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小菊，我真的喜欢他了。他敢说我呢，听见我提舅父的名讳他还敢说我，是个性情中人，我喜欢。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干吗，知道了难道你要去提亲呀。”
“对呀，为什么不？与其让父皇给我塞个奇奇怪怪的驸马，不如我自己选个自己喜欢的。”
翻过身，霜菊赞赏的看着李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你真的很合我的胃口。我支持你，如果哪天碰上贾无过，我一定跟他说，喂，常山公主看上你了，要你做驸马，让你老爹提亲去吧。”
“去你的，小菊。那我父皇还不说，哪里来的狂徒，提什么亲，提头来见吧。”
“哈哈哈哈哈。”两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开心的滚在了一块儿。
第十三章
昏暗，甩不掉的昏暗。雨霏狠狠地闭上眼睛，再充满希望的睁开，还是那片甩不开的昏暗。灰绿灰绿的一片，没有物体，没有天地，没有远近。雨霏的手绝望的使劲挥舞着，就是挥不掉那无边的昏暗。
快要窒息的感觉使劲攥着雨霏的心脏，受不了了，刚要大声叫喊，一眨眼的霎那，雨霏终于欣喜地发现自己还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墙上维尼小熊的小夜灯依旧发着暗暗的黄色的光。窗外莹白的路灯把摇曳的树影投在窗帘上，摇摆出一种诡异的凄美。看来睡前是忘了关掉电脑的电源，鼠标还在幽幽的闪着蓝光。妈妈看见了肯定又要唠叨了。雨霏暗自笑笑，回过手去搂自己的小丑鱼，每天都是搂着它睡的。
一回手，不是毛茸茸的小鱼，是一片温热的感觉。雨霏惊奇的回头，原来是妈妈躺在里面。高兴极了，自从懂事，都是自己睡，在最害怕的雷雨夜晚也是搂着小丑鱼缩在被子里。今天妈妈来陪自己了，看看窗帘外面一闪一闪的闪电，待会就要响起雷声了，雨霏搂住妈妈的腰，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
妈妈为什么总是背对着自己，雨霏想要和妈妈说说话，又怕打扰了妈妈的睡眠，轻轻摇晃着妈妈，如果妈妈没睡着，应该就会转过来吧。
“霏霏，要下雨了。”妈妈说话了，声音怎么这么怪怪哑哑的。
“霏霏，要下好大好大的雨了。满天倾泻的，那些都是妈妈的泪水呀。”妈妈又说到，声音显得那么悠远。
心疼的搂住妈妈，雨霏什么都没有说。
“霏霏，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呢？妈妈真的好心痛，妈妈白疼你了。”妈妈的声音都是幽怨。
心里猛然紧了一下，“妈，我是不想让你难过，霏霏是真心爱妈妈的，霏霏没有想过要瞒妈妈呀。”
“霏霏，妈妈恨，妈妈恨呀。妈妈好难过，好难过……”妈妈伤心的啜泣起来。
“妈妈，不要这样，霏霏真的爱你，真的。”雨霏急切的说。
妈妈却又笑了起来，“哈哈哈，霏霏，什么事都会有报应的，有报应的。我爱了谢志凛一辈子，他却骗了我一辈子。我那么爱你，你也要欺瞒我。没有爱了，都是欺骗，会有报应的，总会有报应的！……”
雨霏既心痛又害怕，“妈妈，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要打雷了。雨霏轻轻摇晃着妈妈，妈妈慢慢的反转身子。
一声震天的霹雳响起来，雨霏看着妈妈转过来的脸，空白的，脸上空白的一片。突然，脸上流满了血，在空白的面孔上，雨霏突然看见了妈妈临死时躺在自己怀里那双不甘的眼睛，就这么幽沉的看着自己。
……
“啊……”
“小菊，小菊，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呀。来人哪。”
外面响起一声震天的雷，霜菊大叫了一声。被霜菊的惊叫声吓醒，李玥看着霜菊满脸的泪水和满头的汗水，皱着眉头不停的挣扎着，又着急又害怕。
飞莺和弄影守候在外间，听见叫喊，匆匆往里跑去。谁想到隔壁客房的史过，动作更快，比飞莺和弄影还要早的跑到霜菊床边，一把抱过了霜菊，轻轻摇晃着呼唤着，心疼的擦拭着霜菊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浑然忘记了床的里面还有一个身份高贵的未婚女子。
虽然穿着睡袍，弄影还是慌乱的给自己的公主裹上外袍。飞莺跪在床边，无措地看着霜菊苍白的脸。
没有一个人觉察出这一刻的史过这么正常。
“小菊，小菊，你快醒醒。”史过握住霜菊胡乱挥舞的手，焦急的呼唤着。
那双仇恨、不甘的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枯瘦的手压住了自己的两只手。
“不要，不要。妈妈，不要啊。”霜菊恐惧的喊道。
又一声惊雷，终于，霜菊睁开了眼睛。
直直的看着史过，满眼都是惧意和无助。“我没有，没有要骗妈妈。”霜菊悠悠的冲史过说到，小脸惨白惨白。
看着心爱的姑娘这个样子，史过心疼极了，把霜菊搂在怀里，轻轻地抚着霜菊的背。
这个小丫头心里是藏着什么事情吗？什么事情能让这样的女孩难过害怕成这样？是何家以前对小丫头做了什么吗？史过安抚着霜菊，心里很是困惑。
猛然惊醒了，霜菊觉得自己现在正窝在一个好温暖，好舒服，好安心的地方。一抬头，看见史过担忧、难过的眼睛正深深看着自己。再一转头，看见一群人都在周围，关心的看着自己。
“小菊，你没事吧。那样大叫一声，吓死我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李玥看见霜菊的看着自己，忙上前握住霜菊的手。
“啊，”霜菊到衰弱的笑了，“是呀，做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呢，没事了，别担心了啊。”
又扭过头去看史过，原来，那个温暖舒服，让人安心的地方竟是史过的怀抱。霜菊自嘲的乐乐。“小痴瓜，你怎么进来了。都是女孩子呢，还有一个公主呀。快出去吧，姐姐没事了，乖啊。”刻意忽略了史过眼中的深意。
天刚擦亮，飞燕就回来了，拿着史府的佣金，就得做事。在家整整的看了娘亲一天，眼见着娘的身体有了起色，渐渐好转，飞燕心里安定了不少。主子给的珠宝首饰，让弟弟找妥当地方藏了，千万不能让嗜赌如命的爹爹发现。
这一天里，除了陪着娘亲，飞燕也想了很多很多。
上午，霜菊和李玥一众人刚刚用过了早餐，史老太太就回来了。
霜菊的情绪还没完全恢复，魂不守舍的样子，史过一脸关心的焦虑，李玥拉着霜菊坐在襄阳身边，史过立在襄阳的右侧，史过的大伯和大娘坐在下面的位子上。史过的大伯跟襄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装作很关心皇帝的样子询问了几句，溪华只是自顾的喝着茶。
路遇土匪，霜菊急智护着史过的事已经听说了。爱怜的看看史过，襄阳转过脸，拉住霜菊的手，表情很是复杂的看着霜菊。
“菊儿，前天的事我都听说了，亏了你呢。”木木然的抬起头，霜菊看向襄阳的眼睛，那眼睛里，除了对晚辈的疼爱、呵护，竟然还有一些疑惑和微微的惊惧，想来李世民都跟襄阳说了吧。
无力的笑笑，“奶奶，是史放的功劳，霜菊只是虚张声势，想吓唬匪人的。”
“亏道是我家菊儿胆大心细，还能想得周全，让过儿藏了，遣史敖求援。那两个匪人你不怕吗？若是史放来得晚些，你的小命不是也丢了。”襄阳的口气和眼神宛若那天李世民的口气眼神，只是，比李世民多了些关爱和后怕。虽然知道了李世民的忧虑，那襄阳应该还是真的喜爱霜菊的吧。
“怕呀，奶奶。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们全都会白白死了。让过儿藏了我才放心，让史敖求援才会有一线希望。奶奶，即使是真的躲不过一死，我也努力过了，死也不后悔了。”
呆呆看了霜菊一会儿，襄阳终于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害怕了。传言固然可怕，这个或许应在传言上的女孩的果敢决断，也会让一个忧心虑虑的王者害怕的，这个小姑娘身上有着不同于常人的东西。
李玥倒是安静得很，一直没说话，暗自盘算着怎样求姑姑让自己再住几晚。
“姑姑，是艺高人胆大呢。您不知道，菊儿人俊俏，功夫也俊俏。”溪华突然插了一句。
史过看了溪华一眼，心里暗笑了一下，所想应该不虚了。
霜菊却疑惑的看向溪华，“大娘，你怎么知道我会功夫啊？”史敖求援去了，当时就自己和两个匪人，还有就是藏在灌木丛里的史过，谁告诉溪华自己会功夫了？
“啊，呵呵。我是自己猜的，想那个时候，那样两个匪人，菊儿一个女子家，若没有功夫，怎么敢自己一人对敌。寻常人早是吓也吓坏了。”溪华的脸微暗了一暗，赶忙说道。
正说话间，外边一阵骚乱。
史老管家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太，太，太，太夫人，玉华宫圣旨到。”
襄阳与李世民的感情是史府引以为豪的事，皇帝的意思向来都是以亲人间书信的形式传达给史府的。像这样一本正经的传圣旨，别说年轻的下人，就是老管家这样在史府待了大半辈子的人，也不曾遇见过。
襄阳倒是十分镇定，好像早就知道会有圣旨。霜菊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圣旨会和自己有关，往下看了一眼，发现史过的大娘却是一脸的惊慌。
“史过接旨。”来宣旨的是王向丰手下的一个大太监，在玉华宫时霜菊见过一面。
襄阳带着一干人跪下接了圣旨。
圣旨里说，皇帝倚重史府两代为国戍边，体谅史府一门忠良却后代稀少，惋惜史过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却又有病，所以特地给史过赐婚，赐的是董费量的二女儿，希望能让史家多多后继有人。皇帝还好心的给查了皇历，七月十九，是个不错的日子，所以特别要求史府在七月十九与董府完婚。
