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岛田心情沉重地朝房间里走去。宇多山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有些站立不稳,他急忙靠在门上。半开着的门竟然顶住了他的体重没有往后移动,一定是门后边有什么东西在顶着。 宇多山咬紧牙朝门后看了看。他发现门后堆放着原本应该放在房间里边的小桌子和两条腿的小凳子。 他提醒桌子旁的岛田说:“岛田君!你看这里。” 岛田回头看了看,扬了扬眉毛说:“奇怪。”然后又压低声音说,“好像故意设置路障似的。” “路障?……” 也有这种可能性。虽然他也表示同意继续进行写作比赛,但是生性软弱的他,完全有可能因为害怕而把门顶上。但是,现在这个所谓的路障移到了一边,而且门也没有插上。这又作何解释呢?…… 岛田又回到桌子旁,轻轻地推了推林的身体。然后摇着头神情黯然地说:“已经死了。这个地方可能是致命伤。”林后背露出来的东西,看上去像是菜刀或水果刀的刀柄。从衣服上血迹的颜色看,死的时间还没多久。 《棒槌学堂》 “手腕、肩膀……还有其他部位都有擦伤,而且……”岛田巡视了一下房间,“除了门口的凳子外,整个屋子也很乱。床上的毛毯掉在了地上。你瞧,他的提包也扔在那里。” 里边穿衣镜旁边扔着林的旅行包。 “这应该是和犯人搏斗的痕迹。林被凶手刺中后被逼到了这里。” “可是—”宇多山喘着气说,“为什么林把门顶上后又放凶手进来呢?” 岛田捏着下巴说:“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也许是凶手用花言巧语骗开了门,也许是林很熟悉的人……” 即便凶手有门上的钥匙,如果从里边把门插上,再用凳子顶上,那凶手就很难进来;而门并没有被撞开的痕迹,所以可能是林让凶手进来的。 (这样看来—) 至少说明凶手不是井野满男。因为,如果林发现是井野满男的话,是绝对不会放他进来的。岛田蹲在尸体旁反复思考着。他朝桌子上的打字机看了看。宇多山见状也绕开尸体走到桌子旁。 宇多山战战兢兢地问岛田说:“会不会和前两个人一样?” 岛田看着桌子上开着的打字机说:“这很难说。”他指着显示器问宇多山,“你瞧这里。你怎么看这些文字?” 字多山心里坪坪乱跳,定睛朝岛田指的地方看去。只见第三行后边有一段空白,再往下边就是岛田指的文字——三个英文字母“wwh”。 3 临死前的口信 wwh 看了上边这段文字,岛田和宇多山都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小说的开头部分写的是书中的“我”,即林宏也开始用打字机写他的小说。现在已经无法知道他的作品计划如何写下去了。但从作品中“我”的话看,他似乎打算以“临死前的口信”为主线写下去。而且,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作品中对杀人现场的描写。 岛田说:“和前两个一样。现场的情况和小说开头部分的描写完全一样,甚至死者的姿势都和小说中描写的相同。” 宇多山不解地问岛田:“你的意思是说,眼前这个现场是凶手事后布置的?” 岛田搓了搓消瘦的脸颊说:“目前这还很难说。假如这个现场是凶手事后布置的,那就意味着凶手从林背后将他杀死后,再把他拖到了这个地方,而且故意让林的双手抓着桌子边。当然,为了使现场符合作品中的描写,凶手完全有可能费这些功夫。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有可能作品的内容和现场的情况只是偶然的巧合。这种偶然的巧合也不能完全排除。究竟哪种情况是事实的真相,我目前也说不清楚。”说着,岛田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打字机。 “不过,我看‘wwh’这三个字母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你是说这三个字母是林临死前留下的什么话?” 岛田含含糊糊地说:“差不多吧。”接着岛田又说,“我们来做个假设。林在这里写了自己被杀的故事的开头,作品中的‘他’也是在这个房间里写作品时被杀的,而且,作品的主题一开始就说了,是临死前的口信。 “那么,现实中的他被凶手袭击时,心中在想什么呢?他本来就想写这样的主题,加上他想把凶手的真面目告诉其他人,那么想在自己的打字机上留下临死前的口信是很自然的。我觉得倒是想不到留口信才显得不自然。 “尸体倒下的位置和姿势,无论是凶手读了他的稿子后布置的,还是与稿子的内容偶然巧合,我认为都无关紧要。问题是,可能凶手认为林已经死去,于是离开了房间。尚有一口气的林使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爬到桌子旁,在打字机上敲了几个字,之后,便抓着桌子边倒下来,并咽了最后一口气。” 接着岛田指了指显示器说:“于是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在文章的半腰里突然出现这样一句,‘宫垣叶太郎家—迷宫馆的一个房‘AIGEUS’。而且空了三行后打了‘wwh’这样三个字母。至少可以肯定地说,这三个字母不是林作品中的一部分。你再看这个键盘。” 宇多山看了看键盘,键盘旁的黑色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你瞧这个键盘是歪的,而且到处是血迹。这只能说明林在受到凶手的袭击后摸过键盘。” 虽然宇多山对口齿不太利索的岛田的话不完全明白,但还是抑制不住激动地说:“这就是说林还是留下了临死前的口信了?” 也许是在接连出现的奇形怪状的尸体的刺激下,使他原本正常的感情麻木起来。此时宇多山脑子里考虑的既不是恐惧,也不是对死者的哀悼。他感到自己绷紧的神经现在处于极度的亢奋状态。 (搞清楚这个口信的意思就可以找到凶手。) 宇多山瞪大眼睛看着显示器上的字母:“‘wwh'……岛田君!这是什么意思?” 仅仅从这三个字母很难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凶手的名字缩写?不。三个字母,既可以理解为“ww”也可以理解为“wh”。而这座房子里的人的名字没有一个是这样缩写的。