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手啊!” 李儒早就看出,吕布近来心有不平,怀恨董卓,所以,正为沉溺于貂蝉的董卓和对此怒火中烧的吕布大伤脑筋。所以,他才引“绝缨会”的典故谆谆进谏。 董卓也非暗愚之人,道:“忘了此事吧!我原谅吕布了。” 见董卓悔悟,一副释然的样子,李儒放下心来,想道:此乃太师之贤明,万年霸业之基础,应该即刻将此告知吕布。 董卓命李儒退下,随即进入后堂,见貂蝉独自一人,依帐而泣。 “哭什么?!女人也有毛病,男人才来调戏。你也有一半罪过啊。”董卓训斥,非同往常。 貂蝉愈加悲伤,道:“太师总说吕布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也就把他当做太师的养子来尊敬。可他今天却脸色狰狞,拿着画戟威胁我,硬把我带到凤仪亭……” “不不,细细想来,不是你不好,也不是吕布不好,而是我董卓愚蠢……貂蝉,我做媒,把你嫁给吕布为妻吧。他对你是那么难以忘怀,那样依恋。你也去爱他吧。”董卓闭眼道。 貂蝉扑过去,抱着董卓的膝,道:“您在说什么呀?太师抛弃我,还要我给那么野蛮的奴仆做妻子吗?我不愿意。我死也不受这份侮辱!” 说着,她突然拔出董卓的宝剑就往喉咙上戳。董卓大惊,从她手中夺下宝剑。 貂蝉恸哭,伏在地上,扭动身躯,道:“我,我明白了。这肯定是李儒受吕布之托向太师进言的。那两个人总是趁太师不在的时候窃窃私语……是的。太师已经更爱李儒和吕布,不爱我了。我这样的人……” 董卓突然抱起她的双膝,把她哭成泪人的面颊贴在自己的嘴唇上,道:“别哭了!别哭了!貂蝉,刚才的话都是玩笑!我为什么要把你送给吕布?明日回郿坞城去。郿坞积蓄了二十年军粮和百万雄兵。如果事成,就立你为贵妃;如果事不成,就让你当富贵人家之妻,享受终身……不喜欢吗?嗯?不会不喜欢吧。” 翌日。李儒毕恭毕敬地侍立在董卓面前,报告说自己昨晚到吕布私邸转达了恩命,吕布也深自悔罪。李儒接着道:“碰巧今天是个吉日。把貂蝉送往吕布家如何?……吕布为人单纯,只知感恩。他一定会感激涕零,发誓为太师而死。” 董卓脸色一变,道:“说什么傻话!李儒。你会把自己的妻子送给吕布吗?!” 李儒感到意外,哑然无语。 董卓早早命令车驾出发。他把貂蝉抱上珠帘宝台,让一万兵马扈从前护后卫,车马摇摇,直奔郿坞仙境。 三十九 天飙 董太师要回郿坞。 消息传来,长安大街上挤满了跪拜的市民和前来送行的朝野贵人。 “咦,这是?”吕布在家,打开窗户,望着街道上边的天空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李儒不是说送貂蝉过来吗?” 大街上传来车驾的口音和马蹄的声响。街头传言不像是空穴来风。 “喂,把马牵来!马!”吕布一边跑向马厩,一边叫道。 他飞身上马,也不带武士,只身一人,快马加鞭,来到长安城边。这里已经靠近郊外,但听说太师要路过,菜园的老媪、田里的农民、路上的小贩和行旅卖艺的人,尽皆跪伏路旁,形同茅草。 吕布在小山脚下勒住马,躲在树后,伫立不动。不久,车驾的行列蜿蜒通过。 眼看着,一辆金花车盖、珠帘摇响的车辇通过。透过四面的翠纱笼屏,看得见里面坐着一位如画美人。那人正是貂蝉。她看上去失魂落魄,容貌呆滞。 忽然,她的双眸朝小山脚下望来。吕布就站在山脚下。他不顾一切,“哦”的一声,就要飞奔过去。 貂蝉摇头,脸上闪着泪花。前后兵马的马蹄扬起田间的尘土,很快掩住貂蝉的身影。 “……” 吕布茫然目送。他终于明白,李儒的话竟是谎言。不,李儒并未说谎,是董卓紧抓貂蝉不放。他想。 “哭了……貂蝉也哭了。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郿坞的啊!” 他双眼血红,简直要发疯。沿途的农民、小贩、旅客走过,都会回头盯着他看。 “哦,将军!……在这里发什么呆啊?”有人下得白马,从后边拍他肩膀。 吕布两眼空虚,回头望去,看见来人面孔,这才回过神来,道:“哦,是王司徒啊?” 王允微微一笑,道:“为何一副意外的表情?这里可是我家别馆竹里馆门前啊。” “哦,原来如此啊。” “听说董太师回郿坞,站在门前送送,顺便过来绕一圈。将军呢?