七月十九，不就是明天。
接下圣旨，大家面面相觑。
霜菊暗暗冷笑了一下，悄悄看向众人，史过一脸的惊讶和不满，呵呵，傻小子就是傻小子；李玥满眼的替霜菊不甘；溪华正深深吐了口气；只有襄阳气定神闲。
史府马上陷入人仰马翻中。按理，娶二房不应大事操办，可这是皇帝亲自赐婚，赐的又是高官之女，不管怎么说皇帝些面子还是要顾及的。
李玥安慰了霜菊一会儿，识相的带着弄影回宫了。
史过的大娘满脸不满意的被史过的大伯和史遥拉回房了。
史过被刘嬷嬷拉着，带着飞燕飞莺，由史放驾车去量作新衣。
单大叔带着一堆小厮出去采买。
舞云伺候着襄阳，其他大大小小的丫环仆妇在舞月的带领下里里外外的打扫布置着史府。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虽然日子皇帝已经订好了，这“六礼”还是不能废的，老管家已经带人去一样样办了，要在一天之间把事情都办妥。单大娘边指挥着人劈柴搭灶，边跟霜菊解释着婚礼的程序。
笨手笨脚的想要帮忙，却发现自己是越帮越忙，霜菊只好自己逛着，来到后花园，坐在石凳上，支着脑袋呆呆地看着各色花朵，昨夜的一场大雨打落了多少开得正盛的花。
整个将军府都在忙碌着自己老公结婚的事，只有自己这个原配老婆却无所事事。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昨夜的梦，还是忍不住的战栗了一下。
妈妈，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个一直生活在幸福童话世界的可怜女人。
折下一朵花，霜菊无意识的一片片揪着花瓣，思绪却飘到了一千多年以后。
第十四章
“萍萍姐，也别瞎设计了，还做成龙凤呈祥的样子，又喜庆，又有含义，多好啊。难得我爸妈一个属龙，一个属鸡，又是一天生日，年年岁岁，一生一世都龙凤呈祥，不挺好的？！土什么土啊。”
“好好好，顾客至上，你说怎样就怎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快高考了，不用学习啦？”
“什么呀，今天一模，老师让我们放松一下，考完就放了。而且今天是我爸妈的生日，老妈去深圳出差回不来。我想回家布置一下，给老爸过生日，让他惊喜一下嘛！谁揪我裙子，大白天的找揍呀。啊，叮铛。都会走路了，好好玩，萍萍姐，我当他干妈好不好？”
“你个死丫头，刚十七岁就想当妈了，没羞没臊的。喏，这是蜡烛，给你两个皇冠，快布置去吧。”
“萍萍姐你杀熟呀，真抠门，再给我一个皇冠，我给老妈留着。”
带着拌嘴的快乐和满心的愉悦期待，雨霏高高兴兴的捧着蛋糕往回家走。
爸爸妈妈，一个是商界大腕，一个是大学文学老师。爸爸曾经是姥爷公司的小职员，苦苦的追求妈妈，终于赢得佳人芳心。爸爸工作也很努力，终于凭借自己的本事走到公司准接班人的位置。
虽然有着不同的事业，两人却一直是众人艳羡的一对儿，一直恩恩爱爱。两人恰巧又是同天生日，妈妈曾感花叹月的唏嘘道：这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缘份呀，爸爸也一直对妈妈呵护有加。两人亲密得有时让小雨霏都吃醋。
今天是爸妈生日，妈妈却在深圳办讲座，雨霏正好放学得早，想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等爸爸回家了好让他高兴。
打开房门，爸妈的卧房里有动静，小偷！！！雨霏的跆拳道从来没实战过，带着兴奋的心情，雨霏轻轻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悄悄的往卧房门口走去，说不紧张是假的。
突然，卧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雨霏愣在了门口。
“老谢，如今你已经今非昔比了，小霏也长大了。到底什么时候你才和她离婚，跟我在一起呀？我知道你喜欢小霏，你放心，我会把她当自己女儿的。”
“宛红，你一直聪明懂事，最懂得我，这也是我最看重你的。怎么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你还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就是因为忍了这么多年了，我才不想到死也没有名分。佳铭都十二岁了，还不知道父亲是谁。我受够了！”
世界一下子变得黑暗，雨霏愣愣的站在门口，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真糊涂，虽然大家现在都知道我会接手公司，可霏霏姥爷还在，他的股份还没都到我手里。他那么疼孟颖，要是把他惹恼了，我的抱负怎么实现？”
孟颖是雨霏的妈妈。
“老谢，我知道你的抱负，可是我怎么办，佳铭怎么办。他要上中学了，以后问起父亲，你让他怎么说？”
“宛红，你别这样，佳铭也是我的儿子，我能不疼他吗？再等一段时间，我只要把霏霏姥爷手里的股份弄到手，集团就彻底是我的了。那时，我就跟孟颖离婚，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黑暗的世界渐渐有了形状，雨霏看清了眼前的房门，墙上的挂画。可是，这一切却又变得恍惚起来，慢慢碎成无数碎片，在雨霏面前飞散。
十七年，十七年的幸福生活原来只是罩着一层美丽的外衣，外衣的下面竟是这样肮脏的现实。妈妈却还在陶醉在幸福的生活中。
饭桌上，甜蜜蜜的铃声响起来，只有妈妈的手机打来时，爸爸的手机才是这个铃声。卧房里响起一阵细细索索的衣服声音，房门打开了，谢俊卿傻在了门口。
呆了一瞬，谢俊卿接了手机，告诉孟颖自己在开会，就挂掉了。
雨霏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精美的龙凤呈祥的蛋糕放在茶几上。
父女两第一次这么正经的说着话。
爸爸说的没错，妈妈是脆弱的，如果这样贸然跟妈妈说了，她会受不了的。于是，雨霏同意暂时瞒着妈妈。等着爸爸找时机妥当的跟妈妈坦白。
妈妈依旧很开心，很幸福的小女人的样子。有一天，爸爸忘带手机，妈妈给爸爸送去了。从那以后，雨霏发现妈妈变得总是若有所思，眉宇间的笑容很少发自心里了。
暑假时候，妈妈陪着雨霏住在姥姥家等待高考结果。
那天，雨霏拿着心仪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焦急的让马路那边的妈妈注意车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让雨霏的世界彻底崩溃。
抱着满面鲜血的妈妈，妈妈却笑着对雨霏说了最后一句话：“记住，这世界没有真正的爱情，不要去爱，就不会伤心。”妈妈是笑着离去的，可是那笑容依旧不是发自内心的，妈妈最后不肯闭上的眼睛里，分明盛着满满的伤痛。
深深的悲伤后，爸爸高风亮节的做了些公益活动，捐助了希望工程，并且一对一的帮助一个单身妈妈。并且为了给单身妈妈的孩子一份家庭的温暖，谢俊卿居然伟大的作了这个小男孩的爸爸。当然，事情的真相只有三个人知道。
丧女之痛让姥爷一下子衰老了许多，看着有心有情又有义的女婿，姥爷终于让谢俊卿接了自己的班。
从此雨霏跟爸爸的联系只有两张银行卡，谢俊卿倒是从来没有让卡里的钱少于过五位数。
大四年级郭磊的强烈攻势终于让一直低调的谢雨霏敞开了少女情怀。然而，就在两人正式交往两个月后，郭磊突然开始追求雨霏同屋的陈青。
郭磊跟雨霏的解释是，陈青是独女，以后陈家庞大的产业，肯定会由陈青接手，这样会让自己以后的事业发展少走很多路，而雨霏大公无私的父亲显然不会亏待新得的儿子。但是，自己还是爱雨霏的，郭磊信誓旦旦的说等以后发达了，就会跟雨霏重聚。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在重复，背叛的理由都是这样没有新意。那个叫宛红的女人，应该就是父亲所谓的真爱了吧，只是那个宛红绝对没有自己理智。在冷笑中初试跆拳道身手把郭磊打成轻伤又由父亲摆平后，雨霏终于锁死自己的心，只由着本性放开的生活。倒是觉得心情不再低沉，想通了，就舒服了。妈妈说得对，没有爱情，就不会伤心。
以后的雨霏变得性子热辣如火，做事雷厉风行，善良热情、乐于助人、公正精明、嫉恶如仇，赢得大家的喜爱。当然，爱情这个无聊的东西，是不会再碰了。
又摘了朵花，霜菊在花园里盲目逛着，顺便晾晾在石凳上坐湿的裙子。
之后，就是穿越了。
同情心起，替人家嫁给了一个小傻子，这没什么，反正不愁吃穿的也是一辈子。而且小傻子看来挺喜欢自己，就不知道他眼睛里偶然透出的精光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没有傻透，也许自己本身就没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还有，就是贾无过。偶遇之人，过去就过去了。
本以为能平静的过平凡日子，谁知道天大地大，人间最大的那个千古一帝李世民都管起自己的事来，真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也怪不得人家，谁让自己穿过来竟然阴错阳差的长得像武则天呢。
又娶一个，娶就娶吧，本来就只是想一劳永逸的过一辈子米虫的日子。既然有人也要照顾史过一辈子了，自己乐得放手，随着本性去吧。呵呵，等安定了，也许悄悄离开史府，浪迹江湖，也是一种不错的生活呀。
对，就这么定了。霜菊立刻觉得心情舒爽了些。等新娘子进了府，史过也习惯了，自己就悄悄地离开。才十五岁嘛，好多东西可以从头学起，闯荡一下唐朝盛世的江湖，是一件很豪爽的事呢。
“弟妹，你还好吧。”悄悄跟着霜菊好一会儿了，看着霜菊黯淡的神色，自己也一直揪着心。忽然，又看见霜菊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神色又昂扬起来，连带着自己的心都跟着雀跃了。
