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良教授转过身来,发现是萌绘。“西之园同学,这里不是……”看来教授是想说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相良老师,你可以等一下吗?”三浦对相良教授说完,便往萌绘这边走来。“怎么了?西之园小姐。”“我觉得最好查看一下那些装水泥的箱子。”萌绘很快地解释,“也许里面会有……”“你想说里面有什么?”三浦苦笑着问,“难不成有尸体在里面吗?”“嗯嗯,是有那种可能性。”萌绘十分认真地说“因为如果是那样,就有可能了。”“什么事情有可能?”三浦说。“当然是指密室了。”萌绘有点儿焦躁。“杀人凶手自杀后,掉到水泥里了。”三浦愣了一下,然后大笑。“真是与众不同的想法啊。”三浦用手遮着嘴巴说。“不然,你说是怎么样呢?”萌绘用严肃的口吻对三浦说,“除了这个以外,你有其他解释吗?”“不,我没有。至少现在没有。”三浦边挠头边回答,“你说的的确没错。我们进行了各种假设,但仍是一头雾水。可是,那个水泥实验体并不是凶手做的。”二浦说到这,便走到相良教授和另一位女性所站的地方,萌绘也跟着过去。“相良教授,你认识西之园小姐?”三浦对相良教授说。相良教授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向站在他身旁的女士介绍萌绘。“这是我们系三年级的学牛,是前校长西之园先生的千金。”“哦,是这样啊。”这位女士向萌绘伸山手说,“我是S女子大学的藤井,请多指教。”“初次见面,您好。”萌绘低头致意。“实验室中的水泥,全都是藤井老师的实验品。”三浦对萌绘说明。“呃,是什么实验?测量热的吗?”“是水和热。我在调查水泥凝同时内部产生热量的情况。”藤井副教授说。“西之园小姐……”三浦将两只手伸向前说,“说那些实验体中有人。”“没有这回事。”藤井露出微笑。“可是房间从里面上锁,而且没人从大门口进出。”萌绘拼命地解释,“昨天傍晚时,水泥还没有凝固,对吧?老师。”“嗯嗯,我们拌好水泥倒进模具,是在昨天五点半的时候。”藤井说,“现在已经都凝固了。”“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认为凶手是自杀后掉入水泥里的。如果是那种最大型的模具,完全可以把人装进去。”两个老师都笑了。“请问,有什么好笑的吗?”萌绘马上说。“不,抱歉。”相良教授用缓慢的声音说,“西之园同学,你上过我的课吧,我记得我给你的成绩是优呢。”“是的。”“水泥的比重是多少?”“普通是2.3。”萌绘回答完,看着沉默不语的教授。“啊,是这样啊……”“没错。人体的比重是1,是不可能沉入水泥里的。”相良教授微笑着说,“再说,人体内的糖分也会妨碍水泥的硬化,如果有流血的话,那个部分的水泥要么无法凝固,要么就是会减缓硬化的速度,我在上课时也说明过这一点,至少表面也该有东西浮上来才对。自杀之后的人如果不借外力,要想沉入水泥内,在物理学上是不可能的。”萌绘感到脸热辣辣的,羞愧地低下头去。“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这种水泥被称为高流动水泥,在凝固之前是很柔软的,是最近被开发出来的新型水泥。“藤井在一旁补充说:“因此就算把尸体放进模具,再从上面倒入水泥,尸体也会浮起来。的确,如果像西之园小姐说的,在八点钟的时候,只要在上面放上某样重物,或许就可以沉入水泥。不过比重要超过2.3以上才行。”“如果里面有异物,从温度可以得知吗?”相良教授问藤井教授。“嗯嗯,是的,看数据应该就能判断出来。”藤井圄答,“我先把磁盘带回去,之后再调查看看好了。”“这扇门平常是开着的吗,”萌绘稍微平复情绪后又问。“不,昨天傍晚是关着的。”相良教授回答。“那……”萌绘正要说出自己的意见。“是被害人从里面打开的。”三浦低声地插话道,“杉东千佳有拿着手机,可能是凶手打电话给正在对面隔音室的她,叫她帮自己开门也说不定。不管怎样,凶手和被害人肯定认识。”从实验室开着的门往里看,里面还有十几个工作人员。“找到结城稔了吗?”萌绘问。三浦刑警似乎将注意力都放在相良和藤井身上,所以没有同答萌绘的问题。“老师们,请麻烦到对面的房间去,我有事想请教两位。”三浦说完,便叫房间里距离他最近的警员过来,那个警员就把两位老师带到列面的房间去了。“不好意思打扰了。”萌绘跟三浦致歉,准备往回走。“不会不会,你还想到些什么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三浦柔声地说。萌绘走了几步后,又同过头来。“请问找到篠崎先生了吗,”“还没有。”三浦摇了摇头,“那两个人都还没回家。不过,如果找到的话……一定……”3天气晴朗,气温稍高。犀川和蔡小姐搭乘的红色出租车,穿过充满尾气的南京市区,开往郊外的森林地带。