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灵魂都是不朽的,因为凡是永远处在运动之中的事物都是不朽的。那些要由其他事物来推动的事物会停止运动,因此也会停止生命;而只有那些自身运动的事物只要不放弃自身的性质就决不会停止运动。还有,这个自动者是其他被推动的事物的源泉和运动的第一原则。作为第一原则的这个事物不可能是产生出来的,因为一切事物的产生都必须源于第一原则,而第一原则本身则不可能源于其他任何事物,如果第一原则也有产生,那么它就不再是第一原则了。进一步说,由于第一原则不是产生出来的,因此它一定是不朽的,因为如果说第一原则被摧毁,那么肯定就不会有任何东西从中产生出来,假定第一原则的产生需要其他事物,那么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能使第一原则本身重新存在。因此,自动者是运动的第一原则,它的灭亡就像它的产生一样,是不可能的;否则的话,整个宇宙,一切生成的事物都将崩溃,成为死寂的,要找到另一个能使之再次产生的运动源泉也决不可能。现在我们已经看到由自身推动的东西是不朽的。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肯定,这就是灵魂的本质和定义,也就是说,灵魂的本质是自动。任何物体的运动如果来源于外部,那么这个事物是没有灵魂的;但若一个物体的运动源于自身,那么这个物体是有生命的,或有灵魂的, “有灵魂的”这个词就包含着我们上面说过的意思。如果我们这个论断是正确的,也就是说“推动自己运动的东西”就是灵魂,那么我们必须从中推论:灵魂既没有出生也没有第 159 页死亡。关于灵魂的不朽我们说得够多了,但我们还得说一说它的本性。此话说来颇长,只有神才能把这个问题说清楚,但作为凡人来谈论这个问题,我们只能说个大概。因此我们下面的讨论也只能简明扼要。让我们把灵魂的运动比做一股合力,就好像同拉一辆车的飞马和一位能飞的驭手。诸神的飞马和驭手都是好的,血统高贵,但对其他生灵来说就并非完全如此。至于我们凡人用的马车,我们首先说有两匹马拉车,有一位驭手驾车,但我们还得说有一匹马是良种骏马,而另一匹正好相反,是杂种劣马。因此我们的驭手要完成任务就非常困难,经常会遇到麻烦。现在我们必须尝试着说明为什么生灵要被称作“有朽的”和“不朽的”。尽管灵魂的形状在不断变化,但只要是灵魂,都要关照所有没有生命的东西,并在整个宇宙中穿行。如果灵魂是完善的,羽翼丰满,它就在高天飞行,主宰全世界;但若有灵魂失去了羽翼,它就向下落,直到碰上坚硬的东西,然后它就附着于凡俗的肉体,由于灵魂拥有动力,这个被灵魂附着的肉体看上去就像能自动似的。这种灵魂和肉体的组合结构就叫做“生灵”,它还可以进一步称作“可朽的”。至于“不朽的”这个词怎么个用法却没有合理的论证作基础,我们从来不曾窥见神,也不能充分察觉神,只能把神想象为一个不朽的生灵,永远兼具灵魂和肉体。尽管如此,我们仍旧希望这些事情以及我们的解释能令神喜悦,而我们自己必须懂得为什么灵魂的羽翼会脱落和失去。这样去想才是聪明的。羽翼的天然属性是带着沉重的东西向上飞升,使之能够抵达诸神居住的区域,羽翼比身体的其他部分拥有更多的神性,它是美丽的、聪明的、善良的,具有各种诸如此类的优点。依靠这些优秀品质,灵魂的羽翼才得到充分的滋养和成长,但若碰上相反的性质,比如丑和恶,那么灵魂的羽翼就会萎缩和毁损。你们瞧,众神第 160 页之王宙斯驾着飞车在天上飞翔。他是诸神和精灵之主,也是众神之首,主宰和照料着万事万物。他领队出巡,众神随行,排成十一队,因为只有赫斯提留守神宫,其余列位于十二尊神的,各依指定的秩序,率领一队。