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武陵郡樊伷诱使夷人作乱,州中的督导请求派一万人前去讨伐。孙权问潘浚(三国吴·汉寿人,字承明),潘浚说:“这件事很容易,只要五千人就够了。”孙权说:“你怎么如此轻视他?”潘浚说:“樊伷虽然善于卖弄口才,却没有实才。他从前曾经请州人吃饭,一直到正午时分都还没上菜,当时就有十余人自行离去,就像看侏儒只要是看他的一段身躯就可以知道他整个人一样。因为这个原因我轻视他。”孙权听后大笑,就派潘浚前去。果然以五千人杀了樊伷。227、卓敬【原文】建文初,燕王来朝,户部侍郎卓敬密奏曰:“燕王智虑绝人,酷类先帝;夫北平者,强干之地,金、元所由兴也。宜徙燕南昌,以绝祸本。夫萌而未动者,几也;量时而为者,势也。势非至劲莫能断,几非至明莫能察。”建文见奏大惊。翌日,语敬曰:“燕邸骨肉至亲,卿何得及此?”对曰:“杨广、隋文非父子耶?”[冯述评]齐、黄诸公无此高议。使此议果行,靖难之师亦何名而起?【译文】明惠帝建文初年,燕王(后来的明成祖朱棣)来到京城。户部尚书卓敬(瑞安人,字惟恭,谥忠贞)秘密奏报:“燕王智慧超人,酷似先帝明太祖;北平又是个地势险要的地方,金、元二朝都在那里发迹兴起。应该把燕王迁到南昌,以断绝祸害的根本。已有苗头却隐而不显的称为征兆,衡量时机再图作为的称为情势。情势不到明朗的时候无法判断,征兆不到明显的时候不能察知。”建文看了奏本大惊,第二天对卓敬说:“燕王是朕的骨肉至亲,你为什么要说得这么严重呢?”卓敬回答:“杨广(隋炀帝,隋文帝的次子,弑父即位)和隋文帝不也是父子关系吗?”[冯评译文]齐泰、黄子澄(分宜人,名湜,以字行)等人就没有这种高妙的言论。假使这个奏议真的实行,那燕王的军队(齐泰、黄子澄建议削弱藩镇的权势,于是燕王起兵南下)能用什么名义起兵呢?228、朱仙镇书生【原文】朱仙镇之败,兀术欲弃汴而去。有书生叩马曰:“太子毋走,岳少保且退。”兀术曰:“岳少保以五百骑破吾十万,京城日夜望其来,何谓可守?”生曰:“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岳少保且不免,况成功乎?”兀术悟,遂留。[冯述评]以此书生而为兀术用,亦赋桧驱之也。【译文】朱仙镇之战失败后,金兀术(金人,名完颜宗弼)想放弃汴京回到北方。有位书生拉住他的马说:“太子不要走,岳飞就要退兵了。”金兀术说:“岳飞以五百骑兵击败我十万大军,京城的百姓日夜引颈企望他的到来,怎么说汴京可以守得住呢?”书生说:“自古以来,不曾有过擅权的臣子在朝,而大将能在外建立战功的。岳飞自身都将不保,何况是建立战功呢?”金兀术听后省悟过来,于是决定留下。[冯评译文]这个书生会被金兀术所用,也等于是奸贼秦桧促成的。229、沈诸梁【原文】楚太子建废,杀于郑,其子曰胜,在吴,子西欲召之。沈诸梁闻之,见子西曰:“闻子召王孙胜,信乎?”曰:“然。”子高曰:“将焉用之?”曰:“吾闻之,胜直而刚,欲置之境。”子高曰:“不可。吾闻之,胜也诈而乱,彼其父为戮于楚,其心又狷而不洁。若其狷也,不忘旧怨,而不以洁悛德,思报怨而已。夫造胜之怨者,皆不在矣。若来而无宠,速其怒也;若其宠之,贪而无厌,思旧怨以修其心,苟国有衅,必不居矣。吾闻国家将败,必用奸人,而嗜其疾味,其子之谓乎?夫谁无疾眚,能者早除之。旧怨灭宗,国之疾眚也;为之关龠,犹恐其至也,是之谓日惕。若召而近之,死无日矣!”弗从,召之,使处吴境,为白公。后败吴师,请以战备献,遂作乱,杀子西、子期于朝。【译文】楚国太子建被废,被杀于郑国。