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乃木看来还是觉得无法接受。要问无法接受到什么程度的话,那就是连说话的语气也发生变化的程度了。别说什么“呐”好不好。明明是个小女孩。“与其说是伪善,倒不如说是充满说教的味道呐。感觉这完全就是班长最爱说的话呐。我看那个人一辈子都当班长就好了呐?”“快变回原来的口吻,你是谁啊。”“所有的一切.都是某个人期望的结果吗——嗯,也许的确是这样吧。就算是战争,也是基于某些人的意愿而爆发的吧。那不是像姐姐那样的战斗狂人,而是有什么人可以从中获利。就是这么回事吧?”“唔……如果说得难听一点的话,的确就是这样。”“那个背囊的孩子也是这样吗。”“不——”我老实到答道。回答了我刚才想到的事情。“——那个我还不知道。不过如果按照这个理论来说的话,那应该也是某个人期望的结果。无论是怪异还是幽灵,任何人都不期望的东西,是不会诞生的。”“嗯——”还是有点伪善啦——她这么说道。“那么鬼哥哥,如果你下次见到那个孩子的话,你就代我问问她吧。不管是把背囊送回给她的时候,还是在房间里约会的时候,都无所谓。”“你叫我代你问……是问什么阿?”“那个还用说嘛。”斧乃木站起身来——“变成幽灵之后,是否过得幸福。”这么说道。就好像那里有一个摄像头对准她拉近镜似的——她以笑嘻嘻的表情说道。当然,她的脸上依然是面无表情。第闲话 迷路僵尸 003-004003结果,我还是没能找到八九寺。跟最后还是向我问了路的斧乃木道别之后(后来听到她说“吃完甜食之后又想吃咸味的食物呢”,我又在同一个商店里给她买了煎饼作为礼物。还真是一个费钱的女童),我也尝试着到处找了一遍,可是却连她那双马尾辫的影子也没有找着。看来她是已经回去了吧。不——回去这种说法也不对吧,毕竟她既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也没有可以回去的道路。那么是不是应该单纯地说“她走了”呢?或者说离开了。再说得直白一点.是消失了——吗?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有点悲哀。实在是无可奈何的悲哀。就算斧乃木没有对我发起诘问,那也是我平时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不管她再怎么表现出坚强的一面,用多么开朗的态度来说话,那些感情也只能单方面通行,甚至连擦肩而过也算不上,八九寺真宵这个已经不再活着的孩子,一直都沉浸在悲剧当中。不,不管怎么说。“已经死去”这个事实的确存在着令人难以承受的压力。“已经死去”这道墙壁,实在是又高又厚。比如说,我在春假期间被吸血鬼吸血而变成非人类,得到了荒唐的强大力量,同时也荒唐地变得受不了太阳和十字架的刺激,然后现在也荒唐地以这个残留着后遗症的身体,继续荒唐地跟各种怪异发生关联——这样的生活,我想也绝对不能称之为幸福吧。被人问起自己是不是幸福的话,我实在无法点头作出肯定回答。当然,有时也的确多亏了这个身体而获救,这种后遗症也的确给我带来了各种方便——但是不幸终究还是不幸。虽然我对斧乃木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而且也的确是遇到了不少好事,但是不幸这种东西是绝对不可能反过来被称为幸福的——也就是说不存在因祸得福的情况。变成非人类的悲哀——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是即使如此,尽管残留着后遗症,尽管变成了半不死身——我毕竟还有着自己的身体。也就是拥有肉体。可是八九寺却没有那样的东西。她既没有肉体,也没有精神——甚至连有没有心也很值得怀疑。如果要勉强形容的话,那就是影子。没错。她有的——只是奇怪之处,也正因此而有异于他人。也就是怪异了。那并不是活着的怪异——而是死了的怪异。在我和战场原开始交往的母亲节那天,她虽然借助忍野的奇策从某种诅咒中解放出来,但我还是不觉得她现在所处的状态是正常的。当然,如果要问她现在算是什么样的状态,我也没有办法同答。我完全不知道。对幽灵来说,成佛升天恐怕也不一定意味着幸福吧——虽然我不是太明白,但那就跟就职和结婚差不多,虽然人人都认为那是必然的人生通过点,但实际上好像也并不是那么回事。四处彷徨也不一定是坏事。有时候当个迷童也是很不错的。世上也应该有一些像忍野那样适合到处流浪漂泊的家伙——或许我是因为自己变成了半吸血鬼才会产生这种强烈的想法,不过我跟宗教观念是几乎完全绝缘的,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并不认为成佛对八九寺来说是一种幸福。关于成佛是不是一种正确的状态这个问题,根据想法的不同,常常会演变为某种主观性非常强的行为。反而像现在这样——像小镇的守护神一样继续存在下去,或许也不失为一种幸福的形态。就算主张谁对谁错也是没有意义的,同时也没有那个必要。至少现在的她,看起来相当快乐。同时也显得相当幸福。……而我也很清楚——就算现在思考这样的事情,也一样是毫无意义的。不管我怀着什么样的想法,作什么样的思考——也不管我知道些什么事情,也都跟她完全没有关系。这并不是我有所顾忌或者是修辞上的手法,而是真的毫无关系。总的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八九寺她自己的感受——最关键的是她现在如何看待自己和如何感觉自己,至于我和对她抱有好感的羽川等人的感情,到头来也都是无关重要的东西。