跟霜菊靠在一起休息,脑袋搭在霜菊的肩膀上。

这家伙真是累惨了呢,路上还让万俟展鹏给数落了一番。刚刚调好内息,就这么不要命的给霜菊度气,然后又一道往图察加赶路,还使劲装作没事儿的样子不愿休息。要不是一路有万俟展鹏相随,停下的时候能帮助他些,就算熬到了图察加,恐怕老袁也要先给他瞧病了呢。霜菊想着,心疼坏了。

这两天总是昏沉沉的,刚刚才恢复了一点精神。像自己这种本来就能睡的人,半夜一点到三点正是睡得香甜的时候,偏生生的被寒意惹得睡不得。每天两个小时啊!真是太折磨人了。虽然每到丑时要开始冷的时候,他们俩就给自己点上大穴,说是为了让寒气不至于侵入脏腑。但是那种从里往外的冷根本没法抵抗,烤多大堆的火,穿多厚重的衣服都不管用,只能咬牙硬挺过来。所以白天被两个人轮流抱着赶路时,都是昏睡着的,今儿好容易才清醒了些。

“那个,老袁是医术高明,这个毛病估计他不会治啊!”霜菊担忧的说。

就算那袁不屈穿过来之前是学医的,不管他原来学的中医还是西医,他已经来了二十年了,就算他也把中医摸透了。但是,这回好像不是正经生病呀!每天定时定点儿的寒气乱窜,让霜菊想起了张无忌和玄冥神掌。那老头儿根本不会武功,这古代江湖里的东西,可不是寻常医术能解决的了的啊!

张无忌是被人家打的,自己应该不会迟钝得被人打了这个那个掌的都没感觉吧!忽然,霜菊想到一种可能。“过儿,我这毛病或许跟溪华给我吃的药丸有关系!”

“什么药丸?”听见霜菊说话,万俟展鹏好像比史过还惊讶,连忙过来问道,“那女人从哪里来的药丸?”

“嗯,就是过儿和突厥兵在外面的时候,溪华逼我吃下的。有一个人在外面帮她,点了我的穴,逼着我吞下了药丸。呐,你也看见的,他也点了外面突厥兵的穴。不过溪华开始说是吃完了两个时辰后我就会死掉的,我看也没有死,就没放在心上了。溪华也没说那药丸哪里来的啊!没准她跟江湖高人买的。”霜菊说着,悄悄看着史过。这么重要的证据现在才说,这家伙不会埋怨自己吧?!不过他闭着眼睛,好像很没有精神的样子,看来是不会“骂”自己了。

“有人帮她?什么人?”万俟展鹏问。

“不知道啊!那个人我都没见着。就见一片衣角从外面飘过,溪华也说外面有人帮她的。不然她知道我会功夫,还敢那么嚣张?!”霜菊回答。自己那点本事,对于溪华来说,应该能称得上“功夫”吧。

“对了,过儿。你跟突厥兵一直在外面的,看见是什么人了没有?”万俟展鹏好像比史过还关心自己,这让霜菊有一些些的挫败感。

“没有。”

就是这么淡淡的两个字,这家伙真的是累坏了吗?

“阿过和那伙儿突厥兵不是都被点住了吗?怎么会看见是谁。”万俟展鹏来得晚,并不知道史过原本没有被点住,而是被抓走了。“这下不好办了,不知道你吃的什么呢。我倒是听我爹说过可以用极寒之物做成丸药的,说书上说的,给武艺高强的人吃了这药,就会把内力慢慢吸走。”这“武艺高强的人”指的是谁,其实三个人都明白,所以说到这里时,万俟展鹏看了史过一眼。看见史过还是闭着眼睛低着头,便接着说道,“那些原料并不好寻到,他也试着做过,不过好像没有成功。我从没在意过这些,也不知道到底用的什么东西做的,怎样能够化解。当初跟爹多是学了武艺,没有仔细学得医术。不过即使知道也没用,咱们也不知道这丸药是谁制的,配料是什么啊!”

“噢,没关系。有大家这样关心我,霜菊已经知足了。咱们还是先找老袁,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霜菊的口气有点灰心的味道。

史过这两天都是这么淡淡的,让霜菊心里很不踏实。听说自己吃了药丸,他连反应都没有,跟以前太不一样了。人家万俟展鹏都比他上心得多。那万俟悦水和史过的师傅师出同门,这样想来史过的师傅也应该会这些东西的啊。他怎么都不说去问问他师傅呢?!以万俟乐山和万俟悦水的本事和江湖阅历,应该会懂得自己吃的什么药。那个万俟悦水自然不敢找,要是再逼自己嫁给他儿子怎么办。那找史过师傅不是正好?!他怎么都不言语一句呢?!

呀!怎么能这么想史过呢?他一直对自己这么好,怎么会不关心自己呢?!反过来想想,好像自己真是太小心眼了,他不说话或许是他的气息没有调好呢!这些内力什么的都是在小说里看过,谁知道究竟会怎样!或者他不多说话是为了更好的恢复和积蓄体力,好能够早日赶到图察加找老袁呢?!