他的儿子名胜,当时在吴国,楚公子子西想召他回国。沈诸梁(春秋楚人,字子高)听说后,就去见子西,道:“听说您要召王孙胜回国,真的吗?“子西说:“真的。”沈诸梁说:“准备怎么安排他呢?”子西说:“我听说王孙胜正直而刚猛,想要他镇守边境。”沈诸梁说:“不可以。我听说王孙胜诡诈狡猾。他的父亲在楚国被杀,他的心又褊急而卑下,他不忘旧怨,又不悔改自己的德行,只想报怨而已。现在造成王孙胜怨恨的因素都不存在了,如果他回来而不受宠,会更加激发他的怒气;如受宠幸,就会贪得无厌,一直想要报复。遇到国家有战事,一定不肯好好防守。我听说国家将败,必有奸人出现,而奖赏这些奸人的,难道会是您吗?人都会生病,聪明人能早日除去病根;因为旧怨而遭到灭族,是国家的大病。虽然锁紧大门,还是怕它会来到,必须要日日警惕;如果还召唤他到身边来,国家就要灭亡了。”公子子西不肯听从,还是召王孙胜回国,让他镇守在同吴国的边境上,称为白公。后来王孙胜击败吴军,要求以军事演习显示胜利,于是乘机作乱,在朝廷上杀了子西和子期。230、孙坚 皇甫郦【原文】孙坚尝参张温军事。温以诏书召董卓,卓良久乃至,而词对颇傲。坚前耳语温曰:“卓负大罪而敢鸱张大言,其中不测。宜以‘召不时至’,按军法斩之。”温不从。卓后果横不能制。中平二年,董卓拜并州牧,诏使以兵委皇甫嵩,卓不从。时嵩从子郦在军中,[边批:此子可用。]说嵩曰:“本朝失政,天下倒悬。能安危定倾,唯大人耳。今卓被诏委兵,而上书自请,是逆命也;又以京师昏乱,踌躇不进,此怀奸也;且其凶戾无亲,将士不附。大人今为元帅,仗国威以讨之,上显忠义,下除凶害,此桓、文之事也。”嵩曰:“专命虽有罪,专诛亦有责。不如显奏其事,使朝廷自裁。”[边批:此时用道学语不着。]于是上书以闻。帝让卓,卓愈增怨嵩。及卓秉政,嵩几不免。[冯述评]观此二条,方知哥舒翰诛张擢,李光弼斩崔众,是大手段、大见识。事见《威克部》。【译文】孙坚(东汉末·富春人,字文台。孙权的父亲)曾参与张温(穰人,字伯慎)的军事策划,算是张温的幕僚。张温用皇帝的诏书召董卓,董卓过了很久才到,而且言词对答颇为傲慢。孙坚在张温耳边低声道:“董卓身负大罪还敢口出狂言,一定心怀不轨。应该以不遵从诏书按时来到的罪名,依军法处斩。”张温不听。董卓后来果然蛮横得不能控制。献帝中平二年,董卓任并州州牧,诏书命令他将军队指挥权交给皇甫嵩(朝那人,字义真)。董卓不服从命令,不肯交权。当时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郦在军中,给皇甫嵩提建议,说:“本朝朝政失当,天下百姓生活困苦,能使这种危险的局面安定下来的,只有大人您了。现在董卓接到诏书要他交出军队,他还上书自请保留军队,这是违抗君命;又以首都局势不明朗为理由踌躇不前,这是心怀奸诈;而且他暴戾不可亲近,将士们都不愿服从。大人目前是元帅,正可以仗着国威来讨伐他。如此对君上显示忠义,为士卒除去凶恶,这是齐桓、晋文的伟大事业!”皇甫嵩说:“董卓专擅、不听命令,固然有罪;如果我擅自杀他,也要承担责任。不如向朝廷禀奏这件事,让皇上自己裁定。”于是上书禀奏。献帝下诏责备董卓,董卓更恨皇甫嵩。后来董卓掌握朝政,皇甫嵩差点保不住性命。[冯评译文]看了这两件事,才知道哥舒翰(唐·突厥后裔)杀张擢、李光弼(唐·柳城人)斩崔众是大手法、大见识。见《威克卷》。231、曹玮【原文】河西首领赵元昊反。上问边备,辅臣皆不能对。明日,枢密四人皆罢。王鬷谪虢州。翰林学士苏公仪与鬷善,出城见之。鬷谓公仪曰:“鬷之此行,前十年已有人言之。”