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朝代达到鼎盛的时候,也就意味著即将开始走下坡路。“日中则昃。”太阳升到中天之后,就开始向西偏斜。传统等级制度的专制,使它无法靠自身的运转来为自身提供必的活力。它是一个封闭型的结构,原本积存起来的能量,在自身的运转中不断被消蚀,直至全部能量消耗殆尽,这时就该寿终正寝了。忠臣也好,义士也好,直谏也好,都如杯水车薪,挽救不了颓势。 末世到来时,再聪明、再能干的人都只有眼睁睁看著衰落下去。你可以把一切看得清楚透彻,可以把一切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就是没有回天之力,只有做大树倒下时四散逃命的猢狲。在这种时候,麻木迟钝也许比敏感清醒要好得多。麻木了,就不去看,看见了也没有反应;也不去想,脑子心灵完全处在停滞状态,因而也就没有了痛苦。由清醒敏感所带来的痛苦,恐怕是最让人难以承受的,你要思索,要探寻究竟、要仰问苍天,而任何结果都不可能得到。再说,生性清醒敏感的人,即使想要麻木迟钝,也做不到。真的就是“难得糊涂”啊。 改天换地的力量是来自外部。制度本身是个巨大的漩涡,是一个具有无限引力的黑洞,进入它之中的一切都将被无情地吞没。令我们感到惊异的是,一直被人们当作是近代产物的末世感,竟会出现在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时代。如果说末世感也具有“现代性”的话,那“现代性”就不应以时间远近来衡量。伍员奔吴(昭公十九年、二十年) ——奸佞小人如耗子屎 【原文】 楚子之在蔡也①,矍阳封人之女奔之②,生大子建③。及即位,使伍奢为之师④,费无极为少师⑤,无宠焉,欲谮诸王③,曰:“建可室矣(7)。”王为之聘于秦。无极与逆(8),劝王取之。正月,楚夫人赢氏至自秦(9)。 楚子为舟师以伐濮(10)。费无极言于楚子曰:“晋之伯也(11),迩于诸夏;而楚辟陋(12),故弗能与争。若大城城父(13),而置大子焉,以通北方,王收南方,是得天下也。”王说,从之。故大子建居于城父。(以上昭公十九年) 费无极言于楚子曰:“建与伍奢将以方城之外叛(14),自以为犹宋、郑也,、晋又交辅之,将以害楚,其事集矣(15)。”王信之,问伍奢。伍奢对曰:“君一过多矣(16),何信于谗?”王执伍奢,使城父司马奋扬杀大子。未至,而使遣之。三月,大子建奔宋。王召奋扬,奋扬使城父人执己以至(17)。王曰:“言出于余口,入于尔耳,谁告建也?”对曰:“臣告之。君王命臣曰:‘事建如事余。’臣不佞,不能苟贰(18)。奉初以还(19),不忍后命,故遣之。既而悔之,亦无及已。”王曰:“而敢来(20),何也?”对曰;“使而失命,召而不来,是再奸也(21)。逃无所入。”王曰:“归。从政如他日。” 无极曰:“奢之子材,若在吴,必忧楚国,盍以免其父召之。彼仁,必来。不然,将为患。”王使召之,曰:“来,吾免而父。”棠君尚谓其弟员曰(22):“尔适吴,我将归死。吾知不逮(23),我能死,尔能报。闻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也;亲戚为戮(24),不可以莫之报也。奔死免父,孝也;度功而行,仁也;.择任而往,知也;知死不辟,勇也。父不可弃(25),名不可废(26),尔其勉之!相从为愈(27)。”伍尚归。奢闻员不来,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28)!”楚人皆杀之。 员如吴,言伐楚之利于州于(29)。公子光曰(30)“:“是宗为戮,而欲反其仇(31),不可从也。”员曰:“彼将有他志(32),余姑为之求士,而以待之(33)。”乃见设诸焉(34),而耕于。(以上昭公二十年) 【注释】 ①楚子:指楚平王。②矍(jue)阳:蔡国地名,在今河南新蔡,封人;。管理边境的官员。奔:不按礼而娶,即姘居。③大子建:太子建,即王子建,楚平王太子。④伍奢:伍举的儿子,楚国大夫,伍尚、伍员(yun)的父亲。⑤少师:教导和辅佐太子的官。(6)谮(zen):诬陷,诬告。(7)室:娶妻,成家。(8)与逆:参加迎亲。(9)楚夫人:指原先为楚太子建礼聘的秦女。(10)舟师:水军。淄;南方部落,在今湖北石首。(11)伯:同“霸”。(12)辟陋:偏简陋、(13)城:筑城。城父:楚国邑名,在今河南宝丰东四十里。方(14)城:地名,在楚国北部边境。(15)集:成。(16)过:一次过错。(17)城父人:城父大夫。(18)苟贰:随便怀有二心。(19)奉初;接受头一次命令。还(xuan):周旋。(20)而:你。(21)奸:犯。(22)棠:楚国邑名,在今河南遂平西北。尚:伍尚,当时任棠邑大夫。员:伍员。(23)知:同“智”。不逮:不及。(24)亲戚:至亲,指父亲。(25)父不可弃:兄弟二起逃走就是弃父。(26)名不可废:兄弟一起殉父,无人报仇,就是废名。(27)愈:胜过。(28)旰(gan)食:晚食,不能按时吃饭。(29)州于;吴王僚。(30)公子光:吴王夷昧的儿子。(31)反其仇:报其仇。(32)他志;别的用心,指想杀僚夺位。(33):乡野。(34)见:引见。(zhuan)设诸:吴国勇士。 【译文】 楚平王在蔡国的时候,蔡国矍阳边境官员的女儿私奔到他那里,生下太子建。到平王即位时,便派伍奢当太子建的老师,派费无极当少师。费无极得不到宠信,想要诬陷太子,说;“太子建可以娶妻了。”楚平王从泰国为太子建聘得女子。费无极参加了迎亲,却劝说楚平王自己娶这个女子。正月,楚平王的夫人赢氏从秦国来到了楚国。 楚平王组建了水军以攻打濮人。费无极对楚平王说:“晋国之所以能够称霸,是因为靠近中原;而楚国偏狭小,所以不能同晋国争雄。如果扩大城父的城墙,把太子安排在那里,以便和北方各国交往,君王会已收取南方,这样就可以取得天下。”楚平天很高兴,听从了费无极的话。因此,太子建就住在了城父。 ....... 费无极对楚平王说。“太子建和伍奢准备率方城以外的人反叛,自己认为像宋国和郑国一样,国和晋国又一起帮助他,将用他来危害楚国,事情就成功了。”楚平王相信了他的话,就责问伍奢。伍奢回答说:“君王有一次过错就够严重了。为什么还要听信谗言?”楚平王把伍奢抓了起来,派城父司马奋扬去杀太子建。奋扬还没有到城父,便先派人送去了太子建。三月,太子建逃往宋国。楚平王召来奋扬,奋扬让城父大夫把自己抓起来送到国都。楚平王说;“话出自我的口中,进入你的耳朵,是谁告诉了太子建?”奋扬回答说:“是臣下告诉他的。君王曾经命令臣下说:‘事奉太子建要同事奉我一样。’臣下不才,不能随便有二心。臣下照当初的命令对待太子,不忍心照后来的命令做,所以送走了太子。不王久臣下又后悔这样做,但已经来不及了。”