在各重天界内,赏心悦目的景色和供诸神来往的路径都是道不尽的,极乐的神都在天上徜徉遨游,各尽职守,凡有能力又有愿心的灵魂都可以追随他们,因为诸神的队伍中没有妒忌存在。在前去赴宴的时候,可以看到他们沿着那陡直的道路向上攀升,直抵诸天绝顶。载神的车马要上升很容易,因为诸神的驭手保持着马车的平衡,神马也很听使唤。但对其他马车来说则很困难,因为他们的马是顽劣的,若是驭手不能很好地驾驭,这些劣马就会拉着马车降到地面上来。这个时候,极度的劳苦和艰辛在等着掉下地的灵魂。那些被称作不朽者的灵魂则已经抵达高天之巅,它们还要攀上天穹绝顶,让天穹载着它们运行,而它们则呆在那里观照天外的景象。我们尘世的诗人还没有歌颂过天外的境界,也不像有人会好好地加以歌颂。但我下面要说的就是天外境界的样子,因为既然我们的讨论是为了获得真理,那我们就必须大胆地把真理说出来。诸天之外的境界是真正存在的居所,真正的存在没有颜色和形状,不可触摸,只有理智这个灵魂的舵手才能对它进行观照,而所有真正的知识就是关于它的知识。因此,甚至连神的心灵也要靠理智和知识来滋养,其他灵魂也一样,每个灵魂都要注意获得适当的食物。因此,当灵魂终于看到真正的存在时,它怡然自得,而对真理的沉思也就成为灵魂的营养,使灵魂昌盛,直到天穹的运行满了一周,再把它带回原处。在天上运行时,灵魂看到了正义本身,还有节制和知识,这种知识不是与变化和杂多的物体为友的知识,我们一般把这些杂多的物体说成是存在,但是真正的知识是关于真正第 161 页的存在的知识。当灵魂以同样的方式见到一切事物的真正存在以后,它又降回到天内。回家以后,驭手把马牵回马厩,拿出琼浆玉液来给它们吃。这就是诸神的生活。而其他那些最能紧紧追随一位神的灵魂,也最能命令它的驭手昂首天外,与诸神一道随着天穹运行,但由于受到顽劣之马的拖累,很难见到真正存在的事物。驭手驾驭不住这些劣马,灵魂也就时升时降,遇上真正的存在,也只能窥见其中的一部分。至于其他一些灵魂虽然渴望追随诸神攀高登顶,但它们有此心愿而无能力,天穹对它们来说可望而不可即。于是它们困顿于下界扰攘中,彼此争前,时而互相践踏,时而互相碰撞,结果闹得纷纷乱闯,汗流浃背。由于驭手的无能,许多灵魂受了伤,羽翼受损。既然费尽辛劳也看不见整个存在的景象,它们就引身远退,于是它们的营养只剩下貌似真理的意见了。灵魂为什么要费尽心力来看真理的大草原呢?因为那里长着灵魂的最高尚的部分所需要吃的草,以提升灵魂为本性的羽翼也要借这种草来滋养。注意听,下面是命运之神的诏命。凡是紧随一位神而见到某些真理的灵魂,都不会感到悲伤,直到再次开始下一次运行。如果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它就可以永远不受伤害。但若它不能跟随神,什么真理都看不见,而只是碰到不幸,受到健忘和罪恶的拖累,并由于重负损伤了它的羽翼而坠落地面,那么它就会遵循这样一种法则沉沦。在第一次再生时,灵魂不会投生于任何兽类,而会投生为人,那些看见了大多数真实存在的灵魂会进入婴儿体内,婴儿长大以后注定会成为智慧或美的追求者,或者说成为缪斯的追随者和热爱者。这是第一类灵魂。第二类灵魂看到的要少些,投生为人后会成为守法的国王,或者成为勇士和统治者。第三类灵魂投生为政治家、商人或生意人。第四类投生为运动员、教练或医第 162 页作为人必须懂得如何因此,理智就是我生。第五类会过一种预言家或秘仪祭司的生活。第六类最适合成为诗人或其他模仿性的艺术家。第七类将会过一种匠人或农人的生活。第八类成为智者或蛊惑民众的政客。第九类则成为僭主。在所有这些灵魂投生肉体的过程中,凡是依照正义生活的以后可以获得较好的命运,而不依正义生活的命运较差。