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人:指蒯聩。 (4)天杀:天性刻薄。 (5)与:相与。方:法度,原则。 (6)适:只。适足:只能。知:通智。 (7)之,指太子。 (8)戒,警惕。 (9)慎:谨慎。 (10)女:同汝,你。身:自身,自己。 (11)形,外形,外表。 (12)和:和顺。 (13)之:此,患,祸患,危险。 (14)人:进入,陷入。 (15)出:露出,显现。 (16)且:将。颠:颠倒,堕落。 (17)灭:灭亡,毁灭。 (18)崩:坏,败坏。 (19)蹶:跌倒,失败。 (20)町畦(tingqi):田园所限的区域,引申为限制、约束。 (21)崖,通涯。无崖:无拘束。在庄子看来,正人先正己。正已与孔子的正己不同,是成为婴儿,为无町畦,为无涯,而归于无疵。这是对老子的“专气致柔,能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思想的发展。 (22)疵:病,引申为毛病、缺点。 (23)妆:你。 (24)怒:奋举,奋发,与《逍遥游》中“怒而飞”的怒意同。当,通“挡”。辙:本指车轮碾过的沟痕,俗称车道沟。此处则指车轮。 (25)是:自是的是,指自负,美:美化,夸大。 (26)积:多次,屡屡。伐:夸。之:指为声、为名、为妖、为孽。而:你。 (27)几矣:危险了。 (28)决:决断。 (29)时其讥饱:食之以时。 (30)达其怒心:不触犯他的怒心。 (31)盛(cheng成)。矢:屎的借字。 (32)蜄(shen):回蜃,大蛤壳,溺:尿的借字。 (33)适:偶然,蚊忙:牛蛇,俗称瞎蛇。仆缘,附着,叮着。 (34)拊:拍打。 (35)缺衔:咬断口勒。 (36)毁首,毁掉宠头。碎胸:挣碎肚带。 (37)意:主意。亡:夫。 [译文] 颜阅将要做卫灵公太子蒯聩的老师,向蘧伯玉请教说:“在这里有一个人,他天性刻薄,对他不用法度管教就会危害我们的国家,对他要加以法度管教就会危害我的人身。他的才智只能认识别人的过错,而不能认识之所以产生过错的原因。象这样的人。我怎么对待他呢?”莲伯玉说:“问的好啊!要戒备他,要审慎地对待他,先正你自身!外表要随顺迁就,内心要浑融和顺。虽然这样,这两者也述避免不了祸患。迁就不要陷入太深,随和不要过于显露。表现出迁就得太深,就要颠败毁灭。浑融随和过于显露,他以为你为了争名声,就会招致不祥的祸患。他如果象婴儿那样无知,你也和他一样象婴儿那样无知;他对事毫无分别,你也随他对事毫无分别;他要无拘无束,你也随他无拘无柬。这佯就会万无一失,引导他达到不犯错误的地步。你不知道那螳螂吗?奋力举起他的臂膀去阻挡车轮前进。它不知道自己不能胜任,这是因为它把自己的力量看得大大的结果。要戒备啊!要审慎啊!你要屡次夸耀自己的长处去触犯他,那就危险了。你不知道那个养虎的人吗?他不敢用活物喂它,怕它捕杀活物时引起它的愤怒;不敢用整个的物喂它,怕它撕裂整个物时引起它的愤怒;知道它什么时候饥饱,不触犯它的怒心。虎与人虽然异类,然而它却亲近饲养它的人,就是因为饲养者能顺从它的天性。所以被它吃掉的人都是逆它的天性的。那爱马的人,用筐盛马屎,用大蛤壳盛马尿。偶然间有只牛蛇叮在马身上,而拍打牛虹在马不在意时,马就咬断口勒,毁掉宠头,挣碎肚带。本意在于达到爱马,而这种爱的结果却适得其反,这可以不审慎吗!” 匠石之齐(1),至于曲辕(2)见栎社树(3)。其大蔽数千牛(4)絮之百围(5), 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6),其可(,) 以为舟者旁十数(7)。观者如市(8)(,) ,匠伯不顾(9),遂行不辍(10),弟子厌观之(11),走及匠石(12),曰:“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13),未尝见材如其美也(14)。先生不肯视,行不辍(15)何也?”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16)!以为舟则沉,以为棺椁则速腐(17),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18)以为柱则蠹(19)。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匠石归,栎社见梦曰(20):“女将恶乎比予哉(21)?若将比予于文木邪(22)?夫柤梨橘轴(23),果蓏之属(24),实熟则剥(25),剥则辱(26);大枝折,小枝泄(27)。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28),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29),自措击于世俗者也(30)。物莫不若是(31)。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32),乃今得之(33),为予大用(34)。