你来做甚?” “王允,‘做甚’这话可太无情啦。你不该不知我的苦闷啊。” “啊呀,你的意思是……” “你不会忘记吧。你可是曾经约定要把貂蝉给我的呀。” “当然。” “貂蝉被老贼抢去,至今让我深深烦恼。” “原来是为这件事啊……”王允突然垂下头去,像病人一样叹息道,“太师所为禽兽不如。近几天来,太师每次看到我,总说要把貂蝉送到吕布那里,都快成口头禅了。可是,至今也没做到。” “岂有此理!貂蝉现在还在车上哭泣呢。” “总之,这里是路边……对了,请到附近我家别馆来吧。我有事要跟你好好商量商量。” 王允安慰一番,骑马先行。 这是长安郊外一处幽邃的别馆。 吕布应王允之邀,被让进竹里馆一室。酒杯摆出,他却垂头沉郁,愤恚难解。 “怎么样,来一杯?” “不了,今天。” “是吗?那我不劝你。心情不好时饮酒,真是苦在口中,烧在心中。” “王司徒。” “哎。” “你一定要理解我……吕布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万念俱灰。” “真是绝望啊。可是,我的苦衷也不亚于将军。” “主人家也有烦恼?” “岂止是‘有’啊!难得许配给将军的养女被董太师玷污,对你欠下了‘义’。而且,世人指着将军,在背后议论说将军老婆被人抢走,这可比我自己身受诽谤更加痛苦。” “你是说世人嘲笑我?!” “董太师也会成为笑柄。但失去守约之义的我,还有将军,更会成为天下人嘲笑羞辱的对象……可是,人们会想啊,我一个糟老头子,已经无可救药。而将军却英雄一世,又值壮年,肯定会被世人说成一个没有出息的武人……请恕我之罪!”王允道。 “不,不是足下之罪。”吕布愤然起身,把地踏得山响,“王司徒,等着瞧!我发誓杀死老贼,一雪耻辱。” 王允故作惊讶,道:“将军,不可出言冒失!一旦外泄,不光有杀身之祸,更有灭三族之灾。” “不!我已经忍无可忍。大丈夫岂能一生郁郁屈于老贼膝下。” “哦,将军,请恕我刚才僭越谏言。将军真乃稀世英雄。在下常常窃睹将军风采,觉得胜古之韩信百倍,甚为仰慕。就是韩信,也被封王,怎会一直屈居区区丞相府一旗之下……” “嗯,可……”吕布咬牙切齿沉吟道,“事到如今,我真后悔听信老贼花言巧语,与董卓相约成为养父养子。设若无此约定,即刻就能举事。但因有养父之名,我才压着怒火。” “哦……将军原来是害怕遭此非难啊。世人对此可是一无所知啊……” “此话怎讲?” “你看你看。将军姓吕,老贼姓董。听说在凤仪亭,老贼夺戟投刺。可见并无父子恩义。尤其是老贼至今不让你随了他的姓氏,就是因为他只是想以养父养子之名束缚骁勇的将军而已。” “噢,原来如此!我是多么缺少智慧啊。” “不,那是因为将军被义字束缚的缘故。如今,若能斩杀天下共憎的老贼,匡扶汉室,施善政于万民,将军不仅能够名垂青史,还能成为不朽忠臣。” “好!一言为定!我必斩老贼之首!”吕布拔剑,刺破自己小臂,用淋漓的鲜血向王允起誓。 吕布要回,王允送出门外,悄悄耳语道:“将军,今日之事可是两个人的秘密啊。不可向任何人泄露!” “当然。可仅靠你我二人,难成大事……” “可向心腹之人透露。不过,今后我会悄悄见你,再行商量。” 吕布跨上赤兔马,打道回府。 “正中下怀!”王允目送他的背影,暗自窃笑。 当晚,王允立即叫来平日里志同道合的司隶校尉黄琬、仆射士孙瑞二人,挑明自己的想法,并问计道:“我的计谋是通过吕布之手杀死董卓。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我有一个好主意。”士孙瑞道,“可矫诏遣使前往郿坞城,就说天子日前龙体欠安,近日终于痊愈。” “哦,派假敕使?” “为了天子,当无责怪。” “那如何说法?” “以天子的语气,就说‘朕病弱,欲禅让帝位于董太师’。矫诏召他。他必大喜,即刻觐见。” “这就似让饿虎见活食。他必立即扑将上去。” “事先在禁门多多埋伏大力武士,把他的车辇团团围住,不容他言语,即行诛戮。如让吕布执行,绝无万一之忧。” “派谁当假敕使?” “李肃当可胜任。他与吕布同出一郡,我亦知他秉性,即使挑明大事,亦可不必担心。” “是骑都尉李肃吗?” “正是。” “他以前可侍奉过董卓呀。” “不过,他最近遭到贬斥,离开董卓,不再扶持,寄身在我家里,且对董卓似有不满,每日怏怏不乐。所以,他定会欣然前往。