两人也想到可能是作家的笔名,但仍然没发现哪个人的笔名和这三个字母有关。 是否“wwh',后边漏了一个“h"呢?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林宏也本人了。这更不对了。因为林已经被杀了。要不就是死者想输入更长的字,但没输入完就死了。但是wwh这样的排列也不符合日语中罗马字的排列规则。 从显示器下部的图标看,林用的是用罗马字输入假名的输入法。“wwh”前面,即小说开头部分的最后是“AIGEUS”,也就是说林把输入模式换成了英语。 《棒槌学堂》 那么,哪个词是以“wwh',开头的呢?如果是“wh”开头,那倒是有不少,例如“who ”、“when”、“where”等。可是这些都没有什么意思。也许不是英语,而是其他外国语?或者……就在这时,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异样的响声。这响声打破了这座地下迷宫的宁静。宇多山被惊得跳了起来,思路也被打断了。 “怎么回事?” 宇多山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究竟是什么声音?”听上去,那不是人的喊叫声,是一种撕裂声,一种震人魂魄的类似金属被撕裂的声音。 “是舟丘小姐!”岛田小声说, “你忘记了?刚来的那天,舟丘小姐不是说她带着一个防备流氓的报警器吗?肯定是那个报警器的声音。” “啊!……’, “宇多山君!快!”岛田第一个冲出了房间,他边跑边喊道,“快!出大事了!” 第八章 第四篇作品 1 由于这几天反复地看平面图,对舟丘房间的大体位置有些印象,但两人并不清楚具体的地点。他们来不及拿出平面图确认舟丘的具体位置就跑到了路线错综复杂的走廊上。宇多山只勉强顾得上跟在岛田后边跑。 当然,看样子岛田对路线也不熟悉。两人从房间出来后,开始时朝北跑,最后循着声音总算跑到了她的房间。这中间他们曾两次走错路,但无论如何,比起慢慢地看着平面图找,还是快了许多。 “舟丘小姐!舟丘小姐!” 岛田边喊边冲到舟丘的房间门前。 门上的铜牌上写着“IKAROS”,是代达洛斯儿子的名字。 传说米诺斯王得知特赛乌斯杀死弥诺陶洛斯逃跑后,怀疑是代达洛斯做的内应,于是就把他们父子关进了迷宫。在迷宫里,代达洛斯亲手做了两对翅膀,带着儿子伊卡洛斯逃出了迷宫。可是,伊卡洛斯不听他父亲的忠告,飞得很高。于是翅膀上粘羽毛的蜡被太阳晒融了,伊卡洛斯消失在大海里。 宇多山此时又想起了这个著名的神话故事。 岛田拼命地敲着门喊舟丘的名字,宇多山只是喘着气呆呆地站在岛田身后。房间里刺耳的报警声还在响个不停,声音丝毫不见减弱。宇多山仿佛看见代达洛斯从蓝色的空中头朝下往大海里掉去。 “舟丘小姐!” 岛田声嘶力竭地喊着舟丘的名字,可是房间里一点回音也没有。他使劲拧门把手,可是门紧锁着,打不开。 岛田回头看了看宇多山:“不行。来!帮我一把。” “哎?” “把门砸开。” 于是两个人开始一起撞门。他们先往后退几步,然后一起使劲朝门撞去。可是,门很坚固。反复撞了几次,门丝毫不动。两人不甘心,继续撞着。结果除了两个人身体受到冲击外,门完好无损。 宇多山摸着撞疼了的肩膀说:“看来这门是撞不开了。”房间里的报警器仍然在响。 岛田说:“没办法。我去客厅看看。” “你是不是去拿那把斧头?” “没办法。你在这里等着我!有什么情况就大声喊我。”说罢,岛田快步朝客厅跑去。他的脚步声在昏暗的走廊里回响,并渐渐远去。 2 一个人留在门口的宇多山又拧了拧门把手,门还是打不开,报警器还在响着。肩膀的疼痛加上刺耳的报警器声,使他的头开始疼起来。 房间里的舟丘是不是已经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了?他无力地靠在门上,用手捂住了耳朵。 (别再叫了!我已经受够了。) 刚才因为看到林的“临死前的口信”所造成的精神上的亢奋,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了。他感到自己脑袋发蒙,快支持不住了。 他曾听说人们建迷宫的目的是为了驱邪。古代的中国人认为恶魔只会走直线,于是就把城墙建成有夹层的,有意把各个城门的位置往一边偏移一点,从而形成了许多弯曲的小路。而在古代的英国,为了防止女妖和恶魔,则把大门口的阶梯建得弯弯曲曲的。 什么驱魔!他甚至想对这种做法提出抗议。这哪里是驱魔,这里的迷路简直是吃人恶魔的巢穴。 谁是凶手? 须崎、清村被杀了,林也被杀了。如果说杀人的目的是为了减少遗产继承的竞争对手,那么剩下的舟丘就是杀人嫌疑犯。可是,现在连舟丘也…… 凶手一定是个疯子。 一定有一个以杀人为乐的人藏在这座房子里。这个人是井野?要不就是鲛岛?剩下的就是那个保姆和岛田了…… (不对!还应该有一种可能性。) 也有可能我们所不知道的某个人藏在这座房子的什么地方。万一有一个宇多山他们不知道的,由于精神异常而变成杀人狂的什么人偷着进来,藏在什么地方,怎么办? 对于杀人狂来说,谈不上什么杀人动机。那些杀人现场的布置,也不过是他的一种游戏而已。 想到这里,宇多山不由得又担心起桂子来。桂子不会是杀人狂的下一个目标吧?……可能是报警器的电量不足了,也可能是耳朵适应了,他发现报警器的声音没有原来那么响了。这时他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久,上气不接下气的岛田出现在走廊的拐角处。看见岛田手里提着把斧头,宇多山不由得担心起来。岛田会不会用斧头砍自己? 岛田朝站在门口的宇多山喊道:“你往一边靠靠!” 《棒槌学堂》 宇多山战战兢兢地躲到了岛田身后。岛田举起斧头使劲朝门砍去。门裂开了。报警器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许多。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灯,光线很暗。 一斧头、两斧头、三斧头。砍须崎脑袋的斧头如今在砍着这扇门。 岛田从砍开的缝隙里伸手进去拧门把手。门把手从里面是可以拧动的。 岛田放下斧头去推门,门仍然打不开。 “是不是从里边插上了?” 岛田不耐烦地嘟嚷着又伸手进去拔开了插销,这才把门打开。 “舟丘小姐!……” 岛田走进昏暗的房间,刚要伸手去摸电灯开关,忽然又把手缩了回来。