楚平王说:“你还敢来见我,为什么?”奋扬回答说:“接受命令而没有完成,再召见不来、就是第二次犯错误了。臣下就是逃走也无处会容纳。”楚平王说:“回去吧,还像从前一样处理政事。” 费无极说:“伍奢的儿子很有才能,如果他们到了吴国,必定会使楚国担忧,为什么不以赦免他们父亲的名义召他们回来呢?他们很仁义,一定会回来。要不然,他们就会成为祸患。”楚平王派人去召他们回来,说:“只要回来,我就赦免你们的父亲。”棠邑大夫伍尚对他弟弟伍员说:“你到吴国去,我准备回去送死。我的才智比不上你,我能为父亲而死,你能为父亲极仇。听到可以赦免父亲的命令,不能不赶快回去;亲人被杀戮,不能没有人报仇。赴死而使父亲得到赦免,这是孝顺;掂量成功的可能性而行动,这是仁义;选择重任而前往,这是明智;明知必死而不躲避,这是勇气。父亲不可以抛弃,名誉不可以毁掉,你努力而为吧!这样总比两个人跟在一起好。”伍尚回去了。伍奢听说伍员没有回来说:“楚国君王和大夫恐怕不能按时吃饭了!”楚平王把伍奢和但尚都杀了。 伍员到了吴国,向州于说明攻打楚国的好处。公子光说:“这是他的家族被杀戮而想报私仇,不能听信他的话。”伍员说:“他是别有用意,我姑且为他寻求人才,在乡间住下等待机会。”于是,他把设诸推荐给公子光,而自己却在乡下种田。 【读解】 谄佞小人,真的就像耗子屎,掉到汤锅里,把好端端的一锅汤给搞坏了。这个故事中的费无极,便是这样的耗子屎。伍奢一家被弄得家破人亡,伍员出逃后助吴伐楚,十七年之后差点儿为楚国灭掉。几句谗言,就搅得天翻地覆,国家和百姓不得安宁。 不能小看了奸佞小人。凡是有人群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身影凡是有利可图的时候,他们就会不择一切手段往里钻;甚至就多既无好事又无利可图、与他们毫不相干的时候,他们也会把臭脚伸进水中。 奸佞小人往往有很大的能量,对此不可低估。他们善子看风向,嗅气味,找弱点,搞伪装,下毒手,借刀杀人,金蝉脱壳。多数时候他们活动的目的是为名为利为权,而也有时候纯粹为了发泄不满和妒忌。他们的内心阴暗得绝对不可透进阳光,散发著腐霉烂的气息。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从来是不可告人,在暗地里进行的。 奸佞小人永远不可能消失,就好像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就让人带上了人性的弱点一样,上帝他老人家也同时造出了好人和坏人,天使和恶魔。让这两种相对立的东西同时存在,彼此斗争。 是啊,小人无处不在,防不胜防。人们都相信光明总会战胜黑暗、人正不怕影子歪。但是,这种说法过于乐观。我们虽然不必悲观到怀疑光明终将战胜黑暗,好人不会永远不幸。但也不能不承认我们有时很难战胜小人,小人得志的时候也很多,况且双方交锋是一个过程,不是好人占上风,就是小人占上风。这是客观现实,也是过往的历史告诉我们的,所有的历史都是由善和恶组成的,没有清一色的善的历史,也没有清一色的恶的历史。 我们虽然无法使奸佞小人从地球上消失,但提防他们总是可以的,一旦发现,与他们斗争总是能做到的,绝对讲不得半点儿客气。晏婴论和与同(昭公二十年) ——和是万物人事的最高境界 【原文】 侯至自田(1),晏子待于遄台②,子犹驰而造焉③。公曰:“唯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④,以烹鱼肉,燀执以薪⑤2宰夫和?6),之以味(7);济其不及(8),以泄其过(9)。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10);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11),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嘏无言。时靡有争(12)。’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13),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14)、二体(15)、一三类(16)、四物(17)。五声(18)、成律(19)、七音(20)、八风(21)、九歌(22),以相成也;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君子听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诗》曰:‘德音不瑕(23)’。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一专,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注释】 ①侯。指景公。田:打猎。这里指打猎处。②遄(chuan)台:国地名,在今山东临淄附近。③子犹。国大夫梁丘据的字。造。到。往。④羹:调和五味(醋、酱、盐、梅、菜)做成的带汁的肉。不加五味的叫大羹。醯(XT):醋。醢(hai):用肉、鱼等做成的酱。梅:梅子。⑤燀(chan):烧煮。(6)和:调和。(7):调配使味道适中。。(8)济:增加,添加。(9)泄;减少。过:过分,过重。(10)献:进言指出。(11)干:犯,违背。(12)这四句诗出自《诗·商颂·烈祖》。戒:具备,意思是指五味全。平:和;指味道适中。(zong):通“奏”,进献。嘏(gu):通“假”。至:指神灵来到。无言:指肃敬。(13)济。这里的意.思是相辅相成。五味:指、甜、苦、辣、咸五种味道。五声:指宫、商、角、徽、羽五个音阶。(14)一气;空气,指声音要用气来发动。(15)二体:指舞蹈的文舞和武舞。(16)三类:指《诗》中的风、雅、颂三部分。(17)四物:四方之物,指乐器用四方之物做成。(18)五声:即五音。(19)六律:指用来确定声音高低清浊的六个阳声,即黄钟、太簇、姑洗(xian)、蕤(rui)宾、夷则、无射(yi)。(20)七音:指宫、商、角、微、羽、变宫、变微七种音阶。(21)八风:八方之风。(22)九歌;可以歌唱的九功之德,即水、火、木、金、土、谷、正德、利用、厚生。(23)这句诗出自《诗·豳风·狼跋》。德音:本指美德,这里借指美好的音乐。瑕:玉上的斑点,这里指缺陷。 【译文】 景公从打猎的地方回来,晏子在遄台随侍,梁丘据也驾著车赶来了。景公说:“只有梁丘据与我和协啊!”晏子回答说:“梁丘据也不过是相同而已,哪里能说是和协呢?”景公说:“和协与相同有差别吗?”晏子回答说:“有差别。和协就像做肉羹,用水、火、醋、酱、盐、梅来烹调鱼和肉,用柴火烧煮。