星期五和星期六的时候,他和几个中国学者见面,他拜托别人找的古老论文和历史资料也顺利到手。但是犀川不得不接下主持人的任务,因为从明天星期一开始,市内的宾馆要召开国际会议,届时会有很多英语系的学者来参加。今天他本来打算一个人悠闲的对室内进行观光,没想到那个蔡小姐竟然成了他的向导。今天她穿着非常短的裙子,没有戴眼镜,对完全不懂中文的犀川来说,有个向导一起观光也不错。蔡小姐准备修完剩下一年的硕士课程后马上结婚,然后跟丈夫一起去日本留学,也许是为了学日文,才拿犀川当练习的对象。“最近看录影带的人增加,因此许多电影院都关门了。”蔡小姐说。“哦,在家里看?电费很贵不是吗?”犀川对中国的认知,似乎落后了两三年。因为电费贵的关系,中国的街道到晚上都很暗。“嗯嗯,电费很贵,大约占薪水的百分之十八。”蔡小姐回答。“跟日本没什么不同嘛。不过,大概日本的使用量更大吧。私人住宅里有冷气吗?”“我家有。”蔡小姐露出微笑。车虽然不多,但因为排气没有管制,所以空气很污浊。没铺柏油的道路也很多,到处尘土飞扬,市内就好像在施上现场一样。只靠竹子搭建的脚手架,就能建造出相当规模的建筑物,犀川可以想象得出来,三十年前的日本一定也是这样。有人看到中韩等国的国情就说他们落后了十年,但犀川认为,用时间来界定人类的历史文明程度,本身就是错误的。在残破肮脏的房子里看录影带,也是人类文明进步的体现。就连处于高度成长期的日本人也在下水道还没完备的情况下,就拥有了汽车或冰箱等电器产品。不,就算是到现在,不管到哪个大学去,厕所的洗手池里也都还没有热水管,可是在欧美,这早在半世纪前就已经是一般普及的设备了。人类是不会按照顺序攀上阶梯的,应该说那个阶梯,也就是历史本身,不过是人类所编造出来的故事罢了。所谓的历史就是现在所做,现在所生,而且只存在于现在的概念,至于过去或将来,都不是具有实体的东西。犀川对于自己所想到的这个有趣理论感到些许的满足,脸上自然也就挂满了笑容。虽然很想跟某个人针对这件事来进行一场争论,但要拿旁边的蔡小姐来当对手,他觉得是不太可能的。毕竟以她的语文能力不但无法完全理解(虽然应该是完全不会说中文的犀川的语文能力比较差),而且以她僵硬的思想,恐怕也无法相容。出租车抵达的目的地似乎是有名的观光胜地,道路两旁全是贩卖纪念品的商店,也有人在卖衣服及日常用品。不过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犀川都没有买土特产的习惯,这种距离自己所住的地方越远,就越想买无聊东西的可笑习惯,在他身上是看不到的。宽大的阶梯直直地延伸到山丘上,那里可以看到一大堆游客的身影。“你信什么教?”犀川问蔡小姐。“我没有信仰的宗教。”蔡小姐回答道,“犀川老师信教吗?”“不,我也不信教。”犀川边走上阶梯边说,“但是如果没有宗教,人类也不会盖出这么大的建筑物。”“是吗?现在也盖了很多大型的建筑物,都跟宗教没有关系吧。”蔡小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哦,是这样吗?”犀川随便答腔,收回自己的意见。爬阶梯爬到一半时,他们稍作休息。蔡小姐从袋子里拿出照相机拍了张犀川的照片,犀川则没有带照相机来。“老帅,你要买什么送给太太呢?”蔡小姐问。“我没有太太,我是单身。”犀川回答着,觉得自己的日语受到蔡小姐的影响,也变得奇怪起来。“因此我不需要买土特产。”“啊,那不行啦。”蔡小姐看起来一脸担忧的样子,或许她是真的在担心。“少管闲事。”犀川用很清晰的日语说。他想,她一定不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居中介绍?有很多人介绍你去相亲吗?”蔡小姐说。她果然还是误会了。“不,刚刚我说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犀川说到这就放弃了。因为,还是“少管闲事”的好。4到星期日下午,仍然没有结城稔和篠崎敏治两个人的任何消息。下午两点钟,萌绘再次来到实验室时,鹈饲刑警告诉了她这什事。听说三浦刑警先回警局了,所以可以想象工作人员的数量一定会减少。据鹈饲刑警所说,周围的研究大楼里都没有目击者,除了牧野洋子以外,好像也没人目击到有疑似结城稔的人出现。大门口旁柜台里面站着三个警方的人,其中一个是眼神锐利的女警。相良教授和藤井副教授都已经离开这里了。“结城宽怎么说?”萌绘问了一下在门厅抽烟的鹈饲。“他因为惊吓过度,几乎处于无法言语的状态。”鹈饲边吐口烟边说,“他只是重复着说他不知道。覃于为什么要穿结城稔的衣服,戴金色假发,他也没办法说明原因。”“假发是结城稔的东西吗?”萌绘说。“应该是吧。假发这种东西,一般人是不会有的。”鹈饲回答。“为什么结城宽要来这里呢?”“根据他的说法,是他们约好在这里见面的,好像是约好九点钟,他只有说这些。”“嗯。”萌绘点点头。“西之园小姐,这次的密室之谜解不开吗’”鹈饲微微摇晃壮硕的身体说。