可能是想起了刚才那个“梅蒂娅”的陷阱吧。他把脸贴近左侧的墙壁,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确信没有危险后才打开了电灯。 “果然不出所料。……” 舟丘头冲门口趴在象牙色的地毯上。她身上穿着紫红色的睡衣,看样子是在睡眠中受到了凶手的袭击。她的头发很乱,右手伸向门口,离右手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黄色的像是手电筒的东西,这大概就是舟丘说的报警器。 岛田慢慢向前走了几步,拣起还在叫着的报警器,关闭了电源。报警声停了下来,可是耳边好像还有报警声在响似的。 岛田指了指舟丘的头后部,说:“看来她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头部。”——舟丘的头后部有一处暗红色的裂伤。 “不过,很奇怪呀!” “什么?” 岛田边往房间里走,边对宇多山说:“你想想看:报警器响,说明她受到袭击后打开了报警器的开关。接着我们马上从林的房间跑了过来。”说着,岛田神情紧张地推开卫生间的门看了看,“里边没有人。门锁着,而且还从里边插了起来。”岛田又打开了墙上的衣柜,“当我们砸开门进来时,就像眼前这样,除了舟丘并没有其他人。” 衣柜里只挂着舟丘的黑色礼服和粉红色的连衣裙。一直靠门口站着的宇多山这时才明白了岛田的意思。 “这里是个密室。” 岛田又仔细观察了床底下的情况。 宇多山问岛田:“那么犯人在我们跑来之前的很短的时间里,是如何从里面把门插上,然后再逃跑的呢?” 刚说到这里,宇多山眼睛的余光突然发现舟丘身体的某一部分微微动了一下。 “哎?!”他吃了一惊,立刻往前走了几步。 “怎么回事?” “刚才她好像动了一下。” “什么?” 宇多山抓着舟丘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脉搏:还活着。虽然很微弱,但确实还有脉搏在跳动:“她还活着!”说罢不等岛田吩咐,宇多山条件反射似的站起身。 “我去叫桂子。” 3 现在是凌晨4点10分。从3点半听到报警器声,到把舟丘房间的门打开,前后用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凶手趁舟丘开着微弱的灯熟睡之机袭击了她。遭到袭击的舟丘紧急中打开了放在枕头边的报警器。突然响起的警报器声肯定使凶手大吃一惊,于是凶手使劲击打了一下舟丘的头部后,来不及确认舟丘是否已经死亡,就匆忙地逃离了作案现场。 (可是,凶手是如何逃跑的呢?) 宇多山在挂着白色石膏面具的走廊里拼命地跑,他要尽快把桂子叫来。一路上他始终在想凶手究竟是怎么逃跑的。 这里是地下,房间里又没有窗户。门是惟一的出口,可门是锁着的。即便没有钥匙,只要从里边把门把手上的按钮按上就可以把门反锁上了。但凶手又是如何从外边把门插上的呢?难道是从门缝里用什么东西拉动插销把门锁上的? 从报警器响起到岛田和宇多山跑到,中间顶多用了两三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凶手能在房间里布置出一个藏身的地方吗?何况听到报警器的声音,随时都可能有人来。这样的情况下,凶手有必要故意从里边把门插上吗? 跑到和大厅成直线的走廊后,剩下的走廊就容易多了。因为从前天开始,宇多山从大厅到自己的房间不知走了多少次了,他对这段走廊已经相当熟悉。 他跑得太快,有几次在拐弯处差点撞到墙上。终于来到了桂子住的房间门口。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额头、脖子和背部都是汗。自从大学毕业以来,自己还从未这么跑过。 “桂子!” 他喘着粗气,声音也有点不太对劲。他边敲门边调整自己的呼吸。 “桂子!是我!快起来!”他停住敲门的手听了听,屋里一点回音也没有。 (莫非?) 宇多山顿时不安起来。他看着门上边的铜门牌上的酒神的名字祈祷似的喊道:“桂子!”他使劲敲门,接着又急不可待地去拧门把手。终于屋里有了回应。宇多山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谁——呀?是宇多山吗?”听声音桂子刚刚从睡梦中醒过来。 “是我。出大事了!快起来把门打开!” 《棒槌学堂》 “噢,你等等。”过了一会儿,门响了一声就开了。穿着一身白色睡衣的桂子感到很奇怪似的说,“怎么回事?现在几点了?” “出大事了。又有人被杀了。” 桂子停住了揉眼睛的手,张着嘴半天没合上。看样子她在听到“又有人被杀”之前,还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 “清村君和林君……哎,这个回头再说。现在舟丘小姐很危险,她头部受了重伤,快跟我去……” 不等宇多山说完,桂子马上说:“好!我知道了。” 桂子转身去床上拿起外衣披在身上,又打开桌子上的手提包,从里边拿出一个黄色盒子,里边有她出门时经常随身带的急救用品。 “她在哪儿?是大厅吗?” “在她自己的房间。” “你带路!” 怀有身孕的桂子不能跑。宇多山一路上不住地提醒桂子不要跑。尽管这样,两人还是走得很快。 宇多山稍微缓过气来,桂子就问他:“她头伤得严重吗?”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开始我和岛田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给谁打的?” “这我也不清楚。” “你刚才说清村君和林君怎么了?是不是他们也受重伤了?” “他们两人已经死了。” “死了?!”桂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抓住了宇多山的手。 “回头我再细细告诉你。不过,都是找不到答案的案件。” “其他人呢?” “岛田在舟丘的房间里等着。” “鲛岛君呢?” “还不大清楚。” “你让岛田一个人呆那里安全吗?还有那个保姆。凶手是井野吧?” “这个……” 两人走到了和大厅成直线的走廊的拐弯处,他们刚拐到另一条走廊,忽然背后有人喊道:“宇多山君!” 声音在走廊里显得很响。宇多山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走廊的另一头站着身披睡衣的鲛岛。