应该是了!

初冬的图察加真是太不好看了,夏天那些绿色都没有了。满眼不是灰色的秃树干枝,就是漫天飞扬的滚滚黄沙,惹得人都灰头土脸的,里外都透着不爽快。

进城的时间正是晚饭的时候。大街上死气沉沉,一点前时的欢闹气氛都没有。老百姓本就大多居住在草原上以放牧为生,白天应该来城里摆摊做买卖的。以前到了这个时间更该是热闹的时候,开饭馆的应该火火热热,买肉菜的应该正带着一天的收获往城外走才是啊。但是现在城里显得那么萧条,来来往往的行人太少了,饭馆食铺也都冷冷清清。可能是因为冬天快来了吧!

不过,大街上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门门院院里陆续出来些看似吃饱喝足了的人,都往一个方向汇聚,那地方也正是霜菊三人要去的地方,“仙乐坊”。

自打进城,三个人就上了房顶。万俟展鹏抱着霜菊,三人飞到了“仙乐坊”对面的屋顶。霜菊发现,“仙乐坊”跟其他的地方看起来还真是不一样,还是那么歌舞升平的样子。

那大门口守着两个姑娘,源源不断过来的客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块牌子,两个姑娘正仔细地查看着,拿笔在上面画着什么,画完一个进去一个。看着排在后面等着姑娘查看的焦急的人们,霜菊不禁想起了火车站的剪票。这里还真是火得很啊!

为了避免麻烦,三个人没有从正门走,而是直接从房上飞了进去。

霜菊上次在图察加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仙乐坊”,却是头一回亲见。这是一座三进深的建筑。最前面看是一座两层楼高的宽阔房屋,后面紧接着第二个小院。飞过时,霜菊看了,那个小院应该是食堂、澡堂子和厕所的所在,这几种职能的地方聚在一起,也有点太那个了吧。最后面是一个标准的北京四合院式的院子,北边的主房里闪烁着烛光。于是,三个人跳进了“四合院”。

“啊!”刚巧主屋的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人。看见眼前凭空出现三个人,吓得叫了一声。不过声音马上就停住了,那人被万俟展鹏点了哑穴。

“鬼叫什么?要死了!还没黑透就见鬼了!叫你去给芍药送个曲谱就这么困难!再叫唤我就把你嫁给她!”屋里另一个人嚷嚷道。这声音,这口气,这言词,没错啦,正是袁不屈。而那个叫唤的倒霉鬼,就是可爱的小南啦。

兴奋地冲到屋门口,霜菊嗵地撞开门,冲着屋里就喊:“老袁,我就是那‘鬼’哦,有没有想我啊?!”霜菊打招呼的方式让史过和万俟展鹏都轻轻皱了皱眉。

听到霜菊的声音,袁不屈飞快地到了门口,看着霜菊真的跟见了鬼似的。再一歪头看见外面的史过,更是吓得差点叫了出来。

“我的姑奶奶,你们也是有够大胆了,还敢来这里!整个西突厥都在通缉外面那个大帅哥呢!”袁不屈指了指史过。

“袁老先生,晚辈知道。”这个时候史过已经走了过来,冲着袁不屈一作揖,恭恭敬敬地说:“但是晚辈这次来找老先生是有要事相求,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这老袁跟霜菊真是一路货色,看见帅哥美女就都能看呆了。看见史过这么规矩地跟自己说话,袁不屈都呆得不会说话了。史过就这么站在袁不屈跟前,低头看着他,面上有些尴尬。

“过儿,不必跟他瞎客气。他若能治,再麻烦也得给我治好的。他若不能,就没法子了。”霜菊看不过去了,这个色老头儿,“老袁,是我生病了,你看看能不能治。别老盯着人家帅哥瞧,那是我老公!”

“你病了?!”听说是霜菊生病了,又特意冒险来这里找自己,袁不屈马上收起了那副色迷迷的表情,神情庄重起来。如果只是伤风感冒一类的毛病,想必他们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找自己呀。“都进屋来,我给你瞧瞧。”

当然是中医最通用的望闻问切了,在这个时代还能指望袁不屈有什么更先进的器具?!按住霜菊手腕的动脉,袁不屈专心致志地诊治起来。

看着袁不屈越皱越紧的眉头,史过和万俟展鹏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老先生,霜儿到底是什么病症?”史过忍不住问道。

抬起满是焦虑的眼睛,看着史过,袁不屈答道:“小丫头脉象平稳有力,不像生病的样子啊!”

第七十八章(下)

“师傅,郡主姑娘没有生病不是很好!您的眉头干吗皱成这样?!那两位大侠怎么也一脸着急的样子?!”小南也跟着进来了,他还是很关心霜菊这位美女的。史过认识小南,临进屋前便给他解了哑穴。

“简直笨死了!”袁不屈拍了小南一下,“就因为我查不出是什么毛病大家才着急的呀。你想想,如果不是丫头病得严重,刚惹完那么大的事情,他们还回来干什么?啊?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添乱,给芍药送谱子没有?”