厨工调配味道,使各种味道恰到好处;味道不够就增加调料,味道太重就减少调料。君子吃了这种肉羹,用来平和心性。国君和臣下的关系也是这样。国君认为可以的,其中也包含了不可以,里下进言指出不可以的,使可以的更加完备;国君认为不可以的,其中也包含了可以的,臣下进言指出其中可以的。去掉不可以的。因此。政事平和而不违背礼丁,百姓没有争斗之心。所以《诗·商颂·烈祖》中说:‘还有调和的好羹汤,五味备又适中。敬献神明来享用,上下和睦不争斗。’先王使五味相互调和,使五声和谐动听,用来平和心性,成就政事。音乐的道理也像味道一样,由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各方面相配合而成,由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迅速、高下、出入、周疏各方面相调节而成。君子听了这样的音乐,可以平和心性。心性平和,德行就协调。所以,《诗·豳风·狼跋》说:‘美好音乐没瑕疵。’现在梁丘据不是这样。国君认为可以的,他也说可以;国君认为不可以的,他也说不可以。如果用水来调和水,谁能吃一下去?如果用琴瑟老弹一个音调,谁听得下去?不应当相同的道理,就像这样。” 【读解】 晏婴在这里所发的议论,是抽象的哲理。看来,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还是有知书识理的人,还是有人沉下心来思索社会。人生、宇宙的一些重要问题。就这一点而言,我们这个浮躁轻慢的时代,是不是也可以从中受到一些启发呢?莫非现代化就是让大伙儿急功近利地全往一条觅食的道上去挤吗?莫非我们真像动物一样只知道吃饭穿衣?莫非我们除了物质、金钱以外,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关心了吗? 话说回来。 晏婴所讨论的“和”与“同”,很典型地代表了咱们国人的思维特点和方式。 和与同,表面上看起来很相似,它们的表现有一致性,。但在实质上,它们完全不同。同,是绝对的一致,没有变动。没有多样性,因此,它代表了单调、沉闷、死寂,它也没有内在对活力和动力,不是一个具有生命力的东西,也不符合宇宙万事万物。起源、构成、发展的规律性。 和,却是相对的一致性,是多中有一,一中有多,是各种相互不同、相互对立的因素通过相互调节而达到的一种统一态、平衡态。因此,它既不是相互抵消、溶解,也不是简单地排列组合,而是融合不同因素的积极方面结成和谐统一的新整体。它保留了各个因素的特点,又不让它们彼此抵消,因而是一个具有内在活力、生命力、再生力的整体。 和的观念,既是宇宙万物起源、构成、发展的规律之一,同时也是咱们祖先对事物的独特理解。换句话说,和的内涵,既包括了自然规律,也包括了人的理智对秩序的追求,即人为的秩序。 和的观念被付诸实践,就形成了中国人独特的行为方式。国家兴盛的理想状态是和谐:君臣之间、官民之间、国与国之间、朝野之间,相互理解、支持、协调,利益趋于一致;文学艺术的最高境界也是和谐:有限和无限、虚与实、似与不似、刚与柔、抑与扬等等因素共存于一个统一体中,相互补充,相互调节;人们处理事务、人№关系也崇尚“和为贵”,用自我克制来消除矛盾、分歧,用相互切磋来发扬各自所长,通过寻找利益的一致之处,把各方的不同之处加以协调。 我们还应注意到,“和”的最终旨归,是人的内心的心性平和,也就是说,“它的最后落脚点,还是人自身的生存状态。因此,它是内向的,而不是外向的;是人本的,而不是物质的。鱄设诸刺吴王僚(昭公二十七年) ——刺客的赌博游戏 【原文】 吴子欲因楚丧而伐之①,使公子掩余、公子烛庸帅师围潜②,使延州来季子聘于上国③,遂聘于晋,以观诸侯。......吴公子光曰:“此时也,弗可失也。”告设诸曰:“上国有言曰;‘不索。何获?’我,王嗣也④,吾欲求之。事若克,季子虽至,不吾废也。”告设诸曰:“王可弑也。母老、子弱⑤,是无著我何?”光曰:“我,尔身也(6)。” 夏四月,光伏甲于堀室而享王(7)。王使甲坐于道,及其门。门、阶、户、席,皆王亲也(8),夹之以铍(9)。羞者献体改服于门外(10),执羞者坐行而入(11)。执铍者夹承之,及体(12),以相授也。光伪足疾,人于堀室。设诸置剑于鱼中以进,抽剑刺王,铍交于胸(13),遂弑王。阖庐以其子为卿(14)。 【注释】 ①吴子:吴王僚。因;乘机。楚丧:指楚平王之死。②公子掩余、公子烛庸:吴王僚的同母兄弟。潜;楚国地名,在今安徽霍山县东北。③延州来季子:即吴公子季札。上国:指中原各国。④王嗣;王位的继承人。⑤弱:幼小。(6)身:自己。(7)崛(ku)室:地下室。享;宴请。(8)王亲:国君的亲兵。(9)铍(pi):用刀鞘装的剑。(10)羞者:进献食品的人。献体:脱光衣服。(11)坐行:用双膝著地而行。(12)及体。意思是剑尖挨著了身体。(13)铍交于胸:剑从两旁交叉刺进胸部。(14)阖庐:即公子光。 【译文】 吴王僚想乘楚国有丧事的机会去攻打它,他派公子掩余和公子烛庸率军队包围潜邑,”又派季札去访问中原各国,接著又去晋国访问,以观察各诸侯的态度……吴国的公子光说:“这正是时机,不要错过了。”他告诉设诸说:“中原各国说过这样的话:‘不去索取,哪里能得到?’我是王位的继承人,我想得到王位。如果事情成功了,季札即使来了,也不能废除我。”设诸说:“君王是可以杀掉的。但我母亲老了,儿子还年幼,我该怎么办才好呢?”公子光说。“我就是你自己啊。” 夏天四月份,公子光在地下室里埋伏下武士,同时宴请吴王僚,吴王僚派武士坐在道路两旁,。一直到大门口。门口、台阶、里门和坐席上全是吴王僚的亲兵,都拿著剑在吴王两旁护卫。进献食物的人在门外脱光衣服,改穿别的服装,再跪著膝行进去。拿剑的人在两边用剑夹著献食物的人,剑尖一直挨著献食者的身体,然后把食物递给端的人送上去。公子光假装脚有病,进入地下室。设诸把短剑放进鱼肚子里端了进来,他抽出剑来刺杀吴王僚,两边吴王亲兵的剑同时交叉刺进了设诸的胸中,就这样刺杀了吴王僚。接替的吴王阖庐封设诸的儿子做了卿。 【读解】 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由产生弑君念头,到刺杀成功,一切都发展得那么快,出人意料,干净利落,如同足球场上的单刀赴会。 在那个时代,弑君是目无王法的弥天大罪,后果自不必说。敢于产生这样的念头,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不过,这在宫廷之中是家常便饭,政变随时都可能发生,什么王法不王法,规矩呀,礼丁呀等等,全是针对外人和百姓的,宫廷内部的皇亲国戚,全不把它们放在眼里,为了争权夺利,什么都可以做出来。