“史遥，啊，大哥。呵呵，我没事，对了，明天是不是还是你跟着过儿去迎亲呀？”霜菊兴奋的问道。
“应该是吧，奶奶还没吩咐下来呢。弟妹，你也不必称呼我大哥，就唤作史遥吧。”虽然觉得霜菊一下子转变的有些奇怪，但听到霜菊这么开心正经的跟自己说话，史遥还是很高兴。
“好，你也别弟妹弟妹的了，就叫我小菊吧。嗯，史遥啊，如果明天还是你跟过儿去，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呀。”霜菊期待的问。
史遥不假思索的说：“什么事，小菊尽管说。只要是小菊想的，赴汤蹈火，史遥拼了命也要做到。”
“啊？没有那么严重啦。我只是想，如果你去，就让我扮成小厮跟着一块儿去好不好？”
人多就是好办事，结婚这样一件复杂的大事，那么多麻烦的程序，史府竟然真的在一天当中就办好了。
新房还是在那个独立的小院。原来霜菊和史过的卧房在东厢，这回布置的是西厢，整个史府大院都布置得如同半个月前一样。
单大妈带领厨房的一众丫环小厮忙活了一整夜，连扫地的小丫环都被拉去择菜了。
襄阳房中，史过正无奈的让刘嬷嬷拉着试穿新衣，霜菊杵着脑袋坐在桌边笑嘻嘻的看着。
“奶奶，您看过儿穿成这样还真是帅得倾国倾城呢。”
史过皱皱眉，这丫头不会是做了个噩梦就吓傻了吧，怎么自己要再娶亲，她竟然都不在乎，心里很是气愤。
昨天晚上襄阳把霜菊叫到正房同睡，史过还担心了一晚上，怕霜菊又作噩梦。可是今天早上一看，这小丫头的精神状态似乎很是不错。晚上又要被迫娶亲，心情本就不好，谁料霜菊又是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让向来玩世不恭的史过真的生气了。
“爷，您别动，桂香就给您拢好头了啊。”
“怎么还是桂香？”刘嬷嬷斥道，“别忘了，从今天开始你叫飞鹤了。”
噗，霜菊刚喝进的一口水都喷了出来，全喷在了飞燕身上，咳嗽了半天。飞燕也顾不得自己的衣服，跟飞莺一起给霜菊顺着背。
“菊儿，怎么了，乐成这样。”襄阳本来也以为史过再娶亲霜菊会不痛快，可是霜菊好像很无所谓的样子。
“没事，奶奶，刚才茶水有些苦，霜菊不太习惯。”怎么了，飞鹤，还三鹿呢，奶粉都出来了，这名字取的。“飞燕，不用管我了，你快去换身衣服吧。刘嬷嬷，桂香好好的名字，干嘛要改呀？”
刘嬷嬷正在旁边指导飞鹤给史过梳头，对霜菊笑笑，“少夫人，太夫人体贴小辈。史府每个女眷都有两个随身丫头，都是从懂事的小丫头里挑选的，当初飞燕飞莺也是新给少夫人挑出来的。本来名字应该由主子取，可是少夫人还没来，老奴就斗胆给取了。不知道少夫人可满意她们的名字，一直竟忘了问少夫人的意思呢，是老奴的不是了。还有这飞鹤的名字，若觉得不妥，少夫人就换了吧。”
“不会不妥啦。飞燕飞莺，多轻巧灵气的名字，跟她们的人很相配呢。刘嬷嬷取得好，霜菊很满意的。这回新来个飞鹤，应该还有一个呢？”
正说着，一个丫环拿着几块新买的红毯进来了，“太夫人，您看这毯品色可好，老管家让太夫人过目，若不好，马上去换。”
襄阳正关注着霜菊呢，见这些琐碎事也要来问，竟有些烦了。“随便吧，让管家看着办，无非是进门时用一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小丫环答应着跑了。
“奶奶，要不您还是回房歇歇吧，晚上还有得忙呢。”虽然心里有些隔阂，毕竟襄阳还是真心疼过自己的。霜菊给襄阳揉着肩膀，对襄阳说道。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往董府去了。装傻的史过骑在一匹雪白的马上，史遥在旁边帮陪着，史放又不知道游荡到哪里去了。
霜菊和一干家属站在府门口，看着马上的红衣鲜亮的史过，听着路上观礼人群中众女子的嘘声。这小痴瓜真的挺惹眼的，即使是智力有问题，今天也伤了不少女子的心了。呵呵，幸好自己不会再为这种事伤心。
不过，伤心地是，自己没能跟着去迎亲。襄阳让霜菊正装打扮，跟在自己和溪华身边，等候着新娘子。虽然年纪小，职位也是史家的正牌夫人，而且还是史过的大老婆，待会儿得要接受新娘的拜礼的。
大家都在正房大厅等候，热热闹闹的吹打声离史府还有一段距离，史敖就先跑了回来，跟舞月嘀嘀咕咕了一会儿。舞月慌忙凑到襄阳的耳边说了什么，襄阳皱皱眉，微微点点头。
不一会儿，大队人马到达了，走红毯，跨马鞍，霜菊惊奇的看着拽着绸带一端牵引新娘的史遥，小痴瓜呢？
第十五章
都不知道唐朝的酒这么厉害，才喝的时候，味道清清甜甜的像果汁似的，这才五、六杯下肚，脑袋就昏沉沉的了。
新娘的七大姑八大姨还在抢着跟霜菊碰杯，诸如同侍一夫、相敬如宾、互相扶持之类的话不停的在霜菊耳边绕来绕去，真是烦死人了。
霜菊借口不胜酒力，请示了襄阳，跟众女眷告了罪，歪歪斜斜的被飞燕飞莺扶进了东厢房。那边西厢房的纱窗内，红烛还摇曳着喜庆的光芒。
霜菊知道新娘子肯定在屋里，看看飞莺手里拿着的自己非让带上的点心，本想好心的给新娘送点吃的，可是又怕小痴瓜正和新娘缠绵呢，也就没好进去。
之前跟舞月打听了，原来娶亲的过程中有一个叫“下婿”的活动，就是新娘家的女性亲戚，人手一根木棍，棒打新郎，要的是让新郎以后不敢慢待新娘的意思。
一般到这个程序，新娘家的女眷们也就是意思意思的舞舞棍子，谁会舍得真把新女婿打坏了。可是董家的女人们不知道怎么搞的，不知道是谁下的手，竟一棍子掀晕了史过，史放只好先悄悄把史放背进房休息，所以霜菊才看到史遥牵着新娘进来，并且替史过拜了堂。以前这种替娶亲替拜堂的事情很正常啦，琼瑶阿姨的《婉君》不也是这样。
拉下盖头时，大厅里又响起了二十天前的唏嘘声。所有男宾都在羡慕史将军傻儿子的艳福，两个媳妇，都是人间极品呀。
霜菊看着冲自己盈盈拜下的新娘，也低头还了个礼。心里不由偷偷乐了。
以前看小说电视时，总是想着人家胡编乱造，凭什么俊男美女的都会聚在一起，这回，霜菊总算知道了什么是物以类聚了。
先说美女，一个如荷花般清新出尘的何如雪，一个如百合般细致可爱的李玥，一个如玫瑰般妩媚妖娆的自己，如今又来个如水仙般鲜丽高雅的新娘子。
再说俊男，朗眉俊目的史遥，邪魅蛊惑的小痴瓜，潘安再世般的李治，还有那个面相文文雅雅、身材勇猛强健的那玉龙。
呵呵，小说的作者没有太妄言嘛，漂亮的男男女女就是容易聚在一起。
拜完堂，行完礼，送入洞房。由于这回新郎昏迷不醒，洞房比上次还不值得去闹。所以大家把新娘丢在新房后，就熙熙攘攘的去吃吃喝喝了。
原来新娘家可以来这么多人，结婚还有这么多节目，看人家结婚可比自己结婚好玩多了。霜菊开心的吃着，虚假的应酬着，终于燥的难受，借着酒劲儿先告退了。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今天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房里了。本来飞燕飞莺怕霜菊再作噩梦，想要在里间陪伴的，可霜菊好久没有一个人逍遥的待着过了，还是让她们两人睡在了外间。
看看身上裹着的睡袍，霜菊撇撇嘴，随手给脱了。大热天的，屋里就一个人，穿这么整齐干什么。于是只穿了肚兜和底裤，也不盖被，四敞八仰的就睡着了。
史过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立在床前，史过恶狠狠地看着熟睡的霜菊。
这小丫头真是气死人了，自己又要娶亲，她竟然连一点不快的反应都没有。本来气呼呼的想赌气不接新娘，不拜堂。还是史放出的主意，由史放悄悄装扮，设计让史过能正大光明的拜不了堂，这样既给了董家面子，不会让皇上不高兴，又可以堂而皇之的不行礼。
所以，史过就会让新娘家的人打晕了，让史放先给背了回来。
坐到床边，凑过头去，史过惩罚似的不轻不重的咬了霜菊的嘴唇一下。梦里觉得有些疼痒，霜菊轻哼了一声，舔了舔被咬的嘴唇。
又一次轻轻抚摸霜菊那玉润皙白的脸庞，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在霜菊全身游走。这个热火的臭丫头，史过俯下身去，狠狠吻上了霜菊的红唇。
口中微微散出的酒气刺激着史过的感觉，狂野的吻慢慢变得细腻，在霜菊的口中和面庞细细的探索和描画着。顺着脖子继续往下，细嫩的肌肤，精致的锁骨。霜菊无意识的呻吟着，就像是鼓励似的，史过迷失了自己般的贪婪的咬噬着。
肚兜的边缘让史过猛然清醒。自己都做了什么？！这是自己心心念念要呵护要爱惜一辈子的女子呀，怎么能够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趁人之危呢，这对自己的感情，对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是一种亵渎。
从霜菊身上起来，史过翻出窗外，跳进花园的池塘里，闷着头游了一个时辰。终于把浑身的火灭了下去。
史放抱着胳膊，静静站在池塘边看着史过。
这个从八年前就跟随的如兄弟般的小主人，这个驰骋沙场、游戏人间、运筹帷幄、风流不羁的小主人，从来没有像最近这样伤神，像今天这样慌乱，真是关心则乱呀。
而且那个小女人是怎么回事？明明一直很照顾很关心小主人的，怎么这次主子的再娶，她竟然都满不在乎的模样？
“放，你还没歇着。”跳上岸，史过看见了史放。
“是呀，爷。史放会陪着爷的。”史放关心的说。“爷，今夜要怎样歇息？”
“啊？”史放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是呀，如今我有两个娘子，可以左搂右抱了，看来艳福不浅吧！”
“爷，别说气话了，都没了往日的沉稳。别人不知，放还能不知道爷！只是爷今晚倒要伤脑筋了，总不能冷落了董家新娘吧。”
“呵呵，新娘冷落了不好，可是大夫人也不能冷落呀。”史过淡淡的一笑，“我还是得回臭丫头那儿，不然明天她该没法见人了。”说完，史过就飞回霜菊的房间，也脱了外衫，穿上睡袍，咬牙隐忍着躺在了霜菊身边，快天亮时才睡着了。
飞燕飞莺知道自己小姐睡觉的水平，可是今天一早新娘是要拜见长亲的。自己的小姐是爷的大夫人，自然也要接受拜礼。昨天刘嬷嬷特地叮嘱了她们，要记得早早的把霜菊叫起来，还要穿戴得正式，比新郎新娘早去正房太夫人那里才行。