“啊,我这就去。”小南说着就要往外跑。

一伸手,万俟展鹏拦下了小南,“希望你不要说出我们来了的事情。”

“知道了,我又不是真像师傅说得那么笨!”小南叨咕着,跑了。

“丫头,你到底什么症状,说来听听。”打发走了小南,袁不屈问霜菊。

“症状呐,就是每天丑时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我的身子从里往外彻骨的冷,天天如此。”霜菊说道,“我早猜到你治不了的。你说,我的毛病像不像中了玄冥神掌。呵呵,你肯定查不出也治不了,除非你能弄来九阳真经。哈哈哈哈。”

“什么经?”史过和万俟展鹏紧张地问霜菊,难道这丫头知道怎么解毒?!

“噢,没有没有,你们别那么紧张。她说的是我们家乡的一个传说,也不是真的,是人家编的故事。”袁不屈赶紧跟两个男人解释。

虽然他老人家现在很是迷惑,这两个人跟小丫头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这不重要,看得出他们都是真的关心她的,以后再问她也不迟。

于是,袁不屈转过头,对着霜菊说道:“喂,你没毛病吧。病成这样还这么开心。”看见霜菊还能笑得出来,袁不屈真是不明白,“你被谁打了?这时候真有那些武功吗?”

“没被打,就是被人家塞进一颗大药丸。”霜菊回答,“不如等晚上犯毛病时你再来摸我的脉,也许就能摸出来了。还说你医术高明呢?!没犯毛病的时候过儿和四哥都摸得出我体内的寒气,你都没感觉!”

“话不是这么说的,嘿嘿。怎么说他们都是武林高手嘛!我只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而已,对于武功一窍不通。”袁不屈摸着秃秃的下巴,大言不惭地说着自己的医术高明,这点倒是跟霜菊很像。

洗漱干净,袁不屈让小南准备了最丰盛的晚餐。这些天来,霜菊三人可是第一次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史过和万俟展鹏都勉强吃了点东西,袁不屈表面上虽然跟霜菊开心地吃着、聊着,可是话语中还是露出了浓浓的关切。霜菊一如既往,吃得最是用心。用她的话说,就算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啊。对于霜菊的这句话,万俟展鹏摆出做哥哥的架子,狠狠说了霜菊一顿,史过只是面露难色,却没有言语。这让霜菊心情更加有些不爽,于是又喝了点儿酒,晕晕乎乎地感觉果然舒服。

万事俱备,只等凌晨。

生计问题不能放松,不然大家吃什么喝什么?!所以袁不屈和小南照往常一样一起去前面照顾生意了。万俟展鹏识趣地说要休息一下,去了袁不屈刚刚给收拾好的房间,于是屋子里就剩下霜菊和史过两个人。

没有跟往常一样的温存和随意,屋子里仿佛有一种很压抑很别扭的气氛,让霜菊觉得憋闷得喘不上气来。

“过儿,你是不是还不舒服?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吧。”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史过,霜菊体贴地说道,“或者我让四哥来帮你调息,我去别的房间休息?!”说着,就要出去。

“不,别走!”史过好像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一把拉住霜菊的手,把霜菊搂进怀里。

“不要走,再多陪陪我。”说着,把霜菊使劲搂住。那么大的力气,搂得霜菊都要上不来气了,可是霜菊却没有推开他。

史过这两天表现得跟以前有些不同,好像总在挣扎着什么,想要做出什么决定而又难以取舍,跟以前的他太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是那么自信,那么潇洒,那么玩世不恭,处理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样子。而且对于有关自己的事情很敏感,对自己的情意一直没有遮掩,从来都不隐瞒,有一种恨不得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何霜菊是史过的老婆的感觉。

但是自从破庙的那天晚上之后,他就变了。变得凡事犹豫不决,变得沉默不爱言语,变得舍得把自己放在别的男人怀里……或许是恋爱中的女人都很多心,他放手让万俟展鹏照顾自己肯定是他的内息没有调好、力不从心的缘故。可是,就是有一种感觉,觉得他变得好像对自己不太上心了。

可是今天的这个拥抱,却真真切切地表明了他应该还是在乎自己的。这个拥抱散发着一种不舍、绝望的味道,这个拥抱表达的情感不仅是热情和亲密,还有诀别和悲伤。

他到底怎么了?!那天早上史放进来时,好像说了他不在外面。那么那天晚上,自己和突厥兵都被点住的时候,他到底遇见了什么?为什么几番问他,都被他敷衍过去?!

“霜儿……”史过轻轻地呼唤着,声音迷离无措。

“过儿,你究竟怎么了?”抬起头,霜菊看向史过的眼睛,那里是最容易泄露人的内心的地方。果然,那眼睛里明明白白地依旧满溢着爱意,可是那爱意的里面,怎么多出了那么多的痛苦难过和深深的无可奈何?

