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音矢抵挡不住斋,张嘴吃饭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脖子附近似乎有股刺痛感。不,那并不是他多心,而是一股像是被叉子所刺的紧张感在音矢的颈边窜动。「…………」「…………」「…………」不只是真那实,巫女们也对音矢施以无言的压力,尖锐的眼神也同时猛烈向他袭来。那已经不是『刺痛般的视线』可以形容,威力简直可以将他喉咙刺出一个窟窿了。这样的视线如果对方不是迟钝的音矢,而是意外纤细敏感的豪铁,他说不定会吓到哭呢;换成是软弱的王子,可能已经颈部骨折送医院了吧。「啊,那个、我说斋呀,你的好意我很感谢,不过我自己吃就好了……」即便是超级钝感的音矢,这时毕竟也感受到生命危险,立刻就回过神来。现场的极寒冻气,就像是只穿件内裤就被丢到冰原,不断刺痛音矢的皮肤,而冻气的来源不用说也知道,正是真那实与巫女们。「您不用这么客气啊,哎呀,这里还留着饭粒呢少」斋边说边伸出那可爱的手指,将音矢嘴边的饭粒捏起。然后饭粒就直接被吸入斋樱色的唇中。「噎~~!」「不能这样吧!」「太过分了!」这次巫女们就不是投出无言的视线,而是齐声大叫。但正因为斋那举动是王道,因此破坏力也就更惊人,即使是在如此危机的状况下,音矢还是不禁脸红。「音、音矢!我来帮你把饭粒拿掉!」喀兹!说时迟那时快,真那实使尽全身力气的一记右直拳,连同米饭直击音矢的脸颊。「嘎噗!真那实你干什么啊!!」尽管音矢反射性地抱怨,内心却是感谢真那实。只要能脱离这个困境,挨一记拳头也是小事一桩。若是真那实能稍微再手下留情一点就更好了,但那根本就是奢求。音矢的脑部受到冲击,在意识朦胧之中,他对斋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感到不可思议。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关系,以及被告白也没有改变的状况,为什么现在才要像这样动摇呢?总之,能够逃离这场混乱,对音矢来说就已经可喜可贺了。可是事态并没有好转。「啊,音矢先生,你没事吧?」斋奔至摇摇欲坠的音矢身边,一把将他抱住。那样的姿势简直就是救助昏倒公主的骑士。只不过,男女角色颠倒了。真那实也为忍不住打了音矢而感到惊慌。「不过是女孩子的拳头,你要躲开啊!!」看到斋悉心照料音矢,真那实不禁要诅咒自己的拳头。她总不能自己打了还上前照顾音矢,如果这样做能被允许的话,真那实或许会把音矢打到死为止吧,真那实在心中坚定地发誓要把右直拳封印。真那实只不过是看到音矢也在困扰,因此才会设法解决眼前强行发生的不合理行为。——我也想喂音矢吃啊!是斋说早上不要那么亲热,真那实才会放弃从音矢手中夺回辣椒罐后,对他施展眼镜蛇缠身固定(注10)的计划。可是现在却是……现、在、却、是!「真那实学姊,请不要责备音矢先生,是我不该喂音矢先生。」「是、是吗?既然你明白了就好……」从她的道歉方式看不出她是不是真的懂了,不过真要说的话,真那实的拳头也是相当莫名其妙,真那实想说自己毕竟比较年长,双方就算扯平了吧,于是便乖乖回到座位,当她正要坐下时……「不是我来喂,应该请音矢先生喂我吃才对吧少」「什么~~?」真那实跳起来,差点没朝餐桌扑去。只见真那实手撑在餐桌上,总算避免死亡的一扑,然后她仔细窥视斋的表情,她刚才好像听见非常不得了的台词,心想那一定是错觉吧。不可能会那么过分吧。而真那实的祈祷不到两秒,就被粉碎到只剩下原子的规模了。「音矢先生,这次换您喂我了~」仿佛像雏鸟向母鸟要求食物般,斋朝音矢张开了嘴。.因害羞而染红的脸颊及微张的双唇,酝酿出奇妙的诱人魅力。这是无法想像平常的斋所会做出的,既浓烈又积极的行动。「咦~~!?」这下不只是真那实,连音矢和巫女们都感到愕然。「什、什什什什……」真那实愤怒到身体颤抖,应该已经封印住的右直拳,如今又呼之欲出。「斋、斋……~?」注10:即CobraTwist,一种以手脚缠绕对手身体的摔角招式。音矢也因为太过惊讶,只见他面红耳赤地僵住不动。今天早上的斋和平常有些不同……不,不只是有些不同而已,根本就像是吃到真那实的特辣料理时,所引发如味觉崩坏般的不同。「小斋终于认真起来了吗?真那实姊如果再不认真,音矢可能就会完全被夺走啰?」人的感情如果是呈现粒子状的话,那么这就像在即将发生粉尘爆的紧迫气氛中。他公认的麻烦制造机风花,终于说出了如地雷般的发言。而那也是开战的钟声。「什什什什、风花!说什么认真,我才没有……」「那么您要将音矢先生让给我了吗?」看到斋从容的微笑,真那实忍不住站了起来。「我才没那么说!再说今天的小斋很奇怪啊!」「才不奇怪,其实我每天都想这么做的!」就像回应真那实般,斋也站了起来。