公仪曰:“此术士也。”鬷曰:“非也。昔时为三司盐铁副使,疏决狱囚,至河北;是时曹南院自陕西谪官,初起为定帅。鬷至定,治事毕,玮谓鬷曰:‘公事已毕,自此当还。明日愿少留一日,欲有所言。’鬷既爱其雄材,又闻欲有所言,遂为之留。明日,具馔甚简俭,食罢,屏左右,曰:‘公满面权骨,不为枢辅即边帅,或谓公当作相,则不能也。不十年,必总枢于此,时西方当有警,公宜预讲边备,搜阅人材,不然无以应猝。’鬷曰:“四境之事,唯公知之,何以见教?’曹曰:‘玮在陕西日,河西赵德明尝使以马易于中国,怒其息微,欲杀之,莫可谏止。德明有一子,年方十余岁,极谏不已:‘以战马资邻国已是失计,今更以资杀边人,则谁肯为我用者?’玮闻其言,私念之曰:‘此子欲用其人矣,是必有异志!’闻其常往来于市中,玮欲一识之,屡使人诱致之,不可得。乃使善画者图其貌,既至观之,真英物也!此子必为边患,计其时节,正在公秉政之日。公其勉之!”鬷是时殊未以为然。今知其所画,乃元昊也。”[李温陵曰]对王鬷谈兵,如对假道学谈学也。对耳不相闻,况能用之于掌本兵之后乎?既失官矣,乃更思前语。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译文】宋朝时河西首领赵元昊反叛。皇帝问起边境上的守备情形,辅佐的大臣都回答不出来。第二天,枢密院四个人都被罢了官,王鬷被贬到虢州。翰林学士苏公仪与王鬷交情很好,出城送别他。王鬷对苏公仪说:“我这次贬官之行,十年前就有人预言过。”苏公仪说:“那是江湖术士的胡说吧?”王鬷说:“不是的。我从前担任三司盐铁副使,到河北判决囚犯。当时曹玮(字宝臣)从陕西贬官到河北担任定州主帅。我办完事以后,曹玮对我说:“公事已经办完了,要回去了。希望您明天再多留一天,我有话要和您说。”我既爱惜他的雄才,又听他说有话要讲,就留了下来。第二天,他准备简单的饭菜。吃完后,屏退左右的人,说:“您生有一副权贵的相貌,日后不是当枢密使就是当边帅。有人说您会当宰相,我看不可能。然而不到十年,一定在这里总揽军事。那时西方有外敌,您应为边境的守备作好预备,广征人才,不然事到临头无法应付。”我说:“边境上的事,只有您最清楚,请问有何指教?”曹玮说:“我在陕西的时候,河西的首领赵德明曾经派使者带着马匹来中国交易,因为生气使者所得的利润微薄,而要杀他,没有人可以劝止此事。德明有一个儿子,年纪才十多岁,极力地劝谏,认为用马匹去资助邻国,已是失策,现在更要为钱杀守边人,那以后还有谁肯受我们效力?我听了他的话,心想这个孩子想善用自己的族人,一定有不凡的心志。听说他常往来于市集,我很想认识他,一再派人诱使他来都没有办法做到,就找个擅长画像的人去画他的容貌,画好拿回来一看,真是英挺的人物。这个孩子一定成为我们的边患,算一算时节,正是您主持政务的时期,希望您好好注意。”“我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才知道,他所画的人就是赵元昊。”[李温陵说]对王鬷谈兵事,好像对假道学的人谈学问,对着他的耳朵讲都听不进去,更何况在掌管军队以后呢。贬官之后才想起以前的话来,像这种人天下多的是。232、高欢【原文】齐神武自洛阳还,倾产结客。亲友怪问之,答曰:“吾至洛阳,宿卫羽林相率焚领军张彝宅,朝廷惧乱而不问。为政若此,事可知也。财物岂可常守耶?”自是有澄清天下之志。[冯述评]莽杀子灭后家,而三纲绝;魏不治宿卫羽林之乱,而五刑隳。退则为梅福之挂冠浮海,进则为神武之散财结客。【译文】北齐神武帝高欢未登基前从洛阳回来,用尽自己的家产去结交朋友。