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神知道的世界

「……欠缺的部分，是吗?」艾鲁西已经放弃提问，化身为听话的学生。桂马推了推眼镜，「没错。接下来我举个例子。你还记得攻略田径社高原步美时的经过吗?」「记、记得。」这件事艾鲁西就算想忘也忘不了，那是她第一次和桂马联手合作的案子。「那时候，步美一直觉得自己被选为正式选手只是因为运气好，所以在跑不出好成绩的情况下，失去了对自己的『自信』。这部分你明白吗?」「唔～唔。」艾鲁西试着回想。那时她才第一次见到桂马。现在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是桂马那惊人的模样，以及自己心中「这个人真的没问题吗?」的不安，不过大致上的确如桂马所说。「嗯，我明白。」桂马点点头。「所以我用『自信』填补了那个空隙，这里有件事需要注意。」桂马又开始在白板上奋笔疾书。『教练不等于男友，两人共饰一角也不错!』写下这句话后，他开始讲解起来。「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她『坠入爱河』。因此，我不能只是让她有自信，而是必须透过『我』来让她得到『自信』。这么说可能比较好懂，当『我』取代了高原步美的『自信』，而且两者相等时，攻略就算是成功了。」「?」艾鲁西用手指抵着下巴，不解地望向天花板。看来她还是搞不懂。桂马轻声叹了口气。「第二个案例。你还记得空手道社的春日楠吗?」「当然记得!」艾鲁西马上点头。「就是那位武术家嘛?」「没错。」桂马点点头，再次正对艾鲁西。「她欠缺的是清晰统一的『自我』。『应该成为武术家的自己』和『身为女人的自己』产生分裂，就跟字面上一样发生了分裂现象，所以我提供她解决这问题的线索。最后她选择了『武术家』，将『女人味』留待日后解决，藉此确立了『自我』。」「……」「说得简单一点，她决定再努力一点，等变强之后才去追求女人味，而让她产生这个念头的就是我。」「对对，没错。」艾鲁西不住点头。「就像这样，」桂马又飞快地写下一段文字，『记清楚了，女孩子的感性是恋爱之门。』然后砰一声敲了一下白板。艾鲁西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扇轰隆打开的巨门，光线从里头照射出来。「当『我』填补了对方的欠缺之处，『恋爱』就得以成立。」「……也就是说。」艾鲁西思考了一下。「要跟对方一起想办法解决烦恼吧?」「没错。」桂马难得露出温柔的笑容，点了点头。「说得很好，就是这样没错，艾鲁西。」由于平常很少得到赞美，艾鲁西先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嘿嘿嘿。」整个人趴在桌上，开心地笑了起来，脸蛋稍稍涨红了一点。这时，桂马露出十分烦恼的神情。「?」艾鲁西觉得很疑惑，于是桂马一边深深叹息，一边道：「可是一想到这次的风濑青羽，事情就变得非常困难了。」「这是为什么呢?」艾鲁西按照桂马今天的课程内容发问：「青羽同学到底缺少了什么?」「那女孩，」桂马显得有点语重心长，「缺的东西多不胜数。」「咦?」艾鲁西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也就是说，」桂马直盯着艾鲁西，如此说道：「以攻略对象来说，她几乎算是最棘手的一种，因为她对一切都无欲无求。」艾鲁西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你说她欠缺了一切，那个。」艾鲁西还在咕哝的这段期间，桂马再度叹了口气，说道：「一般而言，人类都有自己的好恶，还有长处和短处，藉此建立自己的人格。换句话说，随着每个人对现实世界的接触方式不同，便会产生攻略的切入点：这也可以说是每个人在现实中的兴趣。」「……」「举例来说，高原步美对田径有『兴趣』，本来也很『擅长』，却因为『失去』对田径的自信，内心才产生了缝隙。你了解吗?」「啊，了解。」