董卓也会因为以前见过他,听说他当上敕使,必定放松警惕,听信他的说法。” “如此甚好。快快通知吕布,让他与李肃见面。” 王允第二天晚上叫来吕布,详述计策。吕布听完,道:“李肃我也很熟。当初把赤兔马牵到寨中赠给我,使我斩杀养父丁建阳的,也是这个李肃。如若李肃敢说不愿前往,看我一刀斩了他。” 深夜,王允和吕布避开人们耳目,来到士孙瑞宅邸,与寄身在那里的李肃相见。 “啊,好久没见!”吕布先开口道。 李肃见到不速之客,惊讶之余,哑然无语。 “李肃,你不会忘记吧。很久以前,我与养父丁原一道大战董卓时,就是你送我赤兔马和金钱,叫我背叛丁原,杀死养父的。” “啊,已成往事啦。可究竟为了何事,今夜突然光临?” “想请足下再次受托,充当使者。不过,此次是我派你为使前往董卓处。” 吕布凑到李肃跟前,然后让王允细述计策。自己则悄悄紧握宝剑,只要李肃表现出不情愿的样子,当场斩杀。 听了二人的密谋,李肃拍手,道:“承蒙明说计谋,太好啦!我想杀董卓久矣,只恨无人可以诉说心声。善哉善哉!此乃天助也!” 李肃欣喜,当即起誓,承担下来。 三人当下密商诸事。两天后,李肃领二十骑赴郿坞城,向城门报道:“天子命李肃为敕使前来。” 董卓不知何事,即刻放他相见。 李肃恭恭敬敬,拜道:“天子常常龙体欠佳,终于决意要将帝位禅让于太师。愿太师为天下计,速领大统,登九五之位。今日敕使,特传皇帝内诏。” 李肃说着,凝视董卓。 董卓喜色难掩,老脸飞红,道:“哦……此诏令人意外。可朝臣的意向……” “此乃百官咸集未央殿,商议已毕,异口同声,三呼万岁,形成决议的结果。” 听完此话,董卓终于眯缝起双眼,道:“司徒王允如何说来?” “王司徒不胜喜悦,筑起受禅台,早早地就在等待太师即位啦。” “事情如此之速,让我吃惊。哈哈哈哈……难怪我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此话怎讲?” “方才做了一梦。” “做梦?” “嗯。梦见巨龙腾云下凡,缠绕我身,方才醒来。” “此乃吉瑞!窃以为,您当尽快备车,上朝领诏。” “此身若即帝位,当提拔你为执金吾。” “我发誓效忠!”李肃再拜。 董卓命侍臣准备车骑行装,然后朝貂蝉居住的闺阁飞也似的奔去。 “我对你讲过,我若即帝位,立你为贵妃,让你享尽世间荣华富贵。这一天终于来了!”董卓快言快语道。 四十 人灯 队列延绵蜿蜒。 幡旗掩映之下,车盖、白马金鞍的卫队、数千兵马的戟光……一路威风,华丽夺目。 行至十里,哐当一声,车辇剧烈晃动,董卓在车中责道:“怎么回事?!” “车轮折了。”侍臣恐惧道。 “什么?!车轮折了!?”他心情有些阴郁,“一定是沿途百姓清扫道路有所怠慢,留下了小石子的缘故。把村长斩首示众!” 他下得车辇,换乘另一辆叫做逍遥玉面的马车。 又行了六七里,马惊狂嘶,扯断嚼辔。 “李肃,李肃!”董卓心生疑云,在金帘之后叫人问道,“车轮折断,马辔咬断,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用担心。此乃太师将即帝位,弃旧换新之吉兆。” “原来如此。解释得很明了。”董卓心情转好。 途中小住一宿,翌日抵达都城长安。可是,当日浓雾罕见,队伍出发时狂风大作,天地昏暗。 “李肃。如此天象,是何祥瑞?” 每遇一事,他都会忧心忡忡。 李肃指着太阳笑道:“此乃红光紫雾之贺瑞。” 从帘后仰首望云,那天的太阳果然套着彩虹般的光环。 队伍很快通过长安外城,进入市街。只见民众尽皆走出室外,俯首立于路边,无人抬头。 皇宫门外,百官列队出迎。 王允、淳于琼、黄琬、皇甫嵩等人伏拜于路旁,口中称庆,执臣下之礼,道:“恭贺!” 董卓大为得意,命车辇驭官道:“去相府。” 一进丞相府,董卓便道:“有些疲惫,明日进宫。”当日歇下,并不见人,只见王允,接受恭贺。 王允告诉他:“今夜即请慢慢修养身心,明日斋戒沐浴,受让万尊之位。”贺毕离去。 “心情如何?”有人从董卓身后窥视帐幔。 是吕布。 董卓见到他,心中就有底。 “哦,你要随时守护在我身边啊。” “您身体重要啊。” “我若即位,何以报你?对了,任命你为大将军吧。” “多谢!” 吕布一如往常,抱戟立于室外,通宵忠实守护董卓。 那天夜里,董卓也未在卧室里放女人,守了一宿清净。