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35)?且也若与予也皆物也(36)。奈何哉,其相物也?而几死之散人(37),又恶知散木(38)!”匠石觉而诊其梦(39)。弟子曰:“趣取无用(40),则为社何邪?”曰:“密(41)!若无言(42)!彼亦直寄焉(43),以为不知己者诟厉也(44)。不为社者,且几有剪乎(45)!且也彼其所保与众异(46),而以义喻之(47),不亦远乎(48)!” [注释] (1)匠石:木匠,名石,宋国人,《徐无鬼》“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人垩漫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斫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闻之,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斫之。虽然,臣之质死久矣。’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之:往,去。齐:齐国。 (2)曲辕,齐国的地名。 (3)栎(li):例名。社:土神庙。社树:土神树。 (4)蔽:遮。数:几。 (5)絜(xie):用绳量。百围:指周长百尺。 (6)临山,临居山顶,高出山头。 (7)旁:旁枝。 (8)市:集市,市场。 (9)匠伯,木匠师傅。不顾:不看。 (10)辍:停止。 (11)弟子:徒弟。厌:通餍,饱,厌观:饱看。 (12)走:跑。及:赶上。 (13)执:拿。斧斤:斧子,此处凡指木匠工具。夫子:指匠石。 (14)材,材料。美:好。 (15)行:走开。 (16)散木;没有用的松散之材。 (17)棺:棺材。椁,外棺。 (18)樠(mén):树名,液樠:液流污浆的樠树。 (19)蠹:虫蛀。 (20)见(xiàn)梦:托梦。 (21)女:同汝,你。 (22)文木:文理紧凑的可用树本。 (23)柤(zhā):通楂,山楂。 (24)果蓏(luǒ):有核为果,无核为。 (25)实熟:果实成熟。剥:剥落,脱落。 (26)辱:折,损。 (27)泄(yè):遁枻,被牵拉。 (28)苦:受苦。 (29)中道夭,中途夭折。 (30)掊(pǒu),打击。 (31)是:如此,这样。 (32)几:近。 (33)乃今:现在。得之:指无所不用。 (34)予:我。 (35)大:高大。 (36)若:你。 (37)散人:不材的人。 (38)恶(wū):何,怎么。 (39)觉:醒。诊:通畛,告。 (40)趣,旨趣。 (41)密:停下,保密。 (42)若,你们。 (43)直:特,直寄:特意寄托。 (44)诟厉,辱骂。 (45)几:几乎。翦(jiǎn):砍伐。 (46)保:保存,异:不同。 (47)义:指常理。喻:说明。 (48)远,相差太远。 [译文] 匠石前往齐国,走到曲辕,看见一棵土神栋树。这棵树大到可以遮蔽几千头牛,用绳子量有百尺粗,树干高出山头八十尺而后才有树枝,它有可以造船的旁权十几枝,观赏的人就象到市场一样熟闹,然而匠石一眼不看,竟不住脚的往前走。徒弟饱看一番,跑着赶上匠石,说:“自从我拿着工具跟随先生以来,从未见过象这样好的木材。先生不肯看它走个不停,这是为什么呢?”匠石说:“算了吧,不要说它了!那是一棵什么用处都没有的树!用它造船就会沉没,用它做棺椁就会很快腐烂,用它打器具很快就会毁掉,用它做门就会象液樠那样流出污浆,用它做柱子就会虫蛀。这是不能当材料用的树木,正因为它没有什么用处,所以才能有这么长的寿命。”匠石回来后,土神栎树扎梦说:“你要用什么和我相比呢?拿我跟有用的树比吗?比如山楂树、梨树、橘子树、柚子树及瓜果之类,果实熟了就被剥落,剥落便遭到扭祈,大枝打断了,小枝也被拖了下来。这些都是因为它们有用痛苦一生呀,所以不能享尽寿命而中途夭折了,这都是自己招来的世俗的打击的结果。世上的事物没有不是这样的,何况我寻求无用的境地已经很久了。几乎被砍代,直到现在才得到无所不用,以无用为我的大用,假使我真的有用,怎能长得这么高大呢?况且你我都是物,为什么你这样看待物呢?你是接近死亡的无用之人,又怎么认识无用之木呢?”匠石醒后把梦告诉给弟子。弟子说:“栎树的旨趣在于无用,那么它为什么要做土神树呢?”匠石说:“保密呀,你不要说了,栎树也不过是特意寄托于社神,才招来了不了解栎树人的辱骂,它不做社树,岂不就遭到吹伐了吗?况且它用的保身方法与众不同,以常理来说明它,不也差的太远了吗!” 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1),见大木焉,有异(2),结驷千乘(3),隐将芘其所藾(4)。子綦曰:“此何木也哉?此必有异材夫!”仰而视其细枝,则拳曲而不可以为栋梁;俯而见其大根,则轴解而不可以为棺椁(5);咶其叶(6),则口烂而为伤;嗅之,则使人狂酲(7),三日而不已。