宫廷之外的平民百姓把宫廷内的一切都看得那么神圣和神秘,其实远不是如此。 设诸算是运气好,虽然自己也成了刀下鬼,到底还是让阴谋得逞了,成功了,成功后坐上了王位的人,又会像前任一样,做出对祖先、神明恭敬的样子,板著面孔教训平民百姓,照样征收赋税、派遣劳役。权力的更迭,多数时候对平民百姓没有什么意义,百姓的生存状况多半不会有多大改善,仅仅是宫廷内部一些人因此发达了,一些人因此遭殃了。 不过,有时候宫廷权力的更迭,也可能对历史进程产生影响。比如,倘若荆柯刺秦成功了,历史就将改写。鸿门宴上,如果刘邦真被杀了,历史将是另一种样子。 历史中充满了各种偶然因素,很多偶然因素都可能改变历史进程,甚至产生深远影响。可以找到的例证太多了,它们表明,历史发展并非直线式的,也并非每个历史转折都是必然的,可以预料的。 人生也是如此。暗杀政敌本身是一种冒险,一场赌博,其中也充满了偶然性,决定胜负往往在一刹那,在一些小小的细节之上。倘若设诸动作慢一点,公子光将是另一种下场;但他胜了,胜者为王,命运出现了转折,上天把天平倒向了他一边。申包胥如秦乞师(定公四年) ——为臣以尽忠为天职 【原文】 初,伍员与申包胥友①。其亡也,谓申包胥曰:“我必复楚国②。”申包胥曰:“勉之!子能复之,我必能兴之。”及昭王在随(3);申包胥如秦乞师④,曰:“吴为封豕长蛇⑤,以荐食上国(6),虐始于边楚(7)。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8),使下臣告急曰:‘夷德无厌(9),若邻于君(10),疆场之患也(11)。逮吴之未定(12),君其取分焉。若楚之遂亡,君之士也。若以君灵抚之。也以事君。’”秦伯使辞焉,曰:“寡人闻命矣。子姑就馆,将图而告。”对曰:“寡君越在草莽,未获所伏,(13)下臣何敢即安(14)?”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七日。秦哀公为之赋《无衣》(15)。九顿首而坐。秦师乃出。 【注释】 ①申包胥:楚国大夫,包胥是字,申是他的食邑。②复:同“覆”,颠覆。③昭王:楚平王的儿子,名壬。随:诸侯国名。④如:去到,往。⑤封:大。豕:野猪。(6)荐:多次。食:侵食。(7)虐:侵害,残害。③越,流亡。③夷:指吴国。德:这里指贪心。厌:满足。(10)邻;接邻。(11)疆场:边界。(12)逮:及,趁。(13)所伏:藏身之地,安身之地。(14)即安:到适当的地方去,指“就馆”。(15)《无衣》:《诗·秦风》中的篇名。 【译文】 当初,伍员和申包胥是朋友。伍员出逃吴国的时候,对申包胥说;“我一定要颠覆楚国。”申包晋说:“努力吧!您能颠覆它,我就一定能使它复兴。”到了楚昭王在随国避难的时候,申包胥到秦国去请求出兵,他说:“吴国是头大野猪,是条长蛇,它多次侵害中原各国,最先受到侵害的是楚国。我们国君守不住自己的国家,流落在荒草野林之中,派遣臣下前来告急求救说:‘吴国人的贪心是无法满足的,要是吴国成为您的邻国,那就会对您的边界造成危害。趁吴国人还没有把楚国平定,您还是去夺取一部分楚国的土地吧。如果楚国就此灭亡了,另一部分就是君王的土地了。如果凭借君王的威灵来安抚楚国,楚国将世世代代事奉君王。’”秦哀公派人婉言谢绝说:“我听说了你们的请求。您暂且住进客馆休息,我们考虑好了再告诉您。”申包胥回答说:“我们国君还流落在荒草野林之中,没有得到安身之所,臣下哪里敢就这样去客馆休息呢?”申包胥站起来,靠著院墙痛哭,哭声日夜不停,连续七天没有喝一口水。秦哀公为申包胥作了《无衣》这首诗。申包胥连著叩了九个头,然后才坐下。于是。秦国出兵了。 【读解】 我们在这里见到了另一种游说方式:动作表演。在言辞游说不起作用的时候,就用动作来表演,并且坚持不懈,终于感动了“上帝”,成功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我们不得不佩服中包胥的表演功夫,竟然可以哭上七天七夜,连水都没有喝一口。这个说法虽然论人怀疑有添油加醋的夸张成分,但申包胥的这种精神,也够让人感动的了。 这种做法,也可以叫做不择手段达到目的。申包胥对秦哀公说的那番话,本来就是假托楚昭王的名义编造出来的,算得上是“瞒天过海”。他在秦庭的痛哭,说不定也是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叫做“随机应变”吧。以一国之大夫的身份,顾不得什么脸面啦,体统啦,身份啦,大胆放肆而又坚持不懈地在外国政府的官府中大哭特哭、滴水不沾,是不是也有点“苦肉计”的味道? 目的很简单:击败吴国,保住楚国,即“借刀杀人”。身为一个臣子,并未受国君之托,敢于如此胆大包天地擅自行动,确实表现了为臣的忠诚不移的美德,也可以说体现了“爱国主义”精神吧。哪个国君有了这样的巨子,都是一种幸福,何愁成不了大事! 可惜的是,这种表里如一、当面背后一个样儿的赤胆忠心的巨子太少了——不是没有,而是太少。齐鲁夹谷之会(定公十年) ——圣人知礼而有勇 【原文】 十年春,及齐平。 夏,公会齐侯于祝其(1),实夹谷。孔丘相(2)。犁弥言于齐侯曰(3):“孔丘知礼而无勇,若使莱人以兵劫鲁侯(4),必得志焉。”齐侯从之。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5)!两君和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乱之(6),非齐君所以命诸侯也。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不干盟,兵不偪好。于神为不祥,于德为愆义(7),于人为失礼,君必不然。”齐侯闻之,遽辟之(8)。 将盟,齐人加于载书曰(9):“齐师出竟而不以甲车三百乘从我者(10),有加此盟!”孔丘使兹无还揖(11),对曰:“而不反我汶阳之田、吾以共命者(12),亦如之!” 齐侯将享公。孔丘谓梁丘据曰(13):“齐、鲁之故(14),吾之何不闻焉?事即成矣,而又享之,是勤执事也。且牺、象不出门(15),嘉乐不野合(16)。飨而既具(17),是弃礼也;若其不具,用秕稗也(18)。用秕稗,君辱;弃礼,名恶。子盍图之!夫享,所以昭得也(19)。不昭,不如其已也。”乃不果享(20)。 齐人来归郓、讙、龟阴之田(21)。 【注释】 (1)公:指鲁定公。齐侯:指齐景公。祝其:即夹谷,地名,在今山东莱芜夹谷峪。(2)相:担任傧相,负责主持会议仪节。(3)犁弥:齐国大夫。(4)莱:诸侯国名,姜姓,在今山东黄县,被齐国灭掉。(5)士兵之:命令士兵们拿起武器冲上去。(6)裔夷:华夏地域以外的民族。(7)偪:同“逼”。偪好:逼迫友好。愆:伤害。(8)遽(ju):迅速,紧急。辟:同“避”。