“有什么心事不能跟我说吗?”霜菊的手抚上史过那焦虑的脸庞,抚上那紧紧锁住的眉头,柔声说道:“我以为咱们俩之间,应该无话不说的。”

“霜儿……”史过还是只唤了一声霜菊,便毫无预兆的吻上霜菊的唇。

这吻跟以前也不一样。这样深沉、这样绵长、这样仔细、这样深入,又这样柔情万种中夹杂着激情迸射。史过仿佛要将满腹心事、满腔爱意、满心无奈,统统放在这个吻中。

霜菊依旧逃脱不了史过亲吻的威力,晕沉沉地只能感受。但是这次的感受却跟以往不一样,甜蜜中透出浓浓的苦涩和绝望,让霜菊的心也跟着澎湃起伏。

……

时间又快到了,子时三刻多点儿的时候,袁不屈和霜菊三人都没有睡,坐在一处等待着丑时,也就是凌晨一点的到来。

痛苦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医界高手而退缩,依然像前几个晚上一样折磨着霜菊,好像在嘲笑这些武林和医界高手都拿自己没辙似的。

想到以前姥爷作心电图检查时,医生说要难受的时候才能查出毛病。霜菊便勇敢地没让万俟展鹏点住自己的大穴,任寒气在体内乱窜。或许趁着寒气乱窜的时候,袁不屈就能感觉到呢?!目前看来,好像也就袁不屈这一个希望了。

史过和万俟展鹏似乎也抱着最后的希望期待着袁不屈的诊治,都紧张地盯住握着霜菊手腕的袁不屈。

可是,结果还是失望!袁不屈无奈地摇摇头,说自己只是摸出霜菊的脉搏跳得不平稳了,却根本感觉不出寒气来。

第七十九章(上)

这两天写文真是有些吃力,因为奥运赛事的观看总让雨暄处于兴奋状态,而现在文文的内容可不是兴奋的内容,所以写之前,雨暄要很费些力气来让自己进入状态。这半章雨暄自己不是很满意,但是考虑到好几天没更新了,很对不住支持雨暄的亲们,就先放上了。大家觉得不好,可以给雨暄提出意见。等全文完成了,雨暄还会从头大修的。文文是用心写的,雨暄会尽自己最大能力让她完美,不会让勉勉强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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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痛苦,还有绝望。这个晚上,寒疾不但折磨着霜菊的身体,更是折磨着她的精神。当心里有了所爱、有了牵挂后,便开始担心死亡。因为一直相信,只有死亡,才会把自己从深爱的人身边夺走,那是自己和他都不希望的。

如今的状况让人无从下手,自己到底是什么毛病竟然没人知道,不论是“神医”还是“武林高手”。更不知道这种寒疾会不会让人死掉,如果会死,会是什么时候以怎样的方式死去。或许到了最后,自己会冻成冰块儿,流传千年。等到了医学发达的年代,会被人从深埋自己的地方挖掘出来,治愈自己的寒疾。哈哈,还真是有想象力,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千百年后,没有史过了啊!

其实想来想去,最担心的还是失去史过。自己是真心爱上了他,纯纯的、烈烈的,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其实不是别的,而是跟史过的生离死别。……

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一直到了天都亮透了,霜菊才睡着了。

小四合院,就是仙乐坊的主人居住的地方。

坐北朝南的那间大房子,里面一分为二,小的一半是袁不屈的卧室,大的一半是袁不屈的实验室,大家都管它叫药房。不过袁不屈会医术的事情,除了仙乐坊的几个当家人和忆南山庄的两位公主以及那个被阔别忽公主悉心照顾的伤员知道外,在图察加也没有别人知晓了。

东面那座房子,里面隔出四间小屋子,是袁不屈的四个徒弟南、丁、格、尔的住处。不过现在只有小南和小格在身边跟随,当初在长安关闭同仁堂的时候,留下小丁和小尔善后,说好将来到临牧城会合的。谁想到后来大唐和西突厥开了战,临牧城被围,袁不屈一行阴差阳错间跟着阔别忽和云珊来到图察加,便跟那两个小徒弟失去了联系。不过不要紧,除了临牧城,他们也只有另一个地方可去,就是当初袁不屈设立同仁堂之前大家隐居的地方。就这两个去处,他们也不会去其它地方了。所以袁不屈倒也不着急找他们两个,以后有机会离开图察加的时候,再找他们不迟。但是房间还是给他们准备好了的。

西面那座房子,当然就是牡丹的香闺了。

南面一排,最中间是门,跟中院相同。两侧是小间的房屋,供没有上场的姑娘们化妆、试乐器和休息用。“演员”们都是好人家的女子,“服务员”也是聘请的当地男孩儿女孩儿。袁不屈实行的上班制,每天下午三四点钟,服务员先来上班,打扫卫生,收拾场地,按袁不屈的吩咐给当晚有表演任务的“演员”准备好衣物和乐器。到了五六点钟的时候,“演员”就陆续来了。要表演熟悉的歌舞的演员可以晚点儿,等着直接上台就好;有新学歌舞的演员就提前来一会儿,练习一下,仙乐坊是晚上七点开始正式营业。袁不屈是歌曲“总监”,牡丹是舞蹈“总监”,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仙乐坊开办得红红火火,接长不短的总能推出些新鲜歌舞招揽客人。

