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去荆州干什么?哎呀,连你也会这样目光短浅。如今这个时代,贤愚混杂,瓦砾可变珠宝做官封爵,珠宝却只能躲藏在瓦砾下面,掌权者不识人才反而将其践踏在脚下。世人对此视而不见已成通病。你虽有王佐之才,但对当今的潮流没有深刻的认识,不等自然出头的时机,就卖身投靠刘表那样的人,这反而是自取其辱。你为何要在仕官的中途逃跑呢?就是我理解你也绝不会为此褒奖你,你应该更加自重才对。” “对不起,我做事实在太轻率了。” “古代的贤人子贡说过:‘有美玉于斯,韫匮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 “我以后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不久,即告辞离去。 刘玄德等到天明,问司马徽道:“昨夜的来客是何人?” “噢,他吗?大概为了寻找一个好主公,已经到他国周游去了。” “是吗?那昨天先生所说的卧龙、凤雏究竟是谁呢?” “哦,好,好。” 刘玄德突然跪倒在司马徽的脚下,再拜道:“我刘玄德不才,但我最大的愿望是想恭请先生和我一起到新野,共同振兴汉室,扶助万民,平定今日的祸乱……” 没等刘玄德把话说完,司马徽就哈哈大笑道:“我老汉只不过是山野闲人,我想比我强十倍的贤人现在一定会来匡助将军的大业。不过你要尽心尽力地寻求才好。” “就是那个名闻天下的卧龙吗?” “好,好!” “或者是那个凤雏吗?” “好,好!” 刘玄德正想锲而不舍地问出其人姓名及住所,童子突然慌慌张张地进门,大声禀告道:“有位大将带领着几百个士兵,把我们的屋子包围了。” 刘玄德出去一看,原来是赵云和他的手下兵马。他们费尽周折,终于打听到刘玄德的下落,于是立即赶到这儿来迎接主公。 十九 吟啸浪士 主从相见,欣喜若狂。 “啊,这不是赵云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看到主公安然无恙,我总算放心了。我们一路寻找,今天来到这个村庄,听这里的百姓说昨晚小童带着一位陌生的大官到水境先生家里去了。我猜想可能就是主公,所以赶紧直接过来迎接您。” 主人司马徽也过来和他们共享主从相见的欢乐,又郑重其事地对刘玄德提醒道:“既然百姓中有这样的传闻,您在这儿久居也就很危险了。幸好您的部下特地赶来迎接,还是赶快启程回新野吧。” 司马徽的提醒确是实情。于是,刘玄德随即向司马徽挥泪告别,率领众人快速离开了水境先生的草堂。 行路十几里,突然在路上遇见了一支飞驰而来的军队。 是关羽和张飞率领的部队。原来昨晚他们也和赵云一样,担心刘玄德的安危,所以今天一早便率军马不停蹄地前来接应。 刘玄德率众回到新野后,立刻与城中的将士会集一堂,详述了事情的经过。刘玄德道:“我的事让大家担心了,实在过意不去。在昨日的襄阳盛会中,蔡瑁企图谋害我,由于情况紧急,我不得不骑马跃过檀溪,九死一生侥幸逃脱,终于平安地回到新野……” 臣下们听了无不为主公的脱险而扬眉庆贺,也更加痛恨蔡瑁的卑劣行径。孙乾谏道:“刘表并不一定知道这件事的原委,但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此次蔡瑁企图杀害主公的阴谋没有得逞,但他为了隐瞒自己的罪行,也许会在刘表面前大肆污蔑和诽谤主公。所以如果我们不赶紧向刘表据实详报事情的经过,就更会使蔡瑁那家伙有机可乘了。” 众人听了都觉得孙乾的谏言很有道理,一致支持他的建议。于是刘玄德立刻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孙乾赶赴荆州面呈刘表。 刘表看了刘玄德写的亲笔信后,终于明白了蔡瑁如何利用襄阳盛会来实施其阴谋,他顿时爆发了前所未有的雷霆之怒:“把蔡瑁叫来!” 刘表的脸上显露出异常的激愤之色。当蔡瑁刚到阶下拜见,他就劈头盖脸地怒责蔡瑁的不轨行为,当即命令武士们将蔡瑁斩首。 蔡夫人听说刘表召见其兄问罪的消息后,急忙跌跌撞撞地从后阁赶到现场,向丈夫拼命哀求饶蔡瑁一命。蔡夫人的眼泪拯救了蔡瑁,孙乾也不得不在旁边帮着求情。他道:“如果杀了夫人的兄长,我的主公反而可能不敢再到荆州来了。” 刘表这才宽恕了蔡瑁。 尽管如此,刘表还是感到于心不安。当孙乾回去时,他要长子刘琦代表自己陪同孙乾一起去新野,为这次事件向刘玄德深表谢罪之意。 听了刘琦代表其父所说的痛切的谢罪话语后,刘玄德反而感到过意不去,他也隆重地设宴答谢刘琦。言谈之间,刘琦突然向刘玄德披露了自己平时郁结于心的烦恼:“继母蔡夫人为了立弟弟刘琮为嗣,总是想方设法地想要杀害我,我该怎样才能逃过此难?” 刘玄德回答:“只有小心尽孝才是。虽然她是你的继母,我想通过孝心来打动她,自然就会免除灾祸的。” 第二天,当刘琦准备回荆州时,刘玄德与他并辔而行,一直送到城外。也许是要回荆州的缘故,刘琦的脸上露出了怏怏不乐的神情。刘玄德急忙亲切地劝慰他,但是越劝慰刘琦越是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泪。 送走刘琦后,刘玄德拨马返回。正要进入城中,只见十字路口有位布衣葛巾、腰间佩剑的侠士一边走着,一边高声吟唱。 刘玄德好奇地停住马,在市井的噪声中侧耳倾听。孤剑葛巾的侠士正飘然地拐过十字路口,高唱着朝他走来。 刘玄德仔细一听,原来侠士唱的是: “天地反覆兮,火欲殂;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 “咦,这是怎么回事?” 刘玄德觉得侠士唱的歌词好像在暗指自己,不由得暗忖:难道这位侠士就是司马徽所说的“卧龙”、“凤雏”中的一人吗? 刘玄德下了马,等待着侠士从他的身边通过。侠士布衣草屐,身上没有一件饰物,但似乎具有一种凛然的气概。他生得赭颜疏髯,确实是个颇有风度的人物。 “喂,壮士!”刘玄德叫住了他。 侠士颇为奇怪地回首看着刘玄德。他目光犀利,声音粗哑地反问道:“什么事?你是在叫我吗?” “是的,真是有点唐突。我总觉得你我之间似有缘分,不该在路旁擦肩而过。” “是吗……” “你看这样好不好。你随我一起到城里,一人一壶好酒,在月白风清的良宵,听着你那粗哑的吟啸,我想一定令人感到荡气回肠。” “哈哈!我那笨拙的吟啸,恐怕有污尊耳。不过,为了感谢阁下不把我视为路边闲人在自说自话,我就跟你走一趟吧。”侠士轻松地说道。 侠士随着刘玄德进入城内,方知他原来是新野这座小城的城主。