每个灵魂要用一万年才能回到它原来的出发点,因为它不可能在更短的时间里恢复它的羽翼,除非灵魂真诚地追求智慧,或者将它的爱欲也用来追求智慧。这样的灵魂如果在千年一度的运行中连续三次选择了这种哲学的生活,那么到了三千年结束之时,它就可以恢复羽翼,高飞而去。而其他灵魂在过完它们的第一次生活后都要接受审判,审判以后有些灵魂下到地狱为其罪过受罚,而另一些则被公义之神带上某个天界,过一种足以酬报其在世功德的生活。一千年终了后,这两批灵魂都要回来选择下一辈子的生活,每个灵魂的选择都是自愿的,也就是在这一时刻,本来是人的灵魂有些转为过一种兽类的生活,也有本来是人,由人转到兽,现在又转回到人。只有那些见过真理的灵魂才能投生为人使用“型”,用理性把杂多的观念整合在一起们对自己的灵魂在前世与它们的神一道巡游时看到的那些事物的回忆,它们凭高俯视我们凡人认为真实存在的东西,抬头凝视那真正的存在。因此,只有哲学家的灵魂可以恢复羽翼,这样说是对的,有道理的,因为哲学家的灵魂经常专注于对这些事情的回忆,而神之所以为神也正是对这些光辉景象的观照。如果一个人正确地运用回忆,不断地接近那完善的奥秘景象,他就可以变得完善,也只有他才是真正完善的。但这样的人既然漠视凡人所重视的事情,聚精会神地观照神明,他也就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公众的谴责,被当作疯子,因为公众并不知道他其实是由神凭附着的。第 163 页都是最好的形式请注意,我们上述讨论所涉及的都是迷狂的第四种形式也就是说,这是神灵附体的各种形式中最好的形式,无论从其性质还是从其来源来说,或者无论就迷狂者本人还是他的知交来说,它爱美之人一沾上这种迷狂,人们就把他称作有爱情的人。这样的人一见到尘世的美,就回忆起上界真正的美,他的羽翼就开始生长,急于高飞远走;可是这时候他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展翅高飞,于是他只能像鸟儿一样,昂首向高处凝望,把下界一切置之度外,因此被人指为疯狂。我们已经说过,每个人的灵魂由于其本性使然都天然地观照过真正的存在,否则它就决不可能进入人体,但要通过观看尘世间的事物来引发对上界事物的回忆,这对灵魂来说却不是一件易事。有些灵魂曾经观照过上界的事物,但只是片刻拥有这些事物的景象;有些灵魂在落到地面上以后还沾染了尘世的罪恶,忘掉了上界的辉煌景象。剩下的只有少数人还能保持回忆的本领。这些人每逢见到上界事物在人界的摹本,就惊喜若狂而不能自制,但也不知其所以然,因为他们的知觉模糊不清。没有淫欲的灵魂中有正义和智慧在尘世的摹本,还有灵魂所珍视的一切,但人用来接近它们的影像的器官是如此迟钝,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借助这些器官通过摹本看出真相,但对美来说就不是这样了。过去有一个时候,我们看到美本身是光辉灿烂的。那个时候,我们的灵魂跟在宙斯的队伍里,其他灵魂跟在其他神的队伍里,幸福地见到过那种极乐的景象;然后我们全都加入了秘仪这种秘仪在一切秘仪中是最有福分的;我们举行这种还没有被罪恶沾染、保持着本来真性的秘仪,而这种罪恶在将要到来的日子里正在等着我们;在那隆重的入教仪式中最后揭开给我们看的景象全是完整、单纯、静谧、欢喜的;我们沐浴在最纯洁的光辉之中,而我们自身也一样纯洁,还没有被埋葬在这个叫做身体的坟墓里,还第 164 页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说“情没有像河蚌困在蚌壳里一样被束缚在肉体中。这个问题就说到这里吧,由于留恋从前的欢乐,我的议论拖得太长了!