“今天早上的假设失败了。”萌绘苦笑。“嗯,我听三浦先生说过了。”鹈饲依旧一本正经地说,“不过,西之园小姐,我觉得这个想法很了不起,虽然出人意料,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但是已经知道那不可能了。”萌绘的双臂在胸前交叠。“鹈饲先生最初进到材料实验室时,真的都没人在吗?你们去看过隔音室吧?”“嗯,隔音室那边吉村先生看过了。”鹈饲回答道,“而且因为大门口有四个人在,所以凶手想脱逃也不太可能,出不去的。为了慎重起见,厕所我们也调查过了。”“天花板也看过吗?”“天花板吗?”鹈饲沉默了片刻问,“材料实验窒的?”“那甲装有起重机,如果是挂在上面,藏在灭花板上呢’”“怎么可能。”鹈饲露出微笑。“你怎么总能想到这些超乎寻常的事啊。不过,就算吊在天花板上,结果也是逃不走的。”“是啊。”萌绘点点头,“不朝合理的方向去推论是不行的,案子发生在被发现的一小时前,凶手会躲在那边一小时也很奇怪,他应该还是从那扇双开式铁门出去的,然后用某种方法从外面把门锁上。因为那里的外面是半地下的,所以不管在门外做什么,也不太需要担心被周围的人看到。”“下次我们会好好调查大门的。”鹈饲自信满满地说。“那窗户呢?”“这个嘛,窗户看上去好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不但难开,要关上也很花力气,看起来不太像足能用线来操作的样子。”“要用线来操纵的,应该是门上的锁吧,”萌绘说,“不过,有三个地方呢。”“为什么要耍这种小手段呢?”鹤饲歪着头。“找到杉东小姐的衣服了吗?她是裸体的吧?”“嗯,还没找到。衣服和鞋子都没有,凶手把那些都拿走了。”鹈饲说,“对了,西之园小姐,‘炖菜’是什么意思啊?”“鹈饲!你在磨蹭什么啊!”走廊尽头传来呵斥声。鹈饲连忙把烟丢进烟灰缸,跑了过去。萌绘一看,叫他的人是那个叫吉村的年长刑警,他的年纪看起来比三浦还大,是里面最有威严的人。鹈饲跟吉村说了几句话后,又回来了。“不好意思,西之园小姐。”鹈饲打开玄关的门,挥手叫萌绘过去。“哎呀,你是要赶我出去吗?”萌绘走近鹈饲说。“这不是我的意思。”鹈饲往走廊尽头的方向看。“请你不要介意啊。”萌绘瞪了鹈饲一眼,从玄关走出去。“抱歉!打扰了。”萌绘努力地挖苦他,“自从我出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经验呢。”5下午三点钟时,萌绘回到家里。不管怎样,她都要赶快洗个澡,然后睡觉。洗完澡之后,她把诹访野为她准备的午餐吃了,仔细想想,她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没有好好地吃过饭。虽然很想问问犀川有没有打电话来,但如果有的话,诹访野会主动告诉她的。当她倒在床上,回想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所发生的事情时,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她梦见犀川从中国打国际电话回来,萌绘被叫下去听电话时,在客厅里拿着话筒的人竟然是妈妈,爸爸则在桌前看着报纸,他身上穿的是萌绘送的衬衫。那里是他们一家人以前住的房子,从窗户可以看到庭院的草坪。从妈妈手上接过话筒后,她听到犀川爽朗的声音。“西之园同学,我忘了寄叫信片给你,不过今天会补寄的。”“老师,那个……”萌绘觉得犀川的声音好怀念。“我读过你的论文了。”“是吗?哪篇?”当她要说出论文题目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她醒了。为什么爸爸妈妈会出现在梦里呢?萌绘开始分析自己的心理状况,这应该是有意义的吧?她想。都马在床边仰卧着呼呼大睡。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九点钟,有点儿睡过头了。这样的话,晚上就会睡不着,生物钟日夜颠倒了。突然有铃声响起,把萌绘吓了一跳。那是电话的声音,是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楼下房间的诹访野接了电话之后,内线转给萌绘时的声音。是犀川老师吗?萌绘从时间来判断觉得可能性很高,所以十分期待。然后她把犀川的论文题目从记忆里叫出来,拿起无线听筒。“我是萌绘。”“大小姐,是牧野小姐的电话。”诹访野用一贯的公式化口吻说着。然后是切换的声音。“喂……”萌绘说。“萌绘吗?我是洋子啊。喂!你有没有看电视?不得了了!”这不是洋子平常说话的方式,歇斯底里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小孩子一样。“什么?我没看啊,怎么了?”“结城稔死了!”“嗯?”“他死了啊!被杀了!”洋子的卢音像是在哭喊一般。