那张表情轻松的脸上略显出意外的神色。 刘玄德以上宾之礼对待侠士,把他恭敬地迎入大堂,并以美酒佳肴飨客。他一边劝酒,一边询问侠士的姓氏。侠士道:“我是颍上(今安徽颍上)人,名叫单福。略通道学,学过兵法,现在只不过是游历各国的一个学者。” 单福只是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经历,没有暴露身份。他紧接着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要求:“不知可否把您的坐骑牵到庭园里让我看一看?” “那容易。” 刘玄德说着,立刻叫人把马牵到庭园来。单福仔细观察了马相后说道:“这是一匹千里马,但它一定会给主人带来祸害的,所幸你骑到现在竟然还平安无事。” 刘玄德道:“曾经有人多次提醒过我,说它妨主。但是先前我逃过檀溪之难,获得九死一生的机会,全靠这匹马的脚力。” “这可以说是救主,也可以说是马的自救。这和作祟不能相提并论,不过它一定会祸害主人的。当然,还是有办法防患于未然的。” “如果壮士有避祸的方法,请务必告诉我。” “那好,我就直言相告吧。其实方法很简单:把这匹马临时借给侍从骑乘,等到侍从遭到祸害后再把马要回来,那样你就能放心地骑乘了。” 刘玄德听后突然面露愠色。他叫来家臣,极为冷淡地吩咐道:“上茶!” 上茶的意思就是主人催促服侍的家臣赶紧给客人奉茶或者送饭,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下逐客令。 单福听了非常生气,他放下酒杯,开口质问道:“请等一下,是您特意请我到这儿来,又突然提出上茶,这是为何?为何要急于把客人赶走呢?” 刘玄德脸色一变,对单福发怒道:“我带你到这儿来,把你当做贵宾一样地欢迎,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有节操的高人。没想到刚才听了你的一番话,使我大失所望。你不教我仁义,反而密告我不仁的佞智,我刘玄德不能对这样的客人待之以礼,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哈哈,果真如此,你刘玄德确实就是传闻中的仁君……”单福高兴地抚掌大笑,“请不要生气,其实我刚才是故意这样说的,是想试试你有没有仁义之心。请不必计较,把它付之流水,忘了吧。” “哦,要是那样的话,我对壮士还是不胜欢迎。那就请你不吝金石之言,为我刘玄德讲授仁政之道、济世经纶。” “我从颍上到这儿的游历途中,听到百姓们传唱着一首歌。歌中唱道,‘新野牧,刘皇叔。自到此,民丰足。’于是我暗暗地记住了刘皇叔的大名,并且非常倾慕你的德政。如果你能起用不才,我愿竭尽犬马之劳。” “非常感谢。我认为在人生漫长的岁月中,和贤人相会之日应该是最大的吉日。今天也是我深感荣幸的一天。” 刘玄德的内心充满着难以言表的喜悦。他现在尽管寄居在新野,但自己的兵力、军备,依然和驻扎在徐州小沛时的情况没什么两样,还是非常的贫弱。但是,即使再贫弱,刘玄德也从未沮丧悲叹。因为他心中孜孜以求的不是“物”,而是“人物”。自从和司马徽会面后,他的内心更增强了寻求人才的信念。他朝思暮想地寻觅贤人,从他那天的欣喜状态就可略见一斑。 刘玄德由此认定单福是个难得的人才,干脆予以破格重用,一举任命其为军师,并授予指挥全军的大权。 刘玄德充满信任地对单福说道:“我把所有的兵马都交给足下,足下可以随意地调配训练。” 此后,刘玄德就在一旁默默地观察。他发现单福指挥调练兵马就如活动自己的手足那样轻松自如,而且他在培养锻炼军队的精神和强化军备方面都有独到的建树。因此,在短短的时间内,新野的这支部队虽然规模还很小,但面貌焕然一新,已被打造成令人瞩目的精兵。 这时,曹操已经完成了北征的大业。 凯旋后,又开始悄悄地准备下一个战役。他把矛头对准了荆州。 为了试探军情,曹操拜族弟曹仁为大将,率领李典、吕旷、吕翔三将,企图先率军攻打樊城,然后以此为据点,再慢慢向襄阳、荆州等地越境侵扰。 吕旷、吕翔向曹仁献计道:“现在刘玄德在新野积极地操练兵马,他日必然成为一支强大的军队。这对于我们进攻荆州将形成很大的阻力,所以首先攻取新野乃是当务之急。” 曹仁采纳了他们的建议,当即拨兵五千,希望吕氏兄弟率军马到成功。于是,吕军立刻气势汹汹地杀到新野境内。 “单福,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刘玄德向他的军师问计。因为现在形势紧急,且还没有足以战胜敌军的军备。 “主公不必担心。我军虽然弱小,全军兵力只有两千人,而听说敌军有五千兵力,这正适合当做一次军事演习。” 这次实战是单福第一次指挥调动军队进行的战役。 在这次战役中,虽然关羽、张飞、赵云等虎将英勇奋战,功绩卓著,但最精彩的莫过于单福的指挥艺术。在他的指挥下,刘玄德的军队先后采取了诱敌深入、分散敌军、各个围歼的灵活战术,使敌军迭遭败绩,溃不成军。到吕军仓皇逃归樊城时,原先的五千军马只剩下不到两千人的残部。总而言之,单福的用兵基于其熟知深厚的兵法。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大胜缘于他用兵的高妙,而绝不是偶然的上天助佑或者侥幸的奇胜。 二十 军师的指挥棒 逃回樊城的残兵,人云亦云地诉说着战败的经过。而吕旷、吕翔两位大将则迟迟不见逃归樊城。不久,终于传来了吕氏兄弟的确切消息:吕氏两将在率领残兵逃归樊城的途中,突然受到埋伏在山间狭道的刘玄德军队袭击,率领伏兵的是号称燕人张飞和关羽的两位虎将。他们活捉了吕氏兄弟并当即斩首,弃尸荒野,其余的部下也被杀戮殆尽。 曹仁闻之大怒,骂道:“刘玄德,你这狂妄的家伙,我将立刻带兵冲到新野,为我部下报仇雪恨。你等着瞧!” 出兵之时,曹仁与李典商议此事。没料到李典却断然反对。 李典道:“新野虽说是个小城,刘玄德的军队也非常弱小,但是由于轻敌冒进,造成吕旷、吕翔的惨败。将军为何还要重蹈覆辙呢?” “李典,难道你认为我也会败给他们吗?” “刘玄德不是寻常人物,你若轻视他必然会犯下大错。” “没有必胜的信念就不可能取得胜利。现在还没有打仗,你就不要妄加猜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重视可怕的敌手绝不是怯战。我看还是派人去京城上报丞相,请求派来更精锐的大军,经过充分的演练,才有可能做到攻无不克。” “杀鸡焉用牛刀。