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相信,也不想相信!薰子小姐是开玩笑的吧?你只是为了生我的孩子而来到我们家,这只是个恶质的玩笑吧?」听了音矢的问题,薰子不知为何面露微笑地摇摇头,从薰子既忧愁又带着悲伤的眼神中,音矢领悟到她刚才说的话并不是在开玩笑。「怎么这样!那样是不对的!无视大家的心情只为了要生我的孩子,这太奇怪了啊!这是错的啊!」「响一郎先生,音矢的父亲也是以同样的方式生下音矢这个继承人的。」音矢原本不断叫唤的声音倏然而止。「音矢的母亲也是为了生下音矢而被派遣来的灵能力者。」「骗人!那种事我才不相信!」「我没有骗你,我的任务是怀孕生子,不使神乐主的血脉断绝,因为如果神乐主的血脉断绝,那么就没有人类能净化祸津神了。」「或许真的是那样!但也不能用那种方式呀!薰子小姐也不愿意做那种事吧!因为薰子小姐不是那种人啊!」音矢鼓起全身力气,举起应该是无法动弹的手,朝薰子伸去。尽管他想推开薰子,却是无法再使出半分力气。所以音矢抱住了薰子。「因为薰子小姐不是道具,是我的家人啊!」听到音矢悲痛的叫唤,这次换成薰子说不出话来,悲伤的眼眸转瞬间失去光彩,不断涌出的热泪滴落在音矢脸颊上。「我的想法和心情根本不重要。」薰子也不擦拭眼泪,只是直直凝视音矢的脸,最后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将手伸向自己的内衣。「薰子小姐!住手呀!薰子小姐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的吧?」「我这样做没有错!」「那么为什么你会哭呢!」音矢拼命叫唤,紧紧抱着薰子不肯放开。「我们应该早已确认过彼此的心意了,我喜欢音矢,音矢也说过喜欢我对吧?」音矢回想起那时所说的话,在面临死亡关头,他们两人曾经互相吐露心声。「我是说过,但那件事和这件事不同,完全不一样!我要的并不是这样!这样做绝对是错的!」「我已经施过交合一次就绝对会怀孕的咒法,所以一次就好……请你忍耐。」面对不断大喊,尝试做最后抵抗的音矢,薰子虽然着急的想尽快完事,但却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明明已经做好觉悟,而且那也是自己的使命……「不管谁说我都不会相信的!薰子小姐才不是道具!是我最珍惜的家人!可恶!」音矢不禁咒骂没用自己。现在的音矢连替薰子拭去泪水都办不到。他能做的只有不断重复同样的台词而已。就在这个时候。「——到此为止,薰子。」洞窟内响起一道锐利的声音。「呀!」薰子吓了一跳,慌忙地从音矢的身上跳开,音矢则是感到如获大赦,于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不知为何,站在眼前的竟是兔贵子。兔贵子是弦而的知交,一名时常来神社玩的少女。她的打扮和来神社玩时一模一样,身穿和服,肩上挂着小背包。自从来集训后从未见过一次面的兔贵子,居然会在深夜出现在此处,音矢脸上难掩惊讶的神色。她是个日常就充满神秘的少女,虽然巫女们好像知道什么隐情,但她对音矢而言只不过是住在附近的少女,至少直到今天之前是这样。那样的少女居然会出现在深夜的海岸,而且是还在洞窟里,实在无法解释这是偶然。「薰子,音矢说的没错,你的行动并不正确。」「兔贵子……?」薰子以双手遮掩胸部,兔贵子的突然出现让她脑中一片空白。「你再好好地重新考虑一下吧,你真以为你怀孕御神乐不会因此出现紊乱吗?」「至少只要能生下音矢的孩子,再将他养育成神乐主的话……」「那样的结果并不会让你满足吧。」对于兔贵子的话,薰子一句话也无法反驳。「若是由于你的行动破坏了御神乐,那么自音矢开始,苇原神社上下所有人或许都会因此丧命哦?这样你还认为是正确的吗?」薰子闻言只是低着头,紧咬着双唇,满溢而出的眼泪落在地面,逐渐被吸入岩层之中。「……好了,我也累了,你就好好考虑吧,薰子。」说完兔贵子就像融人洞窟的黑暗般,消失了踪影。