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那实抓向豪铁脖子的手被吉他的琴身所阻挡。「真太郎!」豪铁胆颤心惊地张开双眼,只见王子反手抓着F1yingV电吉他(注:由美国Gibson公司制造的电吉他,外观如其名为倒V字型。)站在身旁。「虽然这么做不太符合我的风格,不过这种吵法太过火了吧?」真那实咬牙切齿。什么事都无法如愿,为什么大家总是要插手自己与音矢之间的事?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么痛苦。明明都独善其身还想妨碍别人的恋情,你们全都给马踢死吧!「为什么要阻挠我?看你老是偷笑,反正心里一定看不起我对吧?一定都把我当成笨蛋对吧?很让人火大耶!」「我没有那样想,倒是觉得妳老跟不上拍子。」王子刻意以轻松的语气回应。本来他是不会插手情侣吵架的,这么说也是顾虑到对方心情,没想到这样轻浮的态度却让真那实脸上浮现愤怒的神情。「说什么大话……还不是马上就要死了!」王子一边啧啧作声一边摇头。「牵扯到生死,这吵架还真夸张啊。」王子说完看到自豪的FlyingV不禁大吃一惊。真那实的一击使得吉他弦断裂,拾音器连同整个琴身都被压扁;这支吉他再也无法发出声音了。「怎、怎么会这样……我的FlyingV竟然被女生打了一下就变成这样……」FlyingV摇摇欲坠;就连王子的两肩也脱臼了。「哈哈!你的吉他也没什么了不起嘛!」真那实的脸上露出毒辣的微笑。「骗、骗人的吧……」王子说着就摇摇晃晃地跪在地上,而后突然往前一倒晕了过去。「真太郎!」看到倒在面前的王子以及毁损的FlyingV,豪铁惊愕不已。眼前的景象令人难以置信,这已经超越豪铁不多的脑容量所能负荷。王子的确非常虚弱,吉他或许也没有好好保养。就算如此真那实单手压制着音矢,居然还能粉碎王子的吉他……豪铁无法理解现在所发生的事。尽管如此,当务之急还是要让真那实冷静下来。「来栖,妳冷静点!这样下去阿音真的会死的!」豪铁缓缓爬近真那实的脚边。「我就是要杀死他啊!当然会死。」真那实答得好像豪铁问了什么蠢问题一样,然后举起右脚就要朝倒在脚边的豪铁重重踩下去。「还是要我让你先死呢?」此时豪铁却突然得意一笑。「来栖,妳中计了!」「咦?」不知何时,豪铁的大手当中握着一台小型的数字相机,表示闪光灯充电完成的小LED灯泡发出橘色亮光。「内裤偷拍收藏就此完成啦!」随着豪铁的叫声,闪光灯闪了一下。「呀!」真那实反射性地用两手压住裙子。音矢则是捂着胸口跌到地上。豪铁见状把数位相机丢至一旁,使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机会只有现在。豪铁抱起颓倒在地的音矢与王子拔腿狂奔,现在必须尽快远离真那实,离开一公尺甚至是一公分也好;就像音矢所说的,现在的真那实很明显并不是以往的真那实。「每个人都想要阻碍我!」察觉豪铁意图的真那实内心怒不可抑。——三个一起杀了!激烈的愤怒化成黑色的雷光破空而来。「啊啊……」豪铁的背后发生爆炸,他头下脚上地翻落在地,抱在手上的音矢与王子也飞了出去。「痛死我了……」音矢手按着腰站起,随后慌张地跑向倒在一旁的豪铁与王子身边。两个人似乎都昏过去了。真那实不理倒在地上的两人,手笔直地伸向音矢。「为什么要逃呢?这么讨厌被我杀吗?」真那实希望音矢能接受自己,接受自己对他的心意,她想要与音矢更加互相了解。「一直在你身边的不都是我吗?我们不是从小就在一起了吗?」最了解音矢的是我,但是从那天起音矢却悄悄和我拉开距离。「为什么不肯将原因告诉我呢?我一直等你告诉我啊。」我一直喜欢着音矢,从小时候就喜欢他了。音矢一直愿意接受我的任性;我之所以对他要任性,就是希望他宠我,这样我就能够确认音矢是愿意宠我的。——可是已经不用了。已经没有必要再确认。——因为我就要杀了音矢。真那实得意地对音矢微笑。音矢醒悟到真那实并没有把豪铁与王子放在眼里,于是往正要站起来的斋身边跑去。「斋,站得起来吗?」「是的,还可以……」斋搭着音矢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果然你还是选择小斋……」又有人要妨碍自己与音矢。只要是为了音矢,真那实觉得自己要杀多少人都办得到;如果要藉由这样表达自己对音矢的爱有多深,那么就算杀了全世界的人也无所谓。她换上冰冷的笑容说道。「这样好了,我让你们选择。音矢与小斋,你们两个谁要先死?」音矢轻轻握住斋的手。真那实瞥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向前走近一步。