“洋子?”萌绘站了起来。“天啊!怎么办?怎么办?他被杀了!”“等一下,在哪里?什么时候的事?”电话那一又的洋子感觉好像在哭,听不清楚她说些什么。“洋子,冷静点儿。你现在在哪里?”“没关系的……对不起……”洋子一边叹息一边说,她的呼吸声很大。“天啊!我已经……”“你在公寓里吧?”“嗯。我不要紧的。对了,现在电视上有紧急插播。”洋子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知道了,我会看的。”萌绘回答。约好明天早上在学校见面后,萌绘挂了电话。6星期一早上,不论是报纸还是电视,都把结城稔的死当成头条新闻来报道。根据新闻报道,摇滚明星结城稔的遗体是星期日傍晚在N大工学院四号教学楼的材料实验室内被发现的。根据现场的状况和死者颈部的勒痕,警方研判这跟前天发生在同一地点的杉东千佳命案是同一凶手所为,预计死亡时间是在星期六晚上,跟之前杉东千佳的死亡时间刚好一致。对萌绘来说,目前所得到的情报只有这点而已。尸体是在材料实验室的哪里发现的,早报上并没有写,为何会晚一天才被发现,也没有详细说明,只说了是在材料实验室内发现了尸体。昨晚的电视报道更模糊,只是重播了好几次结城稔的录影带,还有晚上聚集在命案现场的歌迷们的影像,完全偏离了报道的重点。萌绘此时陷入极度的不满之中。她给身为县警局部长的叔叔西之园捷辅打了好几次电话,但就是找不到他。打给搜查课,他们也不透露任何消息,她也联络不到认识的刑警。她抱着豁出去的心情,打了通电话到篠崎的公寓去,仍然是没人接。晚上她虽然死了心上床睡觉,但是辗转难眠。早上八点半萌绘到学校的时候,建筑系附近完全变了一番景象。很多小型巴士的大型车辆停在校同前的主要大道上,占据了一整条街。媒体的车好像不允许进入校园里,路上赌车,警方正在维持秩序。不过一进到学校里,虽然车子被挡在外面,还是有十几个拿着摄像机的人群守在实验室的四周。不知何时还搭起了铝制的脚踏板,连摄影用的三脚架也定位了,制图室平时总是打开的玻璃窗户也全部关闭着。拿着麦克风的女人正对着镜头讲话。一大堆拿着花束的女高中生都穿着制服,这一带变成令人难以靠近的区域。实验室周围的警界线和之前没有两样,不过警察的人数暴增了三倍之多,看起来好像很难挤进去,虽然她想到要找三浦或鹈饲,不过现在是处于无法接近的状态。萌绘把车开到稍远的餐厅前面停好,那里是禁止停车的,但现在也别无选择了。她从工学院五号教学楼的后门进去,想从二楼通往四号教学楼的走廊进去实验室。可是一件更重要的事让她必须先去趟教室,原来她想起星期一早晨还有一堂课。往教室里一探头,她看到了牧野洋子,除她之外,还有五六个同学。洋子正透过教室的窗户眺望中庭,这里虽然可以看到实验室,但入口是在相反方向,处于视野的死角。不过因为教室在三楼,从高处反而能清楚的看到实验室北面的半地下部分。材料实验室的双开式铁门现在虽然是关着的,但半地下部分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有叫还会出现闪光灯的亮光。“这堂停课。”洋子跟萌绘说,“今天的课大概都会停掉吧。”萌绘直到来学校之前,都把上课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书和笔记本都没有带来。话说回来,星期一的第一堂课,是相良教授的“钢筋水泥工学”。“昨天晚上,你在制图室吗,”“没有,我傍晚的时候吲了公寓。”洋子叫答,完全看不出昨天慌乱的样子,恢复成常态的她。“打击真的是太大了,所以晚上没有睡着觉,你也一直在看电视吧?”“嗯,我也看了。不过,我对案情还是一头雾水。”萌绘说。因为深夜的新闻节目太过着重于结城稔生前的相关报道,反而忽略了案子本身的重要性。萌绘想,也许对结城稔的歌迷或牧野洋子来说.这样的内容可能比较好。“萌绘说得没错。”洋子将脸凑近萌绘的耳边,低声地说。“你不是说过,凶手是对结城稔怀恨在心的人吗?”“我说过这种话吗?”萌绘自言自语似的说。“啊,我已经没有希望了。”洋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7星期二晚上,萌绘跟叔叔西之园捷辅约好见面三十分钟。在学校里吃完饭后,她开车前往爱知县警本部所在的官厅街,因为路上堵车,车子很难前行,在这种时候,她真的很心疼爱车的引擎。头一天深夜,她终于给鹈饲刑警打通了电话,多少得到些新的情报,之前因情报不足而引起的精神压力才稍微的舒缓了下来。结城稔的尸体,是在材料实验室的排水槽中发现的。排水槽是为了能在材料实验室里处理水泥之类的材料而特别建造的设施,因为含有水泥的水是不能直接排放的。因此,这个装置的作用就是要将含有微粒的污泥留在这水槽一段时间,让固体部分沉淀,只排出干净的水。这个问题排水槽,处于材料实验室几乎正中央的位置,位于双开式铁门附近的地底下,实验室地板上所流的水,会顺着稍微倾斜的地面伞部流到那里去。