音矢拖着已经可以稍微动作的身体,撑起了上半身,环顾四周已经不见兔贵子的人影,只剩下身穿内衣的薰子靠着岩壁坐倒在地。「我真笨,兔贵子说得很对。」「薰子小姐……」「我做的事不管是对音矢还是各位同伴来说,都是无可挽回的错事。」薰子双手抱肩,自嘲般地喃喃说道。「薰子小姐,你刚才说的只是玩笑话吧?我会忘记的,所以……」音矢拼命找话说,因为他怕若是不这么做,薰子仿佛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一般。对于音矢的询问,薰子没有任何回答,虽然她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不过从薰子的表情足以看出那并不是开玩笑。「薰子小姐,我会把今天在这里的事全部忘掉。」术法解开,全身恢复行动自如后,音矢将铺在地上的巫女服装收拾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说,这里什么也没发生。我在海岸边吹着海风,薰子小姐是担心我才来接我回去。」音矢自己一个人下了这个结论,并且将巫女服递给薰子。「就这样办吧,这样就好了,而且御神乐也会顺利……」「怎么可能会顺利!」薰子悲痛的叫声震动了洞窟内的空气。「你说要忘记?」「因、因为我们什么事都没做呀,只要我和薰子小姐忘了这件事,那事情就会顺利……」「那只是诡辩,音矢,就算隐瞒了这件事,小斋和真那实的争执你又打算怎么办呢?」与说出的话相反,其实薰子的心比任何人还要更痛苦。若是依靠音矢的温柔,就这样回去苇原神社的话,薰子绝对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到时她一定会比死还要更痛苦吧。薰子背对音矢穿上巫女服,然后继续说道:「就算平息两人的争执,既然音矢知道我是为了怀孕生子而被派来,那么音矢还能像以前一样,把我当成家人看待吗?」音矢虽然看不见薰子的脸,但是听得出她声音在颤抖,而且在她说完话后,也听得到从她的方向传来压抑住的呜咽声。「……老实说马上是不太可能的,但是我们一定可以恢复成以前那样的。」「那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不试试看怎么知道?」那是再明白也不过的事了。因为薰子已无法像以前那样面对他了。就算受到音矢温柔的对待,伤痛也已经留在薰子的心中了。「我是个无法达成使命的无能巫女,我会放弃怀音矢孩子的任务。」「薰子才不是没用的巫女,不是还有御神乐吗?」「…………」薰子并没有回答,她手提着灯笼走出洞窟,然后一言不发地朝集训住宿的寺庙前进,音矢虽然想对沉默的薰子说些话,却又想不到可说什么,只能低头注视着脚下踏上了归途。「呼……」在将薰子送至社务所后,音矢几乎一夜未眠,就算他想放弃思考,薰子所说的话却在脑中回荡,让他无法成眠。抬头仰望天空,昨晚晴朗的星空仿佛像梦一场,天上乌云密布,一片灰色的云层笼罩天空,没有丝毫缝隙能让日光透过。「讨厌的天气……」音矢就和在苇原神社时的习惯相同,去手水舍洗过手与脸。借由比平常更专注的清洗,他感觉脑中和心中冲击的心情都可以受到洗涤,即使那只是他『觉得』而已,他还是仔细的清洗脸部,湿暖的空气笼罩住音矢全身,不管他怎么洗,心情还是无法舒畅,当然原因并不只是湿气的关系,但音矢还是拼命洗着,想要挥去昨天与薰子发生的事情。「音矢!音矢~~!」当他正在用毛巾擦脸的时候,风花慌慌张张地朝他奔跑过来。「早安,风花,怎么了吗?」「还说早安呢!大事不妙了啦!快点过来!」风花紧紧抓住音矢的手,从他前来的道路往回跑。「薰子她、薰子她不见了啦!」「你说什么?」听了风花的话,音矢并没有十分惊讶,不,是根本惊讶不起来。或许他心中早已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音矢脑中闪过昨夜薰子苦恼的表情,就像音矢无法成眠一样,薰子的烦恼一定更胜音矢数倍。只要想到这一点,音矢的胸口就仿佛如巨石压下般疼痛。音矢用力摇摇头,握住风花的手,全力向前奔跑。「薰子小姐……!!」