里间静悄悄的，飞燕打洗脸水去了。飞莺推开房门，轻轻地进去要叫醒霜菊。
“啊！”飞莺叫了起来，床上竟有个男子！
被飞莺的叫声吓醒，霜菊迷迷糊糊拿掉腰上热乎乎的东西，坐了起来。
“啊！！”飞莺又叫了起来，小姐怎么穿成这样就睡了，脖子和胸脯上怎么还青一块紫一块的。
被吵醒了，史过揉揉眼睛，慢腾腾的坐了起来。
“啊！！！”飞莺简直要晕过去了。
“爷，你怎么会在这里？？？”新婚之夜，新郎竟然不在新娘的床上！
飞燕也愣在了门口，飞莺的惊叫吓的飞燕连水都没打成，扔了盆就回来了，生怕出了什么大事。进到门口一看，也惊得呆了。
史过笑嘻嘻的坐起来，嚷嚷着叫飞燕飞莺出去，让霜菊给更衣。
看见史过坐在自己身边，霜菊从懵懂中慢慢清醒过来。又看着飞燕飞莺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身上，低头一看，胸口上布满了吻痕，就是好多言情小说里写的，女人向别人炫耀自己和男人多恩爱的证据，而且嘴唇也隐隐涨痛着。
“啊！！！！”霜菊终于后知后觉的大叫一声，一伸腿把史过踹到了床下。
“史过，你个大色狼，你把姑奶奶怎么了？谁让你在这里的，新婚之夜你他妈的不陪老婆在这里干什么？？？”
娇艳迷人，能文会武的霜菊竟然在说粗话。
这回，不但飞燕飞莺，连史过也一并愣了。
这个丫头，平时斯斯文文，雅雅致致的，怎么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粗野火辣的一面？有意思，这个丫头还有多少藏着掖着，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让人很是期待呀。史过暗暗的笑了。
扭扭身子，没有书上写的酸酸懒懒的感觉，下身也没有不适的感觉，霜菊放下了心。若是就这样被这小痴瓜不明不白的吃了，多冤呀。
刚要开口问史过是怎样进来的，外间又响起了敲门声。
“飞燕飞莺，出什么事了，一大早的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少夫人可起身了？”刘嬷嬷的声音。
按规矩，刘嬷嬷来新房验喜，并带着飞鹤飞鸾来伺候新婚夫妇。刚进院门口，就听见东厢房里的叫声。叫飞鹤飞鸾候着，自己敲响了房门。
“啊，刘嬷嬷，没事。啊不，刘嬷嬷，您等等。”看着地上呆呆立着的飞燕飞莺和低头坐在地上的史过，霜菊抓来睡袍穿在身上，打开了房门。
“啊？”刘嬷嬷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房中的史过和霜菊身上的吻痕都没有让刘嬷嬷吃惊，毕竟是过来人，史过跟霜菊感情好自己也是见识过的。
若是平常人家，寻常的迎娶二房，这种事情本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相公迷恋大房，新婚夜不宿二房本来无可厚非。但是这回确实有点麻烦了。
皇上的亲自赐婚，大事操办的迎娶二房，使这个董家新娘的身份不寻常起来。如今新婚之夜，史过竟没有陪伴新娘，而是陪着霜菊，要是董家，特别是皇帝怪罪下来，霜菊就要落个善妒，诱夫的坏名声呀。她又是丫环出身，没有后台，若是太夫人不相帮的话，这个让人喜爱的少夫人没准会被休掉的。
凭良心说，刘嬷嬷还是很喜欢这个不拘小节、和善待人的少夫人的。
喜布当然也不必去拿了，刘嬷嬷让飞鹤飞鸾伺候新娘梳洗打扮。自己帮飞燕飞莺一起伺候史过和霜菊。
给史过穿衣时，刘嬷嬷悄悄数落着史过，新婚夜的时候也没把霜菊弄得这样狼狈，今天这么正式的日子，让霜菊如何出去见人啊。史过还只是呆呆的傻笑着。
大夏天的又是唐朝，衣服本来就敞怀露颈的，几个人商量着怎样遮掩霜菊身上的痕迹。
还好霜菊聪明，找了一条跟衣裙一样颜色的粉绿色的轻纱，垮垮的绕在颈上搭在肩头，遮住了脖子和大部分露着的胸口，直恨自己为什么没穿到清朝，小领一立多省事。于是，又恶狠狠地瞪了史过一眼，恼怒的发现了史过眼中的笑意。
就这样吧，反正今天自己也不是主角。
刘嬷嬷带着霜菊史过，飞燕飞莺随着，匆匆去了正房。远远看见溪华三口进了门，史遥还诧异的看了看史过。进了门，霜菊照刘嬷嬷的指示坐好后，襄阳就出来了，刘嬷嬷上前附着襄阳的耳朵说了好一会儿。
立在史过身后，史放看着霜菊脖上轻纱下面隐隐的咬痕，才明白昨晚自己的爷说的如果不回霜菊住处，她就没法见人是什么意思。唉，平时处变不惊的爷，如今为情所扰，也会干些傻事。这样会给霜菊带来多少麻烦呀。
婷婷袅袅，柔若无骨，衣带飘飘。在飞鹤和一个丫环的搀扶下，新娘子娇娇柔柔的走进了大厅，另一个原本叫腊梅，现在也不知被改作什么名字的史府小丫环跟在身后。大红的衣裙衬得新娘的脸蛋红润润的，漂亮极了。
忘掉了刚才的不快，霜菊兴冲冲的看着新娘。
小丫环递上一杯茶，不待刘嬷嬷指引，新娘上前跪在襄阳面前，捧着茶，柔柔的声音飘了出来：“孙媳董筱琬见过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寿绵长，康泰永享。”
董小宛？霜菊生生憋住了笑意。
襄阳笑呵呵的接过茶，给了红包。“好孩子，快起来吧。昨夜委屈你了，老身回头会教训那臭小子的。去见过你大爷大娘吧。”
规规矩矩的，董筱琬施过了礼。溪华依旧爱搭不理的样子，看着襄阳乐着，也并没敢多说些什么。
来到霜菊面前，董筱琬优雅的低下了头，“姐姐在上，筱琬拜见姐姐。筱琬愿意和姐姐一起服侍夫君，希望姐姐喜欢筱琬。”
原来古代的大家闺秀就是这样子。李玥足够大家了，却称不上闺秀，顽略任性，整个一个疯丫头。这个董小宛真的好温柔，好贤惠的样子。霜菊正看戏似的欣赏着，董筱琬就来给自己行礼了。美女行礼都这么漂亮。
霜菊笑笑，“小宛姐姐，你还是叫我小菊吧。我就叫你小宛好了。我比你小，你叫我姐姐有多别扭。”
“菊儿。”襄阳皱皱眉，“按礼数筱琬本该称呼你为姐姐的，有什么别扭。”
“二少夫人，不知飞鹤飞鸾伺候的可周到？”刘嬷嬷好意扯开话题，担心霜菊不懂礼数，会让新少夫人瞧不起。
“老夫人，”见刘嬷嬷提起，董筱琬冲襄阳盈盈一拜，“有件事筱琬不知该不该说。”
“还是叫奶奶吧，都是一家人，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有话就说，千万不要见外了才是。”襄阳说道。
“好的奶奶。是这样的，筱琬的乳名就叫作飞鸾，奶奶新赐的丫头也叫飞鸾，筱琬觉得有些不妥。还有飞鹤和姐姐身边的飞燕飞莺，也都随了筱琬的乳名。筱琬想请奶奶换了这些丫头的名字，不知妥是不妥。”
襄阳一愣，原来是这事，随后看了看刘嬷嬷。
刘嬷嬷会意，走到董筱琬身边，福了福身。
“二少夫人，是老奴的不是了，丫头们的名字本来应是各房主子取的。少爷不晓事，又得有丫头伺候少夫人们，所以老奴就斗胆先给取了名字。不想冲了二少夫人的名讳，还请少夫人原谅。这会子少夫人也来了，自是应该由少夫人来取名，少夫人请赐名吧。”
嘴上虽是这样说着，心里却是老大不乐意。这些日子，霜菊就从来没对丫环们的名字有什么异议。且先不说春杏、桂香、腊梅这些个丫环的名字随了霜菊的花花草草，丫环里还有个就叫霜菊的呢。也没见少夫人说些什么，还是那丫环自己觉得不妥，非要改成了秋菊。少夫人还无所谓的说，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个称呼嘛。
父亲说了，史过的大房只是个代嫁的丫头，而且才嫁过来没几天。自己只要能先给史府生个男孩，又有皇帝这边的照应，早晚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将军府的当家主母的。
可是昨天的新婚之夜，史过竟然把自己一个人晾在洞房。刚刚才发现，昨晚史过肯定是跟那个代嫁丫头过的，这让自己很没面子。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优秀的，是要被重视的，可是连史府里丫环的名字，都能和自己的一样。董筱琬要露露才，施施威，让史府不能小瞧了自己。
温婉的笑笑，董筱琬说道：“这样吧，我带来的丫头唤做吹雪。不如飞鹤改做挽云，飞鸾改做追电。”
“哈哈哈，”霜菊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那飞燕飞莺是不是要改做呼风唤雨。那个吹雪姑娘，你是不是姓西门呀。”
吹雪奇怪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姐还漂亮的女子，冲霜菊正正经经的行了个礼，“回少夫人，奴婢姓张。”
“哈哈哈哈。”霜菊很没形象的笑着，惹得襄阳都跟着笑了，史过史放史遥也很不给面子的笑着。
揉揉肚子，襄阳轻斥道，“菊儿，正经些。琬儿，别往心上去，这个菊儿总是这样没些正经的，倒是逗乐。你倒说说，飞燕飞莺改做什么。”
“奶奶，筱琬也很喜欢菊姐姐的可爱，怎么会计较呢。筱琬想着，飞燕改做摇月，飞莺改做揽风。奶奶看着可好。菊姐姐，你说呢。”
这些无聊的东西！折腾了半天，霜菊觉得有些饿了，快点完事吃早餐才是正经呢。看这个董小宛这个样子，以后有的小色狼受的。亏得自己之前打算浪迹江湖，还替这个小混蛋着想了半天呢。
呵呵一乐，刚要接口说无所谓，飞莺却插嘴了。
“太夫人，恕奴婢多嘴。二少夫人自是取了挽云追电这样的好名字。奴婢只是觉着，奴婢跟飞燕的名字应该让我们主子改，这样才合规矩。”
刘嬷嬷也正因为董筱琬一上来就不给自己面子而不爽呢，听见飞莺这样说，自然顺着飞莺的说法。襄阳也就让霜菊给取了。
真是很烦人，不就是个称呼。想着刚刚穿衣时，飞莺给霜菊挑了这身粉绿的，飞燕却说紫色高贵些，想让霜菊换成紫的，因为最后找不到紫色的围纱，就还是穿绿的了。霜菊摸摸咕咕叫着的肚子，随口说道：“飞燕就叫浣紫，飞莺就叫凝碧吧。奶奶，时候也不早了，您也饿了吧，咱们去吃早饭呀。”
襄阳还没来得及应声，史老管家又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太，太，太，太，太夫人，玉华宫圣旨到。”