虽然非常可悲——但的确是无关重要。只要她继续作为不再是地缚灵的浮游灵,觉得跟些在路上随便向自己搭话的家伙谈话是一种乐趣的话——那就足够了。那并不是旁人可以插嘴的问题。上次跟我大战了一场的专家、也就是斧乃木的“姐姐”——影缝余弦小姐,正是所谓的“正义”的体现者,一直把吸血鬼那样的“不死身的怪异”视为敌人——从正面把“它”断定为邪恶的存在。那样做也当然有她自己的道理。虽然跟地面对面的时候我完全没有这么想过,但是在冷静下来之后,就开始逐渐对她的主张有所理解了。这并不是因为斧乃木很可爱才产生的想法,而是真的发自心底的想法。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很容易理解的简单问题。极端的大道理和极端的感情论,都不会产生任何深入的意义——只要彻底参透人类的行动原理,就可以得出“好的东西就是好的”,“不好的东西就是不好的”这样一个简单的答案。至少我并不希望别人对我这种半不死身的身体感到到怜悯,更不希望别人对我抱有同情。有资格为我自己感到悲哀的就只有我自己。所以即使影缝小姐或者像忍野那样的技术专家出现在我的面前——或者举一个更容易理解的例子,即使是名为“神”的存在出现在我的面前,还对我说出“让我来把你变回一个正常的人类吧”这样一句话——我恐怕也只会默默地摇头拒绝吧。也就是所谓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那种感觉。要说真心话的话,那根本就是给我倒添麻烦。我要走的道路是由我自己决定的。我要一生背负着这样的结果,一辈子走下去。即使对方是神,我也不允许他插手干涉。所以——即使对八九寺来说.也应该是这样的。当然,如果那家伙向我倾诉有关现状变化的事情,那就另当别论——现在那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我真的是完全不知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尽管我跟她谈得很开心,也进行过相当有趣的议论,但是我跟她之间依然不存在任何互相理解的渠道。我还没有能向她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我想斧乃木拜托我问的那个问题也多半是问不出口的吧——我实在无法向她提出问题。因为那家伙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你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你真的不希望我为你做任何事情吗——我想知道的事明明有这么多,可是却无法问出口。我明明是很希望实现你的愿望的啊——“那么汝就为她实现嘛,到底在装什么烦恼样啊,汝这个蠢货。汝的青春期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吃完晚饭回到房间后,我不断思考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不知不觉就到了深更半夜的时间。吸血鬼幼女就好像周围变暗就会自动亮起的带光感应器的路灯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也太我行我素了吧?初期的那种寡言、无动作的角色形象,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真是的,看着就觉得窝火。而且大白天就把那个迷路的少女带进家里亲亲亲亲亲亲亲的。”“别用这种古老的语气好不好。”“哦,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用上了江户时代的说话习惯。”“还没有古老到那个地步。”“想不想看德川家继的模仿秀?”“那是谁啊,我可不认识那个第七代的将军。”“明明就是认识的嘛?”当然了。我毕竟也算是个应考生.“‘喂喂,那样简直就是生类怜悯令啊!’(注:生类怜悯令。是日本江户幕府第五代将军德川纲吉颁发的一道禁止杀生的法令。)”“什么?那个人就是凭这种老头子的话题风靡一世的吗?”你可别随便信口开河啊。而且在时代上也好像对不上口…这个金发幼女,也就是KissshotAceroIaorionHeartunderBlade又名忍野忍的家伙身在日本的时代,对照起来应该是比家继的时代还要旱一些吧?“不,吾是在海外听说的。因为家继的事迹在那时候已经在渊源不断地流传过来了。”“他真的是那么有意思的人吗……?”那时候的日本应该是处于锁国时代吧?难道是从长崎传出去的?“你明明谁都不认识,就别随便乱说话了好不好。像我这样的即将面临考试的应考生的历史知识,也会被你搞得乱七八糟的。”“行啦行啦,说句老实话,吾根本不认识什么家继。”“根本不认识?”“刚才家继的模仿秀,是参考了在名古屋城听到的那个旁白声音的声质。”“…………”也就是说,在春假以前,这家伙在来这个小镇之前还去了名古屋城观光吗……你还真会享受啊。还有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蹬脚车、什么DOALA(注:作为日本某职棒球队的标志角色的树熊)的,在这个系列的故事中总是会出现一些名古屋的特有名词啊。说不定晚点还会说出“YATTOKAME(注:名古屋方言,意思是好久不见)”之娄的话哦。