「接着是春日楠，她是因为『身为武术家的自己』和『身为女性的自己』起了冲突，所以内心才产生了缝隙。你了解吗?」「了解。」「那么，」桂马淡淡地笑了笑，然后道：「你想象一下对田径毫无兴趣、就算不能跑也无所谓的步美，或者是觉得不管自己是武术家还是女人都不重要，也不需要维系骄傲和自尊的春日楠如何?」「啊!」艾鲁西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那就……」说着伸手抵住嘴边。「就是这么回事。」桂马严肃地点了一下头。「一般来说，攻略的切入点在于对方的优点跟缺点、嗜好和兴趣、情绪和个性，如果什么都没有的话，」他停顿了一下，「事实上就等于是无法攻略……」「唔。」艾鲁西几乎哑口无言。（这……也就是说。）「这种人非常稀少，他们因为能力太过特别，所以对现实世界中的一切事物和行为，甚至对自己都失去了兴趣。在一般人心中，通常都会有对自己未来的懂憬和理想，」桂马继续解说。「但是青羽心里并没有『如果能这样该有多好』的想法。我之所以刻意尝试以各种鲁莽的方式来接近她，其实是为了观察她的反应和能力……大体上看来，她并没有什么兴趣、自尊和想保护的东西，这大概是因为她打从一开始就太完美，无论是什么都看得太过透彻。正因为她是一个天才，所以才会一无所求。」「……」艾鲁西焦急似地挥舞双手。「那、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桂马思考了一会儿。「不，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如果她一无所求……那就由我来创造给她。」「咦?」艾鲁西一脸诧异，不晓得桂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桂马重复道：「我要让她有所『求』，让她拥有可以真心珍惜的东西。听好罗?艾鲁西，至少她可是拒绝了我。如果她真的对这世界百分之百没有兴趣，那应该连对我都不会有反应才对。这么说可能跟一般的看法矛盾，不过被驱魂附身这件事，对她而言同时也算是一种救赎。换句话说，如果继续维持现状，那她就绝对不会感到满足。」他又补充道：「这其中存在着一丝可能性。」耀眼的光芒在桂马眼中一闪而过。在那之后，桂马对风濑青羽十分积极，抓紧她上学的时机、在家的时间、外出的机会，试着彻底与她接触。桂马他，「接触女孩子的方法是无穷无尽的，」如此宣言，「无论对方想不想刻意避开都一样。」并且发下豪语，「门就是为了开启而存在，这世上没有打不开的门。」一如这个信念，桂马透过五花八门的方法带着她四处逛，触发各式各样的事件，那景象宛如魔法般神奇。「够了!我不想再见到你!」或是，「要说几次你才会懂?我对这些没兴趣。」或是，「……怎么又是你?」尽管她时而生气、时而叹息、时而有气无力地如此抱怨，但无论她假装不在家、大呼小叫或是逃跑，桂马仍旧一直约她。于是在不知不觉间，她开始常常和桂马走在一起。如果研究心理学的人见到这种情况，应该会在惊讶之余请教桂马是如何做到的吧。这也说明了桂马采用的手法有多么华丽、多元。但是，两个星期后。「唉。」桂马叹了口气。「……还是没找到什么线索吗?」他的成效低落到连艾鲁西都忍不住这么问。桂马试着带领青羽体验五花八门的娱乐，运动、钓鱼、远足、美食之旅、图书馆、购物、电影院，甚至连赌博都尝试过了，可是青羽对于这些，「无聊。」还有，「太简单了。」只有做出这种结论而已。正如桂马最初的观察，青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天才。首先是运动，无论是何种运动，她都拥有出类拔萃的身手。此外，就算是第一次接触的运动，她也能在转眼间掌握窍门。教练才刚示范完撞球该怎么打，下一个瞬间，青羽便已经清空了球台；去钓鱼时，她钓到的鱼多到满出了冷冻箱，连周遭的钓客都跑来围观。根据桂马的询问，原来她只要上课听听内容就都懂了，所以从来没有翻开过课本：虽然她平常也会看书，但是只要翻过去就全部记起来了，所以完全无法对内容产生兴趣；看电影的时候，无论剧情再怎么出人意表，她也会马上看出最后的结局，于是开始打起哈欠；就算品尝美食，也会因为「反正我自己要做也很容易」而咸动不起来。