但一想到明天就要即九五之位,他就情绪高昂,难以入眠。 这时,室外。咔嚓咔嚓。响起脚步声。 他一骨碌爬起来,喝道:“什么人?” 帐幔外面尚未睡下的李肃答道:“是吕布在巡逻。” “是吕布啊……” 董卓闻言,完全放下心来,开始微微打鼾。不过,他还未睡死,频频竖起耳朵。 深夜街道,远远传来孩童们唱的童谣: 千里草 何青青 十日卜 不得生 歌声随风飘来,在深夜里流淌,调子悲切。 董卓听到歌声,又叫:“李肃!” “在。您还没睡啊?” “这童谣是何意思?此歌好像不吉利啊。” “是啊。”李肃为了让董卓放下心来,胡乱解释道,“暗示着汉室命运的终结。这里乃是帝都长安,明天开始,皇帝就更迭了。童谣无心,也不会不出现预兆。” “原来如此。这样啊……” 可怜董卓,点头称是,不久便昏昏沉沉,陷入深深鼾声之中。 童谣中“千里草”,就是“董”字,“十日卜”就是“卓”字。街头歌声暗示,已经有人在嘲笑董卓命运。可是,被李肃的话一糊弄,如此奸雄竟也没有意识到童谣说的就是他自己,还以为说的是汉室。 早上晨曦透下,映照在董卓枕边。 他斋戒沐浴。之后整列仪仗,行装讲究,更甚昨日。然后向朝露细流的宫门进发。这时,一个道士肩扛一旈白旗,身着青袍,在街上一拐,不见身影。 那白旗上并排书写两个“口”字。 “那是什么?”董卓问李肃。 “一个疯道士。”李肃答道。 两个口字一摞,就是“吕”字。董卓忽然担心起吕布来。想起吕布在凤仪亭与貂蝉密会的身影,董卓心生厌恶。 这时,仪仗的前队已经抵达宫中的北掖门…… 禁门有规定,董卓也只得把所有仪仗兵士留在北掖门,留二十名武士推车,继续朝禁廷进发。 “咦?!”董卓在车里叫道。 董卓看见王允、黄琬二人执剑站立殿门两侧。 他大概感到气氛异样,突然喝道:“李肃,李肃!他们拔剑站立,是何意?” 李肃在车后大声回道:“既如此,便是按阎王意旨要送太师去冥府,早早来迎的!” 董卓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什么?!” 他刚要起身的一刹那,李肃“嗨”的一声大叫,咣当咣当地把车向前推去。 王允大声吼道:“郿坞的逆臣来啦!出来吧,武士们!” 这声音就是信号。 “喔——” “啊——” 御林军兵勇百余人跑上来,推翻车辇,把董卓从车里拖出,道:“贼首!” “大奸!” “哼!” “天罚!” “知罪吗?!” 无数的戟冲董卓一人刺来,在他胸脯、肩膀、脑袋上一阵乱刺乱砍。但一向小心谨慎的董卓贴身穿着刀枪不入的铠甲和内衣,尽管浑身是血,却没有致命伤。 他在地上翻滚着巨大身躯,大声喊道:“吕布,吕布!吕布何在?!来救义父危难!” 这时,吕布一声“领命”,挥舞方天画戟,一跃来到董卓眼前,叫道:“奉敕命诛杀逆贼董卓!”喊声未落,就从正面劈将下来。 污血喷射如雾,连太阳都为之黯淡。 “呜……嗯……你……” 大戟砍斜,只将董卓右臂连根剁下。 董卓被血染红,瞪大眼睛,怒视吕布,口中还想喊叫什么。 吕布抓住董卓胸口,骂道:“恶有恶报!”一下刺穿他的喉咙。 禁廷内外被波涛汹涌的气氛所包围。很快,消息传开,有人高呼:“万岁!”于是,从文武百官到马夫杂人和卫士,无不山呼万岁。喊声、欢呼声经久不息,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李肃跑来,割下董卓首级,高高挑在剑尖。吕布打开王允事先交给他的诏书,站在高台之上,大声诵读:“奉圣天子之诏,诛杀逆臣董卓既毕……其余无罪,悉皆原宥。” 董卓是年五十四岁。 此年此日,当留千古。时在汉献帝初平三年壬申,四月二十二日昼间。 大奸既诛,从禁门内到长安市街,万岁呼声四起,响成一片。可是,人们战战兢兢,内心不安,依旧难消。 “不会就这样完事吧。” “还会有所变化吧。” 吕布道:“时至今日,一步不离董卓,经常辅助董卓作恶的就是他的军师李儒。不能让他活着!” “说得对。谁去丞相府把李儒绑来?”王允命道。 “我去!”李肃答道。话音未落,便引兵奔向丞相府。 未及进门,就有一人被一群武士团团围住,拖出相府大门,口中发出哀嚎。定睛一看,正是李儒。 丞相府下层武士们纷纷诉说道:“平日里最恨此贼,一听董太师被诛,我们就亲手绑了此贼,正要押到禁门去。请不要问我等之罪。” 李肃不费吹灰之力,生擒李儒,旋即押走,献于禁门。 