如果派人去向丞相救援,丞相定会嘲笑我们是稻草人。” “如果将军一定要强行进击的话,就按照你的想法行动好了。反正我李典不能参加这样的盲目作战,就让我留下来坚守樊城吧。” “原来你怀有二心!” “什么?我怎么会有二心?” 李典怒气冲冲地分辩道。但他还是受到了曹仁的怀疑,结果无法留在城里防守。 李典不得不也参加了进击的队伍。此次曹仁共出动二万五千兵力,是先前吕旷、吕翔军队的五倍。 大军即刻从樊城出发。 首先,曹军把兵船集中在白河。船上装载了大量的粮食和兵马,樯头船尾上幡旗林立,数千只船橹一齐在河水中划动着,全军乘着兵船沿河而下,浩浩荡荡地杀向新野。 刘玄德军还没来得及举杯庆祝上一次的大捷,报告紧急军情的飞骑就不断地敲响刘玄德军队的阵门。 军师单福制止了众人不安的骚动,平静地和刘玄德单独商议。 单福道:“这次无疑是他们自己送上门的极好机会,我们不必慌张。如果曹仁集中兵力,亲自率领二万五千余骑兵进犯新野,樊城必然空虚。尽管有白河阻隔的不利地势,但我们直取樊城还是易如反掌。” “我们只有这点弱小的兵力,能否守住新野都成问题,为何还敢去攻取樊城呢?” “战略的妙谛也正是用兵的乐趣。难胜而胜,难成而成,所有的机遇都有可能存在。由此而论,即使我们遇到人生中的贫苦、逆境,不时出现困难,也必须树立‘克服困难,争取胜利’的必胜信念。反之,采用急躁的方法,只能加速自己的灭亡。” 大敌当前,单福依然保持着悠然镇定的态度。其后,他向刘玄德密授一计,刘玄德顿时舒展双眉,面露喜色。 曹仁和李典的大军已推进到离新野城只有十里的地方。这正是单福所希望的态势。他第一次指挥刘玄德的军队出城和曹军对阵。 曹军的先锋李典和刘玄德军的先锋赵云率先交战。两军没打多久,伤亡人数就达到数百人。战争刚开始,双方势均力敌,但在厮杀的过程中,赵云逐渐深入敌阵,勇气倍增,一遇见李典,立刻拍马追来,李典狼狈而逃。他的阵形顿时发生了溃乱,许多士兵甚至涌入曹仁的中军阵地。 曹仁十分震怒,他对左右骂道:“李典毫无斗志,必须将他立即斩首,悬挂阵门示众,只有这样才能重振我军的士气。” 经过众人的苦苦求情,曹仁才勉强同意饶恕李典。 第二天,曹仁彻底改变了原来的阵形。他自己位居中军,旗列八方,李典的军队则退居后阵。 “哼,来吧!” 曹军摆出布置就绪、踌躇满志的架势。 那天,新野军的单福引导刘玄德登上一座山丘。单福举起军师的指挥棒,指着敌军的阵形对刘玄德说道:“主公请看,敌人的阵形多么严整,您知道敌军今日布的是什么阵形吗?” “哦,我可不知。” “此阵名叫八门金锁阵。整个阵形非常完美,只可惜中军的主持者有所欠缺。” “是哪八门?” “八门即名为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八部,若从生门、景门、开门进入则吉。若不知内情误入伤门、休门、惊门则伤。若入侵杜门、死门则必亡。现从各部的阵相来看,外形齐整,兵路严密,几乎是完美无缺。只是中军没有重镇之气,只有曹仁一人孤木独支,李典又退守后阵。此处正是可入之虚。” “那如何打乱他的中军之阵呢?” “从生门突入,再从西边的景门杀出,必可打乱全阵的阵脚。” 单福的话语不仅明晰地阐述了理论,而且还结合实际场景予以详细说明,充分显示了他的用兵之妙。 “噢,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过百万兵。” 刘玄德由衷地赞叹道。单福的分析更坚定了他战胜敌人的信念。于是立刻叫来赵云,嘱他率领五百骑兵依计行事。 刘玄德命令道:“你率兵从东南一角杀入,把敌人不断赶向西边,然后再朝东南方向返回。” 赵云领命而去。 刹那间,百马奔腾,金鼓喧天。在一片呐喊声中,一队兵马呼啸着杀向敌军八阵的生门。 毋庸置疑,这支劲旅正是以赵云为首的五百骑兵。 与此同时,刘玄德的主力部队也在远处发出了怒涛般的呐喊和钲鼓声,气势浩大地为赵云的部队呐喊助威。 赵云率领着五百骑兵突破了敌阵的中心,曹仁的阵营立刻陷入混乱。溃败的险情甚至波及了中军。曹仁也不得不离开阵地慌忙逃跑。但是,赵云率领着他的铁骑只掠过阵地的侧翼厮杀一番,并没有急着追击敌将曹仁。 赵云的部队纵马疾驰,一路杀到西面的景门。他们击退了拦截的敌军之后,赵云一声令下:“立即朝原来的东南方向返回!”于是这支劲旅又掉头,随心所欲地反复蹂躏着敌军的阵地,朝着来时的方向反击而去。 曹军的八门金锁阵几乎没有发挥作用,反而因赵云的突击而出现了总崩溃的乱局,最后导致整个阵形的土崩瓦解。 单福见时机已到,从容地对刘玄德说道:“现在正是时候!”于是他迅速地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早已等待出击的新野军虽然兵力弱小,但是他们抓住了极其有利的时机,结果把骁勇善战的曹仁大军打得落花流水,全军上下无不为此欢欣鼓舞。 今天在战场上最出丑的是曹仁。尽管曹军遭受了极大的损伤,但他在李典面前却没有丝毫的愧意,反而愈加虚张声势地大放厥词:“好吧,这次我要夜袭敌营,报仇雪恨!” 李典咧着嘴苦笑道:“你这一套根本没用。连八门金锁阵都被对方出色地打破了,这足以说明我们的敌人深谙破阵之法。刘玄德的帷幕中一定有位高明的军师在指挥调动军队。你现在为何还要用这种老一套的手段和敌人过招呢?” 曹仁不但没有接受李典的忠告,反而更加恼羞成怒地痛骂李典:“像你这种胆小多疑的小人,当初就不该加入我的部队,我看你连武将都不要当了。” 对于曹仁恶意的揶揄,李典只说了一句:“我现在最害怕的是敌人可能会绕到我们的背后,攻击樊城的守军。我要说的就这些了。”他说罢便缄默不语。 曹仁于当晚展开了偷袭新野军营地的军事行动。但是正如李典所料,敌军早有了防备。 当曹仁正想深入敌营进行偷袭时,突然发觉退路已被敌军截断,而且四面火起,形成了一道道难以逾越的火墙。 刘玄德军巧妙地让曹仁自己掉进了火焚的陷阱。曹仁慌忙率领残兵突破烈火之围,狼狈地逃到北河的岸边。这时只见浪涛拍岸、芦荻萧萧。刹那间,清冷的岸边又翻作血腥的战场。敌军的伏兵蜂拥而起,随后遍地传来曹仁的士兵哀号声。就在曹仁的前后,瞬间出现了尸山血河。 这时,伏兵中响起了一声巨雷:“燕人张飞在此等候多时!任何人都休想渡河。” 曹仁进退不得,眼看着陷落绝境,幸亏李典及时相救,好不容易才逃到了对岸。 于是,曹仁率部继续没命地狂逃,直至樊城城外。这时,只见樊城的城门八字大开。曹仁惊魂未定,忽听得有人高叫:“败将曹仁进城来吧,刘皇叔之臣关羽在此迎候大驾!” 紧接着,金鼓齐鸣,关羽率领着五百骑兵从城内冲出迎敌。 “啊?!”惊慌的曹仁见势不妙,拼命地鞭打着困乏的战马逃之夭夭。 一路上,曹仁逢山便躲,遇河则泳,听说他逃到许都时,近乎全身赤裸。人们看到他不堪入目的丑态,都耻笑他为“肮脏的曹仁”。 新野军三战三捷,形势大好。 不久,刘玄德率众意气风发地进入樊城。县令刘泌亲自出城相迎。 刘玄德首先出榜安民,然后在城内巡视一天,再进入刘泌的官邸。 县令刘泌是长沙人,和刘玄德是同姓。基于同为汉室宗亲的情谊,他特意安排刘玄德顺便到他的官邸休息。 “真是不胜荣幸。” 刘泌真诚地说着,全家人都热情地招待刘玄德。 酒宴上,刘泌带来了一位美少年。刘玄德见其人品非凡,才华如玉,不禁好奇地对刘泌悄悄问道:“这是你家的公子吗?” “不,是我的外甥。”刘泌面露得意之色,小声说道,“他原是寇氏之子,叫寇封。”也许刘玄德对寇封寄予相当大的期许,他在宴席上当即对刘泌表示:“怎么样?能否让他当我的养子?” 刘泌听了非常高兴:“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阁下有意的话,就把他带回去吧。” 接着,他又把此事直接告诉了寇封。寇封自然雀跃不已。于是刘玄德当场将寇封改为刘姓,从此以后,刘封便拜刘玄德为养父。 关羽和张飞在旁默默地目睹着这一场景,事后对刘玄德直言劝谏道:“大哥已有自己的嫡子,为何还要收养螟蛉之子呢?岂不是自取他日之祸吗?这实在不像你平日所为。” 尽管关、张的劝谏不无道理,但因为已经正式举行了这对养父子的誓约仪式,加之刘玄德又非常喜欢刘封,所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樊城不合适守备。” 单福对刘玄德这样说道。于是刘玄德把樊城交给赵云率部把守,自己则再度返回新野。 二十一 徐庶母子 辽东、辽西也和幅员辽阔的河北一起,开始对汉王朝年年朝贡。因此,王城所在地的许都街头更是逐年繁华兴盛,已经名副其实地具备了首都的宏大规模。 在这个所谓的繁华之都,人人目空一切。无论是赤身狼狈逃回的曹仁,还是带着少数残兵回京的李典,都有许多不光彩的流言。 “吕旷、吕翔二位将军没有回来。” “听说都已经战死沙场了。” “三万兵马的讨伐大军为何只有几个人逃回来?” “这不说明我军败得太惨了吗?” “真是有辱丞相的威严。” “最好将这两个败将斩首,悬于城门示众!” 众口嘲谤,犹如都市的麻雀叫个不停。 人们暗自猜测,当曹操听到战场的惨败之后会是怎样的震怒。 不久,曹仁、李典二将拜伏在丞相府的地上,向曹操详细汇报了几次战斗的失利情况。岂料曹操听了只是付之一笑:“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再说了。” 对于这次的战败责任,曹操没有多问,也没有给曹仁、李典二将任何处分。 只有一件事使曹操始终放心不下,他觉得在这次战斗中,像曹仁那样颇懂战术计谋的大将却处处碰壁,他设下的计谋几乎全被对方粉碎。显然这隐居幕后的敌手已采取了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战略。 曹操问曹仁道:“这次战斗中除了原来那些始终辅佐刘玄德的幕僚之外,有没有新来的什么人帮他出谋划策?你发现过这样的迹象吗?” 曹仁回答:“确实如此。诚如丞相所料,听说刘玄德新近拜了一位叫单福的人为军师,并且参加了这次战斗。” “谁?单福?” 曹操歪着头,想了想又道,“天下智者何其多也,我到现在还没听说过单福这个人。你们中间有谁认识这个人吗?” 他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环侍左右的文武大臣,只见程昱一人呵呵地笑着。 曹操把目光落到程昱的身上:“程昱,你认识这个人吗?” “非常熟悉。” “什么缘故?” “我们是颍上的同乡。” “他为人如何?” “义胆忠心。” “他的学问怎样?” “精通六韬,饱读经书。” “才能如何?” “此人年轻时喜好击剑。听说中平末年受人之托,为其报仇杀人,受到官府的通缉,他只得故意以煤灰涂面,披头散发,如疯子一般流落街头。最后仍被官府逮捕,但他坚不吐露自己的真名实姓。官府把他绑在车上全城游街,讯问市民中有无知其姓名者,但大家都被他的忠义所感动,结果没有一人去官府告发。” “嗯嗯……嗯……” 曹操入神地听着,似乎非常感兴趣。他注视着程昱快速翕动的嘴唇。程昱又道:“其后不久,平日和他私交甚笃的朋友们一天夜晚大胆劫狱,把他从监狱中救出来,并为之松绑,让他远走高飞。从此,他隐姓改名,更加刻苦地磨砺自己的意志。常常疏巾单衣,仅佩一剑,不知疲倦地周游列国。他向高士和前辈们虚心学习,不断提高自己的学识。听说浪迹江湖数年之后,又拜在司马徽的门下,和司马徽为首的风流研学之徒均有来往。其人真实的身份应是颍上人,名徐庶,字元直。所谓的单福只不过是他为避世人耳目,临时起的一个假名而已。” 程昱详尽地叙述了徐庶的身世。曹操没等程昱把话说完,就立即追根问底地问道:“如此说来,那个所谓的‘单福’是徐庶的假名吗?” “是的。如果说起颍上的徐庶,知道的人一定很多,但说起单福恐怕无人知晓。” “哦,这事真是越听越有意思。那么,你程昱的才智和他相比如何?” “像我程昱这样的人根本无法与他相比。” “你不是在故意谦虚吧?” “不,如果徐庶的才识、修养算做十分的话,我程昱的禀赋只得二分。” “噢,你这样推崇他,想必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难怪曹仁、李典会大败而归。……啊!……”曹操发出一声长叹,“可惜呀,可惜,我一直不知道有这样的人物。他被延揽于刘玄德的帷幕之中,今后一定会立下大功的吧?” “丞相,您这样的慨叹似乎还早了点。” “那为何?” “我想徐庶到刘玄德的身边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虽说如此,他现在不已经成为刘玄德的军师了吗?” “所以,我们趁他还没有为刘玄德立下大功的时候,就设法使其改变意向。我想这也并非极难之事。” “哦,说说你的理由。” “徐庶幼年丧父,老母长期住在他的弟弟徐康家里。但是,最近他的弟弟不幸亡故,老母身边就没有了朝夕亲密相处的孝养之人。而徐庶是个出名的孝子,自幼在乡间便有亲孝之名。现在他的心里想必朝夕都满怀着思念老母的一片孝心。” “原来如此!” “丞相最好现在派人把徐庶的老母郑重其事地迎入京城,对其亲切地劝谕,然后以其老母的名义叫他归来,我想孝顺的徐庶一定会日夜兼程地赶到京城来的。” “嗯,你这个主意太妙了,马上给他老母写信吧。” 