开在地板上的下水口,是边长一米的正方形,上面盖着铁制的结实阚架。星期六那天,这个铁网上压着装有水泥的模具,所以才没有发现尸体。铁网盖的网眼是边长约七公分的正方形,本身重量是二十公斤,另外加上压在上面的装有水泥的模具,则重达四百公斤。排水槽的底部,是在地下2.5米的地方,也就是说,地面上是开了一个lxlx2.5米柱状体的洞。槽内的排水口,因为位置比底部高2米,所以槽内常常蓄积有2米深的水。污泥沉淀下来的固体部分,每个月使用机械挖出一次,案发当时,固体部分沉积50厘米左右,在那上面则有深约1 5米的不透明水。结城稔的尸体,在水中几乎全部被淹没。他们用起重机将压在铁网上面的水泥模具移走,搬开沉重的铁网后,在阴暗的排水槽中,结城稔的尸体也是除了内裤以外,一丝不挂。他们把排水槽中的所有东西全都打捞出来,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却连鞋也没有找到。预计死亡时间是在星期六傍晚六点到九点之间。时间带之所以没办法集中的一个理由,就是因为尸体长时间泡在酸性溶液中,腐烂程度太大而导致难以判断。排水槽里的液体PH值是1,属于强酸,其原因不用说,就是因为水泥溶液中的氢氧化钙所造成的。尸体颈部有被疑似绳子勒过的痕迹,还有被认为是死者自己用指甲抓出来的细小伤痕,而且没有药物的反应。最令萌绘惊讶的是,结城稔尸体上也有伤痕。和其他三个被害者一样,结城稔腹部也有用刀子割出来的痕迹。鹈饲刑警在电话里告诉她那个痕迹“跟英文字母的M很像”。萌绘问鹈饲刑警之所以觉得“很像”的理由,鹈饲便改口说足“从侧面看起来很像M”。也就是说,打一开始这就不是英文字母。“但是这不就跟西之园小姐推测的一样了吗?”鹈饲刑警在电话里说。的确,萌绘星期日早上跟三浦刑警提出的看法,有一半是猜对的,她认为水泥中有尸体的假设是正确的。不过尸体并非自杀这一点,则从根本否定了她的假设,因此,再怎样也不能说萌绘的推理是正确的。总之,肯定是某人把结城稔杀了,再把他丢进排水槽里,而且在那之后,那个人还必须把重达二十公斤的铁网盖起来,然后将挪开的水泥箱移回原来的位置才行,这个工作非要用到超重机不可。可是发现这个尸体时最令人讶异的地方,就是死者竟然是结城稔这件事。这个事实对所有负责调查的餐员而言,应该是一大打击吧。警方始终坚信结城稔就是凶手,全力以赴地对他进行追查,可是这次却发现他了的尸体,就代表连续杀人狂另有其人。萌绘把车开进了县警局本部的停车场,时间已经快到约定好的七点钟了。她跟站岗的警卫打个招呼后,就跑上正门前的阶梯,周围的人都日不转睛地打量着在门厅等待电梯的她。她身穿鲜艳的水蓝色洋装,还戴着同样颜色的大帽子,就这种地方而言,这身打扮可能太容易惹人注目了。部长的办公室前有秘书室,有个她认识的女士正准备收拾回家。“部长从刚才就在等你了。”中年女秘书看着萌绘微笑说,“好漂亮的帽子啊。”萌绘边看手表边敝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八分钟。“打扰了。”萌绘打开木制的大门走进室内。“叔叔,抱歉我来晚了。”在桌子另一边的叔叔,慈祥的脸上满是笑意。“先坐下吧。”西之园捷辅起身,往皮沙发那边指了指。然后他拿起电话,按了几个键。萌绘坐在沙发上,观察着叔叔的房间。挂在沙发旁边的墙上那幅色彩朴实的版画,跟以前一样没什么改变,萌绘的父亲也有一张相同的版画。“帮我叫一下三浦。”部长拿着听筒说,“我是西之园。可以请他上来一下吗?嗯嗯,是的,麻烦你了。”西之园捷辅放下话筒,往萌绘这边走来,坐在沙发上。他穿着茶灰相间的条纹西装,配上暗黄绿色的领带。“这次似乎是件棘手的案子啊。”部长州低沉的声音说,“连续四个人遇害就够糟了,加土死者中还有本地的明星,更是糟糕透顶!情况对我们真是相当不利啊。”“叔叔,我……”萌绘探出身子说。“好了,再等一下。”部长伸出一只手制止他的侄女。“三浦现在正在赶来,我因为很忙,也还没把整件事问清楚。”“这个案子并非变态或疯子所为,”萌绘说,“这是从一开始就有预谋的。”“哦?你怎么会这么说呢?”部长翘起了二郎腿。门那边传来了敲门声,西之园捷辅应门后,三浦刑警便抱着档案夹走进来。三浦跟萌绘打了声招呼,萌绘也起身点头致意。“在你正忙的时候打扰你,真不好意思啊。”部长跟三浦说。西之园部长单独坐在对面的沙发,三浦和萌绘则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三浦带来了两个灰色的A4档案夹,厚度都相当惊人。“我想听一下结论。”西之园部长说。“我们刚刚才找到第一嫌疑犯篠崎敏治,他人在札幌。我们预定明天早上把他押解回来,对他进行调查的话,相信案情必定大有进展。”“篠崎学长不是杀人凶手。”萌绘插话。“至少会有很多疑点可以解开。”三浦无视于萌绘的发言继续说着, “结城稔叫哥哥假扮成他的样子,让我们的跟踪行动失败,而那个时候使用的假发,就是篠崎叫他订做的。这顶假发以前曾在舞台上使用过,这件事也确认无误。