王允立斩李儒首级,拎给刑吏,道:“挂到街头示众!” 王允又道:“郿坞城里住着董卓家族,平日还豢养着大军。谁愿前去讨伐荡平?” 于是有人应声而出,道:“我愿前往。” 此人正是吕布。 “吕布若往……”人人放心,但王允还是拨兵三万许给李肃、皇甫嵩,即时开拔,直指郿坞。 郿坞有郭汜、张济、李傕等大将和万余兵马留守。 四十一 大权轮转 残兵败将大量涌入西凉地方。是从郿坞城败逃而来的大军。 董卓的旧臣,号称四大将的李傕、张济、郭汜、樊稠,联名遣使长安,表示恭顺,道:“伏降祈赦。” 王允道:“断然不赦!”驱回来使,即日发出讨伐令。 西凉败兵大为惊恐。 素有谋士之名的贾诩道:“我等不能动摇,必须团结。如诸君分离,各自为战,就凭乡下小吏之力都能抓捕我等。固宜集结,在此基础上纠合陕西地方民众,杀到长安去。如果顺利,可报董卓之仇,将朝廷奉于我等之手。如果失败,那时再逃不迟。” “说得有理!”四位将军悉从其说。 于是,西凉一带谣言四起,州民恐慌。有谣言道:“长安王允派来大军,号令杀尽地方小民。” 四位将军乘人心动摇之隙,煽动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与我军共同抗战!” 加上纠集而来的杂牌军,他们形成十四万大军。 大军扬起气势,向前挺进。途中,董卓女婿中郎将牛辅也率残兵五千前来加入。于是士气越发高昂。 可是,很快接近敌军,形成对峙,四将之军立即士气沮丧,道:“如此不可。” 因为他们得知,来者乃是名将吕布。 “打不过吕布的。”仗还没打,就先认输。 于是一度退兵。但谋士贾诩命令夜袭,所以半夜又突然回头,直捣敌寨。 敌寨意外脆弱。寨中大将并非吕布,而是诛杀董卓时伪装敕使前往郿坞城的李肃。 李肃大意,兵马折损大半,败走三十里,丑态毕露。 “成何体统!第一战就挫了全军锐气,其罪不小!”后寨吕布暴怒,斩杀李肃。 他把李肃首级悬于军门,亲自立于阵头,眨眼之间击破牛辅之军。 牛辅退逃,面色惨白,对心腹胡赤儿耳语道:“吕布出战,我等绝无胜算。索性掠了金银逃命去吧。” “说得是啊,正合我意。趁天亮干吧。” 于是,牛辅只带从者四五人,黎明时分,临阵脱逃。 有其主必有其仆。途中来到河边,牛辅刚开始渡河,胡赤儿突然从背后砍去,割下他的头颅。然后跑到吕布寨中投降,道:“我来献牛辅首级,请予擢用。” 可是,一个同伙已经暗中告发,说胡赤儿杀牛辅是眼红金银,想要夺到手。所以吕布道:“只凭牛辅首级尚不足擢用。交出你的脑袋!” 吕布呵斥胡赤儿,当场砍下他的首级。 牛辅之死传开。又听传言说杀死牛辅的胡赤儿也被吕布斩首。 “既然如此,是死是生,只有决战而已!”敌军四将似乎也下定决心。 四将之一李傕道:“正面攻打吕布,绝无胜算。”他看准吕布有勇无谋,故意一战就败,一败就逃,把吕布大军诱至群山之中,久战不决,使其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在此期间。张济、樊稠二将已经绕道,迂回向长安进发。 “长安危急。速速撤兵回防。”王允几次紧急派使前来,吕布却都动弹不得。 吕布欲出山峡隘地,撤回军队,李傕、郭汜就会派兵从沼泽、山峰、溪谷,不择场所,出来挑战。 无聊之战,不应则溃,应则无已。结果空费时日,无所进退。 另一方面。杀奔长安的张济、樊稠之军势力越发强大。 “为董卓报仇!” “我们要侍奉朝廷!” 他们势如潮水决堤,逼近城下。 长安有铁壁一般的外城。人们只想,任何军队都将被阻止于城外。岂料这时,无数潜伏在长安城里保住一命的董卓派残党见“时机已到”,光天化日之下跳将出来,从城里打开所有城门。 “天助我也!”西凉军队欢呼雀跃,涌入城内,宛如浊流决堤。 暴兵多为杂兵。一旦进城,丑态毕露,把长安街巷糟蹋得一片狼藉。 百姓人家刚刚还在敲击酒壶,讴歌和平,家家户户,舞蹈庆贺,转瞬复遭暴兵洪水淹浸,在刀光剑影的旋涡里惨叫逃窜。 民众究竟遭到多少诅咒?! 无情的上天,在城中升起的黑烟中,掩藏了太阳,隐蔽了月亮,任凭大地昏暗冥冥,惨不忍睹。 吕布闻变,深感事态严重,总算放弃了山间小战,撤回大军。 然而,为时已晚。当他赶到城外数十里处,长安方向已是夜空通红。冲天火焰告诉人们,充斥火焰之下的敌军已经占据绝对优势。 “糟糕……”吕布呻吟道。 