没过几天,徐庶的母亲被迎入京城,使者郑重地把她引进丞相府,由曹操决定进一步的安排。 乍一看,徐庶的老母平凡、朴素,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乡下婆子。她身材矮小,又因为生了几个儿子且上了年纪的缘故,整个腰背都佝偻着,更显得颤颤巍巍。她睁着一对山鸠般的眼睛,显露出羞于见人的眼神。当她在使者的陪同下惶恐地登上丞相府的贵宾阁,置身于四壁壮观绚烂的环境中时,早已是头昏眼花不知身在何处,脸上尽显出不知所措的迷茫神色。 不久,曹操带着群臣走进贵宾阁,他就像见到自己的母亲那样谦恭拜见了徐庶的老母。 “伯母大人,听说您的儿子徐元直现在改名为单福,投靠了新野的刘玄德。只可惜一个天下奇才,为何要和一个没有自己的领地、到处漂泊的贼党搅在一起呢?” 曹操特意用通俗的语言,委婉地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徐庶的老母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她依然睁着那对山鸠般的小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曹操的脸色。 有效果了。 曹操仔细地观察着徐母的表情,感到心中有底了。于是他用更亲切的语调说道:“伯母大人,您想想看我说得对吗?像徐庶这样的人才为何要投靠刘玄德呢?我想伯母您也不会同意的。……而且刘玄德是个叛臣,他逃脱不了朝廷对他征伐的命运。” “……” “如果您老人家同意他去的话,岂不是有意把自己的掌上明珠丢到泥淖中去了?” “……” “伯母大人,您看怎么样?请您给徐庶写一封信好吗?我真是为您的儿子埋没自己的天才而感到惋惜。如果您把自己的儿子叫到我这儿来,一切都好办了。他要想当大将的话,我曹操一定奏闻天子,授予他荣耀的官职,还在京城内赐他一座宏伟的庭园和美丽的豪宅,会有许多使唤的仆人来服侍您和您的儿子。” 这时,徐母终于开始翕动嘴唇,好像有话要说。 曹操赶紧打住话头,体贴地看着徐母。 “丞相大人,我这个老婆子就像您看到的那样,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人。世上的事情我都不懂,只是从那些砍柴的樵夫和耕田的老汉口中听到了刘玄德大人的传闻。” “哦,说什么呢?” “他们说刘皇叔是为民而生的当世英雄,是真正的仁君。” “哈哈!”曹操故意高声笑道,“乡下的黄口小儿和白发老头懂得什么?刘玄德不过是出生于涿郡的一介匹夫,年轻时靠卖鞋编席糊口度日。他乘天下大乱之机纠集了一批市井无赖,打着无名的旗号兴风作浪。他在外表上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用心险恶,图谋不轨,是个叛逆的坏蛋。他欺骗地方上的老百姓,是祸害百姓的流贼。” “这就奇怪了,我老婆子听到的百姓传说和丞相大人说的完全不同。他们说刘玄德大人是汉景帝之后。他效仿尧舜之风,怀有禹汤之德,礼贤下士,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像他这样的仁者不得到百姓的称赞是没有道理的。” “这些都是刘玄德骗人的伎俩。他是个巧言令色的伪君子,如果您的儿子被这样的人所骗,将留下万世的恶名。您还是按照我刚才所说的给徐庶写封信。伯母快快动笔吧。” “啊?……这……” “您还犹豫什么?为了自己的孩子,也为了自己能有个安泰的晚年,……瞧,笔墨都在那儿,想好了,就赶快写吧。” “不,不。” 徐母突然极力摇着头:“为了我的儿子,即使在这儿拼了这条老命,我这个做母亲的老婆子也不能动笔。” “您为何不想写信?” “尽管我是个乡下的穷婆子,可也懂得顺逆之道。汉朝的逆臣不就是丞相大人你自己吗?你为何要我的儿子背叛自己的主公,弃明投暗呢?” “嗯?!你这个老太婆,竟敢说我曹操是逆臣?!” “是我说的。就算我作为一个潦倒的流浪汉的母亲,即使过着贫困的生活,我也不会让我的儿子为你这种逆臣出力。”徐母斩钉截铁地说。 接着,她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毛笔,扔向庭园。徐母的言行激怒了曹操,他突然站起身来,高声怒吼道:“混蛋!快把这个疯老婆子拉下去斩首!” 曹操的话音刚落,徐母又一把抓起砚台,狠狠朝曹操砸去。 “斩!立刻把这个老婆子的脑袋给我拧下来!” 曹操怒吼着,武士们立刻冲上去抓住了徐母,强行把她的双手高高地举起来。 徐母神情自若,毫不挣扎反抗。曹操越发怒火中烧,忍不住亲自拔出利剑,意欲手刃了这个倔强的穷婆子。 “丞相,请您不要这样意气用事。”程昱猛然冲到曹操的面前,拦住了他的鲁莽举动,劝慰道,“请您看一看徐母那种镇定自若的神态。她敢于唾骂丞相,完全就是她自求一死的证明。丞相若动手杀了她,其子徐庶岂不会更加仇恨杀害老母的敌人,更尽心地为刘玄德效命吗?丞相若杀了这位柔弱的老人,也将会失去天下人心。这也正是徐母的心愿呀。如果如其所愿地让她死在这儿,她必然会在心里哈哈大笑呢。” “嗯……是吗?……那你说对这个老婆子该如何处置呢?” “尽可能把她好好地养护起来。徐庶就是身在刘玄德的帷幕,他的心里也会想着老母,不会随心所欲地和丞相敌对的。” “程昱,这一切就交给你来办吧。” “遵命。我会妥善地安顿好徐母,……我还有一计,那等以后再说吧。” 程昱说完,便带着徐母返回自己的府邸。他对徐母殷勤地说道:“以前我和徐庶是同窗,两人的关系就像兄弟一样亲密。这次偶然有机会把您老人家迎到我的家来,真像是自己的母亲回到家里一样。” 从此,程昱就像对待自己的母亲那样朝夕精心照料着徐母的生活。但是,由于徐母不喜欢奢华的生活,而且也不习惯程昱家人的过于客气,后来让她独居在附近另一处幽静的房舍,才算安下心来。 程昱仍然经常派人给徐母送去美味佳肴和应时的衣物。徐母碍于程昱的一片情意,也不时写封感谢信作为应答。 程昱把徐母写的书信精心地保存起来,并坚持练习模仿徐母的笔迹。一俟时机成熟,他就和曹操悄悄地商议,终于巧妙地模仿着徐母的口气和笔迹,伪造了一封书信。自然,这是写给在新野的儿子徐庶的家信。 单福——其实就是徐庶,在新野安定下来后,有了一套富有士大夫气息的俭朴的居所。他的仆人不多,闲居的时候喜欢终日在家里读书自娱。 