(9)载书:盟约。(10)竟:同“境”。出竟:指出境作战。(11)兹无还:鲁国的大夫。(12)共:同:“供”。共命:供给齐国之命。(13)梁求据:齐景公的宠臣。(14)故:从前的典章制度。(15)牺、象:即牺尊、象尊 ,都是古时的酒器,外形像兽形。不出门:意思是只在朝会和庙堂使用。(16)嘉乐:指钟、磬等乐器。(17)具:齐备。 (18)秕(bi):不饱满的谷物。稗(bai):像禾的杂草。(19)昭:发扬光大。(20)果:实现。(21)郓(yun)、讙(huan)、龟阴:都是鲁国的邑名,全在汶水的北岸,即“汶阳之田”。 【译文】 鲁定公十年春天,鲁国同齐国讲和。 夏天,鲁定公和齐景公在祝其会见,祝其实际上就是夹谷。孔子担任傧相。犁弥对齐景公说:“孔丘懂得礼仪,但是没有勇气,如果派莱人用武力劫持鲁侯,一定能够如愿。”齐景公听从了犁弥的话。孔子带着鲁定公往后退,并说:“士兵们快拿起武器冲上去!两国国君友好会见,而华夏之地以外的夷人俘虏却用武力来捣乱,这不是齐国国君命令诸侯会合的本意。华夏以外的人不得图谋中原,夷人不得触犯盟会,武力不能逼迫友好。这样做对神灵是不吉祥的,对德行也是伤害,对人却是丧失礼仪,国君一定不会这样做。”齐景公听了这番话后,急忙叫莱人避开。 即将举行盟誓时,齐国人在盟书上加上了这样的话:“一旦齐国军队出境作战,鲁国如果不派三百辆兵车跟随我们,就按此盟誓惩罚。”孔子让兹作揖回答说:“如果你们不归还我们汶水北岸的土地,却要让我们供给齐国的所需,也要按盟约惩罚。” 齐景公准备设享礼款待鲁定公。孔子对梁丘据说:“齐国和鲁国从前的典礼制度,您怎么没听说过呢?盟会的事已经结束了,而又没有设享礼款待,这是让办事人辛苦了。再说牺尊和象尊不出国门,钟磬不能野外合奏设享礼而全部具备牺象钟磬,这是抛弃了礼仪;如果这些东西不备齐,那就像用秕稗来款待,是国君的耻辱;抛弃礼仪则名声不好。您为什么不好好考虑一下呢?享礼是用来发扬光大德行的。不能发扬光大,还不如不举行。”结果齐景公没有举行享礼。 冬天,齐国人向鲁国归还了郓邑、瓘邑和龟阴邑的土地。 【读解】 犁弥以为孔子“知礼而无勇”,实在是大大的看错了人。孔子何许人也?大成至圣先师,岂会像蓬蒿之辈所估量的!可惜那时的人都瞎了眼,有眼不识泰山,竟然轻贱、冷遇咱们的圣人。如果不是这样,孔夫子在春秋末年的日子要好过的多。尽管他的日子也不算差,能够经常有肉吃,多亏他在学园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孔子的人格和思想的光辉,是人们后来逐渐认识到的他不仅提出了仁、义、礼、智、信的学说,而且自己躬行实践,为子子孙孙树立了典范。这个故事中,孔子大义凛然,与妄自尊大、恃强凌弱的齐国军臣针锋相对,的确让我们肃然起敬,油然而生景仰之情。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孔夫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竟然以言辞喝退夷人他凭的是什么?凭的是君子心中的浩然正气,是心中对道义的坚定的信念。能够如此,死又有什么可怕?即使做了刀下鬼,精神也依然如苍松翠柏,万古长青。正如他老人家所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这不,他在危难之际掩护鲁侯,喝退众夷兵,不是为他自己的言论作了最好的注解吗? 至于动武之外的雕虫小技,就是不在圣人的话下,只需凭三寸不烂之舌,便可一锤定音,使对手低头称服,不敢再有所造次。 孔子对付齐国军臣无礼的事迹,给我们以巨大的启发。那些外表上貌似强大、不可一世、骄横跋扈的人,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们没有三头六臂,内心很虚弱,只有凭借恐吓、强权、阴谋来获取不义之财。因此对付他们并不太难,最简单最有效得到方法,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绝不在关键时刻表现出软弱,首先在心理和气势上战胜对手,其他的便是水到渠成了。 但是这也不是闹着玩的儿戏。内心空虚,没有道义、真理的依凭,只有表面上的强硬,那就成了蛮横,内心充实,才会有外部行为上的光辉。孔子的勇气来自哪里?来自他的“知礼”“有勇”是“知礼”的自然和必然的结果,而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切莫忘记了这个教训:知礼而有勇。伍员谏许越平(哀公元年) ——穷寇不可不猛追 【原文】 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1),报檇李也(2)。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保于会稽(3)使大夫种因吴大宰嚭以行成(4)。吴子将许之。伍员曰:“不可。臣闻之:‘树德莫如尽(5)。’昔有过浇杀斟灌以伐斟鄩(6),灭夏后相(7)。后缗方娠(8),逃出自窦(9),归于有仍(10),生少康焉。为仍牧正(11),惎浇能戒之(12)。浇使椒求之(13),逃奔有虞(14),为之疱正(15),以除其害(16)。虞思于是妻之以二姚(17),而邑诸论(18)。有田一成(19),有众一旅(20),能布其德而兆其谋(21),以收夏众,抚其官职。使女艾谍浇(22),使季杼豷(23),遂灭过、戈,复禹之绩,祀夏配天,不失旧物(24)。今吴不如过,而越大于少康,或将丰之(25),不亦难乎?勾践能亲而务施,施不失人,亲不弃劳。与我同壤,而世为仇雠(26)。于是乎克而弗取,将又存之,违天而长寇仇,后虽悔之,不可食已(27)。姬之衰也(28),日可俟也。介在夷蛮而长寇仇(29),以是求伯(30),必不行矣。”弗听。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31),而十年教训(32),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33)!”三月,越及吴平。 【注释】 (1)夫差:吴王阖庐的儿子。越:诸侯国名,姓姒,国都在会稽,即今浙江绍兴。夫椒:越国地名,在今江绍兴北。(2)檇(zui)李:越国地名,在今浙江绍兴北。吴王阖庐在这里被越国打败,受伤而死。(3)越子:越国国君勾践。楯:同“盾”。甲楯:指全副武装的士兵。会稽:山名,在今浙江绍兴东南十二里。(4)种:文种,越国的大夫,楚国人。嚭(pi):伯嚭,伯州犁的孙子,吴国的太宰,楚国人。(5)这两句话后被收入《古文尚书.泰誓》。滋:长,多。尽:彻底。