这对兄弟调包的事,篠崎也知情,如果搜索令下来的话,一定可以从篠崎的公寓里找到些什么。”“有决定性的证据吗?”“不,很可惜,没有这样的物证。”三浦说,“和之前一样,我们现阶段在现炀找不到确实的线索。不过有一把遗留在实验室里的美工刀,我们已经知道那就是用来在尸体上割出伤痕的工具。”“请听我说一下。”萌绘用强硬的语气说,“篠崎学长有不在场证明。”“不在场证明?”三浦看向旁边开口说,“是第一次的案子吗?”“不,是这次案子的不在场证明,从星期六七点半到九点半之间。”“那是怎么一回事?”三浦不紧不慢的询问。“那时我和篠崎学长在一起。”萌绘看着三浦说。“跟谁?”“就是我。”“你说什么?!”“杉东小姐被杀的时候,篠崎学长和我在一起。”“在哪里?”三浦立刻追问,眼镜下的双眼瞪的溜圆。“荣町那里的酒吧。”“时间确定吗?”“是的。”“其他的呢?还有其他人在吗?”“没有,只有我们两个。”萌绘的声音有点变小。“我们八点钟约在一家名叫“最后的20%”的酒吧里,直到九点前的一个小时之内,我和篠崎学长在一起。从N大到那里要花三十分钟,因此他从七点半到九点半的不在场证明是成立的。杉东小姐是七点半以后才被杀的,对吧?”“你能证明吗?”三浦神情严肃地说。“如果店里的某个人还记得我们的话,我们就坐在最里面的位子。因为钱是他付的,所以我没有收据。”“萌绘,这是真的吗?”西之园捷辅的表情也很严肃。“是真的,叔叔。”萌绘点点头。“为什么一直保持沉默到现在呢?现在才说,不是很奇怪吗?”三浦说。“抱歉,我本来是想说的。”萌绘回答。“你和篠崎是什么关系?”部长的质问,是脱离情感的工作模式。“是我社团的学长。”“只有这些?”西之园捷辅说完,便直视着萌绘的眼睛。“只有这些,那是我们第一次单独见面。”萌绘不回避叔叔的目光继续说,那需要全神贯注。“我没有说谎,我是因为想跟篠崎学长谈歌词的事,才会跟他见面的。”“是篠崎找你去的吗?”三浦追问。“不,是我那天下午打电话约他的。不过,时间和场所是他指定的。”三埔瘫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闭上双眼。“怎么会这样。”三浦撇下这样一句话。“真是非常抱歉。”萌绘向三浦鞠躬致歉。“你说什么歌词,那又是怎么一回事?”部长问。“我是指结城稔新争辑里收录的‘Jack the Poetical Pnvace’这首歌的歌词。”萌绘看向旁边的三浦。“你知道这首歌吗?”在这两天里,这首歌在电视上被重复播放了好几次。“嗯嗯,现在是最热门的话题了。”三浦睁开眼睛,再次用锐利的眼神盯住萌绘。“你的意思是说,那首歌的内容跟这次的连续杀人事件很类似吧?可是结城稔已经被杀了啊。”“写那首歌的人是篠崎学长。”萌绘终于说出这个独家的情报。“哦,原来如此。”三浦说,“可是你又说篠崎不是凶手。”说完,三浦咋了下舌,两手握拳放在膝盖上。“这是怎么一回事?”三埔过了一会儿后再次提问。“还有其他的疑犯吗?”部长问三浦。“不,如果您的侄女所言不虚的话,那就真的是一片空白,我们得从头开始调查了。”三浦回答时脸上有些细微的抽搐。“请问可以让我看看被害人的照片吗?”萌绘突然说。“这些事情不用你管。”西之园捷辅低声说。“叔叔,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就让我看看那刀痕吧,拜托了。”“你可以回去了。”部长瞪着萌绘说,“你不知道自己给三浦添了多少麻烦吗?”“可是,也许我能靠这个做一些补救啊。”“你有什么想法吗?”“有。”萌绘点点头。三浦看了看部长的脸,然后拿起桌上的档案夹。他迅速翻到有四张照片排在一起的那一页,萌绘则在一旁仔细端详。照片拍的是四个被害人腹部。上排是前川聪美和相刖素子的,那两张照片萌绘之前也看过,是“I”和“z”。下排贴了两张新的,左边被鹈饲刑警说成“A”的三角形记号,是杉东千佳身上的记号,而右边的第四张照片上,则是以顺时针与向转九十度的“M”,是结城稔尸体上的记号。”果然是这样。”“什么?”拿着资料夹的i浦看向萌绘。“难道三浦先生没有察觉到吗?”萌绘问。“不。”三浦摇头说,“你是想说这些刀痕含有某种意义吗?”“嗯,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也不能通过这个找到凶手。”萌绘露出微笑。“但是我们可以确定一点,这次的连续杀人事件是事先计划过的。”“怎么讲?”三浦问。“这个是数字。”萌绘说完,用手指依序指着照片。“1、2、3、4,对吧?如果用刀子割的话,笔画就会变成直线的。”按照前川聪美、相田素子、杉东千佳、结城稔的顺序来看,的确像数字。“那是被杀的顺序。”“是在死者身上标上编号吗?”三浦情绪有些激动。“嗯嗯,应该是。”萌绘说,“虽然我不能理解凶手为什么要这么,不过我也想不出这以外的含意了。”