亲友都奇怪地问他,他说:“我这次到洛阳,宫中的禁军相率放火烧领军张彝的住宅,朝廷怕乱事扩大而不管。”处理事情如果到这种地步,未来如何,可想而知。财物靠守,难道守得住吗?”从此,高欢便立下了澄清天下的理想。[冯评译文]王莽杀死儿子、诛灭皇后的家族,却没有人敢讲话,于是三纲断绝;宋朝天子不管宫中禁军之乱,于是五刑败坏。消极的就要做梅福(汉·寿春人,字子真,弃官隐居九江),积极的就要做神武,散尽家财广交朋友。233、任文公【原文】王莽居摄。巴郡任文公善占,知大乱将作,乃课家人负物百斤,环舍疾走,日数十回。人莫知其故。后四方兵起,逃亡鲜脱者,唯文公大小负粮捷步,悉得免。[冯述评]张觷教蔡家儿学走,本此。【译文】王莽摄政时,巴郡有个任文公善于占卜,知道将要发生大乱,就督促家人都背负一百斤重的物品,绕着房舍跑,每天做几十次,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后来各地发生战争,逃亡者能脱险的很少。只有任文公一家大小背负粮食逃跑,全都幸免于难。[冯评译文]张觷(宋·福州人,字柔直)教蔡京的子弟学跑步,原來是这个用意。234、东院主者【原文】唐末,岐、梁争长。东院主者知其将乱,日以菽粟作粉,为土墼,附而墁之,增其屋木。一院笑以为狂。乱既作,食尽樵绝。民所窖藏为李氏所夺,皆饿死;主沃粟为糜,毁木为薪,以免。陇右有富人,预为夹壁,视食之可藏者,干之,贮壁间,亦免。【译文】唐朝末年,岐王李茂贞与梁王朱全忠互争短长。东院主者预知将有乱事发生,就每天将豆类、粟米磨成粉,作成砖块,叠成墙,然后用粘土抹在墙面上掩盖;又增加屋里的梁木。全院的人都笑他疯了。后来果然发生战乱,粮食吃完了,木柴也烧尽了,人民地窖中所收藏的东西被李氏抢掠一尽,都饿死了;东院主者把他的粟米砖拿出来煮粥,把梁木砍下来当柴烧,因而免于饿死。陇右有个富翁,预先做夹层墙壁,把可以收藏的食物晒干存在墙壁间,也因而免祸。235、第五伦 魏相【原文】诸马既得罪,窦氏益贵盛,皇后兄宪、弟笃喜交通宾客。第五伦上疏曰:“宪椒房之亲,典司禁兵,出入省闼,骄佚所自生也。议者以贵戚废锢,当复以贵戚浣濯之,犹解酲当以酒也,愿陛下防其未萌,令宪永保福禄。”宪果以骄纵败。[冯述评]永元[和帝年号]初,何敞上封事,亦言及此。但在夺沁水公主田园及杀都乡侯畅之后,跋扈已著,未若伦疏之先见也。魏相因平恩侯许伯奏封事,言:“〈春秋〉讥世卿,恶宋三世为大夫,及鲁季孙之专权,皆危乱国家。自后世以来,禄去王室,政由冢宰。今霍光死,子复为大将军,兄子秉枢机,昆弟、诸婿据权势、任兵官,光夫人显及诸女皆通籍长信宫,或夜诏门出入,骄奢放纵,恐寝不制,宜有以损夺其权,破散阴谋,固万世之基,全功臣之世。”又故事,诸上书者皆为二封,署其一曰:“副封”。领尚书者先发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魏相复因许伯白去副封,以防壅蔽。宣帝善之,诏相给事中,皆从其议。霍氏杀许后之谋始得上闻。乃罢其三侯,令就第,亲属皆出补吏。[冯述评]茂陵徐福“曲突徙薪”之谋,魏相已用之早矣。〈隽不疑传〉云:大将军光欲以女妻之,不疑固辞,不肯当,久之病免。〈刘德传〉云:大将军欲以妇妻之,德不敢取,畏盛满也。后免为庶人,屏居田间。霍光皆欲以女归二公而二公不受,当炙手炎炎之际,乃能避远权势,甘心摈弃,非有高识,孰能及此?观范明友之祸,益信二公之见为不可及。【译文】东汉时,外戚马防(字江平)兄弟被判罪之后,窦氏一家更为显贵。皇后的哥哥窦宪(平陵人,字伯度)、弟弟窦笃更喜欢交往宾客。