她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斋也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她同样很喜欢真那实。一直到目前为止,即使有时为了争夺音矢对立,但是她也还是同伴,斋将她当成姊姊般敬爱。可是斋无法压抑对音矢的思念,以及对真那实所抱持的嫉妒。「什么每天嘛!那样做会让音矢困扰啊!」「应该没有真那实学姊的铁拳那样困扰吧。」「唔……我、我这是爱情表现!」「那么我的也是爱情表现。」「说早上不要亲热的不是小斋吗!」「有吗?而且如果真的那么在意,真那实学姊也可以这样做啊。」「小斋做了我就不能做了啊!」「哎呀?果然真那实学姊也想这样做对吧,既然这样你还对我发牢骚不是很奇怪吗?」斋的心口不一,说出的话无法停止。她并不想无视自己内心的软弱,把过错推给别人。但是对音矢的思念已经快要爆炸,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之前想说你是音矢的未婚妻,还有家庭因素的关系,我才一直忍让的!」「你不需要在意我呀,因为就算是青梅竹马,我也不会客气的。」真那实就像追赶猎物的猛虎般威吓斋。相对地,斋也如同锁定猎物的狼般,一步也不退让。「喔~~!上呀、上呀!演变成激烈的战争了呢。」「现在可是吃饭中啊……真是的。」「两人都很有精神呢。」真那实与斋越来越激动,而巫女们只是感到好玩或无聊,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的样子,或许心里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了。『喜欢音矢』——这只是单纯的一句话,如果用这句话来区分的话,那么薰子、小梅、风花也同样『喜欢音矢』,然而她们并不打算参加这场争吵,仿佛像表示她们如此的心情般,巫女们一如往常地报以喝采,用餐的手还是没停下来。这样的态度更让斋生气,程度或许还在真那实之上。「我、我是……」混乱的感情让她流下眼泪,斋红着脸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仿佛一开口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音矢从被殴打的冲击恢复后,想要插嘴又办不到,一直在旁边烦恼着。——斋和真那实是怎么了?感觉和平常不同,气氛变得很险恶耶?音矢也是争执的源头,他因此感到坐立不安。「那、那个啊,大家一起快乐地吃饭吧,好吗?」看着随时会扑向对方的两人,音矢对她们讨好似地说道。这话未免太不看场合了,真那实立刻回嘴。「说起来都是音矢的错啊!」「音矢先生是怎么想的呢?」斋与真那实以音速转向音矢。看来这次目标换成音矢了。「哇……」看到两人愤怒的表情,音矢忽然松了一口气。这样就跟往常一样了,音矢宝贵的日常生活又回来了。他忍不住面露微笑,尽管和被骂的现状格格不入,却是音矢的笑容。就在这个瞬间——「啊……」斋突然浮现惊讶的表情。「嗯?小斋,你怎么了?」「我明明是想让音矢先生吃顿好吃的饭,我做了什么……」纠结在她胸中的情绪仿佛突然跃升而起。斋的身体晃了一下,然后便表情茫然地踉跄走出房间。「斋你怎么了?没事吧?」「等等,小斋?」斋步入走廊,然后就像逃走般的回到自己房间。「这么突然,是怎么了呢?」留在原地的人,则是对斋的变化完全摸不着头绪。比起音矢他们,更混乱的其实是斋本人。——我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呢?竟然给音矢与真那实添麻烦,那并非斋所愿。斋将脸埋在叠好的被子里,后悔这两个字一直在她脑中打转。那样强烈地主张『自我』,对斋来说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陷入激烈的混乱与后悔的漩涡中,斋无法走出房间,只是不断发抖。「斋……到底是怎么了……」在早上的骚动之后,音矢就没再见到斋,在学校的下课时间他都在烦恼斋的事,既然晚上会来夜袭,那么会对他亲热应该也算正常。再说一直到现在,不管是真那实也好,巫女们也罢,或许她是想脱离告白之后就不管的状态吧?虽然如此,音矢对于早上斋的态度还是感到纳闷。他也想过是不是风花出的主意,但是似乎连风花都很惊讶。「……是生理期吗?」他听说女孩子在生理期的情绪都会不安定。先不问音矢是从哪里得到这样的认知,至少看得出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斋这段期间的举动才会如此奇怪。更何况,他们相处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事到如今也无法把原因归咎到生理期上,因为他过去从没看过那样的斋。「女孩子的心情真难理解啊……啊,对了。」他突然想到一事,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去问真那实吧,毕竟同样是女孩子,她或许能理解斋的想法。」