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鲛岛快步跑了过来,“你刚才听没听到像报警器的声音?声音一直不停,我感到有些奇怪,于是就到大厅看了看。” 宇多山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报警器的声音通过中间的主走廊有可能传到位于东侧的鲛岛的房间。 宇多山观察着走过来的鱿岛的表情,告诉他那是舟丘的报警器。评论家听后面色苍白地停住脚步,战战兢兢地问他说:“这么说,是不是舟丘小姐出什么事了?” “她被凶手袭击了。” “真的?……” “是真的。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宇多山他们到舟丘的房间时,已经是凌晨4点半了。离太阳出来还有一个小时。 舟丘和宇多山离开时一样,还趴在地板上。 等待桂子到来的岛田焦急地说:“我想还是不移动她为好,所以我一直也没扳动她。好像还有气,可是喊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你还是先看看她伤得怎么样了吧。” “好吧。” 桂子松开宇多山的手走到舟丘身边。她蹲下身子,先摸了摸舟丘的脉搏,然后查看了一下舟丘头部的伤,看了看舟丘的面部,最后对三个男人说: “先把她抬到床上吧。让她平躺着,把脸歪到一侧。” “知道了。” 岛田跑到舟丘的脚部,对宇多山说:“宇多山君!请你抬起她的头部。” “好。” 鲛岛也说:“我也来抬吧。” “抬时轻一点。尽量不要转动她的头部。” 三个人按照桂子的吩咐抬起舟丘,把她慢慢地放在了床上。宇多山拿起半掉在地上的毛毯给舟丘盖上。舟丘皱着眉,双眼紧闭。桂子贴近她的脸观察她的呼吸,并轻声喊她的名字。舟丘卸了妆。没有血色的嘴唇只是微微动了动,没有其他任何反应。 桂子从带来的急救包里拿出消毒药和药棉,迅速地为舟丘清理了伤口。然后回头看了看守在身后的宇多山说:“伤口本身并不严重,但看样子不单单是脑震荡。万一有脑出血,在这里是没办法抢救的。” 鲛岛搓着额头问桂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桂子摇了摇头:“必须马上送医院。” “可是现在……”岛田说,“我去大门口看看。” 宇多山说:“可是,岛田君,大门的锁你怎么打开?” “也许会有办法。而且,我还想顺便去看看角松的情况。让她一个人呆在那里很危险。” “危险”—这个词里也许既有对角松的担心,也有杀人狂就是那个老女人的这样一种担心。 桂子对岛田说:“岛田君!请你尽量想办法端盆热水来,再拿条毛毯。” 鲛岛从后边追上来说:“我也跟你去吧。”说着看了看宇多山和桂子,“你们两人在这里没问题吧?” 宇多山点了点头。 岛田在门口回头对宇多山说:“对了,宇多山君!你看看那个打字机里都写了些什么。电源是我刚才打开的。” “你是说?……” “噢,不是的。她好像还没有动手写小说。” 4 4月2日晚上11点20分。 当我坐在打字机前敲打起键盘时,心情似乎才平静一些。可能是由于我所从事的这个职业的缘故吧,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写文章竟然能够起到镇静的作用,这的确有点奇怪。 刚才我吃了安眠药。因为很难入睡,可不睡也没心思写那部比赛作品。既然睡不着,干脆就把自己想到的事情写下来吧。 犯人是谁呢? 回到这个房间,我满脑子想的仍然是这件事。 我感到清村君说的从表面上看很有道理。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也不能完全排除井野君不是犯人的可能性。而且,即便他是犯人,并且已经从这座房子里逃跑了,那又怎么能肯定他不会再回来杀第二个人呢? 我们很不安全,依然处在危险中。也许清村君虽然表面上那样说,而实际上他内心也很清楚这一点。我明白清村的心思。我也同样不想眼睁睁地放弃宫垣先生的这笔遗产。 可是…… 我最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布置出来的“现场”。 先不说岛田君的观点如何,犯人为何要把现场布置成须崎君作品中的样子呢?是否比起杀须崎君来说,那个现场对犯人更重要呢?我也没有什么根据,只是这么想。这么看来,也许我还是不写这部作品为好。也许我这个想法是一种强迫症的表现。怎么说呢,如果我一行字也不写,那么犯人就是想杀我,也找不到布置杀人现场的依据。 我还是一个字也没有写。昨晚我仅仅考虑了一下作品的思路。这是否算做“幸运”呢?为了这个放弃比赛我不后悔。 我不明白。 也许今晚好好睡一觉后,心情会有所改变。临睡前我又想起一件事。差点忘记了,把它写在这里吧。 就是那辆车。那辆车……算啦,也许是我多想了。先睡觉再说。安眠药好像开始起作用了。明天再想吧。 5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岛田和鲛岛回来了。 随两人来的角松富美可能已经知道了大体的情况,看上去显得很害怕。一看到躺在床上的舟丘,她立刻吓得退到墙边瘫坐到了地上。她顾不上整理不整齐的睡衣,合掌嘟嘟嚷嚷地念起经来。 “大门还是锁着,打不开。” 岛田把一盆热水放在小桌子上问桂子:“情况怎么样?” 桂子轻轻摇了摇头,接过鲛岛递过来的毛毯:“一点也没有有意识的迹象。”说着,她把毛毯盖在了舟丘的身上。 岛田长叹了口气,抱着双臂沿着正对门口的墙慢慢来回走起来。 宇多山把桌子旁的转椅拉过来,对桂子说:“桂子你还是坐下吧。别累着了身子。” 桂子无力地说了声“谢谢”就一屁股坐到了转椅里。宇多山一只手扶着桂子的肩膀,回头看了看岛田,只见他像关在笼子里的狗熊似的抱着双臂在墙边走来走去。 “岛田君!打字机里的内容我看了。” 《棒槌学堂》 走到床对面墙上有穿衣镜的地方岛田抬起头说:“哦,是不是很有意思的‘笔记’?” “哦,是啊。”也许,那的确应该算做“笔记”,至少它不是小说,不是取材于现实用笔记的手法写出来的小说。 “舟丘小姐在笔记里说,自己不动手写小说,犯人就没法下手。我觉得她这样想也有道理。” “我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可是……”宇多山回头膘了一眼打字机,“有些地方我不太明白。” “你是不是指关于汽车的事情?” “对。” 