子綦曰:“此果不材之木也,以至于此其大也。嗟呼神人,以此不材!”未有荆氏者(8),宜揪柏桑(9)。其拱把而上者(10),求狙猴之杙者斩之(11);三围四围,求高名之丽者斩之(12);七围八围,贵人富商之家求椫傍者斩之(13)。故未终其天年,而中道之夭于斧斤,此材之患也。故解之以牛之白颡者与豚之亢鼻者(14),与人有痔病者不可以适河(15)。此皆巫祝以知之矣,所以为不祥也,此乃神人之所以大祥也。 [注释] (1)南伯子綦:即《齐物论》中的南郭子綦。丘:商丘,来国的都城,即今河南省的商丘县。 (2)异:异样,指大树长得奇特。 (3)结:集结,驷:四匹马拉一辆车。千乘,千辆车。 (4)隐:隐藏。隐将:将隐。芘(bì):通庇,隐蔽。藾(lài):荫庇。所藾:指车马。 (5)轴解:木心的纹理象车轴。即年轮为轴,疏散而空为解。 (6)咶(shì)通舐,舔。 (7)酲(chéng):喝醉酒。狂酲,大醉如狂。 (8)荆氏,宋国的地名。 (9)楸:落叶乔木,高达三十米,树干端直。 (10)拱:两手合握。把:一手把握,拱把:指树的粗细。 (11)杙(yi):小木桩。 (12)高名:高大。丽:屋栋,脊檩。 (13)椫(shàn)傍:单幅板棺木。 (14)颡(sān):指白额的牛。豚:小猪。亢鼻:仰鼻,高鼻。 (15)痔病:痔疮。适:往。 [译文] 南伯子聂到商丘游览,看到一棵大树,与其它的树不同,集结一千辆四匹马拉的车,将可以隐蔽其下庇荫凉。子綦说:“这是什么树呀?这树必定有特殊的材质吧!”仰头而望它的细枝,则弯弯曲曲而不能做栋梁,低头看树干,则轴心疏散而不能做棺椁。舔它的叶子,则嘴烂而舌伤。闻它,则使人大醉如狂,三天醒不过来。子綦:“这树果真是不成材的树木,因此它才长这么大。唉!神人也象这树一样是不材的人!”宋国有荆氏领地,适宜种植楸、柏、桑三种树,一把两把以上粗的。被寻求栓猴子的小木桩的人把它砍掉;三围四围粗的,被寻求高大脊檩的人把它吹掉;长到七围八围粗的,被贵族、富商之家寻求棺木的人把它砍掉。因此不能穷尽天年的寿命,而中途便夭折于斧斤之下,这就是有用之材招来的祸患,所以要解除用白额头的牛,高鼻梁的小猪,长着痔疮的人去祭河,这是巫祝都知道的,以为不吉佯,而神人却以为是最大的吉祥了。 支离疏者(1),颐隐于脐(2),肩高于顶(3),会撮指天(4),五管在上(5),两髀为胁(6),挫针治繲(7),足以..口(8);鼓策播精(9),足以食十人(10)。上征武士,则支离攘臂而游于其间(11);上有大役(12),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 (13);上与病者粟(14),则受三钟与十束薪(15)。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 [注释] (1)支离疏:庄子假设的人名。支于正而高于常的形体不健全的人。 (2)颐(yí〕:面颊。脐:肚脐。 (3)顶:头顶。 (4)会:同髽,指发。撮:头巾。会撮:发髻。 (5)五管:五脏的腧穴。五管在上:指脊背向天,即大弯腰。 (6)髀(bì):股部,大腿。两髀为胁,贝股部不见胁部,腰伛到极点。 (7)挫针:挫同剉,缝衣服,治繲:洗衣服。 (8)..口:以粥充饥。 (9)鼓:叩,振动。策:小簸箕。播:扬土,精:精米。 (10)食(sì):供养别人。 (11)攘臂,捋起袖子,伸出胳膊。 (12)役,劳役。 (13)常疾:残疾。功:通工,劳役之事。 (14)粟:谷。 (15)钟:重量单位,六斛四斗为一钟。 [译文] 有个形体奇特名字叫疏的人,面颊隐藏在肚脐之下,双肩高过头顶,发譬朝天,五脏的喻穴都在脊背之上,突出两股不见两胁,以缝洗衣服来饘粥度日,簸米筛糠所得精米,足供十个人吃的。国家征兵时,他捋袖伸臂而游于其间,国家征劳役时,他则以残疾而不受使役,国家对残疾者发放救济时,便可以领到三钟粮和十捆柴。形体残疾的人,还可以养活自身,享尽天年,又何况是忘掉德性的人呢! 孔子适楚(1),楚狂接舆游其门曰(2):“凤兮凤兮(3),何如德之衰也(4)!来世不可待(5),往世不可追也(6)。天下有道,圣人成焉(7);天下无道,圣人生焉(8)。方今之时,仅免刑焉(9)。福轻乎羽(10),莫之知载(11);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12)!殆乎,殆乎!画地而趋(13)!迷阳迷阳(14),无伤吾行!吾行郤曲(15)。无伤吾足!”山木,自寇也(16);膏火,自煎也(17)。桂可食(18),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注释] (1)适,往,去。 (2)楚狂接舆:姓陆,名通,字接舆。楚国的隐士,游其门:路过孔子住处。 (3)凤,比喻孔子。 (4)何如:如何。 (5)来世:未来,侍:等待。 (6)往世:过去。追,追回。 (7)成;成治,成就事业。 (8)生:全生,保全生命,即全性。 (9)刑:刑戮。 (10)羽:羽毛。 (11)载:承受。 (12)临:数。 (13)趋(cù):赶快。 (14)迷阳,昏乱。 (15)郤曲,前郤而曲行,绕弯行走。 (16)寇:砍伐。自寇:自讨砍伐。 (17)自煎,自讨燃烧。 (18)桂:桂伎。 [译文] 孔子去楚国,楚国狂人接舆路过孔子馆舍门前,唱道:“凤啊,凤啊,你为什么怀着大德而到这衰乱的国家呢!未来的社会不可等待,过去的社会无法追回。天下有道,圣人可以成就事业;天下无道,圣人只能保全生命。现在这个时代,仅仅可以避开刑戮。幸福不过象羽毛那样轻,不知怎样才可以去承受;祸患重得象大地一样,不知怎样才能避免。算了吧,算了吧!不要再以德教人了!危险呵,危险呵!在地上画出来的路而赶快走!昏乱呵,昏乱呵!不要影响我走路!我走的是条前郤弯曲的路,不要伤害我的脚呵!”山上的树木自讨砍伐,带油的膏脂自讨燃烧,桂树枝可以自用,所以伐它;漆树可以使用,所以割它,人都知道有用的用处,而不知道无用的用处。德充符 [题解] 《德充符》以义名篇。“德充符”中的德本为得,进而指德行,充为充实,符为符合。德能充实于内,物能充实于外,从而使内外相符合。《德充符》主要说明了庄子的道德观,全篇写了王胎、叔山无趾、申徒嘉,支离无赈、瓮■大瘪等形体残缺而道德充实的人物,以反映庄子对道德的看法。 通过王贻、叔山无趾、申徒嘉等身残而德全的人,说明形骸并不重要,而德才重要,其关键在于能真正的忘形,忘死,不为外物所累,从而达到遗形骸而取德。当“无可奈何安之若命”时,反映了庄子的定命论思想。通过鲁哀公与仲尼的对话,着重说明“德不形”,主张一种不存在的“存在”的观点。在德不需要、不可认识的观点中也反映了庄子的不可知论。卫灵公、齐桓公看中了支离无脤和瓮■大瘿而喜欢他们,在于说明二公把德之长放在心上,而形丑是无所谓的,但是还不算是圣人。圣人是“恶用德”的,一切都不需要,最后是“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无彼此,无死生,任其自然无为的虚无主人,才是庄子希望的境界。 鲁有兀者王骀(1),从之游者与仲尼相若(2)。常季问于仲尼曰(3):“王胎,兀者也,从之游者与夫子中分鲁(4)。立不教(5),坐不议(6),虚而往(7),实而归(8)。固有不言之教(9),无形而心成者邪(10)?是何人也?”仲尼曰:“夫子,圣人也,丘也直后而未往耳(11)。丘将以为师,而况不若丘者乎!奚假鲁国(12)!丘将引天下而与从之(13)。”常季曰:“彼兀者也,而王先生(14),其与庸亦远矣(17)。若然者(16),其用心也独若之何(17)?”仲尼曰:“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18),虽天地覆坠(19),亦将不与之遗(20)。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21),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22)。”常季曰:“何谓也(23)?”仲尼曰:“自其异者视之(24),肝胆楚越也(25);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26),而游心乎德之和(27);物视其所一而不见其所丧(28),视丧其足犹遗土也。”常季曰:“彼为己(29),以其知得其心(30),以其心得其常心(31),物何为最之哉(32)?”仲尼曰:“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33),唯止能止众止(34)。受命于地,唯松柏独也正,在冬夏青青(35);受命于天,唯舜独也正,在万物之首。幸能正生,(36)以正众生,夫保始之征(37),不惧之实(38)。勇士一人,雄人于九军(39)。将求名而能自要者(40),而犹若是,而况官天地(41),府万物(42),直寓六骸(43),象耳目(44),一知之所知(45),而心未尝死者乎(46)!彼且择日而登假(47),人则从是也(48)。彼且何肯以物为事乎 (49)!” [注释] (1)兀(yuè):通别或跀。古代断足的刑罚。王骆,(tái或dài):人名。 (2)游,游学,跟随老师学习。相若,相当,相似。 (3)常季:人名,孔子弟子,一说兽国的贤人。 (4)中分鲁:对半分鲁国的学士。 (5)立不教:站立时不教导。 (6)坐不议:坐着时不议论学问。 (7)虚而往:学生空虚而去。 (8)实而归,学生装满学问回来。 (9)不言之教:语出老子“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指不用语言的教导。 (10)心成:心能相契和。 (11)直:特。后而未往:来及前去。 (12)奚假:何止。 (13)与:同举,全。之:指王骀。 (14)王(wang):高出。王先生:作先生的师长。 (15)庸,庸常、普通,与庸:与普通人相比较。 (16)若然:这样。 (17)用心,运用心智。独,唯独,特,又。若之何,怎样。 (18)不得:不会。