第五伦(长陵人,字伯鱼)上疏说:“窦宪是皇后的亲戚,掌管禁军,可以随意出入宫廷,骄纵荒逸自此而生。议论的人认为应废锢马氏兄弟等权贵,而以其他贵戚的良好表现来洗刷这种耻辱,这岂不是拿酒来解醉?希望陛下在事情未发生前加以防范,使窦宪能够永保福禄。”窦宪后来果然因骄纵而亡。[冯评译文]汉和帝永元初年,何敞(字文高)密奏也谈及此事,但这是在窦宪抢夺沁水公主的田园,及杀都阳侯畅的事之后,跋扈的情况已经显著,不如第五伦的先见之明。汉朝人魏相(济阴定陶人,字弱翁)因平恩侯许广汉上奏事议论道:“春秋时代,人们议讽世袭的卿大夫,厌恶宋国三世连任大夫,及鲁国季孙的专权,因为这些都是乱及国家的行为。后世以来,禄位远离王室,政权归于宰相。现在霍光(字子孟,平阳人)死了,他的儿子又当大将军,哥哥的儿子掌管枢密院,兄弟及女婿都位居权势、掌管兵权,骄奢放纵,霍光夫人依然显贵,女儿们都登录在长信宫的簿籍中,有时夜间也有诏令进出。臣恐怕以后霍氏一族会逐渐不能控制。应该裁减他们的权势,破坏他们的阴谋,以巩固王室万世的基业,同时又保全功臣的后代。”另外,朝廷规定上奏议的人必须写两份,封成两封,其中一封写着“副封”的字样。领尚书者先拆副封,如果所提的事他认为不好,就除去不予奏报。魏相又建议平恩侯说:“去掉副封,以防止谏诤的管道蔽塞不通。”宣帝知道后认为很好,于是下诏任命魏相为给事中,并采纳了他的建议。正因为这样,霍氏杀许后的阴谋才能传报宣帝。于是罢去霍氏侯爵之位,亲属也都调往他地任职。[冯评译文]徐福(汉·茂陵人)预防灾祸、防患未然的谋略,魏相早已使用了。《隽不疑(汉·渤海人,字曼倩)传》说过,大将军霍光想把女儿嫁给他,不疑坚决推辞不肯接受,不久就因病免官。《刘德(字路叔)传》也说,大将军想把女儿嫁给他,德不敢接受,怕过分显贵,后来免官,成为平民,住在乡间。霍光想把女儿嫁给这两人,他们都不接受。在对方地位显贵的时候,还能避免接近权势,甘心放弃富贵荣华,不是有高远的见识,谁能做得到?236、马援【原文】建武中,诸王皆在京师,竞修名誉,招游士。马援谓吕种曰:“国家诸子并壮,而旧防未立,若多通宾客,则大狱起矣。卿曹戒慎之。”后果有告诸王宾客生乱,帝诏捕宾客,更相牵引,死者以数千。种亦与祸,叹曰:“马将军神人也。”援又尝谓梁松、窦固曰:“凡人为贵,当可使贱,如卿等当不可复贱。居高坚自持,勉思鄙言。”松后果以贵满致灾,固亦几不免。【译文】汉光武建武年间,一些王爷都到京师,竞相争取名誉,招请游士。马援(茂陵人,字文渊)对吕种说:“王室的子弟都争相壮大自己势力,朝廷却没有预立任何防患的措施。如果诸王爷与宾客的交往日益繁频,朝廷一定会出现大规模的案件,您要加以小心警戒。”后来果然有人秘告诸王爷的宾客作乱。光武帝下诏捕捉宾客,互相牵连,死亡的有数千人。吕种也受波及,因而感叹说:“马将军真是神人!”马援又曾对梁松(字伯孙)、窦固(字孟孙)说:“凡人可以显贵,也应当可以处于卑贱的地位。你们却没有办法再过卑贱的日子,希望自己能高居不下。请好好想一想我的话吧!”梁松后来果然因为显贵而招来祸害,窦固也几乎不保。237、申屠蟠【原文】申屠蟠生于汉末。时游士汝南范滂等非讦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蟠独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王至为拥彗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迹于梁、砀山之间,因树为屋,自同佣人。