「哪边要先啊?反正都会死。」音矢紧握住斋的手,用力吸了一口气,把力量蓄积在腹部,然后在内心开始倒数计时。——3、2、1,就是现在!「斋,快跑!」「咦?」「快点逃啊!总之跑就是了!」音矢一个转身,用力拉着吃惊的斋的手全速奔跑,留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豪铁与王子,以及目瞪口呆的真那实。「啊、那个,音矢先生?我们得救真那实学姊才行……」斋一边跑,一边交互看着音矢与背后的真那实。「总之还是先逃吧!我们对那种东西根本无能为力!」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但是也不能就这样乖乖被杀。那并不是真那实,她已经被祸津神附身了;然而身体还是真那实的,正因为如此才不能乖乖受死,不只是自己,连斋与其它人也是,不能让任何人死在真那实的手上。因为那家伙一定会哭的……真那实恢复理智之后一定会很痛苦。真那实虽然脾气倔强却是个爱哭鬼,音矢不想看她哭泣的样子,也不想让她痛苦。「尽全力逃走吧!绝不能让真那实杀了任何人!」这是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逃去哪里呢?」斋发问。能够有办法的人——想得到的也只有弦而,如果是那个把剪影消灭的弦而,说不定有办法帮真那实把附身在她身上的东西驱走。音矢边喘边告诉跑在身旁的斋。「哈、哈……对这个状况,爷爷说不定有什么办法,总之先跑回家!」刚才逃走时音矢突然有一个想法。苇原神社有受到结界的保护,之前那个剪影也说过,因为结界害他没办法出去,那么相反地真那实说不定也不能进入神社;音矢这么盘算着,再加上……「总之首当其冲的是我,只要逃走的话真那实就会追过来!这样就能把她拉离人群。」「是!这样就能减少伤害对吧。」看到卖力奔跑的斋同意自己的方法,音矢对她一笑之后看了后方一眼。在遥远的那一方,可以看见真那实跑着追来。虽然被祸津神附身的真那实能操纵影子,不过体能似乎与原来的真那实并无二致。「很好,这样应该行得通!」音矢和斋两人跑过商店街,弯过住宅区的小巷,冲向田园地带。虽然跑得心脏像快破裂般,可是至少比死要好。音矢丝毫不放慢脚步死命地跑,斋也紧跟在后。两人穿过让人感觉永无止境的田园地带,带着一脸拼命的神情开始攀登石阶;音矢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这个石阶这么长。抬头一看,现在已经覆盖整个城市的乌云,只有在苇原神社上方的部分像是台风眼一样开了个口;不知道是不是包覆住神社的结界的缘故呢。音矢连滚带爬冲进鸟居,用尽全力大声喊叫。「爷爷!爷~~爷!」音矢的声音响彻空无一人、鸦雀无声的神社境内。小梅从神社办事处的窗口探头出来。「小梅小姐!我爷爷呢?他人在哪里?」「哎呀哎呀~~这么慌张是怎么啦?」听到不了解情况的小梅用往常的温吞语气询问,让音矢感到急躁无比;现在可没时间再悠哉了。真那实马上就会追过来了。为了杀了音矢。「总之事情不得了了,我爷爷人在哪里?」小梅缓缓眨了两次眼睛,脸上挂着微笑。「他不在。」「咦?那我爷爷他人在哪里?」音矢重复相同的问题。尽管音矢脑中可以理解小梅说的话,但是他的内心却无法接受。「他刚刚出门了,大概就在音矢与小斋你们两个出门之后不久吧。」「出、出门了?是去哪里?」「他说是要出差,好像明天或后天才会回来。」音矢感到眼前一片黑暗。他丝毫没有想过弦而不在的可能性。「完、完了……」最后的希望也断绝,音矢全身乏力地颓倒在神社办事处前。看到这样的音矢,小梅睁大了眼。「怎、怎么了?你没事吧?」音矢很快地集合熏子与风花打算说明情况,但是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事情怎么会这样,所以就由斋代替他向三人说明。三人比音矢所想象的还更能理解状况。只听三人各自说道。「也就是说真那实姊给祸津神附身了对吧?」「原来如此,所以音矢有生命危险。」「哎呀哎呀,这可真是不得了呢。」什么叫做『原来如此』?什么叫做『这可真是不得了呢』?丝毫没有紧张感!如果对这三个人说『长得像章鱼的火星人在车站前面摆摊卖章鱼烧』,她们大概也只会说『哎呀哎呀』之类的然后就相信。「那个……妳们真的懂吗?」音矢抱着游移在不安与焦躁之间的心情啪搭啪搭地跺脚,同时环视三位巫女的表情。三个人深深点头。为什么她们面对这样奇异的事能够毫无疑问地接受呢?风花看似得意地挺起胸膛。「因为我们就是为了应付这类事态而进行修行的啊。」