一天傍晚,一位陌生男子敲响了徐庶的家门。徐庶听说来人是母亲的信使,便亲自开门出来迎接。 徐庶急切地问道:“我母亲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来人道:“老太太有书信在此。”说着,立即拿出一封书信交到徐庶的手上。接着又说:“我只是别人家的奴仆,老太太的家事我都不知晓。” 说罢,来人匆匆地告别而去。 徐庶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急忙展开书信,在烛光下认真地阅读起来。充满孝心的徐庶看到母亲那熟悉的笔迹,犹如见到了母亲的面影,不知不觉地眼中噙满了泪水。徐母在信中如斯写道:“庶儿,近来好吗?为母一切平安。勿念。只是汝弟康儿亡故之后我倍感孤独,对你愈加思念。最近因奉曹丞相之命,我被安顿到许都。由于你有事从叛臣之罪,为母也难避监禁之灾。所幸程昱念及与汝旧日之谊,才得以安然度日。总之,望汝尽快回到母亲身边,以慰我思念之苦。” 徐庶读到此处,禁不住涕泪交加,以至烛光熄灭后依然独自站着抽泣不止。 二十二 离鸟之啼 次日早晨。 徐庶伴随着小鸟的啼鸣走出家门。一看到他那发黑的眼圈,就知晓他昨晚一夜未眠。今天早上,他是最早走进新野城门的人。 “是单福吗?今天怎么来得特别早,有什么事吗?” 刘玄德看到他憔悴的脸色,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问道。 徐庶表情凝重地向刘玄德一再地默拜,终于抬起头说道:“主公,今天我有一事须向您再次道歉。” “到底是什么事?” “其实,单福是我为避故乡之难临时起的假名。不瞒您说,我乃是出生于颍上的徐庶,字元直。起初听说荆州的刘表是当代的贤人,所以赶去投奔他。岂料与其论道时,才发现他在实际的政治上毫无作为,只是个胸无大志的平庸之辈,所以我只得留下一信离职而去。当时我闷闷不乐地来到司马徽的山庄,告诉他此事的经过。谁知水镜先生严厉地批评了我,说我有眼无珠,不识贤愚,最后还说现在刘豫州就在新野,还是快去投奔他吧。” “……” 刘玄德回想起住在水镜的那个夜晚,进而联想到和主人在草堂内密语的深夜来客。 徐庶又道:“我听了司马徽的建议后狂喜不已,立刻赶去新野。但想到自己是个毫无门路的流浪汉,不能贸然求见,所以只能耐心等待。我想时候到了,总有拜见的机会。于是我每天唱着戏歌在市井的街头徘徊。不久,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夙愿,得到了相伴主公的机会。主公不问我的出身就对我深信不疑,还赐予我军师的指挥棒。这样的恩遇使我实在难以忘怀。古语说‘士为知己者死’,从此以后,我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全心全意地报效主公。” “……” “没想到,现在事情突起变化,使我寝食难安。请主公看看这个吧。” 徐庶说着,拿出母亲的书信交给刘玄德览阅,同时又道:“昨晚我突然收到母亲捎来的书信。看完后只觉得自己像痴呆了一般。母亲是个苦命之人,她年轻守寡,纯孝的幼子又先她而去。现在只剩下我一个儿子,成为她生活的唯一依靠。而且从信中的字面来看,她已被囚禁在许都,过着朝暮悲叹的生活。我自幼年开始就喜好武艺,在乡下时常和村里人打架,后来又因获罪而不得不四处流浪,所以我的所为一直让母亲担心不已。我心中常为自己的不孝而对母亲充满歉意,一想到母亲我就会坐立不安,无地自容。其实……其实我还有一件难以启齿的事不得不说。请主公让我暂时告假一段时间,我想去许都探视母亲,略尽孝道,以使母亲晚年有所依靠。待母亲享尽天年之后,我再回来。只要主公不嫌弃我,我一定回来。请主公准我告假吧。” “噢,那好吧……” 刘玄德爽快地允诺了。他也陪着徐庶一起流泪,眼眶里饱含着思亲的泪水。 刘玄德看到徐庶如此思念母亲,也禁不住想起了自己已故的母亲。 “不管怎样,我不能阻止你去孝养自己的母亲,一定要珍惜母亲的在世之日,绝不能违背孝道。” 两人整日交谈,有着说不尽的话语。 当晚,刘玄德召集了所有的文臣武将,为徐庶举行了盛大的饯行宴。 一杯接一杯,千杯难惜别,万杯解离愁。饯行宴一直持续到半夜。 但是,徐庶却了无醉意。他在酒宴上时而停杯投箸,如斯叹道:“当我知道母亲被囚禁在许都的消息后,吃饭无味,喝酒不香,虽是金波玉液也咽不下去。我觉得人在母子之间的情感上实在是太脆弱了。”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尽管我们主从相处时间不长,但到了现在和你惜别的时候,我刘玄德就感到自己似乎失去了左膀右臂。虽有龙肝凤髓也食不甘味……” 不知不觉之间,夜色阑珊,曙光初露。 诸位大将也不断地重复着惜别的话语,喝了最后一杯送别酒后,各自告退休息去了。 由于刚才忙得连打盹的工夫都没有,所以刘玄德抓紧时间一人靠在睡榻上休息。 这时,孙乾偷偷地进房来,对刘玄德耳语道:“主公,我反复思量,总觉得让徐庶去许都将对我们大为不利。我们特意把这样的奇才送到曹操那儿,实在是极大的不智。所以我们一定要设法把他留下来,不知主公以为如何。还是趁他尚未动身之前,赶快施计挽留吧。” 刘玄德听了默然不语。 孙乾又加重语气说道:“不仅如此,徐庶对我军的兵力、内部情况等都了如指掌。” “……” “于今之计,若想转祸为福,只有首先设法把徐庶留在这儿,然后不断加强我们的防备力量,曹操见徐庶归来无望,必须会杀害他的母亲。这时,对徐庶而言,曹操就成了杀他母亲的仇人。他一定会更加仇恨曹操,下定决心协助主公打败曹操。” “住口!” 刘玄德正气凛然地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不行,我决不做这样的不仁不义的事情。你也不妨想一想,让其母被杀,自己又自私地利用她的儿子,这是为君之道吗?即使我刘玄德为放走徐庶而招来灭亡之祸,也断然不做如此不义之事。” 刘玄德穿好衣服,早早地走出居所,对侍臣命令道:“备马!” 此时,小鸟正在早晨的晴空里叽叽喳喳地鸣叫着,但是刘玄德的脸色却不像今晨的晴空那样灿烂。 关羽、张飞也跟随刘玄德一起骑马来到城外,准备在这儿为徐庶送行。众人都被他的孝母之情所感动,同时也为他能享受如此荣耀而羡慕不已。 来到郊外的长亭后,徐庶实在过意不去,一再婉谢道:“请送到这儿为止吧。” “不如在这儿吃了饭再走。” 长亭内,又举起了饯别的酒杯。 刘玄德深情地反复说道:“与君别后,再也无法向你请教高明的谋略之道了。