西之园捷辅将手伸到桌子这边,把档案夹拿过去,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原来如此,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部长对萌绘说。“请问,结城先生是怎么进去材料实验室的呢?”“结城稔在六点钟时被西之园小姐的朋友……叫牧野洋子吧……看到行踪。她看到结城稔往那栋实验室走去。这个时候因为S女子大学的学生在玄关旁边的房间里,所以结城稔应该是从半地下部分的门进入材料实验室的吧。我想凶手应该也是利用同样的路线,也或许凶手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待在里面了,因为杉东千佳和她的学生正好在此之前去餐厅吃饭。”“您认为凶手在杀死那两个人后,是怎么从房间出来的呢?”萌绘直逼问题的核心。“这个在现阶段还无从得知。”三浦摇头。“我们也没有发现像前几次那样的机关。”“那就是完全的密室喽?”萌绘觉得自己像在做引导式提问。“就现阶段而言,是这样没错。”三浦又回答了类似的话。“这是高智商型的犯罪。”萌绘看向叔叔说,“每次都制造密室,还会将被害人以数字的顺序串联,看起来像是要向警方挑衅似的。”“可我们并没有在报纸或媒体上公开,凶手一定会非常恼怒吧。”三浦瘫坐在沙发上说,“这家伙还会再犯案的,而且间隔也许会更短。”“我希望能早点将他抓获。”西之园捷辅看着三浦说,“需要加派人手吗?”“嗯,我会考虑的。我可以回去了吗?”三浦将身体坐正。在西之园捷辅点头应许后,三浦刑警拿起资料夹离开房间。部长从沙发上站起身,缓慢地在房见里走来走去,萌绘翘起腿,抱着膝盖。“犀川老师对这件案子没有说些什么吗?”“不,老师现在正在国外出差,所以人不在。”“这样啊……”部长点点头。“等犀川老师回来以后,我们再一起去吃个饭吧。”“好。”萌绘点点头。第八章 沉默与混乱1能翘课到机场去接犀川,对于萌绘来说,这个星期五的下午是开心的。她和犀川的好朋友喜多副教授一起去,他是N大上木工程学系的教授。喜多副教授是个性格开朗,很健谈的人,晒得黝黑的皮肤是他作为运动健将的最好证明,一身亮色系的西装和领带,再加上夸张的动作、粗大的嗓门,是性格和犀川截然相反的人。他们两个人不管是哪一个要坐飞机出国,另一个就一定会去机场接送机,由此可知他们的交情不浅。他们彼此约定,这规定直到其中一个人结婚为止,但从开始至今已超过十年,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喜多副教授驾驶的是黑色的三菱轿车,萌绘坐在副驾驶座,这还是第一次坐他的车,虽然他们经常通电话。“哎呀,能和西之园小姐两个人单独相处真是高兴啊。”喜多边发动车子边说,“哈哈,我们就别管犀川那家伙了,到哪个地方去兜风吧?”“犀川老师有打电话给你吗?”萌绘没有理睬喜多老师的玩笑。“怎么可能,那家伙就算是他妈妈死了,都不会打电话的。”喜多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说到“啊,抱歉,抱歉。”喜多是想起了萌绘的双亲在数年前去世的事。不过,萌绘似乎对此并不在意。“最近怎么样?上了三年级很忙吧?”喜多转换了话题。“是啊,专门课和制图真是累死我了。”萌绘抱怨的说,“经常都要熬夜。”“哦,建筑系就是这样。”“没有人是因为制图以外的原因留级的。”萌绘补充,“所以体力是必要的。”“喜欢制图吗’”“不,最讨厌了。”喜多听了放声大笑。车子在路口处停下来等红绿灯。上午的雨,下列现在虽然已经呈现出疲惫,但看起来还是会随时倾泻下来的。“上星期发生的命案,真是让人心惊胆战啊。”喜多突然改变话题。喜多副教授所属的土木工程学系,是在距离校园稍远的地方,所以应该是跟上星期的大骚动无缘。“嗯嗯。”萌绘只是随声附和着。喜多一脸的好奇,问到,“西之园小姐,你应该跟这件事有关系吧?”萌绘的叔叔就是县警局部长这件事,喜多是知道的。“嗯,这个嘛,好像有关系,又好像没什么关系。”萌绘含糊其辞的说。“哈哈,没关系啦。其实我对这件事也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喜多笑嘻嘻的说“让我们换个话题吧”“不好意思。”萌绘微笑。“不用,那么你来提供个话题吧”喜多爽朗地说。“喜多老师,你喜欢研究吗?”萌绘问。“哇啊,你是中学生在写英文造句吗?”喜多大笑道,“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这有点儿难回答。”“那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呢?”萌绘有些费解。喜多停止笑声,“西之园小姐,你觉得兴趣和工作的不同点是什么呢?”“挣钱和不挣钱的差别吧?”萌绘说。“虽然犀川一定是不会这么说的,不过我倒觉得你说得没销。”喜多说,“就我的立场来看,研究就是做生意,做生意的意思,就是你的对象是顾客。”