与之变:跟着死生变化。 (19)天地覆坠:天塌地陷。 (20)之:指天地,遗:失。 (21)审:明知,迁:变迁,变化。 (22)命:听命,命令,化:变迁。守:固守。宗:即大字师的宗,宗主,道。亦即老子:“道冲而用之或下盈,渊乎似万物之宗”的宗。 (23)何谓:什么意思。 (24)自,从,异:不同。 (25)楚越:楚国越国。 (26)宜:适宜,宜于。 (27)游:遨游,德:天德。德之和:指宗、道。 (28)丧:丧失。 (29)彼:指王骀。为己:修己。 (30)心:理智。 (31)常心:符合道的理智。即死生不变,天地覆陷而不遗的心。 (32)最(jù),同聚,积聚、积累。 (33)莫:没有。鉴:昭。 (34)唯止:唯有静止的水。能止:能留住。众止:众人停止脚步。能止众止:引申前止为心,后止为物。 (35)正:本性。 (36)幸能:难得能。正生:生通性。正生指使自己的心性纯正。正众生:使众人的心性纯正。 (37)保始之怔,保持受命本始符验。 (38)实:实质,本质。 (39)雄:称雄。入:冲入。九军:以八阵九宫之法为军队的阵势。 (40)自要:自己要求自己。 (41)官:以天地为官。 (42)府:以万物为府。 (43)寓:以六骸为寓。六骸,身、头、四肢。 (44)象:以耳目为象。 (45)一知之所知:指天地、万物、六骸、耳目,都是一个知的表现和贯注,是得常心以后的知,亦即真知。 (46)心未尝死:指正常的心。 (47)择日:指日。假(gé):通格。登假,升到,《大宗师》有“是知之能登假于道也若此。” 说的是进而至于道的意思。 (48)从是:追随这一点。 (49)彼:指王骀。何肯以物为事:哪里有意让众人追随他所做事呢。 [译文] 鲁国有被断去一只脚的人名叫王骀,跟他学习的人与孔子相当。常季问孔子说:“王骆是被断去一只脚的人,跟他学习的人和先生在鲁国对半分。他站立不施教,他坐着不论理,跟他学习的人空虚而去,充实而归,岂有不说话就能使学生无形之中达到心心相契的吗?这是什么样的人呢!”孔子曰:“先生是圣人,我也落在他的后面而没来得及前往请教。我将要拜他为师,何况不如我的人呢?何止鲁国一国!我将引导天下的人全去跟他学习。”常季说:“他是被砍掉一只脚的人,而能高出你,那未,他超出普通的人也太远了,这样的人是怎样运用心智的呢?”孔子说:“死生也就是大事了,他却不会同死生一样变化,即使夭塌地陷,他也不会因这种变化而遗落。明知无所待而不随物的变化而变化,听命万物的变化而固守万物的道,”常季说。“这怎么解释呢?”孔子说:“从事物不的同角度观察,肝和胆虽然那么近也象楚国和越国那么远;从事物相同的角度观察,万物都是一样的。如果这样,那就不知道什么声音是耳目感到适宜的,而下动心才能获得精神自由,对事物只看到它的共性,而看不到所丧失什么,看到断去他的一只脚就象丢掉一块泥土一样。”常季说:“王骀只是善于修养自己,用他的智慧提高他的理智,用他的理智去领悟符合天道的常心。那未,为什么外物还能聚集在他的周围呢?”孔子说:“人没有从流动的水中照到自己的,而只能从静止的水中照到自己。唯有静止才能使众多外物静止下来。同是受命于地的树木,只有松柏有独特的本性而冬夏常青。同是受命于天的帝王,只有尧舜得到独特正直品质,成为万物之上的帝王。幸而能以自己的本性,去端正众人的本性。保持本始的符验,具有无畏的品质,一名勇敢的武士,也能称雄于千军万马之中。将士为追求功名而能自己要求自己,也能做到这样。何况是主宰天地,包藏万物,以人体为寓所,以耳目为幻象,把人们的种种认识看作同一而得到常心的人呢!而且王骀将会指日可以进于道,所以人们部愿意跟随他。王骀开初并不是有意想引导众人为事的呢!” 申徒嘉(1),兀者也,而与郑子产同师于伯昏无人(2)。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3),子先出则我止(4)。”其明日,又与合堂共席而坐(5)。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于先出则我止。今我将出,子可以止乎;其未邪(6)?且子见执政而不违(7),子齐执政乎(8)?”申徒嘉曰:“先生之门(9),固有执政焉如此哉(10)?子而说子之执政而后人者也(11)?闻之曰(12):‘鉴明则尘垢不止(13),止则不明也。久与贤人处则无过。’今子之所取大者(14),先生也,而犹出言若是(15),不亦过乎!”ǐ子产曰:“子既若是矣(16),犹与尧争善(17),计子之德不足以自反邪(18)?”申徒嘉曰:“自状其过以下当亡者众(19),不状其过以不当存者寡(20)。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游于羿之彀中(21)。中央者,中地也(22);然而不中者,命也。人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多矣(23),我佛然而怒(24);而适先生之所(25),则废然而反(26)。