我们说过,美本身在天外境界与它的伴侣同放异彩,而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用最敏锐的感官来感受美,看到它是那样清晰,那样灿烂。视觉器官是肉体中最敏锐的感官,为身体导向,但我们却看不见智慧照,那么我们对智慧会产生多么大的欲望如果说智慧也有清晰的形象可供我们观也看不见其他可爱的对象,能被我们看见的只有美,因为只有美才被规定为最能向感官显现的,对感官来说,美是最可爱的。如果在秘仪中得到的景象已经淡薄,或是受了污染,人就会变得很迟钝,看到人间美的摹本时不能够迅速地看到美本身;他也不能抱着敬畏之心看待美,却把自己抛到淫欲里,像四只脚的畜生一样放纵情欲,既没有忌惮,也不顾羞耻,追求不自然的快乐。但那些新近才参加过秘仪的人却不然,他看到了许多景象,当他看到真正美丽的、神明一样的面孔或身体时,首先他会打寒颤,仿佛从前在上界挣扎时的惶恐又来侵袭他。他凝视着美丽的形象,心里产生一种虔诚感,敬美如敬神,如果不怕别人说他迷狂到了极点,他就会向爱人馨香祷祝,如同面对神灵一般。其次,寒颤过去以后,他会奇怪地发高烧,浑身冒汗。因为美发射出来的东西穿过他的眼睛在他体内产生热量,他的灵魂的羽翼也因此而得到养育。受热以后,久经闭塞的羽翼又开始生长。羽管胀大起来,从根部向外长,最后布满灵魂的胸脯,灵魂过去本来就是遍体长着羽毛的。在这个过程中,灵魂周身沸腾跳动,正如婴儿出齿时牙根感到又痒又疼,灵魂初生羽翼时也是这样。当灵魂凝视那少年的美貌时,它就接收到从那个美发出的一股流射欲之波”的原因灵魂因此得到温暖和滋润,苦痛全消,感到非常快乐。但若离开那个爱人,灵魂就失去滋润,毛根干枯,把向外第 165 页,因为他必须长羽翼。”这些话信不信由你,但躺下,它什么都不在乎,因为它不生发的幼毛塞住,无法生长。这些窒塞住的幼毛和情欲之流交汇在一起,就像脉搏一样跳动,每一根幼毛都刺它的塞口,因此灵魂遍体受刺,疼得发狂;然而在这种时候,只要灵魂回忆起那爱人的美,它就可以转悲为喜。痛苦与欢乐这两种感觉的混合使灵魂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下,它感到彷徨不知所措,又深恨无法解脱,于是就陷入迷狂,夜不能寐,日不能坐,带着焦急的神情在那美的处所周围徘徊,渴望能见到那美。如果碰巧看到了,它就从那美中吸取情欲之波,而原来幽闭在灵魂中的情欲也得以释放,于是它又暂时摆脱了原先的疼痛,回到极为甜美的乐境,享受无可比拟的快乐。正因为此,灵魂决不肯放弃爱情。它把美貌的爱人看得高于一切,连父母亲友都忘了。它也不在乎财产因疏忽而受损。从前引以为自豪的那些生活中的礼节、规矩、风度全都被唾弃。它甘心为奴,只要能紧挨着心爱的人仅把那俊美的人当作美的拥有者来崇敬,而且把他看成除病消灾的医生。注意听,我的美少年。这种经验被人们称作厄洛斯( ,但若我告诉你诸神如何叫它,你听了以后可能会发笑,会感到很奇怪。有两句歌颂爱情的诗出自某些专门模仿荷马的诗人的手笔,其中第二句很不高明,而且音节也不顺。这两句诗是这样的: “在凡人的语言中,人们叫他‘厄洛斯’,因为他凭翼而飞;但是诸神叫他普特洛斯(不管怎么说,我实际上已经道出为什么有爱情的人会有这样的经验,这种经验的性质是什么。如果有爱情的人从前在宙斯的队伍里站过班,那么他能够经久不变地承受长羽翼的爱神的重负;而那些追随战神阿瑞斯巡行诸天的人如果现在有了爱情,他们会幻想自己所爱的人在伤害自己,也会不惜流血牺牲让爱人和自己同归于尽。追随其他神祇的第 166 页人也一样。只要还没有受污染,只要他的人间生命还处在第一代,每个人曾经跟随过哪位神就会尽力尊敬和模仿哪位神。