鲛岛看着显示器问宇多山:“是这个吗?” “对。好像是舟丘小姐临睡前写的笔记。她在最后的部分写道……” 宇多山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声类似野兽低声吼叫的声音。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原来是床上的舟丘发出的声音。大家还没回过神来,舟丘就已经把头抬了起来。 “哎呀!”桂子见状急忙从转椅上站起来,“舟丘小姐!请不要动!” 不知舟丘是否听见了桂子的话,她抖动着身子,掀掉了盖在身上的毛毯。 “舟丘小姐!” 宇多山喊了她一声。他从侧面看见舟丘的表情很紧张。舟丘直钩钩地看着前方,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没有血色的嘴唇在发抖。只见她抬起右手,张开僵硬的手指向前伸去。这时站在她面前的是目瞪口呆的岛田…… “我说,舟丘小姐!”说着,桂子想去扶她的肩膀。忽然,舟丘的喉部又“咕”地响了一声,接着她把举着的手捂到了嘴上,身体朝前栽了下去,一些黄色呕吐物从她捂着嘴的手里流了出来。 “快!谁快把毛巾拿来!”桂子喊叫着急忙去帮她揉背。 呕吐是头部受到打击时最危险的症状。宇多山也多少知道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岛田急忙去卫生间拿毛巾。鲛岛也跑到舟丘的床前。靠在墙边念佛的角松富美声音越来越大。 半个小时后,舟丘圆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正像桂子担心的那样,她头部受到的击打,是造成她大脑死亡的直接原因。 这时是5点35分。 地面上正在迎来白天。 第九章 讨论 岛田建议说:“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尽可能离大门近一点比较好。这样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应付。” 按照岛田的提议,五个人朝大厅走去。看到桂子疲劳不堪的样子,岛田也不忍心再让她去检查清村和林的尸体。 把地下迷宫馆罩在黑暗中的屋顶渐渐亮了起来。镶在铁格子上的一块块玻璃上的图案也慢慢显现出来。眼前迷宫馆的走廊显得格外的长。宇多山拖着沉重的步子搂着妻子的肩膀走进大厅。鲛岛和富美也随后跟了进来。他们正要缓步往大厅的桌子旁走,宇多山突然发现岛田没有进来。 他感到有些奇怪:“岛田君到哪去了?”他急忙跑到门口朝外看了看。只见岛田站在走廊右侧那座名叫阿里亚多奈的铜像前,仔细地观察着铜像,并伸手去摸铜像伸出的一只手,好像压根没有听见宇多山的喊声。 “岛田君!你怎么了?” 岛田抓着铜像的右手,又伸手去摸铜像放在胸前的左手。这才回头对宇多山说:“噢,请原谅。” “铜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不,我也说不清楚,总感到有些不对劲。” 宇多山这时想起来,岛田来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这座铜像。 角松富美进屋朝沙发上一坐,立刻又蜷缩着身子开始嘟嘟嚷嚷地念起她的经来。过了好一会儿,岛田、鲛岛、宇多山和桂子四人才离开铜像走进大厅。他们尽量避开角松坐的沙发,围坐到了桌子旁。宇多山和桂子并排在椅子上坐下来。可是,宇多山刚坐下来,立刻又起身从酒柜里拿来了威士忌和酒杯。 “各位!怎么样?要不要喝一点?” 岛田摇了摇手:“我不想喝。” 鲛岛和桂子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屋子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只有那个老女人念经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宇多山回到桌子旁,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了下去。酒是上等的好酒,可是此时他一点也感觉不出酒的美味来。 宇多山听见岛田嘟嚷:“这是今天的一支。” 只见岛田手里拿着一个像是放图章的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一支香烟,然后把盒子(看来是烟盒)的一头对准了香烟。接着只听“咔嚓”一声,盒子的一头冒出火来。 烟转眼之间就抽完了。岛田很舍不得似的在烟灰缸里揉灭了烟头,说:“我说,各位!天已经亮了。可是我们现在还不能解散。我感到目前我们必须就这样呆着,以便互相监督。” “监督?”鲛岛不解地问岛田。 岛田说:“是的。因为,不能保证我们中间的哪个人会再杀另一个人。” “犯人不是井野吗?” “当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可是也不能完全断定井野就是凶手。尤其是现在,不单单是须崎一人被杀,而是先后四人被杀了。” “你说的也是。可是,我们中的一个人杀了其他四个人,他的杀人动机究竟是什么呢?” 岛田的口气显得有些生硬:“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岛田手撑着下巴,鲛岛也不再说话,桂子在一旁低着头,富美还在念她的经,而宇多山则不停地喝酒。 过了一会儿,鲛岛像是拿定了主意似的说:“我觉得无论如何,在有人帮我们打开门之前,我们不能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呆着。我看还是从头再把这事分析一下比较好。因为,我们目前能做的就只有这一件事情了。” 岛田听罢直起腰来:“我赞成。我总感到事件的真相即将明了,只是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感觉好像隔着一层雾一样。” 宇多山也有类似的感觉。特别是林的打字机里的临死前的口信,还有舟丘小姐意识短暂恢复时的那个举动,究竟意味着什么呢?舟丘当时颤抖着把手伸向站在面前的岛田,她是否想告诉岛田什么呢?