中间小院是跟外间的隔离区,也是混合功能区,就不必多述了。外面的大房子里设立了客人专门的方便地方,大房子和中院之间有一条外人不知道的通道,藏在一个小包间里,而这个小包间不对外开放,是袁不屈和牡丹的专用指导包间,门口有“服务员”守着。所以,这个中院客人是进不来的。

最外面那所大大的两层楼高的临街房子,就是营业场地了。里面确实是两层的,一层的北面有一个垫高的舞台。一层是通间儿,摆着许多小桌子,每张桌子围住些许圆凳。二层是包间层,分成几个小间。上下加起来大概能装下二三百余人,规模不算小了。

霜菊三人来了后,袁不屈就把给另两个徒弟备好的空屋子给了史过和万俟展鹏住,霜菊则在牡丹的强烈要求下去了西屋,跟牡丹同住。这样也好,诸如梳头这类霜菊学一百遍都学不会的事情,还真是需要牡丹帮忙的。

……

“奶奶,您怎么来了?”房门推开,襄阳走了进来,霜菊惊喜地问道。

“呵呵,菊儿,我的好孙女儿。”襄阳笑着,“奶奶想看看你有没有过儿的子嗣了?”

“奶奶,”霜菊不好意思了,“等日子平安了,我们就会,就会……”

“那就是说现在还没有喽?!”襄阳的笑容突然没有了,“你既没有过儿的子嗣,又知道了你不该知道的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说着,襄阳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这是‘红颜一梦’,你见过的。奶奶也是为了你好,悄悄吃了吧,吃了吧!……”

老奶奶的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拿着药瓶就往霜菊嘴里灌,霜菊的身子却一点儿都用不上劲儿。

“啪。”有人冲了进来,劈手夺走襄阳手中的药瓶,是妈妈!

“妈妈,你怎么来了?”霜菊,哦不,应该是雨霏,惊讶极了,感觉里妈妈应该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的啊?!

“霏霏,我不放心你啊。我跟你说过,不要相信男人,不要相信男人的,你为什么不听妈妈的呢?”妈妈的声音很是悠远,雨霏听在耳朵里觉得飘飘忽忽的。

“可是妈妈,过儿跟别的男人不一样的。他对我是真心的啊!”雨霏急急地解释道。

“不一样?!是男人就都一样。”妈妈的脸凑进雨霏的脸,“看见了吗?相信男人,就是这个后果。”说着,妈妈的脸上出现了好多好多的血,就像那天被车撞了躺在雨霏怀里的妈妈的脸一样。

“走吧,跟妈妈走。这世上,只有妈妈对你的爱是无所求的爱,别人的都不是,不是……”妈妈拉着雨霏的手,要把雨霏带走。

“不,妈妈,我不要离开过儿,不要……”雨霏挣扎着,却敌不过妈妈的力气。

一个人拉住霜菊的另一条手臂,把她从妈妈手里抢了回来。霜菊回头一看,是董筱琬。

“你不要离开他?你还要怎样?!你太不知足了!”董筱琬瞪着霜菊,冷笑着说道。“你只不过是个丫头,你凭什么跟我比?你凭什么要比我先嫁入史家?襄阳老太太凭什么喜欢你超过喜欢我?凭什么你总陪伴在相公身边得到他全部的心思,而我只是想得到一个孩子都得不到?凭什么?凭什么?……”董筱琬哈哈大笑起来,“如今好了,你在相公身边也没有多少日子了。等你的身子凉透了,你的心也会凉透的。我们走着瞧吧!你不要太得意了,史家需要后人,不等你冻成冰、化为水,你那心爱的相公就会另有所爱了。哈哈,另有所爱……”

董筱琬慢慢去得远了,只是眼神那么幽怨,又那么得意,“我会等着看你比我还要伤心的样子的……”已经没有了踪影,董筱琬这最后一句话却扎进了霜菊的耳朵里。

……

“啊!”霜菊呼地坐起身来。原来是一场梦,这凉爽的天气,身上却是大汗淋漓了。

望望窗户,外面已经黑了。忽然,窗外一个黑影闪过,吓了霜菊一跳,不过,之后并没有别的动静了。院子里有一棵树,屋里没有点灯,外院二层窗户透出的光亮穿过树的枝杈投在窗纸上,树影斑斑驳驳。霜菊回了回神,可能是花了眼,刚才的黑影该是树枝的影子吧。

没有人招呼霜菊,牡丹应该是看自己睡得正熟,就去前面照顾表演的事情了。昨天晚上听小南念叨了一句,说他师傅新编了个曲子,让自己给芍药送去。今天是新曲首演,牡丹大概是去照应了。袁不屈他们也应该去了前院。

不过,史过和万俟展鹏呢?他们也没有在外间陪着自己吗?这里是图察加,几个月前才在这里制造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阿史那也思拖又知道袁不屈是汉人。那两个人都不担心突厥人会来仙乐坊,不用在自己熟睡的时候保护一下自己的安全吗?尤其是史过,按照往常他的脾气,早该是赖在自己身边搂着自己睡的。如今很是想念他怀抱的时候,怎么不见他的踪影呢?!