他眺望着充满火光的天空,一时间茫然自失。 无奈无奈啊!就连吕布,如今也束手无策。形势已经无可救药。 “对了,权且去投袁术,以图后计。”他想。 于是解散大军,只留百余骑,突然改道,趁夜悄然落荒而去。 失去爱恋的貂蝉,又失去争霸的地盘,吕布的背影也没有了往日的凛凛雄姿。 可惜好汉,思虑不足,多欠道德……上天要把这稀世勇儿的末路,指向何处? 骚乱的声音越来越远。 黑夜阴森森。白昼声隆隆。 宫中深处,献帝一直面色苍白。 他的心里,好像看到长安街头跃动的火魔、血魔一般。 “皇宫危急!”侍从来报。 片刻,侍臣奏道:“西凉军队攻到禁门之下,势如潮水。” 这下该进攻朝廷了。献帝当即万念俱灰,闭上眼睛,只是点头,道:“嗯……嗯……” 事实上,所有侍臣都不知道这时该干什么才好。 一个侍臣奏请献帝道:“他们也该知道帝位之重。如果陛下亲自登上宣平门城楼,制止暴乱,当可平息。” 献帝迈开御步,登上宣平门。陶醉于血战,在城下鼎沸的狂军,很快注意到装饰华丽的天子黄盖遥遥出现在禁门城楼之上。 “天子!” “御驾!” 乱军闹哄哄地朝城楼之下汇聚。 “安静!住手!”李傕、郭汜二将突然压制手下,拼命镇压暴兵,自己也来到宣平门下。 献帝从门楼上大声诘问,道:“尔等缘何不等朕允准,肆意乱入长安?” 于是李傕指天叫道:“陛下!已故董太师乃陛下股肱,社稷功臣。却被王允一伙无故谋杀,暴尸街头,受尽侮辱。故此,我等受董卓恩顾的旧臣图谋报仇,绝非谋反。现在,如陛下将藏于您衣袖下面的可憎王允交给我等,我等立即从禁门撤兵!” 全军闻声喊声雷动,示以颜色,强硬要求,就看献帝如何回答。 献帝回顾身边。 王允侍立一旁,一直紧咬惨白嘴唇,瞪视眼下大军。他感到献帝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突然跃起,道:“何惜一己之身!”说着,从门楼上纵身跳下。 他的身体向密密匝匝的戟枪之林落下。 如何堪忍!? “哦,就是这个家伙!” “罪魁祸首!” “最大仇人!” 剑、枪汇集而来,当即将王允的身体捅成马蜂窝。 凶暴的军队,要求被满足仍不退兵。看上去,他们这时正在那里进行各种计议,企图弑杀天子,一举谋取大事。 “可是,就算勉强行事,也恐民众不服。慢慢削弱天子势力,然后行事,是为明智。” 看样子全军终于同意樊稠、张济等人的意见,情绪稳定下来,但仍不退兵。于是献帝在此下圣谕道:“速撤兵马!” 这时,城墙下边的暴乱将士索要官职,道:“不。我等臣下有功于王室,却未获封赏,故此等候。” 暴臣陈兵宫门,高声强要官职。皇帝亦觉此举冒昧,此时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接受他们的要求。 于是,任李傕为车骑将军,郭汜为后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张济也当上骠骑将军。 匹夫尽皆衣冠,一跃并立庙堂。天下大权,实际上却从董卓一人之手,在骚乱中轮转,很快落入四人掌中。 猜疑心是暴发户的天性。他们在献帝身边安插密探。如此政治,不可能给人民带来长久和平和秩序。 果然。后来不久,西凉太守马腾和并州刺史韩遂二人,纠合十余万大军,以“讨伐朝贼”为号,向长安压来。 贾诩献上一计,推行消极战术。 他们加固长安周围外城,垒上筑垒,深挖护城河,不管攻来的军队如何叫阵,只是坚守,“决不应战”。 历经百日,进攻而来的军队士气沮丧。粮草匮乏,长期滞阵造成士气倦怠。结果雨季过后,出现大量患病者。 一直伺机的长安兵,大开四门,一齐冲杀敌军。西凉军大败,四散而逃。 乱军之中,并州韩遂被右将军赶上,一命危矣。 韩遂痛苦非常,想起往日友谊,大叫道:“樊稠,樊稠!你与我不是同乡吗?” “这里是战场。为了平息国乱,岂能讲个人情谊!” “话虽如此,我来这里打仗,也是为了国家!你若是国士,应该理解国士的心吧。我可以被你杀掉,但请稍缓全军追击。” 樊稠听到韩遂喊叫,终于为人情所困,撤回大军。 翌日,长安城内胜军盛宴。席间,四将之一李傕绕到樊稠背后,突然喝道:“叛徒!”手起刀落,砍下樊稠头颅。 同僚张济大惊,跌坐在地,浑身颤抖。李傕扶起,道:“汝却无罪。樊稠昨日在战场上故意放走敌将韩遂,故诛之。” 李傕之侄叫李别,正是他向叔叔秘密告发的樊稠。 “诸位,事情是这样的。”李别代替叔叔向在座将士讲述樊稠之罪。 最后,李傕又拍拍张济的肩膀,道:“正因刚才我侄所说的原因,才将樊稠处以极刑。你乃是我的心腹,我对你没有丝毫怀疑啊。放心吧。” 遂将樊稠统帅的兵马全部交到张济手中。 四十二 秋雨时节 各州的漂泊人士对曹操的评价颇好:“近来兖州曹操频频招贤募士,优待有能之士。” 一传十,十传百,多有勇士学者立志前去兖州。 山东地界暂且还算清净,但自去年起,帝都长安的骚乱屡屡有所传闻。 “听说这回李傕、郭汜左右了兵权、政权啦。” “西凉军一败涂地,不会东山再起啦。” “李傕也要操纵朝廷,看来是个不亚于以前董卓的家伙。” 惟其大国,连谈论都城的动荡也都是具体事件。 不久,青州地方黄巾贼再次蜂起。中央一乱,草贼马上就会骚然而起,像是回应。 朝廷给曹操下令:“予以讨伐!” 最近以来,曹操对身在朝廷肆意调兵弄权的新朝臣们,心里并不买账。 但看在是朝廷的名分上,他服从此命。而且他想,不管利用什么机会调动自己的兵马,都等于向前迈进一步,所以欣然奉命。 他的精兵不日扫灭地方鼠贼。朝廷嘉奖其功,封其为“镇东将军”。 但是,与此次封爵的恩典相比,他获得的实利要大得多。 讨伐作战百日,得贼军降兵三十万,又选领地内强壮青年,总共新增军队近百万。当然,济北济南乃肥沃之地,养兵的粮草财货绰绰有余。 时为初平三年十一月。 就这样,各地贤才勇士不断云集到他门下。 荀彧就是此时来投靠曹操的。曹操见此人物,赞许道:“你便是我的张子房!” 荀彧年仅二十九岁。他的侄子荀攸也一同来投,兵学之才得以施展,被任为行军教授。此外,从中山招来的程昱、隐居山野的大贤人郭嘉等,皆为笃礼之士。曹操周围人才济济,宛若灿烂星汉。 尤其是,陈留的典韦率豢养武士数百人来投,愿为官以仕。此人身高近丈,眼若百炼明镜,常双手各使重八十斤的铁戟出战,杀人如同薅草,却为人忌惮,不出豪言。 “虚言耳。”曹操不信道。 “既如此,可请观之。”典韦跃马施展,一如所言。碰巧这时大风骤起,刮倒营寨大旗,数十兵卒一齐去撑旗杆,仍不敌强风之力,众人骚然。典韦见状,道:“全部躲开!”说着跑上前去,一只手握住旗杆,任凭烈风劲吹,撕裂大旗,却始终未再使用另一只手。 “噢,真不逊于古时恶来。” 曹操惊叹不已,当场将他召入帐下,赠白金襕战袍和名马。 恶来,乃古殷纣王臣下,以力大无双著称。曹操称赞典韦胜过恶来。恶来便成为典韦绰号。 一日,曹操忽然道:“时至今日,我不曾孝敬双亲。” 当时,老父已不在故乡陈留,曹操只是听说他隐居在一个叫琅琊的偏僻乡下。 曹操在山东一带打下地盘,安下身来,便想,不让老父前来共享,有悖孝道。 “把我严父接来。” 他遣泰山太守应劭为使,即赴琅琊。 有人来迎,曹操的父亲曹嵩欢天喜地,以为是梦。同时,他又向左邻右舍炫耀儿子,道:“看到了吧!曹操少时,叔父和亲戚们都说他不好,说是不良少年,前途堪忧。只有我原谅他,说他也有他的好处。还是我没看走眼啊。” 遣散闲杂人等,曹嵩一家尚有四十余口,用人也有一百来人。他们把家财用品装满百余辆车,急急忙忙朝兖州进发。 当时正值仲秋。他们的旅行一如南画作品《枫林停车》画题所表现的那样。老父时常让车停在红叶之下,感兴一番:“我作了一首诗,怎样啊?见到曹操,就让他看。” 一行在途中来到徐州,州牧陶谦特意亲自来到郡界迎接,道:“今晚务必进城过夜……” 他把一行迎进徐州城中,一连两日热情款待,视为上宾。 “一州州牧,不当如此款待老朽。这是因为曹操伟大。想起来,我真是有个好儿子啊!” 曹嵩在城里也是每天炫耀儿子。 事实上,此地州牧陶谦仰慕曹操盛名已久,一直希望有机会结交,却没有合适的机会。此次听说曹操的父亲举家迁往兖州,路过自己领地,道:“天赐良机!”便亲自出迎,让一行宿于城内,倾力接待。 “陶谦好人啊!”曹操的老父对陶谦人品深有感慨。 陶谦乃温厚君子。对此,不仅曹嵩,世人亦皆认可。 第三天早晨,老父一行谢恩,从徐州出发。陶谦特拨五百兵马给部下张闿,吩咐道:“沿途相送,不得有误!” 来到华费山中,易变的天气突然阴沉,暗云满天。 白色电光闪过,大雨哗哗骤降。树叶被山风卷起,峰谷被浓雾掩藏,天气变得格外恐怖。 “有座庙。山寺的门……” “到寺庙里躲躲!” 马、车、人统统在雨淋之下遁入山门。 不久夜幕降临。