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兴什么?」「因为接下来只要再过十个月又十天,我们的小孩就会诞生了呢。」「啥?」「因为互相心仪的男女只要手握着手共度一晚,就能怀有小孩不是吗?」斋说着并露出幸福的笑容。说到底。原来斋根本就不知道生小孩的方法。音矢感到全身无力,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禁觉得有些可惜。斋似乎没注意到音矢无力地倒在床上,高兴地继续说。「是男孩子呢?还是女孩子呢?名字要取什么好呢?……音矢先生?」音矢挥了挥没被握住的手,小声低喃。「……再让我睡三十分钟。」音矢说完之后,这次总算是安下心来,与往常一样进入梦乡。而另外一只手,依然与斋紧紧交握。不可思议的是,音矢并没有因此感到不自由。第一卷 镇魂练习曲 第二章 摇滚乐与金发少女第二章摇滚乐与金发少女像是逃避现实一般睡了回笼觉之后,音矢再度醒来时已经不见斋的身影,看来她先一步起床了。看看墙上的时钟,似乎没有时间再继续睡了。音矢从床上坐起来,大大叹了一口气,同时思考着从昨天到今天早上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看着自己的手,斋的手的柔软触感还留在手上,而床上残存的香气也在诉说那并不是梦境。「是洗发精的味道吗……」音矢抱紧棉被,把鼻子凑近棉被用力嗅着那股香气。突然间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于是朝枕头使出背部过肩摔,借用反作用力从双人床上弹跳起来。音矢由主屋奔出,然后在跳下阶梯的同时,脑袋快速地运作。既然斋来到此处已经是事实,接下来的行动就得细心谨慎才行,这类八卦在乡下地方可是一瞬间就会传开。举凡附近邻居的家庭成员、亲戚关系,小猫出生到昨夜的晚餐菜色都被当成新闻传播;在这个镇上,情报的流通量连因特网也相形见绌。秘密只要一经外泄,要阻止远比取缔Winny(注:日本人惯用的P2P软件,如台湾的驴子、BT、FOXY。)还难。音矢从信箱当中抽出报纸后,飞快地爬上石阶。首先必须在家中进行言论管制。家里那些人肯定会因为音矢娶妻而得意忘形,然后四处张扬不实的消息,现在得先防范未然才行。在手水舍洗过脸,音矢绷紧神经。——好,非要好好地告诫她们不可。音矢把报纸拿在手上,摆出他所能表现最严肃的表情,小心不让表情有丝毫的松懈,然后下定决心踏入客厅。「昨晚你很卖力吧?」「噗!」以钢铁般意志维持的严肃表情,悲惨地不到三秒就崩溃了。「昨晚肯定很努力做人吧?怎么样啊?说来听听嘛?」「什、什么做人?你在说什么啊?」突然被问到核心,音矢大感狼狈,弦而与巫女们则是意有所指地笑着看他。小梅微笑着帮音矢盛饭。「我听小斋说,她昨天晚上和音矢……那个……睡在一起。」音矢什么话都还没说,就已经先被将了一军。音矢一脸茫然,看着斋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不禁咬牙切齿地低喃。「为什么要把那种事说出来啊?」「不能说出来吗?」音矢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斋的脸;然而面对音矢阴暗的视线,斋却是满脸欢欣,并开朗地说道。「我认为应该要好好向宫司老爷与家中的各位报告这件事,而且我实在太高兴,不自觉就说出来了。」接着斋露出像是春天的太阳般灿烂的笑容再补述。「这对我们两人来说,也是可喜可贺的事啊。」斋耀眼的笑容让音矢感到一阵晕眩,一屁股跌坐在地。她根本就不了解眼前的危机状况。可是比起她明显毫无恶意的告白,一心想要隐瞒的音矢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卑劣,反而不禁感到心虚。总之,得重新规划战略。无奈现实总是不给他这个机会,音矢的人生一直如此。「那么,感觉如何啊?」咚。听见熏子的问题,音矢手上的饭碗掉了下来。「什、什么如何?」音矢慢慢地抬起视线窥探熏子的面容。尽管熏子冰冷的美貌上浮现的超然表情与以往并无不同,但是今天早上看起来却像恶魔。「做人啊!你们不是做了吗?感觉如何?」「咳咳、咳咳咳咳!」「哎呀~~真是脏死了。」风花脸上带着厌恶的表情,拿抹布擦拭桌面,然后靠近音矢的脸部低语。「那是什么感觉?说啦说啦,又不会少一块肉。」风花露出笑容。环视围着餐桌的众人,除了斋以外都是同样的笑容;就像是魔女在看牢笼里的老鼠一般,极其恶劣的笑容。音矢把头别了过去。这些人正拿这件事取乐,他觉得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会失败;再说什么做人云云,全部都是因为斋的误解所导致的状况,首先必须从这边开始说明不可。「话先说在前面,我可是……」「小斋妳觉得怎样?妳是第一次对吧?」