他对待自己的爱人以及其他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人的方式也和他追随那位神的方式一样。因此,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气质选择所爱的对象,那被选择的对象仿佛就是他的神,就像一尊雕饰的神像,供他尊敬和崇拜。因此,宙斯的追随者会去寻找具有宙斯一般气质的爱人,在寻找时要看对方在本性上是不是热爱智慧,有无做领袖的素质。若是找到了这样的人,他们就爱上他,尽力帮助他强化这些素质。如果被爱者从前没有做过这种事,那么他们现在就开始学习,向可以赐教的人学习,或是自己钻研。当他们遵循内心的神的告诫奋力前进时,这个任务会变得轻省,因为他们不得不聚精会神地凝视那神,直到能够回忆起被神凭附的情景,从神那里明了自己生活的道路和性质,尽可能做到与神相似。但你要注意,他们把从神那里得到的东西全都奉献给自己的爱人。他们就像酒神的女信徒一样把从宙斯那里所吸取的甘泉全都拿来灌注到爱人的灵魂里,使他尽量类似他们所追随的神。那些天后赫拉的随从所寻求的少年要有帝王气象,一旦找到了,他们就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阿波罗的追随者也好,其他神的信徒也好,莫不如此。每个有爱情的人都希望他的爱人具有他自己的神那样的品性,一旦赢得爱人的芳心,他就会带着爱人跟着自己的神的脚步走,一方面自己尽力模仿神,另一方面督导自己所爱的美少年在各方面与神相似,向他提出各种建议和约束。他对待爱人的态度不会有妒忌的成分,但他的每一行为都是为了能使爱人在各方面都与自己相似,也与他们所崇拜的神相似。所以说,在那种神秘教的仪式中,凡是真正有爱情的人所作的努力都是光荣的,有福的,如果他们能按照我说的方式尽到努力,第 167 页那么当他们在爱神的凭附下相互产生爱情的时候,这件事也就成了。但是我们一定不能把被爱理解为被征服,我下面要说的就是这种所谓被征服的性质。在这故事开始的时候,我把每个灵魂划分为三部分,两个部分像两匹马,第三部分像一位驭手。现在仍依这种划分。我们说过,两匹马中一匹驯良、一匹顽劣。但我们还没说明那匹好马驯良在哪里,那匹坏马顽劣在哪里,而现在我们就要加以说明。处在地位比较尊贵一边的那匹马身材挺直,颈项高举,鼻子像鹰钩,白毛黑眼;它爱好荣誉,但又有着谦逊和节制;由于它很懂事,要驾驭它并不需要鞭策,只消一声吆喝就行了。另一匹马身躯庞大,颈项短而粗,狮子鼻,皮毛黝黑,灰眼睛,容易冲动,不守规矩而又骄横,耳朵长满了乱毛,听不到声音,鞭打脚踢都很难使它听使唤。每当灵魂的驭手看到引起爱情的对象,整个灵魂就会产生一种发热的感觉,开始体验到那种又痒又疼的情欲。这时候那匹驯良的好马知道羞耻,不肯贸然向那爱人扑去。但它的同伴,那匹劣马,却不顾驭手的鞭策或刺棍,它乱蹦乱跳,给它的同伴和驭手惹出许多麻烦,强迫它们一起驰向被爱者,并提醒它们这样做能得到爱情的欢乐。驭手和它的马伴起先对劣马所怂恿的这种违法失礼的罪行都愤然抗拒,可是后来被它闹个不停,也就随它便,让它拉着走,做它所怂恿的事了。于是那匹劣马拉着它们驰近被爱者。这个时候,驭手看到那被爱的对象光辉照人,由此回忆起“美的型”,又好像看到“美”与“节制”并肩而立,站在神座上。他不禁肃然起敬,惶恐之中失足向后倒地,缰绳随之向后猛拉,拉得两匹马都屁股坐地,一匹很驯服地坐着不动,另一匹却挣扎个不停。一会儿,那匹良马又羞又惧,浑身汗湿,而那匹劣马在跌倒和被口铁碰击之后刚止住疼,喘一口气,就接着破口大骂起来,骂那驭手和良马,骂它们懦弱。劣马再次催它们向前冲,驭手和良马央求劣马推第 168 页迟一些时候,劣马勉强答应。