第十六章
“焚香摆案，恭迎圣旨。”襄阳吩咐道，眼中满是疑惑的神情。
看着襄阳眼中的疑惑，霜菊知道这道圣旨是连襄阳也不知道的。也就是说，圣旨要说的事，是李世民没跟襄阳商量，自己决定的事。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史府何氏，聪颖敏慧，知书晓文，才华济济。今上仁慈，怜掖庭女众，混混度日。故封何氏教习女官，即刻入宫，执教内文学馆。以求播文广义，荣我大唐。钦此。”
宣圣旨的是王向丰，那个太监总管。
“小夫人，恭喜获职了。皇上着奴才跟长公主和小夫人说，请小夫人收拾一下，就随奴才进宫吧。”
霜菊瞅瞅襄阳，按照昨天史过接旨的礼数谢了恩，接了旨。心里却不住的暗骂李世民。
仁慈？仁慈没事三天两头的选那么多美女进宫干吗？怜悯？怜悯就放人家女孩回家嘛。
表面说的好听，说自己学问好，让自己去后宫给女人们教书。其实，无非是想把自己放在他的眼皮底下，找个机会寻个错误就把自己给咔嚓了。
不过想想也是，改朝换代这种敏感的事，换哪个皇帝会不紧张，李世民也没辙呀。武则天已经是皇帝的女人了，等皇帝死了，被宠幸过但是没有生育的女人会被送去当尼姑，李世民已经自以为是的设计好了武则天的去处，尼姑可是没法夺天下了吧。还有一个自己，已经是臣子的老婆，选秀去当皇帝的小老婆再被丢到尼姑庵去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只好想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自己进宫，好伺机行事。
也难为李世民了，自己才几斤几两呀，还用上了“荣我大唐”。恐怕李世民的真正意思是“保我大唐”吧。只是不能去闯荡江湖，很是遗憾。
不过李世民最终还是没有防范成，尼姑最终还是夺了天下，也不知道是喜是悲。但是对于天下百姓来说，没有战乱，平静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谁当皇帝，应该也是无所谓的吧。
“来人啊，给王公公上茶。”襄阳唤道。
“王公公，你先歇会儿，大热天的，岁数都不小了。伯策，遥儿，你们在这里陪王公公叙叙话，溪华，你先回房去罢。菊儿，随奶奶回房收拾一下吧，奶奶再教你些宫里的规矩。宫里比不得府中，差了半点规矩都不可呀。”
溪华脸色有些苍白，听见襄阳的话，慌忙行礼退下了。
出了前厅，襄阳让霜菊一行先回去收拾，自己偕了舞云舞月往卧房走去。
早饭也没吃成，霜菊带着浣紫凝碧匆匆往后面小院落走去。史过史放自然随着，连董筱琬也带着三个丫环紧跟着。
“姐姐，没想到咱们刚见面就要分开了。本想跟姐姐好好相处，一起服侍相公，现在也不能了，筱琬会想姐姐的。”董筱琬面上伤感，实则开心的说道。
霜菊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笑着拉过董筱琬的手，文文雅雅的说：“董姐姐，不要难过。幸好你来了，可以陪着过儿，这样霜菊去的还安心些。只是作教习女官而已，想来还是可以回家的。到时候，我们姐妹在好好相叙。不过，可别等霜菊回来找董姐姐的时候，董姐姐却挺着大肚肚懒得理霜菊啊。”
哼，竟然咒我回不来，这个董小宛看来真不怎么样，也是个争宠夺利的人呢。
“姐姐，怪不得奶奶喜欢你，真是会说话。筱琬也越来越喜欢姐姐了。如果筱琬真的有幸能为相公延续香火，那孩儿也是姐姐和筱琬共同的孩儿呀。”董筱琬红着脸，心里很是高兴。
可能是皇帝让进宫的原因，霜菊本来只是想调笑一下董筱琬，可是现在却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心里闷闷的很难受。回头看看后面的史过和史放，发现史过眼里喷着火，像是要吃了自己似的。史放焦虑的看看自己，又看看史过，无奈的摇摇头。
襄阳回卧室拿了一个精致的锦盒，让舞月捧了，带着两个丫环往后院去了。
大约也猜着了皇帝的意思，襄阳有些疑惑。可是，那天不是明明说好了，马上迎娶董筱琬，让董家女儿诞出将军爵位继承人。而让霜菊一辈子老老实实待在史府，陪着史过。这样，既保全一个可能无辜的性命，又不会让霜菊有机会接触皇家，更不会自己聚众起事，也不会让霜菊的后代借将军的权势和地位策谋夺位。
可是，皇帝怎么又突然要将霜菊放在身边。这个小女子难道真的是那个会应传言的人吗？皇帝就那么肯定？那么那个叫武媚的女侍又怎么样呢。襄阳也弄不明白了。
不管怎样，既然传了圣旨，那这个宫还是要入的。
带着随身换洗的衣物和襄阳给的锦盒，霜菊也悄悄把那玉龙给的匕首揣上了，还带着襄阳临时教导的一些礼仪以及絮絮的叮嘱，霜菊随着王公公，又一次勇敢的踏上了未知的路。
说了几句客套话，王公公便闭目养神。霜菊独自看着车外景致。
马车驶过皇宫正门前的大街，并没停留，而是继续往西驶去。走了不远，又向北驶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
随着王向丰下了车，霜菊看见一扇正微微敞开的暗红色大门，大门对面是一座精巧又不失华丽的房子，房子正门上挂着“修德坊”的牌匾。
进了大门，王公公带着霜菊往东一直走，快到尽头时又向北。
“小夫人，那前面的门便是嘉献门，过了嘉献门就是大内了。小夫人千万记住了。”王向丰本来并不知道唐代易主的说法，看见皇帝很奇怪的让一个皇亲家眷进宫，而长公主又显然很呵护这个女孩儿。临行前襄阳又嘱咐过自己，让自己多多提点和照看霜菊。所以，王向丰提醒了霜菊一句。
“谢谢公公，霜菊定会遵守本份，不会乱跑的。”襄阳说跟王向丰一定要客气，他是内监总管，就是太监头儿，哄好了以后能多些方便。
“呵呵，老奴说道长公主这样喜爱小夫人呢，真是伶俐可人。小夫人，皇上说了，让小夫人就住在内文学馆好了。那里只住了个老儒，叫作安易荐，负责教导掖庭小主儿的。那个人些许瞧不上人，最爱喝酒，一天到晚醉醺醺的。小夫人也不必睬他。”
“是，霜菊记住了，谢公公提点。”
往北走到头儿，就见了一处和刚才看见的房子都不一样的院落。虽然小，竟是幽静得很。在门外就能隐隐看见里面绿竹森森，听见里面鸟语阵阵。霜菊对于自己将要住的地方很是期待。
“小夫人，请先自去收拾一下吧，老奴去布置一下，给小夫人派个小婢，一会子让她来找小夫人。妥当了，老奴还要赶回玉华宫侍驾。恕老奴招呼不周了。”
“王公公那里话，霜菊万分感谢公公对霜菊的照顾。公公尽管去，霜菊自去拜见安夫子。”霜菊很不适应的咬文嚼字的说。
慢慢往院子里走去，霜菊还是有些奇怪。掖庭住的都是李世民的三千后宫和侍女，即使是教学，也不能让一个男人住在这里呀。
翠绿的竹子傲然挺立着，全然不因为是在皇宫而显得俯首贴耳。碎石铺就的窄窄的小路就从竹丛中穿插而过。不知名的各样的鸟儿在竹丛中飞来跳去，欢快的唱着。这一派清雅完全不融于皇宫的压抑低沉。
竹丛不是很广，在门口时，霜菊就看见了竹子遮映下，有几间房屋，虚虚实实的在竹丛中或隐或现，给这个小小的地方平添了一点缥缈的仙气。
一处看来最大的房屋，一个小太监打扮的人正在房前打扫。看见霜菊扛着一个包袱看着自己，身上穿的也不是掖庭女官女侍的服饰，疑惑的直起身来。看清面孔时，霜菊看见小太监明显的露出惊讶的神色，立在那里不动了。
“呵呵，这位公公，你好。我叫何霜菊，是皇帝派来作教习女官的。敢问公公如何称呼？”霜菊当然知道小太监为什么吃惊。
回了回神，小太监又吃了一惊的样子，叫道：“啊，你就是新来的夫子。”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分，小太监赶忙换上一幅笑脸。“何夫子好，奴才是负责宜竹馆的撒扫太监，夫子唤奴才小林子就好了。昨儿傍晚王总管传过话来，说今日要来个新夫子。奴才已经知会安公公了，那老头儿兴许昨夜又喝多了，这会子也不知在哪里醒酒呢。”
“安公公？这里还有个公公吗，不是说有个安夫子吗？原来那个安易荐是个公公呀！”霜菊疑惑道。
“是呀，那老头儿不过跟我们一样也是太监，倒自己觉着学识渊博，总瞧不上我们。天天叨念着我们听不懂的话，喝得醉醺醺的，上课时也是应应景儿的教娘娘姐姐们东西。噢，对不住，何夫子。”小太监一捂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才的意思不是说有学识就不好，只是安老头儿不好罢了。”
“哈哈哈哈，”霜菊本来要忍的，看见小太监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想要解释，样子可爱极了，还是忍不住的笑了。“林公公，没事的，我的学识不是很渊博啦，只是皇上错看了。你别紧张，你是不是天天都在这里当值？”
“回何夫子，奴才是天天当值，奴才的工作就只是负责宜竹馆的清洁。”小太监看看霜菊平易的样子，也不那么紧张了。“何夫子，你唤奴才小林子就好，千万别称呼公公，小的在六品之外，是不能称作公公的。”
“噢，对不起啊，我不懂这些。差点给你惹麻烦了吧。”霜菊诚恳地说。
“不妨事的。好在这里平日人少，现在也不到娘娘姐姐们修习的时辰。夫子，你知不知道，你的样貌像极了咱们宫中的一个人呢。”
我当然知道了，霜菊心说，还是装作吃惊的样子：“是吗？像谁？几分像呀？”
“十分像呢。大家都很喜欢她，如今夫子亲切随和，并不输她。只是夫子身段较她小些，额上还有一朵儿花儿，比她更漂亮。”
小太监还挺罗嗦，一说就是一大串，想是安易荐平时也不跟他聊天，都憋坏了。
“要命了，如今太监也来论女子。小林子，你是要讨打了吧！”清脆的声音传来，霜菊转头一看，一个宫女服饰的女子端着一个托盘正走过来。看见霜菊的脸，也愣住了。“武才人？！”
小林子扔了笤帚，上前帮忙托住托盘，“瑞姐姐，可不是你也傻了，这是新来的何夫子。还说我呢。”
“啊。”反应过来，宫女向霜菊施了一礼。“让夫子笑话了。奴婢沁瑞，王公公派来服侍夫子的，只是夫子的样貌确实像武才人，奴婢一时混了，何夫子莫要怪罪。”
“不怪不怪，只怪我长得太像你们的武才人了，呵呵。霜菊从宫外来，不太懂得宫里的规矩，以后还要沁瑞姐姐和小林子多多帮助啊。”