…… (她想说“我看见了袭击我的人”?) 宇多山脑子里充满各种疑惑。 (她想说“岛田是凶手”?) 不存在第二种可能。首先,舟丘的报警器响起来时,岛田和宇多山都在林的房间里。 (不过……) 正在这时,镀金的马蹄表突然响了起来。已是早晨6点了。 岛田双手放在桌子上说:“先从第一个事件开始考虑吧。被害人是须崎昌辅,杀人现场是客厅‘弥诺陶洛斯’。凶手先用什么东西把须崎打昏,然后用细带子把他勒死。再用挂在墙上的斧头把须崎的脖子几乎砍断,然后再把挂在墙上的牛头标本放在须崎的脖子上。杀人的时间大体在深夜至天亮前之间。在这个时间段里,我们中间的任何人都拿不出不在场的证据。 “另外,须崎的房间‘塔洛斯’里的打字机里,留有题目叫‘弥诺陶洛斯的脑袋’的小说的开头部分,其中描写的杀人现场和实际的杀人现场几乎完全一致。关于尸体脖子处的牛头标本,小说里已经交代过是布置出来的现场,所以可以说是‘双重布置’。情况大体就是这样。接下来我们整理一下作案的经过吧。 “首先,我们大家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凶手等到大家都人睡之后,来到须崎的房间。他用一个巧妙的借口把须崎骗到客厅,也可能是事先和须崎约好了时间和地点。我们可以想像,要么是凶手在去须崎的房间时看了须崎的小说草稿,要么是须崎在客厅等他时,凶手乘机看了须崎的小说草稿。接着凶手趁须崎不注意,从身后用钝器击打了他的头部。 “但是,事情至此自然就出现了两个疑问。一个是,凶手为什么要把杀人现场布置成‘弥诺陶洛斯的脑袋’的样子;另一个是,凶手为什么要把须崎的脑袋砍成那个样子。” 岛田说话的口气既像是问其他人,也像是在问自己。他稍微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昨天已经讨论了许久。特别是第二个疑问,关于砍头的理由,我已经谈了我个人的看法。按照我的主张还对每个人做了检查。可是结果像大家所看到的那样,一无所获。接受检查的八个人中,没有一个发现有问题。既没有人的手、胳膊、腿或脸受伤,也没有发现有人流鼻血。” 看样子岛田至今仍然认为自己提出的“砍头的逻辑”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凶手是为了掩盖自己不小心流在地毯上的血迹,而砍下了须崎的脑袋。但是,宇多山觉得这样一来,就必然会得出井野是凶手的结论。 《棒槌学堂》 “关于这一点,请允许我保留我个人的意见。”说着,岛田看了看其他三个人,“大家有没有意见?” 鲛岛说:“谈不上是意见。我也说不好。我感到第一个问题,即关于凶手为何把现场布置成须崎作品中的样子的问题,是否凶手纯粹出于个人的原因,即为了产生一种戏剧性效果才那么做的。”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凶手为了给我们看才那么做的?” “是的。现场给我的印象,总使我感到凶手似乎是在发狂的情况下才那么做的。” “鲛岛先生!”这时宇多山插话说,“事实上,清村和林被杀的现场也和他们作品中所描写的情况大体一致。” 评论家眨了眨小小的眼睛问:“真的?!”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桂子突然求救似的看了看宇多山,小声嘟嚷着:“哎呀!我已经受不了啦。求求你们,别再谈死人的事了。我不想听了。” 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表现得很坚强。这一点连宇多山都感到吃惊。可是,虽说她原来是医生,可她毕竟是个女人。何况目前还有孕在身。她又是检查须崎血淋淋的尸体,又是眼看着舟丘悲渗地死去,但一直显得很沉着。现在看来,她内心一定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宇多山伸手轻轻揽住浑身发抖的桂子,说:“不要怕。大家都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的。你要不要坐到沙发上去?” “噢,不!不要紧。”说着,桂子像刚回过神来似的对岛田说,“请原谅。岛田君,请你接着说吧。” “噢,好吧。”岛田双手抚摩着桌子接着说,“刚才鲛岛先生的看法也有道理。推理小说迷们一听说‘布置杀人现场’,马上就会议论起它的合理性,而实际上这种行为的真正目的也许在他们所议论的合理性之外。鲛岛先生说的有道理。那种现场的布置完全出于个人的原因。 “关于‘布置现场’的问题,暂时先到这里。下边我们谈谈井野失踪的问题吧。”鲛岛接过话说,“关于这个问题,岛田君!其实从昨晚开始我就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昨天清村君不是坚持认为井野是凶手吗?说井野杀了须崎后因为恐惧而逃跑了,而且岛田君和宇多山君两人找遍了图书室和空房间等,结果哪里也没有井野的影子。当时听了清村的看法,觉得他的话挺有道理的,因此也就同意了继续进行写作比赛。可是,事后我越想越感到不对劲。我觉得如果井野是凶手的话,那他一定还藏在这座房子的什么地方。” 听到这里,宇多山忽然想起昨晚回房间的路上岛田的话,他问鲛岛:“您是不是也认为这座房子里有密室?” 听了宇多山的话,鲛岛睁大了眼睛问宇多山:“密室?这座房子里有密室吗?” “啊,不。岛田君认为……” 岛田表情严肃地间鲛岛说:“鲛岛先生,您没听说这座房子里有密室吗?这座房子的设计者中村清司一向喜欢在设计上搞一些机关,何况这座房子的主人是宫垣叶太郎。综合这两方面的原因,我认为这座房子里很可能有密室一类的东西。” “这个嘛……”鲛岛挠着头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即便没有密室井野也有地方藏身。” 听了鲛岛的这番话,宇多山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的确有鲛岛说的这种可能性。凶手有可能不是藏在紧锁着的这座房子的外边,而是藏在这个地下迷宫里,藏在一个持有钥匙就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一个以前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例如书房或宫垣先生的……” 鲛岛把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点着头说:“对!