霜菊心里有些不快,刚才的梦又涌上心头。哎呀,想什么呢?!也许史过正好出去了,说不定上厕所去了呢!霜菊自己嘲笑了自己一下,真是太敏感了,谁说武林高手就不用吃喝拉撒了?!也许那家伙正好有事出去了呢!

霜菊一边“坚定”地安慰自己,一边找衣服。跟梳头一样,点蜡烛也是一样霜菊怎么都学不会的事情。这里当然没有打火机,连火柴也没有,火石那玩意儿,霜菊曾敲碎了好几块儿,可就是没见着过一颗火星儿。摸着黑,霜菊利落地穿上了外衣。随便找了根带子,胡乱把头发扎成一条马尾,霜菊便出门了。

去哪里呢?就去前院吧,欣赏一下袁不屈的新作。实在难以想象,这个老头儿还有这样的能耐,竟然会编曲子。而且,或许大家都在前院呢?!或许经过中院的时候,会逮住史过那家伙呢!

一阵风刮过,隐隐捎来些乐曲声。霜菊静静听了听,这样轻快熟悉的曲调,竟然是郭美美的《不怕不怕》!

这个老袁,就怀疑他呢,原来是这样!

笑容爬上嘴角,霜菊往中院和后院之间的那道门走去。南屋东头儿的走廊里,隐约有两个人影,好像正搂在一起。大概发觉了这边霜菊过来了,两个人迅速分离开。一个女子飞快地出了那道门,往中院去了,看身形像是牡丹。另一个人影又高又瘦,跑进了老袁徒弟的屋子。

哈哈,是小南还是小格,竟然在这里偷偷泡女孩儿。应该是小南,他都二十二岁了,跟史过一般大,该是娶媳妇儿的年纪了,小格才十六岁,跟自己一样大,男孩子这个岁数不算大的。笑容更深了,霜菊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继续往中院走去。

第七十九章(下)

中院也挺宽阔的,虽然那几处地方放在了一个院子里,却并不会相互影响。不然在这里谁还吃得下饭,闻那个地方的味道都闻饱了。

澡堂子里黑乎乎的,安静极了,不会有人。食堂里,一位刚表演完的姑娘正在找吃的,人家表演的这么辛苦,该是备些宵夜的,待会儿遇见老袁的时候要跟他提一下。走近了才发觉,这个厕所其实算是干净了,这样的距离也没闻到异味儿,比现代的好多公厕都好多了,霜菊笑笑。

守在厕所门前不太像话,进去找更不现实,于是霜菊走到了院子中间的一个小石凳上,坐下来等了一会儿。等了大概有十多分钟,厕所并没有人出来。史过不在这里吗?霜菊的心有些没底儿,站起身来,打算去前院看看。

这时,后院匆匆往这边跑过来一个人,看架势是要去前院。这人显然没想到中院会有人待着,离得近了才看见霜菊,猛地停了下来,像是吓了一跳。

看到那人犹豫不决着是不是走近身来的样子,霜菊干脆往那人走去。离得近了,原来是小南,这可爱的家伙。

“喂,小南大哥。你急忙忙地跑什么呢?”看着又瘦又高面色有些尴尬的小南,霜菊想起了刚才走廊里那一对儿。

“噢,郡主姑娘。我是要到前院去帮忙的,你感觉怎样了?要去哪里啊?”小南的样子有点慌张。

“嗯,现在感觉还不错。那个,我刚刚睡醒,看到后院没人,就想到处看看。呃,睡醒了就一直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里,所以在这里休息一下。”这样说他该不会为刚才的事不好意思了吧?!“还有啊,我现在不是郡主了,你不必这样叫我,叫我的名字就好了。”霜菊纠正,“大家都是朋友,叫成那样多见外!”这家伙受老袁的影响不小,应该不会讲那么多臭规矩的。

“啊,这样啊。嘿嘿。”小南乐了,“其实我本就不愿那么生分地称呼你的。是牡丹总说我没有规矩,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别的她也不管,但是不尊重你她就不依。”小南开心地说,“我就说了,小菊姑娘跟师傅是乡亲,肯定也是一等一的随和人,哪有那么多臭规矩嘛?果然让我猜准了,回头要好好说说牡丹那丫头了。”

“嗯,你跟牡丹在一起那么久了,很熟了啊!牡丹是个好姑娘吧?!”说完了,霜菊就觉得真该抽自己一嘴巴,想不提这尴尬事还是忍不住往这边带话儿,真是太八卦了。

不过自己对牡丹还真是不太熟悉的,上次跟李?一道救了她一命,后来她就一直跟老袁他们住在一起了。自己对于牡丹的性格脾气还真是不知道呢。但是就小南刚刚的话里,还有早上非要自己同住好照顾自己的举动中,看得出牡丹虽然出身风尘,却也是个知恩图报有良心的女孩子。如果她果真跟这个看来也是纯纯的、虽然有点油嘴滑舌但是心肠还好的小南能够凑成一对儿,还真是不错的呢!