“何夫子哪里话。夫子放心，王公公知会沁瑞了，沁瑞会尽心服侍夫子的。”沁瑞说道，指了指小林子手里端的，“王公公说道夫子未用早膳，沁瑞一时也不及细备，草草给夫子做了些，夫子用了吧。王公公已经回玉华宫了，叫奴婢伺候完夫子早膳，就知会些规矩给夫子呢。”
看见有吃的，霜菊高兴起来，“正好饿着呢，谢谢你啊沁瑞。那我就不客气了。”
把托盘放在院里的石桌上，霜菊坐下就开吃起来。吃了两口，不好意思的抬起头，“那个，沁瑞姐姐，小林子，你们都还没吃呢吧。如果不嫌弃，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看着霜菊毫无算计的天真样子，沁瑞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随和小主人。“夫子，我们都要分班次轮流用膳的，当值的时候不能吃东西。沁瑞已经用过了，小林子要等娘娘主子们来修习了，才能去用。”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咯……”本来很豪迈的前两句话，都被这最后打的一个大咯给盖了下去。一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提着个酒葫芦，摇摇晃晃的从房后转了出来。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是褶子，但是满面都是狂傲不羁的神态。
“我说小林子，大清早的不好好歇息，怎么叫了这些女子来这里瞎混。”
“安夫子，你快些清醒来些，混说什么。”沁瑞说道，“这位是皇上新派来的何夫子，我是伺候何夫子的沁瑞。今后，我们都要住在宜竹馆的。”
“噢，何夫子啊，欢迎欢迎。放心好了，日里授课很简单的，那些女人在下面说她们的，你在上面说你的就好。只是你的声音要小些，不要打扰了娘娘主子们的话头就可以了。正经倒是以后喝酒不必一个人了，何夫子，空闲了陪老朽喝上一喝呀。哈哈哈哈。”
说着热情的话，安易荐却冷冷的斜觑着霜菊。
这果然是个恃才傲物的人，霜菊笑笑，来到安易荐面前。
“小女何霜菊，多谢安夫子指教。以前安夫子可是没有酒友了。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是不是这个样子？安夫子放心，以后霜菊会陪夫子小酌的，只是小女量浅，夫子不要把我灌醉了啊。”
霜菊含笑看着安易荐的眼睛，小小卖弄了一下，得意的看着安易荐眼睛里的惊讶之色。心里还在安慰着自己，反正李白大大还没出生，这里就是两个太监一个宫女，也传不出去，用一下他的诗应该不会侵权吧。
冷傲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安易荐赞许的望向霜菊，正色道：“好吧，小林子，快些扫。即是和了何夫子的芳名，你们正好就住雅菊阁。那里还不曾住过人，沁瑞你就去收拾吧，完了正好就过来拾捣膳具。”
敬佩的看看霜菊，沁瑞匆匆往后院去了。小林子也到竹丛小道上扫了起来。
“丫头，用膳吧，再有半个多时辰，娘娘主子们就要来了。”安易荐轻声对霜菊说，“老朽斗胆卖老，丫头你初来，不必慌的，就如刚才老朽所言，那些娘娘来文馆只是耗度时光而已。待会你就先教些书写朗读的功课就可。”
点着头，吃着东西，听着安易荐好心的关照。
突然，霜菊意识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自己不会写唐朝的字！更不会拿毛笔写唐朝的字！！！
第十七章
前后窗户都开着，闻着略带雨味的穿堂风阵阵吹过，霜菊边享受的坐在雅菊阁二楼，跟沁瑞一块儿吃饭，边得意着自己今天的好运气。
所以说好人总会有好报的，幸运的人总是有些好运气的。
看被砸死了，却幸运穿到唐朝借尸还魂；虽然穿到一个受气的小丫环身上，又幸运的代嫁，成了吃香喝辣的少夫人。
如今倒霉的来到皇宫，要教宫里女人，正愁不会写唐朝的字，却因为今天天气闷热，偏偏只来了三个人，都是学习高级课程的，跟安易荐讨论儒学思想。
所谓的内文学馆，其实就是为宫人设置的私塾，是后来的习艺馆和内教坊的前身。
那时候的女子，很少有读过书的。进宫后，为了能更好的伺候皇帝，都要到学馆学习一些知识，至少得会识字。
内文学馆的课程有三种级别。
初级的是读书识字，是每个进了宫而又一点都不识文字的妃嫔宫女都要经历的。当然，真正能一进宫就当上高级妃嫔的女子，大多都是知文识字的，所以学习初级课程的基本都是低级的宫女婢女。
中级课程就是学些作文、书法、朗读等，这些都是比较受宠，或者希望更加受宠，想着多学些东西好向皇帝卖弄的女人喜欢学的。
而高级课程则是参加高深的儒学讲习，历朝的实事讨论，参加这类课程的人，套用掖庭宫里流传的话，就是“努力作学问的，都是失宠的人。”所以，学习高级课程的，大多都是二十五岁往上的宫人，她们从来没有受过宠幸，想通过学习，获得将来担任尚宫、尚食、尚仪、尚服、尚寝、尚功等女官或女史的机会。
而据安易荐和今天来的三个宫人说，武媚在贬为女侍前，也常来学习高级课程。
所以，白天时，安易荐正经的把霜菊介绍给了三个来学习的宫人，也引起了三个人一致的惊讶。
“丫头，你倒享受得紧。快些下来，我今儿从御膳房拿了些好酒，就不兑水了。下来陪老东西喝两杯，权当给你接风了。”安易荐在楼下喊道。
“安夫子，你歇歇吧。我家何夫子正在用膳，哪里会跟你喝酒疯去！”沁瑞现在是霜菊的随身婢女了，作息时间可以随着霜菊，不必像平常在大内当值时那样了。
自从早上刚见面时就喜欢上了这个可爱随和的小女孩，通过一天的接触，沁瑞更觉得自己能跟着这个小主人是多么幸运了。
当然，看来这个小女孩根本不懂规矩礼节，要好好的教她才行。在这皇宫大内，差一步错一句都是不行的。
幸好最近皇帝不在，受宠的妃嫔也都在玉华宫伺驾。如果那几个爱争来抢去的妃嫔回来了，看见这样一个娇艳妩媚的女子，还长得像她们一直嫉妒着的武才人，不找碴折磨霜菊才怪呢。
安易荐可不管这些，皇宫深院里，谁不是提着脑袋过日子，你不去惹人，人自会惹你。像自己这样因为穷被送来当太监，却又恃才而傲的人，被分配在这人不愿来的宜竹馆，也算是很幸运的。平时就自己一人，喝喝酒，作作诗，撒撒疯，也逍遥得很。
只有白天教那些宫人低级课程时是一种煎熬，不过也很快就过去了。那些人来学习也是煎熬，大家乐得相互担待些，倒也过的平平静静。
可是今天皇帝直接派来一个女子也做夫子。昨天晚上小林子就来通知过了，安易荐本来以为是皇帝在外面看上的女子，因为什么原因要放在这里避风头。
早上来了一看，长得跟常跟自己学习高级课程的武才人一模一样。而且，言谈中，竟也是个有些学问和见识的女子，倒也不能让人轻看了。而且这个女子身上有种自在、随意的气质，完全不像自己见到的宫里的女人那么多的虚情假义。
这样，莫名也觉得这个何姓女子亲切起来。
“哎，沁瑞，不要。反正天也晚了，不会有人来看见。小林子都住太监院，现在这宜竹馆就是咱们三个人共同的家了。一起坐坐嘛！”吃得也有七分饱了，想想坐在绿竹掩映下，吹着小风，喝着小酒，是多惬意的事，怎么能不去呢。
“安师傅，你说今日不兑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平时喝的酒都兑了水的？”霜菊喝了口酒，就着刚才安易荐的话问道。
安易荐笑着点点头。
“你还说这酒不醉人。既然这么低度的酒，平时还是兑了水的，你怎么还是都醉醺醺的？”霜菊有些疑惑。
“不喝醉怎么说疯话，不喝醉怎么能让那些懒得见的人离我远些？”安易荐冲霜菊挤挤眼，说道。
“哦，这样。”霜菊了然的点点头。
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天渐渐暗了下来，吹得越发紧了的风间或还夹带着些雨点儿。可是石桌上那一老一少还在说得欢实。
沁瑞摇摇头，跑上去把楼上霜菊卧房的窗户都关了，怕雨大了把床淋湿了就不好了。
才想着，刚关好了窗户，雨真的就大了起来。沁瑞赶紧又往楼下跑，把霜菊淋坏了更不行了。
还好，这两个酒鬼还知道下雨，跑到楼下时，看见两人已经进了屋，正坐在雅菊阁门口，赏着雨，说着话，都有些醉意了。
“丫头，这几日燥热，难得这场好雨，咱们不作几首诗应应景儿，多对不起这雨啊。”安易荐提议。
“打住，你是看见我喝醉了，想出我的丑是不是？不作诗，我现在脑子转不过来。才不能让你看笑话呢。”霜菊都没这样醉过，不过喝醉的感觉真是爽极了。谁说喝醉就糊涂了，这不就阻止了一个阴谋吗？
“那好，不作诗。对两个对子总可以吧，就当陪陪我这老骨头。”文人的傲气呀，怎么这时候都没了。
霜菊很受用的答应了安易荐的请求，“那安师傅就出题吧。”
安易荐高兴极了，开始想上句。看看外面，喃喃嘀咕了一声：“雨？”
霜菊迷迷糊糊的以为这就是出的题了，不屑的甩出一个字：“风。”逗小孩呢，不识字的人都会对这个嘛。
“啊？”安易荐愣了一下，也行，那就这样对吧。
“摧花雨。”竹叶被雨打下了不少，估计御花园那些娇弱的花，也都在劫难逃吧。
“哦？”这个老太监，在这等着呢，霜菊甩了甩头，坏笑着看看安易荐，“撒酒疯。”
安易荐瞪了霜菊一眼，揭我的短？！不过对的也还工整。
“庭前阵阵摧花雨。”
真是可爱的老太监，“席上常常撒酒疯。”
“哈哈哈哈！”旁边看热闹的沁瑞实在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何夫子，你这对子形象极了。沁瑞这样不懂学问的人都能明了。安夫子，你可是要向我家夫子低头了。”
“臭丫头，你还同我说规矩，你这个样子岂是有规矩的？丫头，你伙同着沁瑞这臭丫头一道欺负我这老头儿。哼哼，对的倒是挺好的。不闹了，我去歇息了，你们自己傻笑吧。”安易荐絮絮叨叨的拎着酒葫芦沿着短短的过廊走回自己房里，对两个女孩在背后放肆的笑声充耳不闻。其实，心里还是挺舒服的。
沁瑞给霜菊铺好了床，叮嘱了霜菊早些睡，就回楼下自己房去了。
刚下完雨，空气又清爽又凉快，带着些酒意，霜菊也困了。晕晕糊糊的竟然把被褥搬到地上铺开，还象跟史过在一起时就在地上睡了。