例如,凶手杀死须崎并砍他的脑袋时,难免身体会沾上血,那么他肯定要把血迹洗掉。我认为这时那个书房就是洗血迹最合适的地方。因为,书房里有浴室。” 岛田摸着下巴说:“您分析得很有道理。这么说,有必要把那个房间的门打开。”那表情仿佛在责备自己的疏忽。 关于井野是不是凶手的问题,并没有得出结论,又转入了下一个问题。 “这第二个杀人事件是宇多山君偶然发现的。”岛田看了看宇多山说,“对吧?第二个被害者是清村淳一。杀人现场是清村住的房间‘特赛乌斯’的隔壁空房间‘梅蒂娅’。宇多山君,能否请你再把发现尸体的经过介绍一下?” “可以。” 宇多山将从自己想找清村谈话起,到在“梅蒂娅”发现清村的尸体的整个经过,尽可能详细地介绍了一遍,然后说:“后来,听到我的喊声,岛田君跑了过来。于是我们两个人查看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接着宇多山又介绍了电灯开关上沾有尼古丁的毒针,以及清村口袋里的以舟丘的名义写给清村的信等情况,“现在已经无法证实那封信是否舟丘写的。” 大概是又回想起舟丘临死的情形吧,鲛岛一直用手按着自己的眼皮。这时,他放下手说:“也可能她的确和清村秘密交谈过写作比赛的事。” 可是岛田接过话说:“那封信很可能是伪造的。鲛岛先生不是也看了舟丘小姐房间的打字机里的‘笔记’吗?从她的‘笔记’看,当时她考虑的根本不是写作比赛的问题。” “这么说,那封信就是凶手写的。” 岛田很自信地说:“我认为是的。当然,是在舟丘不是凶手的前提下。” 宇多山不禁问道:“舟丘是凶手?!她可是被害人之一啊。” 岛田微微笑了一下说:“这样的例子在班塔印的名著里太多了。” “可是,现在她也死了……” “也许她只不过是死了。而实际上她却是凶手。” “舟丘小姐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作为‘最后的被害者’遭到袭击的闹剧。她在杀死清村和林之后,在自己房间里朝自己的头部敲了一下,然后打开了报警器。她想通过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来逃避杀人嫌疑。这是犯人常用的一个手法。可是,当她用某种办法敲打自己的头部时,由于敲得太重,最后导致了死亡。” “对不起!”只见桂子有点发怵似的说,“岛田君,我认为您刚才分析得有些牵强。通常,一个人很难在自己头部的那个位置把自己打成致命伤。” 岛田像弹钢琴似的用手指敲打着桌子说:“夫人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觉得如果是用刀砍或用枪打那就另当别论,可是自己击打自己的后脑勺把自己打昏过去那是很难的。现场也没有发现类似让某个东西自动倒下来砸向她脑袋的机关。如果她想制造被人袭击的假象的话,那她把房间的门从里边插死也显得很不可思议。 “请原谅。虽然我刚才说舟丘有可能是凶手,但现在看来显然已经排除了舟丘圆香是凶手的可能性。”岛田把手伸进针织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叠着的白纸来。在其他三个人的注视下,他把那张纸摊到了桌子上。原来是这座房子的平面图。 “接着刚才的话吧,再说说清村的被害。我认为首先要考虑的是凶手毒杀清村使用的方法。现在不清楚凶手是什么时候偷看了清村打字机里的小说稿。当然,无论凶手是井野或是其他什么人,因为他有每个房间的钥匙,所以可以伺机潜入清村的房间。于是凶手就按照清村的小说‘黑暗中的毒牙’描写的情景,在‘梅蒂娅’实施了杀人。不过,我感到从时间上看,这里边有一些间题。” 说到这里,岛田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其他人。 “先不说这个。总之,凶手从某个地方弄来了尼古丁浓缩液、玻璃胶和针,然后又布置了杀人现场。杀人现场是作品开头提到的‘梅蒂娅’。凶手之所以选择‘梅蒂娅’为杀人现场,除了考虑到和清村的作品中的描写相一致外,还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得到解释,即凶手杀人需要一个空房间。” 宇多山在椅子上往后微微仰了仰身子,轻轻“噢”了一声。看来,与四个小时前在清村被杀的现场相比,岛田的脑子里已经有了清晰的思路。 岛田接着说:“首先是房间的结构。据我看,这座房子的所有客厅结构大体都一样。门都是向内往右开,电灯开关在进门的左侧墙上。所以,当来到客厅的清村发现房间没开灯时,自然用左手去摸电灯开关,结果正中凶手的圈套。 “不选在大厅、娱乐室或图书室,是因为即使深夜也随时可能有人来,不适合作为杀人现场。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娱乐室、图书室和客厅这三个房间的门是往左开的,电灯开关在进门右侧,而且离门口的距离稍远一些。因此,如果把这三个房间中的一个作为杀人现场,那么‘猎物’有可能在寻找电灯开关时,发现凶手事先设置的机关。” 听到这里,宇多山问岛田:“可是,岛田君,你刚才也提到了。凶手把清村喊到空房间‘梅蒂娅’后,仍然十分小心,所以……” “你说得对,越小心越有可能出错。因此,凶手假借舟丘的名义把清村骗到了娱乐室。”说着,岛田抚平平面图,“请大家看看这张平面图。” 宇多山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拿出平面图,铺到桂子面前的桌子上。鲛岛也凑了过来。 “清村按照可能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信上的地址,于凌晨1点来到娱乐室。可是等了一会儿后,发现舟丘并没有来。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按照清村的性格,他不会直接去舟丘的房间。空等了一场的清村应该很生气,于是他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于是,就有了问题。