“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萌绘歪着头说,“这和我问的有没有趣,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喜多同答,“因为是生意,就谈不上有趣或无聊,喜欢或讨厌。不可思议的是,在当研究生或助教的时候,都认为研究有趣的不得了,那时,我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在工作。不过人啊,位子越高就会变得越没用。”“你变得没用了吗?喜多老师。”萌绘看着喜多。“没错,为了变没用而努力往上爬。”喜多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有能力的人,社会是不会纵容他继续这样吧?大家要一起娈得没用才行,社会就是这样,如此才能提高它的一致性。”“犀川老师哪里不一样?”萌绘想起犀川曾经有机会荣升教授的事。“那家伙还是个孩子。”喜多往旁边瞥了一眼。“他没有进入成人的世界,正因如此,他活的是轻松的,能轻松地自由飞翔。不过也只有大学制度的胸襟开阔才能包容像他那样的人。”萌绘不太能理解喜多的话,在她看来,犀川和喜多没有什么不同,她想,这就是自己距离犀川和喜多还很遥远的证据。这就像自己与天上星星的距离。汽车快速地行驶在市内的高速公路上,因为几乎没有车,车子很快就来到机场附近的高速公路。萌绘漫不经心地眺望着窗外的景色,飞机巨大的降落轰鸣声遮盖了他们的耳朵。机场的飞机看起来比平常都来得大,萌绘双亲所乘坐的客机,就是在快到这个机场时坠毁的。当时是晚上,那个爆炸声,还有火焰是永恒的灾难。不过那幅景象在萌绘的记忆中,已经被消化成无毒害的东西,将彩色底片转成黑白的过程,在她心里无意地,不,有意地完成了。到现在,她已经可以冷静地回想起那个晚上的事。为什么死亡会令人悲伤呢?那里到底蕴含着怎样的秘密?这种出现在人类精神世界的不合理现象,一定不会发生在其他生物的身上。本应算是地球上最进化的精神,为何会存在不合理的部分呢?究竟是因为进化才产生了不合理,还是我们根本就没有进化?应该不是因为以后不能再见面才悲伤,毕竟不能再见面人太多太多,死亡并不是什么特殊的状态,在每个人身上都会发生。或许人一出生就被教育必须要在别人死的时候悲伤、哭泣的思想吧。这种因素的决定作用超过了一半吧。如果没有接受过这种教育的话,人会不会也是不懂得哭泣为何物的物种呢?花凋谢了,人并不会哭,是因为花还会再开吧?可是,人也可以再次出生啊。我们怀念的不是肉体,而是对于死者的记忆,可是就连记忆也能以电子的方式保存起来。无法再生的,是人类的思想,只有思想是现今技术无法忠实重现的。不过、人为什么会因为失去思想这件事而悲伤呢?我一定要问问犀川老师,萌绘不禁这么想。这是一个值得去问老师的问题。喜多坐在驾驶座很自我陶醉的吹着口哨,把车停进机场的停车位,虽然有点儿走调,不过听得出来他吹的是卡门的《斗牛士之歌》。2肖犀川拖着疲惫的身躯出现在大厅时,萌绘感觉身体轻盈到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她跳起来向犀川挥舞着双手。“老师!欢迎回来。”犀川走近时,萌绘满脸朝气地说。“你逃课啦。”犀川嘴角上扬,同以微笑,然后用眼神跟喜多打了招呼。犀川穿着皱皱巴巴的西装,没有系领带,陈旧的提袋是他唯一的行李。三个人走向停车场,喜多车上的副驾驶座,这次换成犀川来坐。萌绘和犀川的袋子一起坐在后座。“这里天气真差。”犀川在车上说,“到了梅雨季了吗?”“对了,这次去中国,感觉怎么样?”萌绘从后座的正中央伸过头来问。“这个嘛……”犀川依旧是慢条斯理的几气,“还好啦,就是那样而已。”“这种话我听不懂啦。”萌绘的口气像个小孩。“呃,那要怎么说才好呢'”犀川思考着。“对了对了,大学里面放着陶质的石犬,它嘴里被塞了很多垃圾,看起来很有趣,说不定那是狮子呢。”“你只会说这种无聊的话吗?”喜多边开车边说。“不是很有趣吗?”犀川微怒地说,“我才不会说什么无聊的话呢。”“料理怎么样呢?好吃吗?”萌绘从后面打断两个人的对话。“嗯,就是吃中国菜啊。”“那是当然的吧,你是白痴吗?”喜多又讽刺道。“那上美国就是吃美国菜啦?”犀川反唇相讥。萌绘其实是想讲案子的事,但是不愿意让喜多教授知道,所以只好忍住了。但她想找时间非要好好把这个案予和犀川说明清楚。杉东千佳和结城稔的死讯,她该告诉犀川吗?“对了,又发生杀人事件了吗?西之园同学。”犀川结束跟朋友的斗嘴,回头看向后座。“听说,杉东小姐和结城同学都死了呢。”萌绘很惊讶。令她惊讶的不是犀川知道这件事,而是他那副若无其事的态度。他和杉东千佳应该每个星期都会见面,就连结城稔,起码也算是他导师班的学生。“你怎么知道的?”萌绘表情变得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