约定的时候到了,它们装着忘记了这件事,而劣马就提醒它们时候到了。它蹦跳着、嘶叫着要走,逼着它们再度接近那被爱的对象去求爱。快要接近时,劣马就咬紧口铁低着头使劲向前拖。但这个时候,驭手又有了上一次那种感觉,绳,拉)是特洛伊王特洛斯的儿子,为宙斯所喜爱,掠而且更加强烈。就像赛车手跑到终点一样,驭手向后猛拉得那匹劣马口破血流,栽倒在地,疼痛不已。这种事重复多次,那匹坏马终于学乖了,丢掉了它的野性,俯首帖耳地听从驭手的使唤,一看到那美的对象就吓得要死。到了这个时候,有爱情的人的灵魂才带着肃敬和畏惧去追随爱人。这样一来,被爱的人就像神一样受到各种侍奉,那有爱情的人也并非在开玩笑,而是真心诚意的,被爱的人也发自内心仁慈地对待真心伺候他的爱人。虽然他从前的学友或其他人也许对他作过警告,说与有爱情的人发生暧昧关系是可耻的,并因此要他拒绝情人,然而时过境迁,等他到了成熟的年龄,他会在命运的作用下改变态度,乐意与他人交往,因为命运不会让恶人与其他人成为朋友,也不会让好人缺少朋友。到了这个时候,他会欢迎对他有爱情的人,在与这个情人的交往中日渐亲昵,为情人的恩爱所感动,觉得把自己所有朋友和亲属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位神灵凭附的朋友给他的恩爱。以后他就继续与情人交往,在体育场或其他地方接近他。在这个时候,所谓的“情欲之波”出现了,就像钟情于该尼墨得①的宙斯把情波大量地向情人倾注。情波的一部分被吸入他的身体,等身体装满后,情波又会倒溢出来,就像风或声音碰上平滑而坚硬的东西就会反① 该尼墨得(去作侍酒童子。一说他是美丽的牧羊童子,宙斯化作鹰把他掠走作侍酒童子。第 169 页这种欲望与那爱弹,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那美的情波也会返回,再次进入那被爱的美少年的眼睛。通过眼睛这条天然渠道,情波流入他的灵魂,给它的灵魂带来新鲜的活力,滋润灵魂的羽管,使之生发新的羽毛,这么一来,被爱者的灵魂也和有爱情的人一样装满了爱情。所以他在爱,但是不明白自己在爱什么,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好像一个人染上了眼疾,但却不知道怎么得来的,他也不明白他所爱的人就像一面镜子,从中可以看见他自己的形象。有情人陪伴时,他的苦恼由情人分担;情人不在身边时,他也像他的情人一样渴望能够相见。在这个时候他可以说是已经得到了爱的回报,这种爱的回报是爱情的一个影子,尽管他宁可把这种爱的回报当作友谊,而不是称作爱情。他感到有一种欲望他的人的欲望是一样的,只是淡薄一点想要与爱他的人见面,接触,接吻,同床,以后的事也就可想而知了。他们俩同床共眠时,那有爱情的人的劣马会有话对驭手说,想要为自己的辛苦索取一点报酬。那被爱者的灵魂中的劣马虽不做声,可是热得发烧,会莫名其妙地伸出膀子去拥抱和亲吻被爱者的劣马,满心感激它的仁慈。当这对马情人睡在一起的时候,它们都想到不要拒绝对方的要求,而要尽量加以满足。但是好马就不一样了,它们会抱着敬畏和谨慎之心与驭手在一起,抗拒劣马的诱惑。对那有爱情的人来说,如果他们心灵中比较高尚的成分占了上风,引导他们过一种有纪律的、哲学性的生活,那么他们在人世间的日子会幸福和谐,因为他们灵魂中恶的力量已被征服,而善的力量却得到解放,他们已经成了自己的主人,赢得了内心的和平。当尘世生活终结之时,他们卸去了包袱,恢复了羽翼,就好像在奥林匹克竞技的三轮比赛中赢得了第一回胜利,凭借人的智慧或神的迷狂而能获得的奖赏莫过于此。但若他们转向一种比较卑贱的、非哲学的生活方式,渴慕虚第 170 页荣,那么当灵魂不谨慎或醉酒之时,两颗灵魂中的劣马就很有可能乘其不备把他们带到某个地方,做那些大多数凡人以为是快乐的事来充分满足欲望。