晚上，隐约作了梦，依稀一个很温热的怀抱把自己紧紧拥抱着，诉说着，叹息着。就像那天作了噩梦后被抱在史过怀里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霜菊发现自己在床上了，若不是自己用来当枕巾的一块儿白手帕还在地上，霜菊也不确定昨晚自己确实是习惯性的打了地铺。
完了，还真有梦游的毛病，还要喝醉！霜菊想想有些后怕，这深宫大院的，还这么不注意。李世民正等着抓自己小辫子呢，要是还这样大意，以后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不能再跟安易荐喝酒了，还是让他自己邀明月去吧。
经过一夜大雨的洗涤，虽然打落了无数花花叶叶，可是却让空气异常的清新起来。
沁瑞已经进来催了一次，就端早餐去了。霜菊赶紧自己穿好衣服，就着沁瑞刚打进来的水洗漱了，只留了头发等沁瑞回来梳。自己的学习能力虽然强，可是对于这古时的发型，霜菊是彻底认输了。
沁瑞急急的端了早餐来，飞快利落的给霜菊梳好了头。赶紧催霜菊去楼下吃饭了，自己也很快给霜菊叠好床后，下来跟霜菊一块儿吃起来。
“夫子，今天可不会像昨日那样得闲了。夫子赶快用才好，待会要同安夫子一道去宜竹馆门口迎接各位娘娘主子的。”
“沁瑞，你怎么知道今天她们都会来？而且，我们是夫子，为什么要迎接学子呀？”霜菊很是奇怪。
“夫子，你看啊，昨日来的三位娘娘都是跟武才人相识的。而那个赵修媛平日最爱串门子聊天。想必昨日晚间，众位留守宫里的娘娘主子就都知道夫子的样貌与武才人相似的事了。你说她们今日能不来吗？”
“哦，倒是有理。不过干吗我们要迎接她们呀？”
“夫子又不知了，夫子身为女官，论品是在八品之外的，而且本来又是无封外妇。那些娘娘主子们即使是品级最底的采女，都是正八品，夫子当然要迎接了。那安夫子也是九品，也要接的。只是平时主子们知道他好酒爱醉，只想看他的笑话罢了，也没人真在意他的礼数。夫子就不同了，初来乍到，该有的礼数不能废了。不然，这掖庭宫里都是嫌昼长事寡的人。夫子是聪明人，不用奴婢说得再细了吧。”沁瑞悄悄地跟霜菊解释。
“噢，是呀，多谢姐姐提醒。沁瑞姐姐，不瞒你说，我在家里时从没被拘过礼数，以后姐姐可要时时提醒霜菊呀。”
李世民真是害死人了，襄阳都告诉他了自己一点都不懂礼数，偏把自己弄到这一堆礼的地方，干吗那么费劲，还不如一刀砍了干脆呢。
嘴咧得都回不来了，头低的都抽筋了，终于把尊贵的七十多个学生迎进了宜竹轩。宜竹轩就是宜竹馆里最大的那座房子，当作课堂用的。
果不其然，今天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冲着霜菊来的。除了在玉华宫的妃嫔和正在当值实在走不开的女官，整个掖庭宫能进学馆学习的女人都来了。
嫉妒的，羡慕的，喜爱的，厌恶的，一道道不同含义的眼光刷刷的在霜菊身上扫来扫去，大夏天的竟让霜菊出了一脑门子汗。
安易荐赶紧宣布上课，结果有十五六个年岁大些，看来端庄稳重些的女子跟安易荐去了另一间屋子学习高级课程了。剩下的五十多个女人都是年轻的，伶俐的，看起来有些姿色的，非要上霜菊的课。
安易荐给了霜菊一个自求多福的眼光，无奈的去教他的课了。霜菊站在夫子席上，看着下面叽叽喳喳的一堆女人，不知道该怎样下手。
“小夫子，今年多少年纪了。怎样称呼呀？”一个女子问道。
刚才进门时，虽然有小太监给一一介绍了，可这回这么多的人，霜菊除了昨天来的三个人还记得称呼，其他人就都忘了谁是谁了。
“各位娘娘，大家好，民女叫何霜菊，今年十五岁了，一直在宫外生长，枉称夫子，还望各位娘娘多多担待。”
“不用那么谦虚了。小何夫子生得天姿国色，又博学有才，比那武才人只强不弱。他日得了圣颜眷顾，不要忘了姐姐们才是呀。”有一个长得跟狐狸似的女人细声细气地说道。
“娘娘言差了，各位娘娘倾国倾城，民女怎能相比，只是空识些字罢了。而且，民女已为人妇，并无非分之想。”
如果每天要这样上课，真是要烦死人了。这些女人其实也挺可怜的，都不能常见皇帝的面，白白在深宫里虚度岁月。可是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刚见面就这样咄咄逼人，谁会真喜欢她们呀。
不管了，既然横也是一刀，竖也是一刀，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活，痛痛快快地死，何必压着性子这么委曲求全。本来进了这个皇宫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戒备森严，跑是跑不掉的，过一天也就赚了一天，那就天天都开心的过才行。
“娘娘，”霜菊看见一个女人又要开口，赶快截住了话头，“各位娘娘，时光易逝，青春难永。霜菊很敬佩各位娘娘的勤奋好学，为了能更好的服侍皇上这样不辞辛苦的学习。霜菊不敢耽误娘娘们宝贵的时间，不如我们开始上课吧。”
看见霜菊不像开始的不安和无措，反而一脸平和无谓，还隐隐透出些威严的气势，快速的转变把女人们镇住了，不约而同的一起点头。
“小何夫子，你今日还是教我们识字吗？”刚才那个问年龄的长得比较清雅的女子问道。
识字？才不呢，你写我认还差不多。我都不会写，怎么教。人都是能急中生智的，昨天这个问题困扰了一天，早上还没想出对策，偏这时候，霜菊突然想到了一个好说法。
“各位娘娘，霜菊斗胆。霜菊认为大家能认识些许字就可以了，咱们关键应该学些吟诗作对才好。你们想，平时服侍皇上时，皇上哪有时间看各位写字，但是会吟诗作对就不同了。蓝蓝的天，清清的水，绿葱葱的树，娇艳艳的花，细致美丽的回廊，一个清清雅雅，比花娇嫩的女子，坐在回廊里。突然感花叹月的吟出一句优雅的诗句，这不是更迷人？！或者啊，在皇上身后跟随赏景，皇上有感而发吟出一句诗句，突然，一声娇弱的声音对出下句，皇上马上惊喜。”
——
“小美女，你是哪宫的人？”
“啊，陛下，臣妾叉叉叉，请陛下恕罪。臣妾只顾吟诗，竟然忘了礼法，还请皇上惩罚臣妾。”娇娇羞羞的就要跪下，皇帝赶快搂了过来。
“爱卿竟有这样才情，以前没发现你真是朕的损失。来人，封叉叉叉为叉叉妃，赐叉叉宫。爱妃，今后朕就只宿叉叉宫了。”
……
——
集体从冥想中回过神，一众女子都同意霜菊的说法，霜菊也很高兴这么轻易就过了教写字这一关。
第十八章
“对得好极了！我再出个字数多一点的，嗯，三径黄花霜敷粉。”这句可是说菊花的呢，霜菊笑笑，“哪位娘娘能对下句？好，后面那位穿黄衫的娘娘，最快举手，你来说说。”
“一庭芳草露垂珠。”
“好好，这位娘娘对得妙极了。不论是意境，文字，平仄都极好。”
“小何夫子，你再出一个，我也要对，这次我都对出来了，倒让曹美人抢先了。”前排一个绿衣女子叫道。
“好，我再出一个，不过各位娘娘，现在已经中午了，日头也毒了，娘娘们贵体娇弱，再对一个，咱们可是就歇息了。娘娘们也要用些膳食，不要伤了身子才是。”而且，我也又渴又饿又累了。
霜菊的教学十分成功，所有女人都沉迷在课堂上了。一转眼一上午就过去了，现在大约都是中午十一点半左右的时候。中途时沁瑞和在门口等候的婢女们给各自的主子都送了一回茶点，课间休息了大概十分钟，女人们又催促霜菊上课，霜菊都有些感动了，真是好学的好同志们啊。
平时安易荐最爱上的就是高级课程了，可是今天总是不能集中精神。那些要跟霜菊上课的女人们都是略受过宠，喜欢互相争执攀比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犀利，一个比一个厉害。不知道霜菊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匆匆结束了高级课程，让十几位已经心如死灰的女人自己回去歇息了。安易荐来到大课室，奇怪的看见一群女人反常的竟认真跟霜菊做对句。一个个都那么认真，一个个都那么积极，安易荐很奇怪霜菊是怎样收服这些自视甚高，胸无文墨的女人的。
“花片随风飞燕啄。”唉，飞燕，呵呵，飞燕飞莺，噢，应该是浣紫凝碧了，都还好吧，小色狼又有一个新媳妇了，也很好吧。嗯，什么时候心里也有些牵挂了呢。
“谁都不许抢，这题目是我的。”刚才绿衣的女子说道，想了一会儿，“荷盘翻雨戏鱼惊。”
“妙妙，杨才人对得果然妙。”安易荐赞道。
“妙什么妙，你又不是猫。老头儿，今日也能赞赞我们，真是瞧得上咱们。”被称作杨才人的绿衣女子笑道。
“娘娘恕罪，老奴失礼了。”安易荐赶紧道歉。
其实能被安易荐称赞，对于这些女子来说，真是不容易的事。霜菊看出杨才人眼里的得色。这些女人平时也就是用品级的外衣包裹着自己，心里应该也是有些自卑的吧。
“老头儿，不如你跟小夫子对几句，让咱们也开开眼界。”杨才人高兴的说，底下一片赞同声。
安易荐也很想再试试霜菊的学识，就答应了。
霜菊可是有点不高兴，肚子很饿呢。
“丫头，老朽就出题了。”
“安师傅请。”一堆娘娘盯着，不乐意也得乐意，人家娘娘都没叫饿，咱能叫唤吗？！
“君圣臣贤，耿耿精诚昭日月。”下面都是主子娘娘，不乏朝臣的女儿，先排排马屁再说。
“官清政简，棱棱节操凛冰霜。”你拍我也拍。
会心的一笑，安易荐又说：“暖月烘霞，散一天之银绣。”
“严风弄雪，铺万里之琼瑶。”
“好啊，小夫子和老头儿到底博学，不像咱们只会皮毛。对得这样巧妙。”女人们带着各种口气赞道。其中一人暗暗记住了两人的对句。
终于休息了，霜菊狼吞虎咽的吃着饭。沁瑞在一旁边斯文的吃着，边惊讶的看着毫无形象的霜菊，这是那个安易荐赞扬的“文思奇妙，巧舌如簧”的奇女子吗？
皇帝不在，特别受宠的妃嫔不在。除了心如灰死的宫人外，就是被霜菊收服了的那些女子了。至于那些宫女婢女和太监，因为小林子的缘故，都对霜菊的印象很好，只是不愿见到安易荐，也很少来宜竹馆。
这些日子过得也很轻松，白天给女人们上上课，晚上跟安易荐和沁瑞东扯扯西聊聊。
夜里睡得也很好，只是常常似乎梦见那个温热的怀抱，好像天天都被那个气息包围，听见那叹息，那诉说。那种感觉让人特别放松。
有时霜菊有点暗暗伤感，人啊，尤其是女人，是不是都免不了希望有人来疼爱。自己虽然痛恨爸爸和宛红，可是，这些年，宛红不也是这样委屈的过着吗？
平静的日子只持续了五天。