但是,今后你不论仕于何人,都不要改变自己的人生道路。即使你效命新的主公,也要做到尽忠尽孝,尽一个读书人的本分。” 徐庶垂泪道:“谢谢主公的金玉良言。我才疏学浅,却深受主公的厚恩,现不幸中途而别真是不胜惭愧。我素有孝养老母的拳拳之心,如果一旦效命曹操,如何才能保持臣节,徐某实在没有信心。” “我也一样,失去了你这样的高人,心里充满着失落而又颇感无奈。甚至也产生了对现世悲观失望、不如归隐山林的念头。” 徐庶慌忙劝谏道:“主公千万不要这样想,舍弃了像我这样的庸才,一定能招来更高明的贤士,主公的气运必然更加灿烂辉煌。” “像你这样的奇才也许当今已无法相求,也可以说天下绝对没有这样的高人了。” 刘玄德语气沉痛地说道,似乎在说如果能求得像你这样的高人,我何至于如此消沉。 在长亭外等候的关羽、张飞、赵云等大将也都是多情之人。此时他们个个含泪低首,默默无语。 徐庶从长亭里看着亭外的众人,情真意切地说道:“我走之后,希望诸君在主公身边更加严格约束自己,互相砥砺忠义节操,将来一定会流芳百世。我在许都将面对上苍为诸君的成功默默地祈祷。” 刘玄德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接着就泪如雨下,他实在不忍心就在这儿与徐庶分别。 “让我再送四五里吧。” 说着,继续并辔为徐庶送行。 “主公,送到这儿足够了。” 徐庶一再婉拒道。 “不,让我再送一程吧,今后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不知不觉地又走了十里路。徐庶终于停马对刘玄德安慰道:“如果我们有缘,这次也只是短暂的别离。所以请主公务必保重身体,等待着我徐庶再次归来吧。” 这样又走了七八里路,这儿已是离城外较远的农村了。 诸位大将顾虑到归程已远,一起停住马,对刘玄德劝谏道:“虽然情义难尽,但终须一别,还是就到这儿吧。” 刘玄德在马上,向徐庶动情地伸出手来。 徐庶也立刻伸出手去,两个人紧紧地握手。四目相对,唯见热泪潸然而下。 “请多保重!” “您也保重。” “再见!” 刘玄德紧握着徐庶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随着滂沱的泪雨,他的手颤抖着仿佛也在不停地哭泣。 “这次可真的分手了。” 徐庶狠心地说着,把脸埋在马的鬃毛里,头也不回地驰马而去。 诸将一起对着徐庶远去的背影挥手大喊。 “再见!” “珍重!” 他们一边喊着,一边开始调转马头,护卫着刘玄德急急地顺着原道返回。依依不舍的刘玄德仍然不时地伫马回望徐庶远去的背影。 “啊,徐庶进了那片树林的树荫中看不见了,我真恨那片遮住他身影的树林,要把那片树林全部砍光……” 刘玄德说着忍不住放声大哭。 深厚的君臣之情溢于言表。也许诸位大将都以为刘玄德对徐庶太过痴情,于是一起劝道:“主公不能总是这样无谓地感叹,还是赶快回去吧。” 约走了六七里路,忽听到身后传来“喂——喂——”的叫喊声。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人挥鞭策马飞驰而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来者竟是徐庶。 这不是徐庶吗?难道他不回去了? 也许他不忍与大家相别,终于改变初衷回来了? 众人凭着自己的直觉猜测着,并一起兴奋地高声叫着迎了上去。 徐庶赶紧靠近刘玄德的坐骑,勒住马急急地说道:“昨晚以来,我心乱如麻,有一件重要的大事忘了告诉主公。在襄阳西去二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叫隆中的村庄,那儿有一位大贤人。主公不要再叹息了,您一定要把那位高士请出来。这是我徐庶临别送给主公的礼物。” 徐庶说罢调转马头,再次顺着原道策马而去。 隆中。 襄阳以西二十里的小村庄。 就在那么近的地方? 刘玄德深感疑惑。 听了徐庶的介绍,刘玄德还是一头雾水,陷入了茫然之中。 此时,徐庶的身影已逐渐远去。 刘玄德终于缓过神来,不由得举手高喊:“徐庶!徐庶!请等一下,等一下!” 徐庶闻声后立即再次调转马头。刘玄德急忙纵马迎上去,谨慎地问道:“你说隆中有位大贤人,我至今还没听说过,这是真的吗?” 徐庶答道:“此人极其淡泊名利,交往的人十分有限,所以知道他贤名的人很少。再说,主公到新野的时间也不长,接触的对象不是荆州的武将就是都县的俗吏,所以不知道这个人也是很自然的。” “先生和那人是什么关系?” “多年的道友。” “若论经纶济世之才,你能否和他相比?” “像我这种人是不能和他相比的,而且今日世间也难以找到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人。若以古人而论,我想周朝的姜太公和汉朝的张良也许能与之比肩。” “如果他和先生是道中的朋友,我倒有个不情之请。先生能否延期一天,替我把那人请到新野来好吗?” “不行。”徐庶冷冷地摇头拒绝道,“主公为何要我去把他请到新野来呢?只有主公亲自去叩他的柴门,亲切地延揽他出山,才有可能成功。” 听徐庶这么一说,刘玄德喜形于色地问道:“希望你能告诉我那人的姓名,请先生讲得详细一点。” 徐庶道:“听说他出生于琅琊阳都(今山东泰山南方),是汉朝司隶校尉诸葛丰的后代。其父叫诸葛珪,曾担任过泰山的郡丞,可惜英年早逝。所以他只得跟随叔父诸葛玄,兄弟几个都迁居到叔父的去处。其后,他和一个弟弟一起到隆中结草庐而居,时而耕作时而读书,喜好吟诵《梁父吟》。在他的居所附近有一道山冈,乡人称之为‘卧龙冈’,因此也称其为卧龙先生。他名诸葛亮,字孔明。就我所知,天下奇才唯其一人而已,无有能出其右者。” “啊,我想起来了。” 刘玄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进而问道:“我想起一件事,再想请教一下,上次我在司马徽的山庄住了一夜。当时司马徽亲口对我说过,只要得到卧龙、凤雏二人中的一人就足以得天下。我几次问他卧龙、凤雏的真名实姓,他只是回答我‘好好’两个字,所以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莫非先生所说的诸葛孔明就是其人吗?” “是的,卧龙就是我说的孔明。” “那么凤雏就是先生你吗?” “不,不,”徐庶慌忙摇手否认道,“所谓凤雏就是襄阳的庞统,字士元。