做了一回,他们以后就不断地做,尽管还不是太多,因为他们俩的心灵还没有完全发昏。这样的一对情人也可以算作朋友,因为他们的亲密程度不如其他情侣。无论是在爱情旺盛之时还是在爱情衰竭之后他们都可以算是朋友,因为他们深信彼此已经交换过最有约束力的誓言,如果背弃誓言而反目成仇,那是一桩罪过。临终的时候,尽管他们渴望能有羽翼,但在离开肉体时他们确实还没有长羽翼,因此他们爱情的迷狂并没有得到什么酬劳,因为按照天命,凡是在通天大道上迈出过第一步的人就不会再返回地下走阴间漆黑的小道,而会携手前行,过上一种光明而幸福的生活,由于他们有爱情,因此到了该长羽翼的时候,他们还是会长羽翼的。我的美少年,这就是有爱情的人给你的赐福,伟大而又光荣。而没有爱情的人所能提供的东西肯定混杂着世俗的智慧和谨慎的盘算,其结果就不免在被爱者的灵魂中养成被俗人当作美德的庸俗,使之注定要在地面上和地底下滚来滚去,滚上九千年,而且还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什么。亲爱的爱神,我已经竭尽全力口占了一篇最出色的认错书,为了讨好斐德罗,我特地用了一些诗一般的语言。请你宽恕我前一篇文章对你的冒犯,求你发发慈悲,不要拿走你赐给我的爱的能力,也不要因为生气而让我的爱的能力枯萎,而要使我能够继续在美少年面前博得比从前更大的信任。如果斐德罗和我在前面说过什么得罪你的话,请你把它记在吕西亚斯账上,没有他就不会有那篇文章,请你医治他,使他不再做这类文章,让他转向哲学,就好像他的哥哥波勒玛库斯一样转到哲学方面去。这样的话,他在这里的爱徒就能停止在两种意见中徘徊,就像他现在这样举棋不定,也第 171 页会在哲学讨论的帮助下全心全意地把生命贡献给爱情。斐德罗 如果这样做是为了我们好,那么我会和你一起祈祷。至于你的这篇文章,我心里早就充满钦佩之意,它比你前面那篇文章要好得多。如果吕西亚斯想要另写一篇文章与你比赛,我担心他可能要相形见绌。我的好朋友,事实上就在前不久,我们有一位政治家攻击吕西亚斯,指责他的写作,口口声声称他为“写演讲稿的人”,为顾全他的名誉,他也许不会再写文章了。苏格拉底 年轻人,你的想法真奇怪!如果你以为我们的朋友如此胆怯,那么你真的是认错人了!你真的以为攻击他的那个政治家说的是真话吗?斐德罗 至少他给了我这样的印象,苏格拉底。你自己当然也知道,那些在政治生活中有着极大影响、握有权势的政治家都不太愿意写文章,也不愿留下传世之作,生怕后人会把他当作智者。苏格拉底 你不明白,斐德罗,这只是一种迂回的表达方法,就好像绕了一个大弯的曲折的尼罗河。此外,你也没看到,最骄傲的政治家内心都有写文章的欲望,而且渴望给后世留下不朽之作,否则他们写文章的时候为什么希望有许多人崇拜这篇文章,要在文章开头专门用一句话来提到这些崇拜者的名字呢。斐德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苏格拉底 你不明白?当一位政治家开始写文章的时候,他首先会写下那些他的崇拜者的名字。斐德罗 是这样吗?苏格拉底 是的。他们的文章往往这样开头:某某人提出的建议“经元老院议决”、“经民众议决”,或同时写上“经元老院和民①当时的政治家看不起那些专门写作范文,传授演讲术的修辞学家。称某人为“写演讲稿的人”是在给对方起绰号,带有轻视之意。第 172 页在他的臣民中赢得众议决” 这是一种自我吹嘘的把戏,建议人就是作者自己然后再往下写出他要说的话,对他的崇拜者炫耀他的智慧,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