可能还会吃起Mountain咖啡厅的限定商品草莓意大利面条来哦。“总之,对于汝这个主人的花心性格,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对战场原姐是这样,对翼姐也是这样。”“你身为吸血鬼,就别把她们称呼为战场原姐和翼姐了吧。”你真是对人类世界熟悉过头了.而且翼姐这种称呼,在原作里也根本不存在。乱套乱用也该有个限度啊。‘咦?那么说来,在白天八九寺来到这个房间的时候,你已经醒来了吗?”“虽然有一半睡着了,但是因为汝的情绪太过激动,害得吾剩下的那一半醒了过来,总之,那就跟闭着眼睛单足站立差不多吧。”“你别躲在我的影子里测定体力好不好。”那是什么健身房啊。不过怎么说呢,这个通过我的影子跟我形成了配对链的忍野忍,在情绪上——正确来说应该是身体状况——有着彼此相通的性质,所以当我因为八九寺在自己家这种不可能出现的状况感到激动不已的时候,精神上已经处于“明天就要去远足旅行”的状态,想来也应该是很难睡得着的吧。在这种意义上说,我就好像在强迫吸血鬼进行日夜颠倒的无规律生活似的,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虽然我不会道歉。不过既然她没有提到别的事情,那就是说在我追赶着八九寺离开家之后,还有在跟斧乃木进行着冰淇淋约会的时候,她大概总算是睡着了吧。关于这一点,我也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毕竟忍和斧乃木一直都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或者说斧乃木总是对忍怀有心理阴影,而忍也同样对斧乃术抱有非同寻常的不快感。要是被她拿来胡乱发泄闷气的话可就糟糕了。话说回来.我这种即使而对曾经战斗过的对手也采取心平气和的态度的坏习惯,似乎也应该改一改了吧。当然,如果这么说的话,在我面对忍的时候也应该是这样啦。“没有啦,单足站立什么的也只是开玩笑的话,不过闭眼这一点可不是骗人的哦。吾不是说过吗,汝的样子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嘛。”“唔……”对个少女摆出一副欢欣雀跃的态度的“主人”——这样的构图,的确也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东西。“尤其是在面对毫无防备地在汝的床上睡觉的那个小丫头的时候,汝竟然连人家的小指头也不敢碰。这种胆小鬼的样子,真的是让吾大失所望。明明只要马上下手就行了嘛。”“你到底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期待啊!”这个表面上是八岁的幼女、实际上足足有五百岁的老奸巨滑的吸血鬼,在性这方面的自由度,就连神原也难以望其项背。对她来说,年龄和性别都完全没有关系。先不说家继的事情吧,她毕竟对各个时代的事情都了如指掌,那自然就会变成那样子了。“十岁什么的,结婚也没有问题吧。”“现在的口本可是不允许的啊。”“虽然这么说很有可能被人误会,不过从种族繁衍的观点来看,我觉得人只要一来月经,就可以马上结婚了。”“像你这种无法动画化的角色,我看也很难找到第二个吧。”简直就连一句话也说不了啊。而且我还听说在广播剧CD版里被强迫用类似VOCALOID的语调来说话……“没有啦,我的意思只是说要好好做生理整顿罢了。”“你是大叔吗!”而且一点也不好笑。快马上制定条例来限制下吧。接下来的场景2就没有你出场的机会了。“可是——”忍接着说道。同时露出了笑容。露出了凄艳的笑容。这种变化——或者说是落差——实在太大了。我看这样的笑容大概也没有办法动画化吧。“说白了,那个小丫头——尽管比不上五百岁的吾,但是实际年龄肯定不会跟外表年龄一样。她的外表只是反映了她的享年,实际上她大概比汝还年长吧。”“唔……”八九寺真宵。她是在十几年前死去的。在绿色信号灯亮起的人行横道上被弃车辗过——自那以后,在这十几年来,她都一直在这个小镇不断彷徨——因为我没有打听过她的生日,也不能做出准确的推算,不过她毫无疑问是已经超过二十岁了,也就是应该比我还要年长。我也得叫她姐姐才行了。“对,所以即使对现代来说,在法律上也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法律也不适用于幽灵吧。”而且,事情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年龄在死的时候已经被固定了。在这种意义上说,她比忍的年龄还要固定——也就是说,八九寺是一个比不死身还要不死身的存在。她既没有继续生存下去,也没有重新活过来——而是一直保持着死的状态.当然也不可能继续生存或者死亡。即便是吸血鬼也会不断增大岁数——比如忍已经五百岁了。司是八九寺,依然是那个八九寺。、她将永远保持着十一岁的年龄.一直保持着死的状态。“没关系,那至少比水远的中二岁要好多了嘛。”“别用那个来做比较。”根本就得不到任何救赎。什么叫中二岁啊?难道是指我吗?‘首先,最重要的并不是法律之类的问题,而是八九寺的感情吧?”“没有必要认真去揣度少女的意思。”“唔,立场发生逆转了吗。”“总而言之,吾想说的是汝的问题。就算汝为了那种事情烦垴也是毫无意义的事。”“咦你你是想说这样的话吗?”那种话,你根本就没有说过半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