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27)?吾与夫子游十九年矣(28),而未尝知吾兀者也。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内(29),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30),不亦过乎!”子产蹴然改容更貌曰(31):“子无乃称(32)!” [注释] (1)申徒嘉:人名,姓申徒,名嘉,郑国的贤人。 (2)而:他,指申徒嘉。子产:姓公孙,名侨,字子产,郑国大夫。伯昏无人:申徒嘉、子产的老师,也是列子的朋友,《田子方》有“列子为伯昏无人射”的记载,《列御寇》有“列子之齐,中道而反,遇伯昏瞀人”的记载。 (3)止:留下。我出子止,子出我止:指子产郑国大夫而羞于同犯罪被刚刑断足的申徒嘉并行。 (4)子:你。 (5)堂:厅堂。古代房子,前为堂,后为室。合堂:指同在一屋中学习。席:席地而坐。 (6)其:抑或。 (7)执政:指宰相。违:通讳,回避。古代见宰相有回避的礼节。 (8)齐:同,并,比齐。这里指与宰相比齐。 (9)先生:指伯昏无人。门:门人,学生。 (10)固:岂。 (11)说:通悦,得意。后人:轻视别人。 (12)闻之:指听到先生的话。 (13)鉴:镜子。 (14)子:你。取:求取。大者:广博。 (15)而:你。 (16)若是:如此。子既若是:指申徒嘉的形体不完备而言。 (17)与尧争善:与尧争高低。 (18)计:计算。自反:自己反省。 (19)自状:自己陈述。过:过错。以:认为。亡:指亡善。众:很多人。 (20)不状:不陈述。存:存善。 (21)羿(yì):后羿,古代传说中善射的人。彀(gǒu)中:射程之中。 (22)中(zhòng)地:射中目标。 (23)全足:双脚。 (24)佛(bó):通勃。怫然:发怒的样子。 (25)适:往。所:处所,住所。 (26)废:废弃,舍弃,句中指怒气消除。 (27)洗:洗刷。洗我以善:即以善洗我,以善教育我。 (28)夫子:先生,指伯昏无人。游:学习。十九年:十年九年。 (29)形骸之内:精神,心灵,实际指德。 (30)索:索求,追求。形骸之外:指外貌,躯体,实际指形体缺足而 (31)蹴(cù)然:不安的样子。 (32)称:说。子无乃称:你不要再说了。 [译文] 申徒嘉是被断去一只脚的人,他和子产同样拜伯昏无人为师。子产对申徒嘉说:“我先出去则你留下来,你先出去则我留下来。”到第二天,子产和申徒嘉又在厅堂里同席而坐。子产对申徒嘉说,“我完出去而你留下,你先出去而我留下。现在我将要出去。你可以留下呢,还是不能留下呢?况且,你见到执政的宰相而不知道回避,你要比齐执政的宰相吗?”申徒嘉说:“在老师的门下,岂有执政的宰相这个样子呢?你得意你的执政宰相就轻视别人吗?我听先生说过:‘镜子明亮就不落灰尘,落上灰尘就不明亮。长久和贤人在一起就不会有过错。’现在,你所求取的是老师的广博知识,还说出这样的话,不是太过分了吗?”子产说:“你既然形体如此了,还要与尧争高低,衡量一下你的德行还不足以使你自我反省吗?”申徒嘉说:“自己陈述自己的过错,认为自己是不善的人是多数。不陈述自己的过错。认为自己是不善的人是少数。知道对事情无可奈何而安善如命,只有有道德的人才能做到。处在后羿的射程之内的地方,正是中央那块地方,就是必中之的。然而有时却没有射中目标,这是命运。人们以他门的双脚讥笑我一只脚的人很多。我听了勃然人怒,当我到了伯昏先生这里,我的怒气全消了。我不知道伯昏先生用善道教育我吗?我跟伯昏先生已经学习十年九年了,还不曾感到我是断了脚的人。现在,你和我以道德相处,而你却要我身体完好,这不是太过分了吗?”子产不安地改变了态度,说:“你不要再说了!” 鲁有兀者叔山无趾(1),瞳见仲尼(2)。仲尼曰:“子不谨前(3),既犯患若是矣(4)。虽今来(5),何及矣(6)!”无趾曰:“吾唯不知务而轻用吾身(7),吾是以亡足。今吾来也,犹有尊足者存(8),吾是以务全之也(9)。夫天无不覆,地无不载(10),吾以夫子为天地,安知夫子之犹若是也(11)!”孔子曰:“丘则陋矣(12)。夫子胡不入乎(13),请讲以所闻!”无趾出(14)。孔子曰:“弟子,勉之(15)!夫无趾,兀者也,犹务学以复补前行之恶(16),而况全德之人乎(17)!” 无趾语老聃曰(18):“孔丘之于至人(19)其未邪(20)?彼何宾宾以学子为(21)?彼且薪以..诡幻怪之名闻(22),不知至人(,) 之以是为己桎梏邪(23)?”老聃曰:“胡不直使彼以死生为一条(24),以可不可为一贯者(25),解其桎梏,其可乎?”无趾曰:“天刑之(26),安可解(27)!” [注释] (1)叔山无趾:人名,复姓叔山。无趾:因断足而得名。 (2)踵:脚跟,用脚跟行走。 (3)子:你。不谨前:不谨慎于前。 (4)犯:触犯。犯患:触犯刑律得祸患。 (5)虽今来:今虽来。 (6)何及矣:来不及挽救了。 (7)不知务:不明事务之理,愚昧无知。轻用吾身:指好管事。 (8)尊足者:指尊性命之德而言。 (9)务全之:求全之,全力保存它。 (10)天无不覆,地无不载:指于地有广大的恩德。 (11)安知:怎么知道。若是:如此有拣择。 (12)丘:孔子自称。陋:浅陋。 (13)夫子:指叔山无趾。胡:何,为什么。 (14)无趾出:无趾走了。 (15)勉之:努力。 (16)务学,努力求学。前行之恶:从前行为中的过错。 (17)全德:完美的道德。 (18)老聃,老子。 (19)至人:有道之人。 (20)其:抑或。 (21)彼:孔子。宾宾:频频,常久。子:你。 (22)..(chù)诡:奇异。幻怪:虚妄。 (23)是:此,指教与学。桎梏(zhìgù):本意脚镣手铐,引申为束缚。 (24)一条:指齐一。 (25)可不可为一贯:肯定与不肯定齐一,即齐是非。 (26)天:天然。刑:刑罚。 (27)安可解:不可解除,不可救药。 [译文] 鲁国有个因刖刑被断了脚的人叫叔山无趾,用脚跟走路去拜见孔子。孔子说:“你从前不谨慎,已触犯刑律遭到这样的祸患了。现在虽然来请教,怎么来得及挽回呢?”无趾说:“我只因不识时务而轻率地采取行动,因此断掉了脚。现在我到这里来,还有比脚更珍贵的道德尚存在。我要竭力保全它。天无所不盖,地无所不载,我把先生看成天地,哪知先生是这样有拣择的人呢!”孔子说:“我实在太浅陋了。先生为什么不进来呢?请讲一讲你所听到的道理!”无趾没进去就走了。孔子说:“弟子们,努力啊!无趾是被断了脚的罪人,还要学习以求弥补以前的过错,何况没有犯过过错又具备道德的人呢!”无趾对老子说:“孔子是达到至人或是没达到至人的境界呢?他为什么还频频地向你学习呢?况且他追求的是奇异的虚幻的名声,他不了解至人把这些看成是束缚自己的桎梏吗?”老子说:“为什么不直接使他把死和生看成齐一,把肯定与不肯定看成齐一,从而解除他的桎梏,这样做可以吗?”无趾说:“这是对他天然的惩罚,怎么可以解除呢!” 鲁哀公问于仲尼曰(1):“卫有恶人焉(2),曰哀骀它(3)。丈夫与之处者(4),思而不能去也(5)。妇人见之(6),请于父母曰:‘与为人妻(7),宁为夫子妾’者(8),十数而未止也(9)。未尝有闻其唱者也(10),常和人而已矣(11)。无君人之位以济乎人之死(12)无聚禄以望人之腹(13)。又以恶骇天下(14),和而不唱,知不出乎四域(15),且而雌(,) 雄合乎前(16)。是必有异乎人者也(17)。寡人召而观之(18),果以恶骇天下。与寡人处,不至以月数,而寡人有意乎其为人也(19);不至乎期年(20),而寡人信之。国无宰(21),寡人传国焉(22)。闷然而后应(23)。汜而若辞(24),寡人五乎(25),卒授之国(26)。无几何也(27),去寡人而行(28),寡人恤焉若有亡也(29),若无与乐是国也(30)。是何人者也(31)?” 仲尼曰:“丘也尝使于楚也(32),适见} 子食于其死母者(33),少焉眴若(34),皆弃之而走,不见己焉尔(35),不得类焉尔(36)。所爱其母者,非爱其形也,爱使其形者也。战而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翣姿(37),刖者之屡(38),无为爱之(39);皆无其本矣(40)。为天子之诸御(41),不爪蔚(42),不穿耳(43);取妻者止于外(44),不得复使。形全犹足以为尔(45),而况全德之人乎(46)!今哀骀它未言而信,无功而亲,使人授己国,唯恐其不受也,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47)。”哀公曰:“何谓才全?” 仲尼曰:“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48),命之行也(49);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规乎其始者也(50)。故不足以滑和(51),不可入于灵府(52)。使之和豫(53),通而不失于兑(54);使日夜无隙而与物为春(55),是接而生时于心者也(56)。是之谓才全。”“何谓德不形?”曰:“平者,水停之盛也。其可以为法也,内保之而外不荡也(57)。德者,成和之修也。德不形者,物不能离也。”哀公异日以告阂于曰(58):“始也吾以面南而君天下,执民之纪而忧其死(59),吾自以为至通矣(60)。今吾闻至人之言,恐吾无其实(61),轻用吾身而亡其国(62)。吾与孔丘,非君臣也,德友而已矣(63)。” [注释] (1)鲁哀公:鲁国的国君,名蒋,定公之子。 (2)恶:丑。恶人:长相丑陋的人。 (3)哀骀它(tuó):人名,哀骀为姓,它为名,指貌丑德全的人。 (4)丈夫:男子。与:跟。之:他。处:相处。 (5)思:思慕,眷恋。去:离去,离开。 (6)妇人:女人,妇女。 (7)与:与其。 (8)宁:宁肯。勿宁。夫子:指哀骀它。 (9)十数而未止:不止以十来计算,很多的意思。 (10)唱:提倡,倡导。 (11)和,应和。 (12)君:作动词,指处统治地位。 (13)聚禄:俸禄,积蓄。望:月满为望,作满解。无聚禄以满人之腹:指不能使人富贵: (14)骇:一作琖,惊动。