从这个地方就可看出音矢有多迟钝,真那实早上才为了争夺音矢而跟斋大吵一架,现在却要去找她问情敌的心情,这样未免太过分。而且他还没从上次的争执学到教训。只要谈到恋爱问题,真那实一定会站在斋那一边说话,音矢完全忘记这回事了。他一点也没有理解少女心。「咦?真那实不在?」音矢四处找寻着真那实。而且从他着急的情况看来,即使有人对音矢说『去问真那实不太妥当吧』的如此忠告,他可能还会反问『为什么』呢。尽管询问是一时之耻,不问是一生之耻,不过依问题的内容与询问对象,有时间了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真奇怪,上哪儿去了?」音矢在校内徘徊,就是遍寻不着真那实,但或许反而该说幸好他没找到吧。「啊……」音矢的视线停留在一点上。走廊的另一头,有一位清秀的美少女站在那里。纵然走廊上还有许多足以吸引音矢目光的可爱女学生,例如被命令打扫游泳池,上半身穿制服、下半身是运动短裤的可爱女学生,然而音矢却一点也没注意到,眼睛只是盯着同一个地方。至少如此的美少女,在这间学校并没有第二人。「音矢先生……」斋低下了头。与音矢不期而遇,似乎让她呆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话说回来,由于只要回到家里也都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早上才刚发生那样的骚动,斋极力想避免与音矢见面。上学时也是打破往例,独自一人来到学校。她是想要让头脑冷却一下,才会一个人站在走廊上。她不想让音矢看到现在的自己,想要转身逃跑。而那是她想与音矢永远在一起的心情所产生的反动,或许反而该说,就是想要在一起的心情太过强烈,如今的斋才会这么讨厌自己。音矢也是动弹不得。换作在平时,斋看到自己就会像小狗般跑来,现在她却在稍微远离的地方低着头不动,音矢不知该如何是好。在停下脚步,沉默不语并互相凝视的两人之间,不断有经过走廊的学生通过。两人都没接近对方,然后过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是数分钟……不,或许只有数十秒,而不管是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斋,还是对在想办法突破眼前僵局的音矢来说,这都是一段既短暂又漫长的时间。斋的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破裂开来。再这样下去,与音矢的距离还是不会改变。与真那实、巫女们、大内家或是祸津神都无关。斋凭着一时冲动而行事,这种事她过去一次也没做过。伴随而来的是强烈的罪恶感、害怕失去什么的恐惧,以及绝对的爽快。「音矢先生,我有些话想说。」「啊,好,我也有些话想对斋说……」「那么我们就到没人的地方谈吧。」两人并没有牵手,而是音矢走在前方,斋跟在音矢身后数步之遥。「那么就在这里吧。」音矢带斋到无人使用的空教室。「就由斋先说。」或许可以听到自己难以问出口的话。以迟钝的音矢来说,这算是相当聪明的判断。「是,我要说的不是别的。」「嗯,是什么呢?斋。」「音矢先生到底决定如何呢?」斋正对着音矢,脸上没有任何笑容,以轻松又有威严的眼神望着音矢。她内心的风暴并没有显露在脸上。「呃……决定什么?」「我、真那实学姊、薰子小姐、小梅小姐、风花小姐,大家都对音矢先生告白了。」「啊、啊啊,是啊。」突然被问到这件事,音矢感到很惊讶,但这对斋来说却一点也不突然。她说的是事实。被这样询问虽然很伤脑筋,但的确是这样没错。而且明明是如此的状况却什么都没改变,反而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呢。「所以说,音矢先生到底打算如何呢?」还是说出来了。尽管斋这么想,却还是挤出全身力气说出口。「问我打算如何……」「我们都已把心意传达给您了,可是音矢先生……您还没把自己的心意告诉我们,我是为了怀音矢先生的孩子而生,也是怀着如此希望来到此处,可是您却不给我任何答覆,真那实学姊也是一样,她总是为了音矢先生着想,薰子小姐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总是为大家着想,小梅小姐煮的饭十分美味,风花小姐总是很有精神,也会带给我活力,大家都对音矢先生……」我会等待音矢先生做出选择,虽然想这么说,但要是被选中的人不是自己……这一点她本来该是早有觉悟,却害怕听到答案。她脑中一片混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可是满腔思绪却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