(6)有过:古代的国名,在今山东掖县北。浇:有过国的国君。斟灌、斟鄩:夏的同姓诸侯。(7)夏后相:夏朝的国君,夏朝第五代君主。(8)后缗:相的妻子。娠:怀孕。(9)窦:洞,孔。(10)有仍:古代诸侯国名,后缗的娘家,在今山东的济宁。(11)牧正:管理畜牧的官。(12)惎:忌恨。戒:提防。(13)椒:浇的臣子。(14)有虞:古代诸侯国名,姓姚,在今山西永济。(15)疱正:管理膳食的官。(16)除:避免。(17)二姚:指有虞国君虞思的两个女儿,虞是姚姓国,所以称二姚。(18)邑诸纶:把纶邑封给他。纶在今河南虞城东南。(19)成:十平方里为一成。(20)旅:五百里为一旅。(21)兆:开始。(22)女艾:少康的儿子。豷(yi):浇的弟弟,戈国国君。(24)旧物:指夏代原来的典章制度。(25)丰:壮大。(26)同壤:同处一方,国土相连。(27)食:消除。(28)姬:指吴国。吴国为姬姓国家。(29)介:处在......中间。夷蛮:指楚国和越国。(30)伯:同“霸”。(31)生聚:养育人民和积聚财富。(32)教训:教育和训练。(33)外:后。为沼:变为湖沼,意思是国家灭亡。 【译文】 吴王夫差在椒山打败了越军,报了檇李战役吴国战败之仇。接着,吴军进入了越国,越王勾践率领五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退守到会稽山,并派大夫文钟通过吴国太宰伯嚭去请求讲和。吴王夫差准备同意越国的请求。伍员说:“不可答应。臣下听说:‘树立德行不如越多越好,去去除病痛不如越彻底越好。’从前有过国的国君浇杀了斟灌后又去攻打斟鄩,消灭了夏朝君主相。相的妻子后缗正怀着孕,从墙洞里逃出去,逃回娘家有仍国,在那里生下了少康。少康长大后当了有仍国的牧正,他忌恨浇,又时刻提防着浇的迫害。浇派大臣椒去抓少康,少康逃到了有虞国,在那里当上了疱正,得以避开了浇的杀害。有虞的国君虞思这时把两个女儿嫁给少康为妻,并把纶邑封给了少康。少康有方圆十里的土地,有五百名士兵,能够广施德政,并开始谋划复兴国家,收罗夏朝的遗民,按抚属下的官员。少康派女艾去刺探浇的情况,派季杼去引诱浇的弟弟豷,结果灭掉了过国和戈国,复兴了夏禹业绩,祭祀夏朝的祖先并祀享天帝,恢复了从前的典章制度。现在是吴国比不上有过国的强大,而越国却比少康强大,如果越国再壮大起来,岂不是很难对付吗?越王勾践能够爱护人民,注意施行恩惠,施行恩惠不会失掉人心,爱护民众而不忘掉有功的人。越国同我们国土相连,又世世代代有冤仇。在我们战胜越国时不把它灭掉,却要保存它,这就违背了天意,助长了仇敌,日后即使后悔,也无法消除祸患。吴国的衰亡,已经为期不远了。吴国处在夷蛮之间又助长仇敌,想用这种办法去谋求霸权,必定行不通。”吴王夫差没有听从伍员的话。伍员退出来后对别人说:“越国用十年的时间养育了人民和积聚财富,用十年的时间对人民进行教育和训练,二十年之后,吴国大概会变成荒凉的湖沼了!”三月,越国和吴国讲和了。 【读解】 读了这个故事,很让我们疑心,这是否是后来添加上去的,因为伍员,也就是伍子胥,真的是料事如神,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竟然就在二十年后灭掉了吴国,应了伍子胥的预言。当然,这个故事没有造假,不是假冒伪劣产品,而是真实的历史事实。 这样我们的确要佩服伍子胥的眼光和头脑了。他是清醒的政治家、军事家,具有理性的精神和现实主义态度。他识破了越国在兵临城下之时媾和来保存实力的意图,援引历史教训来告诉吴王夫差,却未被采纳。 这又一次告诉我们: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历史发展虽然不是重复循环的,但常常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不认真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确乎要栽大跟头。夏朝第六代君主少康的“少康中兴”,就是一面镜子。国家虽然亡了,但留下了复仇的种子,为日后的复兴提供了火种。星星之光,可以燎原。少康就真的从小到大,由弱到强,灭掉仇敌,光复了祖先的业绩。 教训之二,是对陷入困境的“穷寇”,要穷追猛打,直至彻底消灭,不留任何祸根,不时敌手有任何东山再起的希望,也就是要灭掉“种子”。还是毛主席英明,他老人家早就手过:“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鲁迅先生也极力倡导通打“落水狗”的精神,即使狗儿落入水中做出哀求的可怜状,也要通打之,否则,它一旦爬上岸来,又会咬人的。古人也总结过不能纵虎归山,要不然会遗害无穷。从这个方面来说,吴王夫差放过越王勾践,实在是养虎遗患,玩火以至自焚。 教训之三,从越王勾践的角度说,在明知对手强大时,及时的表示屈服,要求媾和,以便保存实力,另图东山再起,卷土重来,是迫不得已最好的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勾践不愧为识时务者,在即将亡国灭种的关键时刻,甘拜下风,屈居人下,以屈求神,保住了复仇的种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教训之四,要有坚韧不拔地坚持下去的毅力,事业终将成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勾践大概是牢记住了这一点,并且再退一步,加上十年,用两倍的时间来为复仇作准备。这个过程也够漫长的,其中的屈辱辛酸,非局外人所能体验。以国君的身份,卧薪尝胆,这要有超出常人的毅力。在长期的艰难困苦之中,人的精神随时都会有崩溃的可能,随时都可能因挫折而彻底的放弃希望和努力。但是勾践坚持下来了。因此我们也要敬佩勾践,佩服他的坚韧不拔地向目标挺进的毅力。楚国白公之乱(哀公十六年) ——宫廷之争难说清 【原文】 楚太子建之遇谗也,自城父奔宋;又辟华氏之乱于郑(1)。郑人甚善也。又适晋,与晋人谋袭郑,乃求复焉。郑人复之如初。晋人使谍于子木(2),请行而期焉(3)。子木暴虐于其私邑,邑人诉之。郑人省之(4),得晋谍焉,遂杀子木。 其子曰胜,在吴。子西欲召之,叶公曰(5):“吾闻胜也信而勇,不为不利。舍诸边竟,使卫藩焉(6)。”叶公曰:“周仁之谓信(7),率义之谓勇(8)。吾闻胜也好复言(9),而求死士,殆有私乎(10)?复言,非信也;期死,非勇也(11)。子必悔之!”弗从,召之,使处吴竟,为白公。 请伐郑,子西曰:“楚未节也(12)。不然,吾不忘也。”他日又请,许之。未起师,晋人伐郑。楚救之,与之盟。胜怒,曰:“郑人在此,仇不远矣。” 