第六天，也就是七月二十五的上午，皇帝一行从玉华宫回来了。进了宫门发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整个长安城三日内“俱服素，禁歌舞”。
就是说，不但城里寻常百姓、一般官员，就连皇宫大内，包括三品以下的嫔妾，以及所有的宫人、婢女和太监，所有所有的人都不能穿颜色鲜艳的衣物，不能唱歌跳舞。
皇帝的命令谁都不敢怠慢，甚至在打听清楚原因之前，所有的人就都在第一时间穿上了素色的衣物，所有的音乐舞蹈活动都停止了。
沁瑞给霜菊找了一件纯白色的衣裳，头发只用几只银钗和黑绳固定住。心里很是疑惑，干嘛打扮成这样，怎么看都像丧服似的。
果然，确实是丧服，沁瑞领来午餐后，带来了皇帝下这道命令的原因。
原来，房玄龄死了。一朝重臣就这样没有了。失去魏征时，曾经让李世民难过好久，如今，房玄龄又去了。
想着这些年陆陆续续逝去的曾经帮自己打天下的一干臣工，李世民越发感觉到了岁月的不饶人，也越发对李治能否顺利的治理这不易得来的天下而感到揪心。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李世民并不惧怕死亡，已经拥有的一切虽然不能说一点遗憾都没有，可是也很让自己满足了。唯一挂心就是自己的子孙能不能很好的守住这个天下。
千百年的事情容不得人考虑，当前要考虑的就是“唐三代后，女主天下”这件事了。而自己这个虽然聪慧但却文弱的儿子偏偏正将是第三代唐主。不能不忧啊！
李世民的回宫，让霜菊也明白了，貌似平静的日子即将结束。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李世民将要为李治的统治而进行的大清理了，这其中，当然少不了要对付自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撑几时算几时吧。老天已经很眷顾自己了，死后还魂，拣了个多大的便宜呀。即使真的死在李世民的手里，也不遗憾了。无论如何，他毕竟是中国历史上这么有名的一个君王，有勇有智、文武双全。
还好，这几天李世民或许正在极度伤痛之中。并没来找霜菊的麻烦。
李世民回来了，陪侍玉华宫的妃嫔、侍者也就都跟着回来了，王子公主们也回来了。霜菊虽然被封做教执女官，却也算作外妇，所以，守着襄阳的叮嘱，还只是乖乖待在宜竹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霜菊不出门，不代表霜菊的名声不出门。刚到七月二十五的晚上，除了皇帝早已知道，其他所有刚从玉华宫回来的人也都知道了宜竹馆新来了个何氏女夫子，年轻貌美，博学多才。更主要的是，她除了身形比武才人小些，长得竟一模一样。
连续三天，都不用上课，霜菊也乐得吃了睡，睡了吃。
第三天晚上，刚刚擦黑，小林子就来宜竹馆了。原来，守在宫里的一些跟武媚相好的太监宫女们自己凑份子办了个迎接聚会，欢迎武才人的归来。小林子跟武媚说了霜菊，武媚便很急切的让小林子把霜菊叫来。
小型的聚会就在掖庭宫举行的，其实，宜竹馆也是掖庭的一部分，就在掖庭宫的东北角上。
唐代的长安城几乎是完整的从隋朝接手的，长安城偏北地区的中央，被高十八尺的城墙包围的，就是皇城。
天子居住的太极宫，在皇城的中央，南半边是处理政事的太极殿，北半边就是后宫，住着皇后，品级够住单独宫室的妃嫔，以及没成年的王子公主们。太极宫以北便是内苑和广大的禁苑。这些称作大内。
大内以东，就是太子的东宫，西边便是掖庭宫了。掖庭宫东边是嘉献门，跟大内相通，西边就是和外界相通的门了。掖庭住着低级的妾侍、女官、宫女和太监。武媚是才人，当然也住在掖庭。
大家也不敢大肆喧哗，只是一些要好的宫女太监聚在一起，备了些瓜果，大家吃点东西，说说话。有点像小型的茶话会。
在席上，武媚意味深长的看着霜菊，并没单独跟霜菊说什么，而且两人很有默契的都装做是第一次互相见面，摆着惊讶的表情说着不可思议的话，大大满足了无聊的宫女太监们的好奇心。
大约不到两个小时，聚会就结束了，其他宫女太监住的都近，各自回去了，小林子不顾霜菊的拒绝，自告奋勇的送霜菊回到了宜竹馆。但是到了宜竹馆门口，小林子就很不负责的走了，都没看见霜菊是不是走进了屋子。
小林子走了，霜菊笑笑，正要进屋，就被后面的人轻声叫住了。回头一看，竟是武则天。
“武姐姐。”
“嘘！”武则天嘘了一声，拉着霜菊的手悄悄走着，带霜菊来到一个看似花园的去处。花园不大，周围也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是些低矮的花草，武则天拉着霜菊靠坐在了花园中间秋千架的下面。
半弯残月挂在天上，不远处绰绰约约的灯火。虽然两人是坐在地上，可四周很是平坦，藏人是不可能的。声音能及的范围内，所有的动静都尽收眼底。
“何妹妹，你到底还是没躲过去。”武则天有些无奈的对霜菊说。
“是呀，皇帝匆匆的给我相公赐了婚，并且在没跟我家老夫人商量的情况下，就把我宣进了宫。姐姐说我能怎么办。”
“唉，终究因为我又要害一个人了。何妹妹，你怨姐姐吗？”武则天竟很诚恳地问霜菊。
“武姐姐，这些都是你想的吗？”
“当然不，我不会希望我的成功要建立在无辜的人的牺牲上。李君羡去的很是无辜。”武则天也许还没修炼到以后那么残忍。
“既然不是姐姐本意，那就算都是天意吧，我当然不会怨姐姐。天要牺牲这些人成就姐姐，那是谁都抗拒不了的。我也抗拒不了。”信天吗？本来是彻底的无神论者，可是穿越这种离奇的事都发生了，又是借尸还魂，让霜菊不由得也信起天来。
“不，何妹妹，他们我不认识，去了也罢了，今后我会记得他们的。既然让我认识了妹妹，又这样有缘，我会尽力保全妹妹的。”
“保全？姐姐怎样保全？皇上把我放在宫里，明显的就是等着寻我的疏忽治我呢。姐姐也许不知，霜菊在家里向来不在意礼数的。皇上也知道这些，如今突然的把我招来，目的很是明确。若是哪天一个旨意下来要杀我，姐姐即便有心，也无力救我呀。”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现在就要开始步步留意啊，让他找不出把柄。妹妹你看，皇上的身子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只要妹妹熬到那时，姐姐定助妹妹出宫。”
“姐姐，你也不必想那么多。既然都到这一步了，妹妹也就不怕什么了。最惨不过一死，妹妹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如果有一天妹妹真是为姐姐而死，姐姐只要在日后发达了，想着给我的坟上添些土，年节时让人给我烧柱香就可以了。”真是这样，也不妄来一趟，能让大名鼎鼎的武则天记挂一辈子，填土烧香，这也是一种殊荣吧。
霜菊最大的优点就是想不通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就不去想了，走一步看一步。
武则天说的霜菊不是没想过，甚至在刚得知房玄龄死讯的时候就拼命的回忆在现代时看过的所有正史野史，电视书籍，希望能想起来李世民是什么时候死的。可是唯一能记得的只是，在高阳的和尚情人死后半年，李世民就死了。因为那本书上写过，李世民死时，高阳一点都不伤心，竟然还说，李世民若是早死半年就好了，这样自己的和尚情人就不会死得那样惨了。
所以，霜菊并不知道现在的李世民还有多久可以活。
不过霜菊有个问题早就想问武则天，那就是李君羡的事。
对于李君羡，除了贾静雯和赵文卓演的《至尊红颜》里知道的，就一点都不了解了。上次见面武则天就提过李君羡，这次又提起，难道武则天真的跟李君羡有这样一段故事吗？
不如趁这时问一下，性命攸关，偶尔八卦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嘛。
听了霜菊的话，武则天很是感动，虽然明知道霜菊的作为只是无奈，不这样还能怎样。可是，对于这个女孩身上那种无惧无畏的气质，说不敬佩不感动是假的。若是平常的女孩这时候只会哭了。
“武姐姐，李君羡是怎么回事啊？妹妹不知，姐姐能跟妹妹说说吗？”
“说那李君羡，其实实在是冤枉的很。”武则天竟然都没有犹豫一下，就跟霜菊说起了李君羡的事。
原来，这个倒霉的人并不像电视里说的跟武则天有情。
就在今年也就是霜菊穿过来的这一年的春天里的一天，李世民在宫中大宴群臣。酒宴高潮时，李世民行酒令，输了的人必须报出自己的乳名。
李君羡正好被罚，很难为情的说出自己的乳名是“五娘”。
群臣大笑，李世民则吓了一跳，当时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吓一跳，还笑话了李君羡的乳名半天。
事后，李世民反应过来了，派人调查李君羡的出身，结果更是让李世民惊愕。
那李君羡出身武安，当时是武连县公，又是武卫将军，掌管玄武门的宿卫，乳名更是稀奇古怪的“五娘”。
这个李君羡似乎跟“武”有着不解之缘。报着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想法。李世民先是把李君羡贬为华州刺史，又借口李君羡与妖人来往，密谋造反，没经过正常的审判程序，就把李君羡处死了。
聪明如武则天，当然知道这又是自己一个替死鬼了。
以至于很久以后，武则天厚祭李君羡，引起了人们的惊讶。更甚于后人竟编出了《至尊红颜》的故事。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原来是这样。一个当权者的猜忌心竟是以人的性命为代价的。霜菊虽然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会怎样，也存了不怕死的决心，可还是觉得这古时的政治游戏，冷酷无情得让人寒心。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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