“噢,牡丹确实是个好姑娘。”小南好像在考虑什么,“不瞒你说,牡丹这人吧,好是好,就是太婆妈,还特别女权。”

“女权?!”这个词儿袁不屈都教会小南了?!

“对啊。这不是你们家乡的说法吗?师傅说你们家乡那里,女子的地位比男子都高呢!”小南说理所当然的说,“牡丹就有点这个样子了。别看她岁数比我小,却总跟大妈似的教训我。师傅还都帮着她,说得要有人管着我点儿。真是的,什么世道啊!”

“哦?”看来老袁是想培养出一对儿不一样的情侣呢。“那牡丹管住你了没?”

“哼!谁搭理她?”小南的口气很不在乎。“平日不跟她计较是我让着她,好男不跟女斗!”

怎么回事,难道会错意了,小南和牡丹不是一对儿?!

“啊,对了。问你点儿事情。”不是一对儿就别瞎八卦了,“史过和万俟展鹏还在屋里睡觉呢吗?”

“哈哈,小菊姑娘,就是你睡的时间最长了。那两个帅哥早就起来了。不过那个史过呢,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一直在师傅的包房里喝酒。那个万俟展鹏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刚才我还看他在后院晃了一眼呢。谁知道现在在哪里。”小南说道,“小菊姑娘,不如我带你去前面看看吧。反正你刚睡醒也没事干,师傅编的歌曲都很好听的。”小南的表情很是崇拜,让霜菊暗暗鄙视了一下袁不屈。

“啊,柳玉。”从中院南面的一个小门进去,小南跟守在里面的一个男生打了声招呼。“这位是……”怎么介绍呢?师傅说了小菊的真正身份要保密的。

“我是老袁的师妹。”霜菊看出来了,这个叫柳玉的男子是专门在这里守门的,也就是说一般客人是不让进中院和后院的。所以,既然自己能从里面出来,不管自己说是什么人,这小子肯定都不会太在意的。

果然,见霜菊跟小南有说有笑地从中院过来,又说是老板的师妹,柳玉马上很恭敬地把霜菊让了进去。

边说着话儿,霜菊边跟着小南走过一条很短的过道。刚才小南说了,这过道直接通师傅的包房。在那房间里,可以清楚地看见表演场地和其他包房的景况,而大房子里其他地方的人却看不见这间房子里面。老袁还真是有一套呢!

“小菊,你真的是师傅的师妹吗?”对于霜菊的随口胡说,小南倒是非常相信,因为霜菊会背师傅那个古怪的口诀啊!

“你觉得像不?”霜菊冲着小南坏坏地笑了,“记住啊,以后要叫我小师姑了,不要叫……”

还没走进房间,霜菊突然就住了嘴停住脚,一脸不可置信又哭笑不得的模样看着房间里面。

小南奇怪地顺着霜菊的目光看去。那房子里面,史过果然坐在桌边喝酒。他的旁边,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子正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跟史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正是昨晚师傅让自己给送曲子的芍药。穿着一身唐服,低低的围胸,那个姿势趴着,发育良好的胸脯还是挺招惹人的。这个史过跟小菊姑娘的关系不会很一般的,昨晚已经看出来了,所以怪不得小菊会是这副表情了。

“小菊姑娘,你别在意啊!”小南悄声安慰道,“这个芍药呀,是咱们这里最风骚的姑娘,遇见男人她就招惹。我和小格她都不放过,更别说史过这样的大帅哥了。要不是她唱歌超级棒,又能招揽好多达官贵人常来咱们这里,师傅也早就让她走的了。”

第八十章(上)

来更新了,对不起啊,雨暄刚从税局回来。不过今天去税局的任务完成了,心里还是比较爽的。天,这件事跑了我四五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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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的轻浮只是让霜菊惊讶了一下,不过更过分的都见过,这也不算什么了。可是史过在哪里一杯接一杯的自饮自酌,却让霜菊心疼透了。

人什么时候才会是这个样子嘛?!没经历过也听说过啊,当然是心里有事没法发泄的时候才会这样的啊。史过到底有什么心事,为什么都不跟自己说呢?

想着,霜菊挪步打算接着往里走,去安慰一下自己的心上人。可是,眼前的情景,又一次让刚刚抬步的霜菊停了下来。

史过醉意醺醺的,抬头冲着芍药说了一句什么,就见芍药灿烂无比、花枝乱颤地娇笑起来。身子一扭,整个贴在了史过身上。史过不但没有推开芍药,还伸手似有似无地摸了芍药的脸蛋一下。这个举动让芍药更是大胆,竟然一下子坐在了史过的大腿上。

我要冷静,我深呼吸,我不冲动……

她风骚,他酒醉,一切都是偶然……

盯着史过和芍药,愣住一会儿的霜菊终于找回了思想。大口喘着气,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在这里爆发。可是心里那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却止不住地涌上来,酸酸的、涩涩的,当年教训郭磊时的冲动让霜菊紧紧握住拳头。

“小菊姑娘,小菊姑娘!”霜菊的模样吓住了小南,一副要揍人的表情让小南碰霜菊的胳膊时都小心翼翼的。“史公子是喝醉了,要不咱们把他带回后院吧?”