风花把筷子插过章鱼小热狗,然后像是麦克风一样往斋的嘴边凑过去。「听我说!」没有任何人在听,全场的焦点都集中在斋身上。「那个,一开始我觉得非常害羞……」斋把手贴在羞红的两颊,扭扭捏捏地诉说。「妳也不要这么听话啦!」音矢的抗议遭到怨言的驳回,斋陶醉的告白仍然持续下去。「嗯思,然后呢?」「可是音矢先生他温柔地握住我的手……」斋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昨晚根本没有做握手以上的事,但是看到斋那羞得满脸通红的表情,连音矢也感到心跳加速了。「等、等一下,我有话要说。」「吵死了!现在正讲到精彩的地方,你安静点!」风花把音矢的头推回去,继续她的采访。「然后呢,接下来做了什么?」「接着直到天亮都紧紧握着我的手……」一说完斋马上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彷佛要躲避众人目光似地把头低了下来。这时餐桌一片鸦雀无声。「……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是指?那个……」面对风花的问题,斋歪着头,显得有些不可思议。「真的只有这样啦。」音矢如此宣言,而斋也点头附和。接着客厅便被爆笑声给围绕。「啊哈哈哈哈!小斋妳太可爱了!」一直静静听着斋自白的弦而,开心得直拍餐桌。「真是青涩啊,我也曾经这样呢~~呵呵!」小梅笑着沏上一壶新茶。「真的是,现在这么纯洁的反而稀有不是吗?音矢,昨晚真是太可惜了。」风花一边爆笑一边猛拍音矢的背,就连熏子看起来也是拼命忍着不笑出来。音矢全身虚脱趴在桌上。现在只有斋还不清楚怎么回事,脸上浮现讶异与困惑。「我、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事呢?」在爆笑声中斋环顾众人一头雾水的模样,使得弦而他们笑得更厉害。「不是啦,小斋妳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啊~~」弦而看起来已经笑到喘不过气,不过还是帮斋圆场。「你们那样是生不出小孩的,哈哈哈哈~~」「咦?是这样的吗?我还以为只要相爱的男女手握着手共度一夜,就能够怀下小孩……」「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小斋妳并没有错,一般而言呢,成年男女只要在棉被当中握着对方的手,接下来的事就会自然而然发生,就像这样……」弦而用右手手指做出圈圈,然后举起左手食指作势要穿过去,音矢见状连忙往弦而的后脑杓打下去。「爷爷!」「嗯,总而言之小斋一点错都没有,都是音矢不好,这个没用的东西。」「真是没用啊。」「真是没用呢。」「真是没用呀。」继弦而之后,三位巫女只改变了语尾,一同谴责音矢。「是这样吗?音矢先生。」听到斋消沉的口气,音矢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音矢先生,您为什么不肯跟我生小孩呢?」「呃……那是因为……」面对斋率直的目光,音矢就像是喉咙打结说不出话。「是因为讨厌我的关系吗?」音矢想干脆回答是。只为了生下继承人而嫁过来,才刚见面就说要生小孩什么的,简直太过诡异了。婚姻以及生小孩这些事,不都应该尊重个人意愿吗?无关乎有无恶意,对这些毫不感到怀疑的斋才应该有问题。所以音矢与斋显得格格不入。但是……「不、那个……并不是那样。」看到斋两手放在腹部,一脸悲伤地看向自己,那种话根本说不出口。斋以哀伤的眼神看着音矢,一心等待他的答案。——不行了,逃走吧。无法承受压力的音矢也不忍心说出会伤害到斋的答案。虽然想要理出头绪之后再说明清楚,但是音矢的脑袋也快过热了。「我去上学了。」音矢一说出口就逃回房间,以音速换好衣服,顺势就要奔出家门。「啊、音矢先生。」斋追到玄关,音矢绑着鞋带,装作赶时间的样子蒙混。「对不起,这件事等我放学再谈吧。」「啊、不是的。」「我要出门了。」正当音矢说完要定出大门,这次却是被弦而叫住。「音矢!」站在斋身后的弦而对音矢握紧拳头,将手臂往上挥。「少年啊!胸怀大志吧!」从弦而高举的拳头,可以看到拇指从食指和中指之间穿出,克拉克博士(注:WilliamSmithClark(1826~1886),美国教育家。1876年抵达日本,在札幌农学校(现北海道大学)任教未满一年即返国。培养出内村鉴三、新渡户稻造等人才。离日时对学生留下名言:「青年们,要胸怀大志(Boys,beambitions.)」)要是看到这副景象,恐怕会壮志未酬身先死。「臭老头去死啦!」音矢把手上的拖鞋丢向弦而之后就冲出家门。音矢像子弹一般越过神社境内冲下石阶,然后跨上脚踏车全力踩着踏板,穿越田园地带朝真那实所住的公寓前进。春天温暖的空气不断掠过音矢身边,随着景色一同向身后流去;接踵而至的问题要是也能像这样跑掉就好了,音矢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骑着脚踏车,很快就来到与真那实会合的场昕。