胜自历剑(13),子期之子平见之,曰:“王孙何自历也(14)?”曰:“胜以直闻,不告女,庸为直乎(15)?将以杀尔父。”平以告子西。子西曰:“胜如卵,余翼而长之。楚国,第我死(16),令尹、司马,非胜而谁?”胜闻之,曰:“令尹之狂也!得死(17),乃非我。”子西不悛(18)。 胜谓石岂曰(19):“王与二卿士(20),皆五百人当之。则可矣。”岂曰:“不可得也。”曰:“市南有熊宜僚者,若得之,可以当五百人矣!”乃从白公而见之(21)。与之言,说。告之故,辞。承之以剑,不动胜曰:“不为利谗(22),不为威惕(23),不泄人言以求媚者。”去之。 吴人伐慎(24),白公败之。请以战备献(25),许之,遂作乱。秋七月,杀子西、子期于朝,而劫惠王(26)。子西以袂掩面而死(27)。子期曰:“昔者吾以力事君,不可以弗终。”抉豫章以杀人而后死(28)。石岂曰:“焚库、弑王。不然,不济。”白公曰:“不可。弑王不祥,焚库无聚(29),将何以守矣?”乞曰:“有楚国而治其民,以敬事神,可以得祥,且有聚矣。”何患?”弗之。 叶公在祭,方城之外皆曰:“可以入矣。”子高曰:“吾闻之,以险徼幸者(30),其求无餍(31),偏重必离(32)。”闻其杀齐脩也(33),而后入。 白公欲以子闾为王(34),子闾不可,遂劫以兵。子闾曰:“王孙若安靖楚国,匡正王室,不顾楚国,有死不能。”遂杀之,而以王如高府(35)。石乞尹门(36)。圉公阳穴宫(37),负王以如昭夫人之宫(38)。 叶公亦至,及北门,或遇之,曰:“君胡不胄(39)?国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盗贼之矢若伤君,是绝民望也,若之何不胄?“乃胄而进。又遇一人,曰:“君胡胄?国人望君,如望岁焉(40),日日以几(41)。若见君面,是得艾也(42)。民知不死,其亦夫又奋心,犹将旌君以徇于国(43),而又掩面以绝民望,不亦甚乎!”乃免胄而进。遇针尹固帅其属(44)将于白公(45)。子高曰:“微二子者(46),楚不国矣。弃德从贼(47),其可保乎?”乃从叶公。使于国人以攻白公,白公奔山二缢,其徒微之(48)。生拘石乞二问白公之死焉(49)。对曰:“余知其死所,而长者时余勿言(50)。”曰:“不言,将烹!”乞曰:“此事克则为卿,不克则烹,固其所也,何害?”乃烹石乞。王孙燕奔頯黄氏(51)。 沈诸梁兼二事(52)。国宁,乃时宁为令尹(53),使宽为司马(54),而老于叶(55)。 【注释】 (1)华氏之乱:指宋国华定、华亥等杀宋群公子,劫持宋元公一事。(2)谍:侦探,间谍。子木:太子的字。(3)期:约定。指约定袭击郑国的日期。(4)省(xing):察看。(5)叶公:即沈诸梁,字子高,楚国的大夫。(6)卫:保卫。藩:篱笆,这里指边境。(7)周:符合。(8)率:遵循。(9)复言:实践诺言。(10)殆:恐怕,大概。私:私心。(11)期死:必死,意思事不怕死。(12)节:法则。未节:没有走上正轨。(13)厉:同“砺”,磨。(14)王孙;胜事楚平王之孙。(15)庸:岂,难道。(16)第:如果。(17)得死:得到好死,得到善终。(18)悛:发觉,觉悟。(19)石乞;白公得党徒。(20)二卿士:指令尹子西何司马子期。(21)从白公:让白公跟着。(22)谄:动心。(23)惕:惧怕。(24)慎:楚邑,在今安徽颖上西北。(25)战备:战时得装备。(26)惠王:楚昭王之子,名章。(27)袂(mei):衣袖。掩面:表示自惭。(28)抉(jue):拔起。豫章:树名,樟树。(29)聚:指物资(30)儌幸:侥幸。以险儌幸:靠冒险而侥幸成功。(31)餍(yan):同“厌”,满足。(32)偏重:不公平。离:离心。(33)管脩:楚国得贤大夫,管仲的七世孙。(34)子闾:名:启,楚平王的儿子。(35)高府:楚国的别府,即正宫以外的宫室。(36)尹门:守门,看门。(37)圉公阳:楚国的大夫。穴:打洞。(38)昭夫人:楚昭王的妻子,惠王的母亲。(39)胄:头盔,这里的意思是带上头盔。(40)望岁:盼望收成。(41)几:同“冀”,企盼。以几:盼望你来。(42)艾:安心。(43)旌:表扬,宣扬。循:遍告,通告。(44)针尹固:楚国的大臣。(45)与:助。(46)微:要不是。二子:指子西和子朝。(47)德:有德的人,指子西,子朝。贼:指白公。(48)微:藏匿。(49)死;指尸体。(50)长者:指白公胜。(51)王孙燕:白公胜的弟弟。頯黄氏:吴国的地名,在今安徽宣城境内。(52)兼二事:兼任令尹和司马二职。(53)宁;子西的儿子。(54)宽:子朝的儿子。(55)叶:叶公的采邑,在今河南叶县。 【译文】 楚国太子建遭到诬陷时,从城父逃到了宋国,又去郑国躲避宋国华氏之乱。郑国人待他很好。后来他又去了晋国,与晋国人谋划袭击郑国,为此他请求回郑国去。郑国人让他回来,仍像当初一样待他。晋国人派间谍去了太子建那里,间谍请求回国时与他约定了袭击郑国的日期。太子建在他的封邑里很暴虐,封邑的人告发了他。郑国人来查问,抓住了晋国间谍,于是就杀了太子建。 太子建的儿子名叫胜,住在吴国。子西想召他回国,叶公说:“我听说胜这个人狡诈而又好作乱,叫他回来恐怕有害吧?”子西说:“我听说胜这个人诚信而勇敢,不做对别人不利的事。把他安排到边境上去,让他保卫边疆。”叶公说:“符合仁义叫做诚信,遵循道义叫做勇敢。我听说胜这个人喜欢诺言,并且寻求不怕死的兵士,大概事有野心吧?实践诺言并不是诚信;期望去死并不是勇敢。您一定回后悔的!”子西不听,吧胜召了回来,热闹感他住在靠近吴国边境的地方,称为白公。 胜请求讨伐郑国,子西说:“楚国的政事还没有走上正轨。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忘记这事。”过了些日子,胜又请求伐郑,子西同意了。还没有出兵,晋国人就去攻打郑国。楚国去换救郑国,并和郑国结盟。胜大怒,说:“郑人救在这里,仇人离我不远了。” 胜亲自在磨剑,子朝的儿子平看见了,说:“王孙为什么亲自磨剑?”胜说:“我胜以爽直而闻名,不告诉你,不告诉你怎么能算得上事爽直呢?我要用这剑来杀你父亲。”平吧这话告诉了子西。子西说:“胜像蛋一样,我用翼护着他长大。在楚国,如果我死了,任令尹、司马的人,不是胜还会事谁呢?”胜听到了子西的话,说:“令尹太狂妄了!他要得到好死我就不是我。”子西仍没有察觉。 胜对石乞说:“楚王和两个卿士,用五百人对付,就可以了。”石乞说:“这五百人是找不到的。”又说:“市场南面有个叫熊宜僚的人,如果得到他,可以抵的上五百人!“胜跟着石乞去见熊宜僚,同他谈的很高兴。胜吧来意告诉熊宜僚,熊宜僚拒绝了。胜把剑放到他的脖子上,他一动不动。胜说:“这人不为利禄所动,不为威胁而惧怕,不以泄露别人的话去讨好别人。”说完就离开了。 吴国人攻打楚国慎邑胜把吴国人打败了。