音矢冲入薰子住宿的房间,但是他立刻茫然的呆立原地。房间虽然收拾得十分整齐干净,但是却已不见随身行李,只有薰子平常用的文具和算盘还整齐摆在桌上,在那旁边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给苇原家的诸位』的字样。「音矢,你和薰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风花担心地询问却被音矢制止,他随即拿起写给自己的这封信,打开信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如同薰子般严谨却又优美的手写文字。亲爱的弦而大人、音矢、风花、小梅:一封信虽然无法写尽我的心情,不过我还是要为你们过去对我的照顾说声谢谢,我回老家了。信文的文章十分简洁,在过目的同时就可以立刻念出声来。「这是……」音矢将信拿给风花看,一句回老家虽然让音矢大受冲击,不过同时也稍微安心一些,因为从昨天苦恼的气氛,让音矢不禁担心她会寻短。「什么~~!薰子姐回老家了!?怎么这么突然?」「薰子小姐怎么了?」听到外头吵闹,真那实与斋、小梅一同从房间奔出。「薰子小姐今天一大早就回老家去了。」音矢语气沉重的这句话,让真那实、斋、小梅各自露出惊讶的表情。「总之我先和爷爷谈一谈,等一下大家再分头去找,薰子小姐这时候可能正在往车站的途中。」风花点了点头,然后朝玄关跑去。音矢则是冲向弦而所在的客厅。不知何时下起的雨让地面变得又黑又湿,而远处轰响的雷声正逐渐逼近。第四卷 镇魂圆舞曲 第四章 羁绊之所在、为了朋友在薰子懂事前,在那遥远模糊的记忆中,只有一个回忆如烙印一般,让她难以忘怀。薰子的家曾经是古老的神社家系,不过她的父亲并没有继承家业,而是靠自行创业获得了庞大资产,再借由捐献与神道界保持着关系。当时年幼的薰子正与双亲一同坐在飞往欧洲的客机上。那是突然出现在高空一万公尺的死亡风暴。祸津神出现在机内。一名乘客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倒在地上。当那男人再度站起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人类了。祸津神造成的第一名牺牲者是薰子的母亲。那恐怖的怪物在杀了母亲后还笑得很愉快。随后薰子发出悲鸣。恐怖与疯狂就以此为引爆点,在机内迅速扩散。有的人想对抗突然出现的怪物而被吸取生命。有的人则是为了让自己先逃命,四处杀害妨碍自己的人。然而飞在天上的客机内根本无处可逃。祸津神简直像是理所当然一般,随手杀害遭遇到的人,他砍断求饶者的头,挖出逃窜者的心脏,就连死者的尸身都遭到践踏。就这样,祸津神的魔手终于伸向趴在母亲亡骸上哭泣的薰子。什么都还不懂的薰子并不恐惧,只是想着自己要被杀掉了吧。祸津神散发出的死亡气息,甚至连年幼的孩子都可以直接感受到。就在干钧一发之刻,有一名和服——如今她知道那是狩衣,是神乐主的正式服装——少年冲入阻挡在父亲和自己之间。薰子只记得她拼命抓住少年的胸膛,之后的记忆就是一片空白。事后薰子被告知生还者只有她一个人,她询问救了自己的和服少年后来怎样了,但对方却说乘客中并没有那样的人。新闻报导客机是被卷入乱流,因气压差而产生了爆炸。薰子知道新闻报导是错误的,不过她却守口如瓶,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怕把真相说出去,祸津神的身份也会为人所知。那个祸津神的脸孔,就算到现在薰子也记得十分清楚。那是薰子的父亲。眼露凶光,四处猎杀性命的形貌,以及在他胸前隐隐发光的勾玉。那就是薰子记忆中父亲最后的模样。后来薰子才知道,父亲由于巨大的投资失败,为了弥补亏损才将凭依玉带往国外,打算以高价卖给国外的珍品收藏家。真是愚蠢的人,薰子只有这样的感想。以前她时常梦见那时的光景而恐惧颤抖。也曾害怕夜晚的到来。是从何时开始不再做过那样的梦呢?又是从何时开始能够安心入睡呢?一切都是从她来到苇原神社的那一天开始。