真那实背着贝斯神采奕奕地对音矢招手,看来她肯定没什么烦恼。「早啊!音矢,今天也辛苦你啦!……你那是什么表情,发生什么事了?」「什么事都没有,要坐还是不坐?」音矢并没有回答真那实的问题,只是伸手往后方一指。确认过一脸不满的真那实在后面坐好之后,音矢踩着踏板前进。「你又跟你爷爷吵架了吗?原因是什么?反正一定是你的错对吧?」「我没有错。」「又来了,你还真的是小孩子脾气耶,发生什么事了?说来给姊姊听听。」真那实笑嘻嘻地拍了自己的胸口。音矢心想,如果斋的事情没办法完全隐瞒的话,那就必须尽可能依照事实,并且以毫不在乎的口气告诉真那实。「这也说不上是什么烦恼还是问题,我就只照着状况叙述喔。」「不用什么开场白了,快点讲正题啦。」进入步道之后,音矢下来推着脚踏车,真那实倾身看向音矢。「就是啊,昨天我家来了一个女孩子。」「内容跟女孩子有关吗?」真那实原本兴致盎然的微笑表情瞬间转为不悦。音矢慌张地继续说。「不、我说的是新来的巫女啦。」「哼~~然后呢?女孩子的话应该很年轻吧?几岁了?可爱吗?是怎样的人?」真那实以锐利的眼神盯着音矢,仿佛是在侦讯内衣大盗的刑警。如果据实以告,答案该是:苇原神社新来的巫女既年轻、而且绝尘脱俗地可爱,直率又惹人怜爱,还是音矢的未婚妻,为了替他生小孩而来的……这些话当然不可能说得出口。虽然音矢不太清楚原因,不过每次只要与真那实谈到女性,真那实就会毫无理由地发怒。这回音矢很难得地察觉暴风雨的前兆,于是决定含糊带过。「普通到不行,真的只是这样,我不是说没什么问题了吗?」就算被人说是窝囊废也没关系,音矢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多说一句了。从昨天开始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本来就没什么毅力的音矢早已到达极限。「要是没问题的话,为什么从早上就那副表情?」真那实已经看穿确实发生了什么事。蒙混不过去了吗?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转移这个话题,不管什么都可以。音矢眼神游移不定,寻找着是否有UFO或是变态出现,可是他看到的景象使他如冻结一般呆立在原地。「啊、音矢先生!」身穿水手服的斋在校门前对音矢微笑招手。在樱花舞落的步道上,一位美少女笑着挥手,这真是一幅太美的画,简直像是电影中的一幕。上学途中的学生,不管是正在走的还是站的,都看斋看得呆了。斋看见音矢之后便以小跑步靠近。观众的视线随着斋移动,直到斋停下脚步,音矢的身影也一同进入观众的视界里。「音矢先生,您忘记带便当对吧?便当在这里。」斋对集于一身的视线丝毫不予理会,满脸笑容地把便当袋递给音矢。瞬间周遭的目光都集中在音矢身上,就像是穿上新衬衫时后颈的商标摩擦所带来的介于刺痛与搔痒的感觉侵袭音矢的全身上下。「谢、谢啦,只是小斋妳怎么会在这里?」音矢从家里出发之后,应该是踩着脚踏车全速赶来的,斋却比他更早到达校门,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不过这事无关紧要。更令人在意的是,斋穿的学校制服与真那实身上穿的一模一样,音矢光是想象这代表的意义,就感觉有如被人从衬衫后面丢进一只蝎子般冷汗直流。「请不用这么见外,直接称呼我斋就可以了。」斋的脸颊泛上红晕,紧抓住音矢上衣的下缘。说出这样的话对斋来说,就像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但是对音矢而言,这却是最糟糕的情况。「她是谁啊?」音矢与斋两人彷佛被聚光灯照射,而在光线角落的真那实低声说着。虽然她讨厌自己被忽视,但是更讨厌的是眼前的美少女——至少在容貌上,真那实不得不认同她的确是个美少女——的态度。「她究竟是谁啊?」真那实指着斋又问了音矢一次。于是斋稍稍侧头转向真那实。那是很可爱的小动作,而且完全不做作,恐怕这个少女是真的从刚才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的存在,这反而让真那实更加愤怒。「喂!妳啊……」当真那实正要靠近斋逼问时,才突然惊觉一件事,她根本找不到任何抱怨的理由,因为这名自称斋的少女,只是把便当交给音矢,并要求音矢直接称呼她的名字而已,不管怎么看真那实都没有生气的理由。插图044「请问有什么事吗?」夹在斋天真无邪的笑容和即将火山爆发的真那实之间,音矢已经不知所措。如果以游戏来比喻,这情况就像是卡关;如果有重新启动的按钮,他肯定会用戳爆游戏主机也在所不惜的气势按下去。首先开口的是真那实。「我叫做来栖真那实,是音矢的……饲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