她原本就对一切事物兴趣缺缺。可是天分却又如此之高，无论什么事都难不倒她。因此，青羽才会觉得没什么好珍惜的。「她简直就是一个恶质的天才。」桂马蹙起眉头，边揉着眉边叹了口气。「……」艾鲁西担心似地凝视桂马，心想。（青羽同学她，）一路看着桂马接近青羽的方式，她开始产生一个想法，（该不会……）这念头忽然在心中响了起来。某天。「好，今天就玩这些!」地点是青羽的房间，桂马一边从背包里拿出各式各样的桌上游戏，一边如此说着。顺带一提，令人惊讶的是随着时间过去，桂马居然已经可以踏入青羽的房间了。她穿着白色迷你裙和蓝色T恤，毫无戒心地在坐垫上伸展那白皙的双腿。一对高中男女共处一室，穿着家居服一块儿度过时间。就某个角度而言，这景象看起来就像是她对桂马毫无戒心一样。不过，桂马和青羽都晓得事实并非如此。青羽之所以让桂马进自己房间，其实只是因为「反正你不管怎样就是要来找我，那干脆到我家里，省得我老是出门到处跑」这种随便到不行的理由罢了。另一方面，桂马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其实他早就看出青羽的这个想法，因此并没有一丁点天真的期待。一般而言，如果青春少女让男生进入自己房间，就算把这视为机会增加不少也不为过；不过这位身经百战的猛将，可不会有这种天真的念头。他只是冷静地依据现状来分析今后的进展。「来，先从这个游戏玩起吧?」他拿出对战式的桌上游戏（窃国之战）。「接下来是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还有西洋棋、将棋、升官图，以及其它游戏。青羽半眯着眼，叹了口气。「你是笨蛋吗?」「不要这样骂我，我又不是自愿的。」「……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桂马并没有回答。他很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天知道。」「……反正还不是我会赢?」「……」桂马沉默了一瞬间，忽然露出微笑。「可能性虽然很低，不过并不等于零。」「……」青羽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向桂马。桂马居然会在游戏上承认自己有一丝败北的可能，就算是对桂马还不是很熟的青羽也明白这并不寻常。要是艾鲁西现在在旁边，一定会惊讶地瞪大双眼吧。也就是说。「我承认你很厉害。」「……」青羽抱着膝盖，撇过头去，也不管自己的内裤露了出来。桂马轻轻干咳了一声。「……来吧。」就在这个时候，青羽的目光停留在某样东西上。夹杂在桂马那堆桌上游戏里的PFP闪烁着光芒。PFP原本处于休眠模式，在移动中开启了主电源。「……」青羽瞥了桂马一眼，然后，「比起那些游戏，我还比较想玩这个。」她将手伸向PFP。这算是一时兴起。还是命中注定呢?「咦?」桂马焦急了一下，「……不行，不准碰!」试着想抢回PFP。这名一直以来无论怎么被拒绝，都依旧一脸平静的男孩，这时头一回表现出近似不安的情绪波动。这点似乎触动了一直沉眠于青羽内心深处的开关。「嘿咻。」她直接按下开始键。「哇，等、等一下!」桂马眉头深锁。「你该不会……不，可是。」桂马想抢回PFP，青羽则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然后抓准时机，利落地抽掉桂马脚下的坐垫。这一瞬间，「呜!」桂马倒头栽了下去，头狠狠地撞在地板上。他昏了过去。他醒来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橙色的阳光从窗外洒进屋内。桂马睁开眼睛，端坐在圆珠坐垫上的青羽正好望了过来。「太简单了。」然后将PFP递向桂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