扭头看看小南,霜菊稍稍冷静了一下。要是在这里闹出大动静,外面一定会知晓的,如果让阿史那也思拖知道了就不好了。有什么事,也要回后面再说啊。点点头,霜菊跨进屋子就要奔史过而去。

谁知道有人的速度比霜菊还快。就在霜菊刚进了后门的时候,包房的正门开了,牡丹和小格出现在门口。看见屋里的情形,牡丹几步冲到史过和芍药跟前,拽起芍药来就甩了一个大巴掌,小格懂事地赶紧把门关上了。好在外面又是歌又是舞的,并没有人注意这屋里发生的事情。

“骚蹄子!你招谁都罢,怎么敢招惹史公子!”牡丹把芍药推到一边,“告诉你,史公子是我救命恩人的人,谁都别想打他的主意!”袁不屈在忆南山庄遇见霜菊他们之后,回去就跟大家说了,凝碧便跟牡丹说了自己的爷和少夫人的事。霜菊的救命之恩一直铭记在心,牡丹容不得别人有一点儿对不起霜菊,自己更是霜菊忠实的追随者。

“你敢打我?!”芍药看着牡丹,不依不饶的说,“我又没干什么,只是跟人家聊聊天,你凭什么打我?还有没有公道了?!要是袁先生在这里,你敢这样子吗?”

听着芍药的说话,霜菊的皮都麻嗖嗖的。这女孩子的声调确实招男人,嗲嗲的,说话都带着颤音。想着刚才史过竟然去摸这样的人的脸蛋,霜菊抬手碰碰自己的脸,觉得有些恶心。

“打你怎么了?”毕竟出身风尘,牡丹也不是吃素的主儿,“先生年纪大,平时我们敬重他,是不跟他争执。告诉你,我也是这仙乐坊一半的当家人,说话也算得数。今日我作主了,你现就回家去,今后都不必来了。仙乐坊没有你照样红火!”

“小格!你还不把先生找来!”芍药颤着声音,可怜兮兮地叫道。

“芍药姐,对不起了。”小格一本正经的样子对芍药说道,“牡丹姐在这仙乐坊作得一半主,跟师傅一般,她的话我们照样不能违背。”然后回过头,看着牡丹,“牡丹姐,不如我带芍药姐去领出三个月的工钱,然后跟阿哲一道把芍药姐安全送回家吧。”

牡丹点点头,小格把芍药拉出去了。

听口气,小格其实很赞同牡丹的做法的,看来这个芍药确实像小南刚刚说的那个样子,让小伙子们都“敬而远之”呢。霜菊的心里稍微微的不像刚才那样堵得慌了。

“姑娘。”牡丹叫着,刚才气坏了,光顾着跟芍药出气了,现在才看见霜菊,赶快跑了过来。

“小南哥,你先照顾前面,我跟姑娘一道扶史公子回去。”牡丹吩咐着小南,便跟霜菊一道扶起史过,往后面走去。

史过喝的真是“酩酊大醉”,被搀扶回去后,倒头就睡,到了晚上霜菊快要受罪的时候都没有醒过来。

虽然满心的话想要跟史过说清楚,虽然很希望这个时候史过能够陪在身边,即使什么都做不了,只要他依旧握住自己的手就好。可是,现在在身边陪伴的,除了屋里的牡丹,就是外间的袁不屈。仙乐坊还没到打烊的时候,小南和小格虽然也关心霜菊,但是当家的都在里面,两人也只好在外间打点了。

万俟展鹏并没有出现,如果猜得不错,他应该是去找他爸爸了。这个认知让霜菊心里更有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别扭感觉。知道万俟乐山和万俟悦水都会医术,人家万俟展鹏都能想到去找他爸爸,为什么史过只会喝酒,就想不到去找他师傅呢?!

是了,史过肯定是因为身体还没有康复,不能运气,又担忧自己的寒疾,所以才借酒浇愁的!肯定是这个原因!

但是,如果说借酒浇愁可以理解,那是因为关心自己,有心无力。可是,不管是不是醉酒,亲眼看见自己心爱的男子跟别的女人做出那样的举动,心里终究还是很不痛快的。很想跟他把话说明白,可是他又醉成那样,一直不醒。心里憋闷得紧,霜菊抬手抚了抚胸口。那里有一股气总往上蹿,蹿上来聚成眼泪,总是汪在眼眶里。真是讨厌呢!

“姑娘,怎么了,很难受吗?”昨晚都不知道霜菊她们来了,忙完了就睡了,今天早上才知道的。白天听小南说了昨晚霜菊犯寒疾的事情,所以今天牡丹说什么都不肯睡觉,定要陪伴霜菊。而且,霜菊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想着,牡丹把霜菊溢出来的一滴泪珠儿擦掉了。

“要不,咱们让先生进来,给姑娘说说笑话?!”牡丹知道袁不屈跟霜菊是乡亲,这些日子的接触也知道袁不屈是个有趣人,从不倚老卖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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