他请求把武器装备送到郢都献纳,楚王同意了,于是胜趁机叛乱,秋天七月,胜在朝廷上杀了子西和子朝,并劫持了楚惠王。子西用衣袖遮着脸死去。子朝说:“从前我凭勇力事奉国君,不能有始无终。”他拔起一棵樟树,用他杀死敌人后死去。石乞说:“烧毁仓库,杀掉惠王。不这样就不能成功。”胜说:“不行。杀掉惠王不吉利,烧毁仓库没有了物资,拿什么来防守呢?”胜没有听从。 叶公住在蔡地,方城以外的人都说;“可以进兵国都了。”叶公说:“我听说,靠冒险而侥幸成功的人,他的贪求不会满足,做事不公平必定会使百姓离心。”听说胜杀了齐国的管脩的消息,叶公才进入郢都。 胜想把子闾立为楚王,子闾不答应,胜就用武力威逼他。子闾说:“王孙如果能安定楚国,扶正王室然后庇护百姓,这就使我的愿望,怎么敢不服从呢?如果只顾私利而使王室倾覆,不顾楚国,那么我宁死也不服从。”于是胜杀死了闾,带着惠王去了高府。石乞看守大门。圉公阳在宫墙上挖了一个洞,背着惠王到了昭夫人宫中。 叶公也到了,走到北门,有人遇上他,说:“您为什么不戴头盔上头盔?国人都盼望着您,就像盼望慈父慈母一样。如果叛贼的箭伤了您,就不怕百姓绝望了,为什么不戴上头盔呢?”于是叶公戴上头盔前行。他又碰上一个人,说:“您为什么戴了头盔?国人盼望您就像盼望一年的收成,天天都盼望您来。如能见到您的面容,就会安心了。百姓知道还有生的希望,就会有奋战的决心,还要宣扬您的功绩,并通告全城,但您却把脸遮上让百姓绝望,不是太过分了吗?于是叶公脱掉了头盔往前走。他遇上针尹固率领着部下,准备去帮助胜。叶公说:“如果没有子西和子朝二位,楚国就不成其为国家了。背弃有德行的人去跟随叛贼,难道可以保身吗?”针尹固便跟随了叶公。叶公派他和都城的人去攻打胜,胜逃到了山上吊死了,他的部下把尸体藏了起来,叶公活捉了石乞,向他追问胜的尸体的下落。石乞回答说:“我知道藏他的尸体地方,但胜叫我别说出来。”叶公说:“不说就煮了你!”石乞说:“这种事成功了就做卿,不成功就被煮,这本来是应有的结果,有什么关系?”于是叶公就煮了石乞。王孙燕逃到了頯黄氏。 叶公兼任令尹和司马两个职务。国家安宁之后,他就让宁当令尹,让宽当司马,自己便在叶邑养老。 【读解】 我们在这里目睹了一场宫廷叛乱从开始到平息的全过程,多少叶了解了一些王公贵族们纷争和彼此残杀的内幕。白公胜的叛乱原因很简单,不过是由于复仇的要求未被答应,于是便闹得国无安宁,自己最后也是上掉自杀了。 谁得到了好处?谁叶没有得到好处。有道是,神仙打仗,百姓遭殃,神仙们自己叶同样遭殃。稍有不满,便随心所欲地大动干戈杀得血肉横飞。 谁代表着正义、道义?恐怕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谁叶不代表一个人拥有道义仁德,野心家、阴谋家同样可以具有这样德特点。这话算说到了点子上。比如石乞,宁死不说出主子的尸首下落,算得上是诚信和勇敢了吧?二他正是这场叛乱德罪魁祸首之一。白公胜也够得上直率坦诚,敢于公开张扬他得企图,他却是叛乱得始作得俑者。 这确实让我们好好得反思忠孝、仁义、诚信、勇敢、无畏一类经常受人称赞得品德。从白公胜得叛乱看,这些品德本身应当是中性的,并不表明一个人是好是坏,是天使还是恶魔。具备这些品德是一回事,用他们来做什么又是一回事。大致上说,具备当然比不具备要好;但是具备这些品质,可以成为好人,做好事;也可以成为坏人,做坏事。好人为了追求理想,坚持道义,做人表率,未百姓谋利益,言出必行,心怀宽广,勇于献身,慷慨扑死,用诚信、勇敢来成就自己的事业和理想。坏人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谋一己私利,也会履行诺言,不怕去死,甚至也会慷慨从容地死。 当然,这是从理论上说。在现实当中,坏人中地绝大多数是不讲诚信,也不勇敢的。他们往往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见不得天日,行动起来反复无常,翻云覆雨,奸诈欺骗,诡计多端。为了保存自己,他们可以出卖朋友、同伙,甚至是自己的亲人。遇上危险、灾祸、生死关头,他们比兔子跑的还快,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会挺而走险。见到有利可图,他们会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会不顾一切手段,也会自相残杀。这样的寡廉鲜耻、丧尽天良之徒,自古以来就不少,尤其是在官场、商场这类名利场中,时常可以看见他们的身影,有时是偷偷摸摸的,有时是大张旗鼓的,有时加以包装,说人话,做鬼事,或者装出老实诚恳的样子,内心却比谁都狠毒。 不过,从宫廷之争的角度看,像石乞这样的人大概是可以让人佩服几分的。他在做出选择之前,一定经过深思熟虑,把各种可能性和结果都想到了。一旦做出选择,就坚定不移地去做,对主子,忠心耿耿,鞍前马后,敢于充当马前卒,并且能临危不惧,视死如归,宁可被煮,也不改初衷。他们地目的不国是想做一个卿。这说起来似乎有点不好听。不光彩,不正当。认真地想,凭世袭得来得管位就正当、就光彩、就神圣不可侵犯吗?在官场中厮混得人,谁不想当管,谁不想管当得越大越好?否则他就不会呆在官场中了。以一个低微的百姓而在官场中平步青云,或一夜暴发的人,历来也不少,比如明太祖朱元璋,当初是个连饭都吃不起的穷光蛋儿,后来竟成了“天子”,这是他妈当初生他时无论如何梦想不到的。成为天子之后,谁又能把他怎样,不也是伟大光辉起来了吗?,谁还敢说他半个不是?唯一的区别在于,他成功了,历史就要有他来左右;而石乞一类的人失败了,似乎就要口诛笔伐,当作败类。这不是明显不公平吗? 叶公这样的人,也很难说他有多高尚,他是胜者,成功者,自然可以心平气和。甚至气壮如牛地说话。他处死石乞地手段,处死前所说的话,倒是有些不寒而粟,哪里还会想到他有什么仁德。用什么办法处死敌手不行呢,比如用刀,用剑,乃至绞刑,却要用沸水来煮。他那短短几个字的问话,足见此君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再说,他不也是在主子面前奔忙,鞍前马后,竭尽了全力吗? 所以,我们从局外人(实际上也永远是局外人)的角度,来观看宫廷中的权力和利益之争,如同看戏,拉开了同那些神仙们的距离,出乎其外,说不上喜欢谁,不喜欢谁,也没有君权神圣一类观念的束缚,只是胡言乱语而已。 多少年了,宫廷、官场的争斗,何曾中断过。是非恩怨,到随时间推移而顺水东流。它其实是一本巨大的糊涂帐,谁敢说自己是法官,夸口自己的评断是绝对真理、绝对权威的结论? 一切都去了,休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