居二年,滂等果罹党锢,或死或刑,唯蟠超然免于疑论。[冯述评]物贵极征贱,贱极征贵,凡事皆然。至于极重而不可复加,则其势必反趋于轻。居局内者常留不尽可加之地,则伸缩在我,此持世之善术也。【译文】申屠蟠(陈留人,字子龙)出生于东汉末年。当时游士汝南人范滂(字孟博)等人自命清高,攻讦朝政,自公卿以下都折节下交,太学生也争相追赶这股痛议时政的风潮,认为文学将再度兴盛起来,文士又可以受到重用。只有申屠蟠感叹说:“从前战国时代,处士到处大发议论,列国的君主也争着迎接、尊敬他们,最后却惹来焚书坑儒的灾祸。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于是隐居到梁砀山之间,以树木作屋子,什么事都自己来,连仆人都没有。过了两年,范滂等人果然成为“党锢之祸”的牺牲者,有的死,有的被判刑,只有申屠蟠躲过了这场祸害。[冯评译文]物品贵到极点就表示要开始便宜了,贱到极点就表示开始要涨价了。凡事都是如此,重到极点而没有办法再增加时,情势必趋向于减轻。局内者如果经常保留可以加减的余地,那么伸缩操之在我,这是处世最好的技巧。238、张翰 顾荣 庾衮【原文】齐王冏专政,顾荣、张翰皆虑及祸。翰因秋风起,思菰菜、莼羹、鲈鱼脍,叹曰:“人生贵适志耳,富贵何为?”即日引去,[边批:有托而逃,不显其名,高甚!]荣故酣饮,不省府事,以废职徙为中书侍郎。颍川处士庾衮闻冏期年不朝,叹曰:“晋室卑矣,祸乱将兴。”帅妻子逃林虑山中。【译文】晋朝时齐王冏专政,顾荣(字彦先)、张翰(吴郡人,字季鹰)都忧虑灾害临身。张翰因为秋风吹,想起家乡的菰菜、莼羹及鲈鱼脍,叹息道:“人生贵在适志而为,富贵有什么用?”于是当天就辞官回乡。顾荣则故意沉溺于酒,不管政事,因怠忽职务被贬为中书侍郎。颖川处士庾衮(鄢陵人,字叔褒)听说齐王整年不理朝政,叹息道:“晋室已经衰微,祸乱就要开始了。”于是带着妻子逃到林虑山中去。239、穆生【原文】楚元王初敬礼申公等,穆生不嗜酒,元王每置酒,常为穆生设醴。及王戊即位,常设,后忘设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将钳我于市。”称疾卧。申公、白生强起之,曰:“独不念先王之德与?今王一旦失小礼,何足至此?”穆生曰:“《易》称:知几其神。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先王所以礼吾三人者,为道存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与久处?[边批:择交要诀。]吾岂为区区之礼哉?”遂谢病去。申公、白生独留,王戊稍淫暴,二十年,为薄太后服,私奸。削东海、薛郡,乃与吴通谋。二人谏不听,胥靡之,衣之赭衣,舂于市。【译文】汉朝时楚元王(刘交,高祖同父的弟弟)很礼遇申公等人。穆生不爱饮酒,元王每设酒席,常为穆生准备甜酒。后来刘戊(元王的儿子)即位,刚开始也常准备甜酒,后来却忘记了。穆生说:“可以离开了。不备甜酒,表示大王的心意已显得怠忽,再不走,楚人就要把我抓到市集上处刑了。”于是称病不起。申公、白生强把他拉起来,说:“你难道就不念及先王对我们的恩德吗,如今大王只是在细微礼节上遗忘一次,何须做到这种地步?”穆生说:“《易经》上说,能知机者是神人。机是行动的征候,吉凶的先兆。君子见机行事,不稍延误。先王之所以礼遇我们三人,是天道尚存;今大王忽略了,是遗忘天道。遗忘天道的人,哪可与他长久相处呢?