张闿命兵卒道:“今晚留宿寺中,去和寺僧谈谈,把大殿借下。” 看上去他平时不受部下拥戴,淋成落汤鸡的兵卒个个表情不平。 秋雨冰冷萧条,一直下到半夜。 睡在阴暗廊下的张闿心生一计,把兵卒小队长叫到无人处耳语,道:“晚上兵士们个个面带不平啊。” “没办法。平日军饷少得可怜,又被派上这种烂差。谁都知道,就算把那个糟老头子送到兖州,也立不了什么功。” 小队长叹道,以为要挨训斥。不料张闿道:“嗯,说得是啊,难怪的。”接着他又煽动道:“反正我们原来都是黄巾贼一伙的,活得自由自在,想干啥干啥。被陶谦讨伐,没办法才跟他干的。当个小小官差,饷钱少得可怜,日子穷得叮当响,兵士们报怨不平,也是无奈……你看,干脆把以前的黄巾扎在头上,再次暴动,到自由天地里去如何?” “话虽如此,都这个时候了,为时太晚了吧。” “哪里哪里,只要有钱就行。走运的是,我们护送的糟老头子一家好像有很多钱,家财装了一百多辆车。我们抢了他,自立山寨去!” 曹嵩不知毒计已经商定,跟肥硕的爱妾在寺庙房里呼呼大睡。 夜半三更时分。突然寺庙周围喊声四起。 “咦,怎么回事?”曹操的弟弟曹德睡在老父隔壁,穿着睡衣,跑到廊下,没等开口,就被张闿一剑劈下,当场斩杀。 “哇——”哀鸣遍地。 “呀,杀人啦!”曹嵩的爱妾绝望大叫,试图翻过围墙逃命。可是肥胖的身体跌落下来,被张闿的手下用枪刺死。 卫士变成悍匪,杀戮随心所欲。 老父躲进茅厕,被人发现,剁成肉酱,一命呜呼。其他家人和仆人共百余口,尽皆葬身血泊之中。 曹操派来接人的使者应劭,闻此凶变惊慌失措,只带随从数人逃脱危难。但因只有自己活命,恐有后难,便未回主公曹操处,投靠袁绍去了。 令人酸鼻的一夜过去。 蒙蒙秋雨之中,山寺被放火烧掉。张闿一伙凶兵,跟百余辆装满财物的车辆,连个影子也没有留下。 兖州的曹操闻变震怒,裂眦吼道:“陶谦杀我老父和全家,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把杀父之罪算在陶谦头上,怨恨不已。 曹操年轻时因谬判误杀吕伯奢一家却不以为然。而今天,类似的灾难降临到自己身上,他却不能不痛恨其残暴。听到惨状,他痛哭不已。 “讨伐徐州!” 大军动员令即日发出。全军上空,飘荡着书有“报仇雪恨”的大旗。 曹操动员复仇大军进攻徐州的消息传遍各州。这时,寨门前有人来访曹操,道:“我要见曹操。” 来人是陈宫。 陈宫乃曹操旧知,曾在曹操从都城落荒而来的途中,共吐心声,盟誓未来。后来,在旅途中了解到曹操德行,识破其人,暗忖:“此人不是真正守王道忧国家的英雄,却是扰乱国家,最终陷国家于祸乱的奸雄。”便怖其为人,后弃他而去,不知踪迹。 “你现在做什么?”曹操问道。 陈宫羞怯,答道:“在东郡做小役。” 曹操露出讥讽的笑容,早已读懂他的来意。 “如此说来,你与徐州陶谦关系亲密咯。你大概是来为这位知己劝我的吧。我觉得,你的恳请大概不能解我曹操的怨恨与愤怒。呃……你游玩一番就可以回去了。” “我来的目的如你所知。小生所知的陶谦乃稀世之仁人君子。令尊遭此惨难,完全不是陶谦之罪,而是张闿所为。小生眼见无端战乱将使仁人君子遭受痛苦,同时有损将军声望,不能不悲。” “休得胡言!”曹操把刚才的微笑变成了怒叱道,“为父亲和弟弟报仇,怎么会有失声望!你不就是在逆境中弃我而去的人吗?!你觉得你有资格游说别人吗?!” 陈宫赧颜辞别。他没有勇气向陶谦复命游说失败,就此径投陈留太守张邈而去。 就这样,“报仇雪恨”的大旗,卷着曹操的愤怒,向徐州城下进发,大有不挖陶谦之胆、不食其肉决不罢休的气势。 这支凶猛的军队,所到之处挖掘百姓坟墓,无情斩杀疑似通敌之人,弄得民心极端恐惧。 徐州老州牧陶谦,集合诸将,道:“曹操大军不可战胜。受他怨恨,皆因我无德所致……我想自缚,甘愿将头颅献于其愤怒的刀下,以乞百姓和城中将士之命。” 但大部分将军道:“不可。岂能看着州牧被杀,自己活命!”大家商议计策,紧急遣使,前往北海,向孔子二十世孙泰山都尉孔宙之子孔融求援。 碰巧黄巾残党再次集结,在各处闹事。北平公孙瓒也向边境讨伐而来。他旗下刘备忽然听说徐州兵变,出于义字,向公孙瓒提出想前去救援颇有仁人君子之名的陶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