恶骇天下:丑恶少见于天下。 (15)知:知慧,认识。四域:四境,四方。 (16)且:此,合:聚台,雌雄:女男。 (17)是:此。 (18)寡人:国君的谦称,即哀公自称。召:请,招见。 (19)不至于月数:不到一个月。 (20)有意:有感。 (21)期(jī)年:周年。 (22)宰:宰相。 (23)传国:传国事。 (24)闷然:淡漠的样子。 (25)汜:同泛,心下在焉,没把宰相看到眼里。若应若辞:如同拒绝辞去一样。 (26)卒:终于。授:授任。 (27)无几何:没有多长时间,不久。 (28)去:离开,离去。 (29)恤(xù):忧虑。亡:失。 (30)若无与乐是国:虽然有国的富贵而没有与共乐的人。 (31)是:此,何人:什么样的人。 (32)游:一本作使,尝游,曾经游说。 (33)适,遇。} :一作豚。} 子:小猪。食:通饮,饮乳, (34)少焉:一会,眴(shùn)一作瞬,目动而惊的样子。 (35)下见己,指死母猪看不见小猪。 (36)不得类:小猪得不到同类。 (37)翣(shà):棺材饰物。 (38)资:给,送,屦(jù):由葛麻做的单底鞋。 (39)之:指代屦。 (40)无其本:无所用。 (41)诸御,各种侍从。 (42)爪翦:剪指甲,指不伤形体。 (43)不穿耳,不穿耳环眼,指下伤形体,即指女侍从。 (44)取妻者:指男侍从。止于外:留在宫外。 (45)形全:指女侍从不剪不穿,男侍从不娶妻。为尔:为此,指为天子侍从。 (46)全德:指所享受的天德。 (47)才全:即德全,德性充实无缺。德下形:德下表现在外形上。 (48)事之变:人事的变化。 (49)命之行:天命的运行。 (50)规,度,测度。始,由来。 (51)滑(gǘ):乱,和:指德之所以为德的和谐状态。 (52)灵府:心灵之府。 (53)和:顺,豫:乐。 (54)兑,偏悦,喜悦。 (55)隙:空隙。 (56)接:指与外物事变相接触,时:时中的时,生时于心:指心中有其权。 (57)荡:动荡。 (58)异日,他日,过几天,闵子:姓闵,名很,字子骞,孔子的弟子。 (59)纪:经纪,理,忧其死:忧民不得其所而死亡。 (60)通:通于统治的道理。 (61)无其实:指没有统治天下的德行。 (62)亡其国:一本作亡吾国。 (63)德友:以德交友。 [译文] 鲁哀公向孔子问道:“卫国有位长相丑陋的人,叫做哀骀它。男人与他相处,眷恋而不能离开他。女人见到他,就请求父母说:‘与其做别人的妻子,勿宁做哀骀它的妾。’这样的女人已有十多位了还未停止。未曾听说他提倡过什么,只是经常附和别人罢了。他没有统治的权位拯救别人的死亡,也没有积蓄的俸禄填饱别人的肚子,反而以丑陋的容貌使天下人惊骇,只应和而不倡导,知慧不超出四方,然而却因此使无论男女都聚合在他的跟前。这样的人必定有与一般人不同的地方。我把他请来看他,果然是以丑陋惊骇天下的人。他和我相处,不到一个月,而我已经觉察到他的为人了。不到一年,我就信任他了。国内没有宰相,我要把国事交给他,他却淡漠无睹,而后才来应承。对于权位没有放在心上,如同拒绝或辞去一样。我感到很羞愧,终于把政权国事托付给他。不久,他离开我走掉了。我感到忧伤,若有所失,好象在这个国家里虽然富有,而再没有使我感到快乐的人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孔子说:“我也曾去过楚国,恰巧遇到一群小猪羔在吸吮着刚刚死去母猪的乳汁,不一会就目动而惊恐起来,都抛弃它们死去的母猪而逃跑了。因为死母猪看不到小猪,小猪得不到自己的同类。小猪爱它母亲,不是爱它母亲的形体,而是爱其主使形体的精神。作战而死的人,在他们的葬礼中不用装饰棺椁。断脚的人就没有理由再去爱他的鞋子,都因为没有它的根基了。做天子侍从的人,女的不剪指甲,不穿耳环眼;男的娶了妻子的留在宫外,不再服役,为保持形体完整。天子侍从尚且如此,何况保全天赋道德的人呢!现在哀骀它不说话就能使人相信,没有功业就能使人亲近,能使别人把自己的政权交给他,还唯恐他不接受;这一定是德性完善而又不表露于形体的人。”哀公说:“什么叫‘才全’?” 孔子说:“生死存亡,贫穷富贵,赞贤与毁不肖,饥渴冷暖,这都是事物的变化,天命的运行。犹如日夜轮转,而智慧不能测度它们的起始,因此,不值得以此扰乱德之为德的德性,不可以侵入心灵。使心境和谐快乐;畅通而不失其怡悦,使自己日夜一刻不停地和万物共处在象春天一样的和乐之中。这样,顺应外物而在心中产生的和悦的气质,就叫做‘才全’。”“什么叫做‘德不形’?”孔子说:“平静如水静止的至高点,它可以成为我们取法的准绳。内心保持高度静止,就不会为外物所动摇。德就是以修养功夫合其本体。所谓‘德不形’,就是万物都不愿意离开它。”几天以后,哀公告诉闵子说:“开始,我以为我居于国君的地位统治天下,掌握治理臣民的纲纪,忧虑臣民的生计,自以为是通达治理的道理了。现在,我听到至人的言论,我担心自己有名无实,轻率地使用自己的躯体,而危亡自己的国家,我和孔子,并不是君臣,而是以道德相交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