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这种美誉的。” 刘玄德闻之大喜,仰天叹道:“我现在才第一次搞清楚有关卧龙、凤雏的疑问。啊,原来我是多么的孤陋寡闻!现在才知道,我居住的这片山河里竟然隐居着这样的大贤人!” “那就请主公务必前去拜访孔明的草庐。” 徐庶最后拜别了刘玄德。他快马加鞭,飞快地朝着许都方向疾驰而去。 二十三 诸葛氏一家 孔明的一家兄弟,即诸葛氏一族,在以后三国鼎立的时代,分别在蜀、吴、魏三国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并且推动了时代的发展。所以,在此首先了解诸葛氏的家人和孔明的为人是很有必要的。但这些毕竟都是一千七百多年前的事了,关于孔明的家系难免存在着很多疑点。 现在能大致明了的是先前徐庶对刘玄德介绍的相关情况。我们就从他们的祖先诸葛丰说起。 诸葛丰在汉元帝时曾任司隶校尉之职。他性格刚直,凡触犯法律者,不管是何种特权阶级,他都绝不宽赦。 有一个事例足以证明此言不虚。 元帝时有个名叫许章的外戚是皇帝的宠臣,他一贯为非作歹,根本不把法律放在眼里,诸葛丰非常痛恨他这种不法的行为,发誓终有一天要让许章明白什么叫国法的威严。不久之后,许章又干了一件犯法的事情。 “立即逮捕!”诸葛丰一声令下,他亲自带人去抓捕许章。这时,许章正好从宫里出来,一见到诸葛丰的身影,慌忙躲到宫里。 他自恃皇帝的恩宠,企图在皇帝的庇护下躲过法律的制裁。但是诸葛丰以国法不容歪曲为由,严词拒绝对许章的宽宥,结果受到天子的憎恨,被降职为城门校尉。 接着,又因为他时常不肯宽恕那些犯禁的大官们的违法行为,终于惨遭他们的排挤打击,最后被彻底免职,不得不白发苍苍地返回乡里成为一介平民。 孔明祖先的回乡之地是否为琅琊,目前尚不明确。 有史可稽的是孔明的父亲诸葛珪在世时,已从山东琅琊郡的诸城县迁徙到阳都(今沂水以南)成家立业。 诸葛这个姓氏最初也许只是单姓“葛”。因为当时来往于诸国的汉人中鲜有复姓。 有一种说法是原先单姓的葛氏家族从诸城县迁徙到阳都县时,为了区别阳都县城中原先的葛姓家族,特意在自己的姓氏前加上原住地诸城县的诸字,改为“诸葛”这个复姓。 孔明的父亲诸葛珪曾经担任过泰山的郡丞,叔父诸葛玄是豫章的太守,当时的家庭境况可以说是相当好的。 孔明共有兄妹四人,三男一女。他是诸葛珪的次子。长兄诸葛瑾,很早就进了洛阳的太学,过着游学的生活。 期间,他们的生母不幸去世,父亲又娶了继母。 谁知没过多久,他们的父亲就撇下自己的续弦和四个子女去世了。 那时孔明只有十四岁左右。 “怎么办呢?” 正当继母章氏带着三名幼子走投无路的时候,长子诸葛瑾太学毕业后从洛阳回来了。 诸葛瑾告诉继母和弟妹们洛阳发生大乱的消息。 他对继母建议道:“原先也不知道世上发生动乱是怎样的情况,但这次黄巾之乱引起各州大乱,甚至把战火引入到了洛阳。整个中原将变为战乱的战场。我们还是暂且逃到南方,去投奔江东的叔父吧。” 长子诸葛瑾不同于普通的秀才,他忠厚老实,特别是对继母的尽心孝养,与侍奉亲生母亲没有两样,所以受到世人的广泛赞誉。 只要有战乱,就逃向没有战乱的地方;只要有饥馑和洪灾,就逃向没有灾难的地方。幸亏大陆有着广阔的天地,所以大陆的百姓们已经习惯了流离漂泊的生活。 “到南方去吧。” 当诸葛氏的一家开始从华北向南方避难时,正是黄巾之乱后的社会大混乱时期。到处战祸频仍,谁都无法预测何时平息。 “向南!” “去南方!” 华北、山东一带的农民们就像水往低处流那样,各自带着生活的全部家当,拖儿带女地大量逃向江东地区。当时还只有十三四岁的孔明亲眼目睹了流离失所的难民和饥民的人潮,他们悲惨的生活情景在少年清纯的心灵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避难的人们是多么的可怜啊!”孔明的内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烙印。 “为何我们的人民要过着这样悲惨的生活?难道他们是为了苦难才出生的吗?为何他们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呢?” 孔明也经常思考着这样的问题。 十三四岁的孔明正是学习史书、经书的时候,他进而想道:“这个社会不应该是这样。只要人世间出现一个伟人,无数可怜的百姓就不会再出现绝望的眼神和瘦削的面容。就像天上有日月那样,人类社会中也必须有日月。如果没有这种伟人,就会出现小人结党、万恶俱出、社会混乱的局面。最可怜的还是什么都不知情、整天东奔西逃的万亿百姓。” 少年孔明的内心,已不知不觉地酝酿出拯救万民的志向。 萌生这样的志向并非偶然。孔明一家在刚从太学毕业俨然已成为家庭顶梁柱的大哥诸葛瑾的带领下,开始了南下的大逃难。一辆破车载着全部的家产和继母,孔明和弟弟诸葛均还有妹妹互相鼓励着,走上了艰辛的南下之路。在少数几个家仆的护送下,他们一家老小混杂在难民的队伍里,每天在旷野和河川中持续着没有止境的逃亡之旅。 旅途的生活极其艰辛,而且常常还有生命危险。此外,大自然的暴虐也让难民们吃尽苦头,沙尘、豪雨、炎热等灾害不时地肆虐,而野兽、毒虫也时常威胁着那些无助的难民。 二十岁的长兄,十三四岁的孔明,还有下面的弟妹正是在这样艰难的时候学会了最有用的“生存能力”。 即使对一个普通的难民子女来说,这样的环境也是磨炼其心志的客观条件。但是,一个人如果没有很高的素质,艰难对他来说只是毫无意义的艰难。所幸的是诸葛家的子女们不但经受了天赐艰难的磨炼,更培养了后天生成的卓越见识和高尚品质,这也为他们在乱世中笑傲群雄的基础和源泉。 他们一家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达江东,投靠了叔父诸葛玄。 但是,初平四年秋天,也就是董卓在长安被杀从而引起大乱的第二年,孔明一家才安顿下来半年左右,叔父诸葛玄因与荆州的刘表私交甚笃,应邀去荆州刘表手下担任官职。 孔明和诸葛均随叔父的家人一起移居荆州。而长兄诸葛瑾借此机会提出:“我也该为一家的生计谋出路了。”于是,他告别了叔父,陪同继母章氏乘船沿着长江南下,去东吴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在当时,凡是对将来抱有远大理想的年轻人都以开发南方为目标,并对此充满着理想的希冀和奋斗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