「已经不能再回到那样的生活了吧……」骤雨拍打屋顶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寂寞。仿佛就像是能发出孤寂音色的打击乐器一般。抬头仰望天花板,可看见老旧的灯泡挂在上面。而在灯泡周围则有一只小飞蛾正飞来飞去。「看来会是场大雨呢。」一道苍老的声音让音矢猛然回神。「我端茶过来了,还带了浴衣过来,寒酸的小地方没什么好招待,不过还是请你慢用。」「……真不好意思,谢谢您了。」她手伸向冒着蒸气的茶杯,拿起来啜了一口茶。茶没有香气也没什么味道,只不过是与白开水没什么差别的粗茶,不过喝了温热的饮料,还是多少让情绪平复了一些,她又再喝了一口,然后将茶杯轻轻放回托盘上。薰子现正投宿在海岸附近的民宿。那是个能否称为民宿也很可疑的老旧廉价旅社,除了薰子外看不到其他客人。看来平时替来享受钓鱼乐的钓客出船才是这里的主要业务,也就是所谓的船员旅馆,并不是单身女性会选择投宿的场所。尽管薰子留书出走,却并没有直接前往车站。她并不是害怕在等首班列车的期间被音矢等人撞见。而是明明已经有所觉悟,闭上眼就会浮现音矢、弦而及巫女们的笑容。大家围绕着温暖的餐桌,一团和乐的日常生活。对薰子而言那是无可取代的重要回忆。这些景物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劲前往车站。一想到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她就胸口难过得想要哭泣,但她也知道就算再怎么哭泣也是无济于事。薰子心情抑郁地坐在窗边,茫然眺望着烟雨蒙蒙的街景。她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恨不得马上就离开此地,又想忍下羞耻回去集训,过着和往常一样的生活,两种心情在心中纠结冲击,就像化作泪水般在薰子心中不断沉积。「是不舍吗?」薰子呢喃自语,但就连这呢喃细语都被雨声无情地掩盖。「喔?真稀奇,有客人呀?」此时窗下传来男人的声音。薰子心想这没气质又下流的声音,反而排解了忧郁的心情,她无意识地看了看窗下男人的脸。一名男人穿着令人不敢恭维的夏威夷T恤和短裤,站在窗户下方。他抚摸着过时的飞机头,抬头仰望上方的薰子,他的身上各处都是绷带和0K绷,让人看了不免触目惊心,不过那些伤不管怎么看应该都是他自作自受吧。虽不知他是这家的儿子还是下人,但是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却让薰子感到毛骨悚然。那个男子就是在夏日祭典的夜晚,向斋她们搭讪的小混混之一,身上的伤就是被斋和真那实殴打所致,然而薰子并不认识他。「……我会暂时在这里打扰。」薰子向他点头打招呼,而男子也笑嘻嘻地向她点点头,光是看到他的笑容,薰子就感到一阵恶寒,至于会这样的原因为何,薰子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比起那种事情,今后该何去何从就已经够让她烦恼了。集训住处正因薰子的失踪引起一阵骚动。「……也就是说,薰子是强迫音矢未果,于是逃回家去了吗?」听完事情的经过,弦而表情苦涩地对音矢询问道。只见弦而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那些家伙……老是自作主张胡来!」「爷爷,该怎么办?要快点去把薰子小姐找回来才行呀。」「不用去找。」弦而像是放弃般的说法,让音矢感到火大。弦而所说的那些家伙是指薰子老家的神职人员,这点音矢当然不可能知道。「怎么可以那样!你明明说过她和我们就像一家人。」「等等,音矢,别那么生气,薰子又不是死了,她是回老家了对吧?而且也不会因御神乐而遭遇危险,如果她能在某处过着宁静的生活,那么我们就祝福她吧。」弦而说的并没有错。只要继续参加御神乐与祸津神战斗,一有差错就可能丧命。薰子虽然脱离了战线,但死亡的可能性也会因此激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