我哪里是为了区区礼节上吹毛求疵啊?”于是称病辞去。申公,白生仍留在刘戊身边。刘戊后来稍显淫暴。到景帝二年时,便因在薄太后服丧期间干奸淫的勾当,被削去东海和薛地两个封地。刘茂老羞成怒,于是与吴国暗中勾通谋反,申公、白生二人劝谏都不听,且将二人判以胥靡之刑,使他们穿上红色衣服,在市集舂米。240、列子【原文】子列子穷,貌有饥色。客有言之于郑子阳者,曰:“列御寇,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国而穷,君毋乃不好士乎?”郑子阳令官遗之粟数十秉。子列子出见使者,再拜而辞。使者去,子列子入。其妻望而拊心曰:“闻为有道者,妻子皆得逸乐。今妻子有饥色矣,君过而遗先生食,先生又弗受也,岂非命哉?”子列子笑而谓之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也。夫以人言而粟我,至其罪我也,亦且以人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后民果作难,杀子阳。受人之养而不死其难,不义;死其难,则死无道也。死无道,逆也。子列子除不义去逆也,岂不远哉![冯述评]魏相公叔痤病且死,谓惠王曰:“公孙鞅年少有奇才,愿王举国而听之。即不听,必杀之,勿令出境。”[边批:言杀之者,所以果其用也。]王许诺而去。公叔召鞅谢曰:“吾先君而后臣,故先为君谋,后以告子,子必速行矣!”鞅曰:“君不能用子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子之言杀臣乎?”卒不去。鞅语正堪与列子语对照。【译文】列子(战国郑人)很穷,面有饥色。有人告诉郑国子阳(郑国之相)说:“列御寇是个思想家,住在贵国却生活穷困,您难道不喜欢读书人吗?”子阳就派官吏送数十秉的粟米给列子。列子出门见使者,一再推辞,没有接受。使者走后,列子进入屋里,妻子看了抚着心说:“听说凡是思想家,妻子都可过得很安乐,现在你的妻子面有饥色,国君派人送你食物,你还不接受,难道是我命该如此吗?”列子笑着对妻子说:“国君不是自己了解我,而是因为别人的话才送我粟米。如果会因别人的话而送我粟米,也可能会因别人的话而加罪于我,这就是我不接受的原因。”后来果然有人作乱,杀了子阳。接受别人的供养而不殉难,是不义;要殉难,却又死得不合正道。死得不合正道,就有叛逆之名。列子除去不义与叛逆之名,见识岂不很远大吗?[冯评译文]魏相公叔痤(战国魏人)病重将死,对惠王说:“公孙鞅年轻又有奇才,希望大王把国事全托付他,一切听他的;如果不托付他,就一定要杀了他,不要让他离境。”惠王答应了他。公叔痤又请公孙鞅来,向他谢罪说:“我先君王而后臣子,所以先为君王定谋略,然后才告诉你。如果大王没有把国事托付给你,你一定要赶快离开!”公孙鞅说:“如果国君不能采用你的话重用我,又怎么会听你的话而杀我呢?”终于没有离开。公孙鞅的话,正足以拿来和列子的话相对照。241、韩侂胄宾客【原文】韩平原侂胄尝为南海尉,延一士人作馆客,甚贤。既别,杳不通问。平原当国,尝思其人。一日忽来上谒,则已改名登第数年矣。一见欢甚,馆遇甚厚。尝夜阑酒罢,平原屏左右,促膝问曰:“某谬当国秉,外间论议如何?”其人太息曰:“平章家族危如累卵,尚复何言?”平原愕然问故,对曰:“是不难知也!椒殿之立,非出平章,则椒殿怨矣;皇子之立,非出平章,则皇子怨矣。贤人君子,自朱熹、彭龟年、赵汝愚而下,斥逐贬死,不可胜数,则士大夫怨矣。边衅既开,三军暴骨,孤儿寡妇,哭声相闻,则三军怨矣。