请各位仔细看看主走廊上16条小走廊中通向‘特赛乌斯’和‘梅蒂娅’的小走廊有什么问题。” 宇多山仔细看了看平面图上岛田所指的地方。通向‘特赛乌斯’和‘梅蒂娅’的小走廊,从南数分别是第13和第10。 “噢!……”宇多山禁不住叫了起来。桂子和鲛岛也从中看出了问题。 岛田问大家:“怎么样?是不是一模一样?” 的确是一模一样。通往两个房间的小走廊也好,拐弯的方式也好,两个房间完全一样。 “请回忆一下。宇多山君去清村君的房间时,并没有带你眼前那张平面图。清村去娱乐室时同样也没有带平面图。你们也知道娱乐室的位置很好找。从娱乐室回他自己房间的路线,从前天开始他走了许多遍,已经记在脑子里了,而且走廊的墙上还有石膏面具做记号。” “啊……”宇多山又叫了一声。 (对!墙上有许多石膏面具。) 宇多山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时自己一个人去找清村,以及后来和岛田一起从“梅蒂娅”去林的房间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宇多山又想起在走廊里的石膏面具—张牙舞爪的狮子和独角兽…… 昨天和岛田去“梅蒂娅”寻找井野时,拐弯处岔道上的面具的确是狮子。可是,后来面具变了。通往清村住的“特赛乌斯”的走廊上挂的是石膏狮子,而通往“梅蒂娅”的却是独角兽的兽头——两个走廊里的面具被调换了。 岛田解释说:"16条小走廊中,哪条走廊通往自己的房间呢?如果是第一条或第二条走廊,那还比较好记。可要一条一条地数下去,一直数到第13条走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比起一条一条地数走廊,肯定不如根据墙壁上表情不同的面具来判断哪条走廊通向自己的房间更容易。” 《棒槌学堂》 宇多山非常赞同岛田的看法。他本人也确实是根据墙上的面具判断自己房间的位置的。 岛田接着说:“也就是说,凶手趁清村去娱乐室时,把通往‘特赛乌斯’的走廊上的面具换成了通往‘梅蒂娅’的走廊上的面具。这样,从南边回来的清村在第10条小走廊的墙壁上发现了通往自己房间的标志时,就从那里拐了进去。第10条小走廊和第13条小走廊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所以清村没有感觉出距离上的差别也是很正常的。 “于是,清村以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实际上是进了‘梅蒂娅’。‘特赛乌斯’和‘梅蒂娅’门上都没有铜牌。因为,凶手为了让清村搞错房间,事先把铜门牌摘掉了。” 关于清村死亡的一些疑团,通过岛田的分析,有了令人信服的答案。凶手杀人的经过有了一个大体的轮廓。 岛田又说:“如果不在乎杀人现场的伪装,那就用不着费那么大的劲,直接去清村的房间也可以布置杀人的机关。但是,布置机关是要花时间的。凶手不可能乘清村离开自己房间的那么短的时间布置好杀人的机关。 “就这样,‘猎物’被诱导到了布置有杀人机关的房间。房间的门事先就没有锁,里边的电灯也被关掉了。即使清村离开自己的房间时把灯关了,他也绝对不会忘记锁门。因此,清村看到这个情况可能会产生戒心。可是,即便清村想到了房间里可能藏有凶手,但因为他以为是自己的房间,心想至少先把灯打开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这时,宇多山问岛田:“那么我去清村的房间时,为什么他的房间没有上锁呢?” “我想可能是凶手事后打开的。”说着,岛田看了看鲛岛,“我的看法和鲛岛先生刚才说的差不多。凶手可能想尽量缩短我们发现清村尸体的时间。” “缩短时间?” “对。我认为凶手估计我们发现清村尸体的时间应该是今天早晨,即我们起床以后。我们早晨起床后,发现清村还有林和舟丘还没有起床,于是我们急忙去他们住的房间去看个究竟。大概凶手没有想到宇多山君会在半夜去找清村君。 “因此,凶手事先打开了清村君的房门,以便我们不必砸门就可以发现清村不在房间里。这的确听起来有些奇怪,凶手似乎在让我们快点发现尸体。我觉得就像刚才鲛岛先生说的那样,凶手可能有‘做给别人看’的心理。” 一时间,宇多山不知岛田所指的是什么。 要这么说,最符合这个特征的不就是眼前这位扮演“名侦探”的岛田洁吗?要不就是以评论推理小说为职业的鲛岛。反正怎么看,井野满男也不符合这样的特征。 “目前我们这五个人中,能够进行刚才讲的那种犯罪的人……” 岛田慢吞吞地看了看鲛岛、宇多山和桂子,然后又看了一眼蜷曲在沙发里的富美。 “只能说只要有所有房间的钥匙,都有这种可能性。” “我们讨论第三个案件吧。”岛田继续说,“我和宇多山想尽快把大家叫醒,于是去了离现场最近的林的房间‘艾格乌斯’。到了那里,我们发现林背上插着一把刀,已经断气了。那么,林究竟死在清村之前还是死在清村之后呢?我个人认为林死在清村之后。 “林君的房间就在清村君房间的隔壁。因此,考虑到作案时的声响,清村君死后再杀林君比较安全。清村君死亡的时间大概在按字条去娱乐室的凌晨1点到1点半之间。凶手很可能是在确认清村君已经死亡后,拿着凶器去了林君的房间。时间大概在凌晨2点之前。关于林君被杀现场的情况……” 岛田把林的尸体的位置、姿势和房门后面顶门用的小桌子、小凳子等情况做了一番介绍。 “接下来就是打字机里作品的内容。”岛田接着说,“林君临死时手还抓着桌子边。桌子上有打字机的键盘。打字机开着,显示器上有可能是他临死前写的小说稿。” 鲛岛问岛田:“是不是又和杀人现场的情况一致?” 岛田点了点头说:“对。不过,他的名叫‘临死前的口信’的作品本身就与众不同。因此,现在很难说尸体的姿势究竟是凶手有意布置的,还是偶然的巧合,或者是被害人本身由于某种原因主动做出的。” “死者主动做出那种姿势是指……” “和死者在作品中描写的情景相同。”岛田又把林君留在打字机里的小说的开头部分介绍了一遍,“可是,接下来,他的稿子里空出了好几行。然后是几个不知何意的文字,而且光标就在那几个字后边。” “哦,”鲛岛皱了皱眉头说,“也就是说,林君临死的那个姿势是因为想在打字机里留下临死前的口信?” “对。也可能是凶手看了打字机里的内容后,按照里边的内容布置完现场离开房间后,林君用最后一口气留下了那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