「咦……」「就是如此。」熏子与小梅也很干脆地对风花的话表示同意。「那个……难道是御神乐的修行?」音矢一脸惊讶地询问。熏子点头,小梅微笑,风花则是看似无趣地嘟起嘴唇。「搞什么,原来你知道啊。」虽然音矢也稍稍察觉自己去上学的时候,这三位巫女不是轻松地卖卖护身符与神签而已,不过他也从没想过,她们三人是在弦而身边学习御神乐。此时从境内的入口处传来说话声。「呜~~这是什么啦!真是烦死人了!可恶!可恶可恶!」真那实鼓着脸颊不断踢向鸟居的柱子,她每踢一下,就可看到围绕鸟居的无形墙壁表面上进出黑色的电光。「音矢~~你为什么要逃跑?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听到真那实悲伤地呼唤自己的名字,音矢不禁缩起脖子。仔细一看,真那实身上的服装破了好几处,因而可见被黑色影子所侵蚀的身躯;真那实正逐渐变成祸津神。「哇!好像变得更强了!」熏子用食指把眼镜往上轻推,观察着真那实的样子。「似乎已经开始神化了……」「神化?」「你看看真那实的手和脚。」注意一看才发现真那实的衬衫袖口已经破损,她的手仿佛装上西洋铠甲的护腕一般,变成一双大手;而两脚也是一样的情形,变形为就像是穿上一双高跟的靴子。「简单来说,如果那个铠甲形状的东西包覆全身之后就太迟了,一切都将无法挽回,真那实会完全成为祸津神。」「太迟?这怎么行!到底要怎么做才好?现在爷爷不在还有其它办法吗……」这时鸟居的底下已经开始出现裂痕。「由现况看来结界马上就会被破坏,我们换个地方吧。」熏子所指之处就是那个放满乐器的仓库。全员一同逃进仓库,把入口的门关上并上了门闩。「这样应该能再撑一段时间,当然还是有极限就是了。」熏子边说边盯着音矢的脸。音矢明白熏子的视线代表的意义,他像是逃避一般把脸别开。「我们还在修行当中,光靠我们三个并没有能力驱除祸津神。」「……我不要,我绝对不弹奏乐器。」「这是为什么?就目前的状况来想,让音矢你担任神乐主,与我们组成御神乐,进而驱除附在真那实身上的祸津神,这才是最好的办法。」风花听了以后直盯着音矢。「音矢他能担任神乐主吗?真的假的?」指挥御神乐的人就称为神乐主。如果把御神乐比喻为交响乐团,神乐主就等同是乐团的指挥;神乐主藉由自己的演奏指挥御神乐,统合乐声并献给天神,藉此获得神力。当然光凭才能是无法成为神乐主的,只有技术也不行,最重要的是必须有正统神职的血统,因此能够拥有神乐主称号的人为数不多。而现在就有神乐主在这里,如此一来靠现场的巫女们也可以组成小规模的御神乐。巫女们对音矢投以满怀期待的视线,然而音矢却摇摇头。他在小时候确实曾进行成为神乐主的修行,不过也仅是如此;再说尽管自己能够担任神乐主一职,也不可能成功驱除祸津神。「这我做不到,也不想做,我死也不要。」「那么你是说要坐以待毙?」熏子以非难的口吻责备音矢。「所以我说了我做不到啊!御神乐是我很小的时候半抱着玩乐心态稍微学了一点点而已,而且……」「而且怎样?」音矢背对熏子,降低声调开口。「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死,我宁可就这样死去;要我以神职的身分战死说什么也不干。」「为什么!」熏子用纤细的手指抓住音矢的肩膀。音矢挣脱她的手大喊。「这样跟我父亲不就一模一样了吗!父亲只为了与祸津神战斗而出生,只为了与祸津神战斗而被养大,只为了与祸津神战斗而生下小孩,而且……」当他准备好随时能够离开人世之时,灾厄就降临在他身上。「而且最后也是与祸津神战斗才死的。」音矢一边推倒并列在地上的乐器,一边大步走向房间角落。他从堆积的数个竹箱中搬了一个出来,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地上。只见几本老旧笔记本夹带着充满霉味的灰尘散落在地上。「这些就是我父亲的遗物,我升上国中的时候找到的。我的父亲为了神社做了许许多多的修行,然后十八岁就死了。这是什么意思妳懂吗?他在继承神职的同时,就被迫去与祸津神交战了。」在密闭的空间当中,只回荡着音矢的声音。其它人一句话也没说。「我在找到这些东西之前,对进行御神乐的修行毫不存疑;可是当我读过父亲的日记,我在里面看见了我,完全和我一模一样。每天从早到晚做着御神乐的修行,尽管如此他依然喜欢音乐,在高中的时候组了乐团;也有写到母亲的事,说两人是相亲结婚的,她是远亲的巫女。很似曾相识吧。」斋一脸难过地凝视音矢。音矢看见她的表情,内心抽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