边民死于杀掠,内地死于科需,则四海万姓皆怨。丛此众怨,平章何以当之?”平原默然久之,曰:“何以教我?”其人辞谢。再三固问,乃曰:“仅有一策,第恐平章不能用耳。主上非心黄屋,若急建青宫,开陈三圣家法,为揖逊之举,[边批:此举甚难。余则可为,即无此举亦可为。]则皇子之怨,可变而为恩;而椒殿退居德寿,虽怨无能为矣。于是辅佐新君,涣然与海内更始,曩时诸贤,死者赠恤,生者召擢;遣使聘贤,释怨请和,以安边境;优犒诸军,厚恤死士;除苛解慝,尽去军兴无名之赋,使百姓有更生之乐。然后选择名儒,逊以相位,乞身告老,为绿野之游,则易危为安,转祸为福,或者其庶乎?”平原犹豫不决,欲留其人,处以掌故。其人力辞,竟去。未几祸作。【译文】宋朝时韩平原(安阳人,名侂胄,字节天,封平原郡王)曾任南海尉,请一个士人在馆中为宾客。此人非常贤明,但分别后就不再互通音讯。韩平原主持国政时,还曾经想起过这个人。有一天,这个人忽然来拜见平原,原来已经改名又登第数年了。韩平原一见到他,非常高兴,款待他住在客舍,很礼遇他。有一次在夜深喝完酒后,屏退左右,促膝问道:“我才疏学浅而主持国政,外界对我的议论如何?”此人叹息道:“大人的家族,危险得就如叠起来的蛋,还有什么好说的。”韩平原一时愕然,问他为什么。他说:“这不难了解。立皇后的事,不是大人的主意,那么皇后就会怨恨您;立皇子的事,也不是大人的主意,那么皇子就会怨恨您;贤人君子,从朱熹、彭龟年(清江人,字子寿)、赵汝愚以下,被贬官、处死的,不可胜数,那么士大夫就会怨恨您;边境发生战事,三军战死疆场,孤儿寡妇哭声相闻,那么三军就会怨恨您;边境上的人民死于杀伤掠夺,内地的人民死于征调劳役,那么海内外的百姓都会怨恨您。这么多怨恨,大人要怎么应付呢?”韩平原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你教我怎么做。”此人再三推辞,平原坚持要他说,他才说:“只有一个方法,怕大人不肯采用。国君的心意并不在皇位,如果赶紧立东宫太子,陈述三圣家法,作禅让的准备,则皇子的抱怨可转变为感恩;那么皇后退居德寿宫为太后,虽然怨恨也无计可施;于是大人可以辅佐新君,使海内外焕然一新。以往的贤明人士,死的追赠抚恤,活着的请回来任职,并派使者到各地聘请贤明人士,以释清怨恨;安定边境,重重的犒赏军队,给战死的士兵优厚的抚恤,除去严苛的法令,以化解人民内心的怨恨;把战后一些没有名目的赋税废除,使百姓有重生的乐趣;然后选择有名的儒者,把相位让给他,乞求告老还乡,云游四方,这样转危为安,转祸为福,或者还有些希望。”韩平原犹疑不决,想留下此人,给他官职。此人极力推辞离去。不久祸害就发生了。242、唐寅【原文】宸濠甚爱唐六如,尝遣人持百金,至苏聘之。既至,处以别馆,待之甚厚。六如住半年,见其所为不法,知其后必反,遂佯狂以处。宸濠遣人馈物,则倮形箕踞,以手弄其人道,讥呵使者;使者反命,宸濠曰:“孰谓唐生贤,一狂士耳。”遂放归。不久而告变矣。【译文】明朝时宁王朱宸濠很喜爱唐六如(唐寅,吴县人,字伯虎,号六如),曾派人拿一百两金子来苏州聘请他。唐伯虎到后,给他住在别墅,接待得十分殷勤。半年后,唐伯虎看朱宸濠行事不法,知道以后一定造反,就假装发狂。朱宸濠派人送礼物给他,他就裸露身体,摆着傲慢的姿态,玩弄自己的生殖器,讥骂使者。使者报告朱宸濠。朱宸濠说:“听说唐生贤明,结果只是一名狂士罢了!”于是放他回去。不久朱宸濠终于公开叛乱。243、万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