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即使如此,哲朗还是无法放心,一直目送中尾走出公寓,坐进VOLVO为止。汽车前进时,哲朗看见中尾轻轻地挥手。回到家后,哲朗还是担心得不得了。他一颗心悬念不已,过了一会儿,他试着打中尾的行动电话。然而,电话却打不通。哲朗说服自己,那是因为他正在开车吧。第四章1开球的力道强劲,十五颗球向四面八方滚动。其中一颗骨碌碌地滚入角袋中。哲朗无法确认那是几号球,而对战的男选手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哲朗都看在眼底。田仓昌子观察球的位置一会儿之后,弯下稍微有点赘肉的腰,架起装球杆。哲朗知道她在瞄准哪一颗球,但却不太清楚她要如何瞄准。田仓昌子将撞球杆轻轻一推,被击中的母球撞上一号球,然后一号球在撞球桌上划出一道曲线,滚入哲朗意想不到的球袋。完美的球技不禁令人想要拍手叫好,但是田仓昌子却一副打进是理所当然的模样,开始思考下一球该怎么打。哲朗听说要举办淘汰赛,于是来到了大宫的撞球场。参赛选手共四十二名,其中有一半是业余选手。虽然说是淘汰赛,其实更像是友谊赛,优胜者奖金少得可怜。如果是在欧洲,总奖金高达数千万元的大赛并不稀奇,甚至还会出现一年获得超过一亿元奖金的选手,但在日本,就算是职业选手,要光靠淘汰赛维生根本不可能。毕竟冠军奖金顶多两百万元,而且那种大赛一年不过几场。照现况来看,必须赢得所有比赛,或打出接近全胜的优异成绩,才能勉强获得相当于上班族的收入。况且,奖金本身还是来自参赛选手的报名费。来这里之前,哲朗和编辑决定要以女子选手为探访重心。这场比赛的参赛者不分男女,他想要看看女子选手的实力究竟能够发挥到何种程度。那场比赛最后由田仓昌子获胜,但是她接下来的三场比赛都输给了对手,导致无法晋级下一回合的比赛。即使如此,她还是与男子选手一同跻身前八强。就过去的记录而言,这可说是女子选手大显神威的一役。“哎呀,本来能赢的,可惜今天的状况不好。”田仓昌子在会场角落收拾运动用品时说道。她的语调显得满不在乎,哲朗却感觉得到她打从心底感到不甘心。“对手是男选手,会不会有施展不开的问题呢?”哲朗试探性地问道。“我是不会。是对方施展不开吧?要是被人说‘败在女人手下’,应该很糗吧。”她坐在铁椅上笑道。她和比赛时判若两人,现在就像一般的中年妇女。根据她的自传,田仓昌子是日本职业撞球协会的五期生。虽然不知道她是哪一年出生的,哲朗认为她应该超过五十岁了。“那,田仓小姐认为和男选手比赛反而更得心应手喽?”“应该说求胜心会特别旺盛。怎么可以输给男人?!我打撞球,就是为了赢过男人。”“是吗?”“我从前在银行工作,只因为我是女人,就吃了不少闷亏。我们年轻的时候,就算大喊‘性骚扰’或‘男女差别待遇、,也不会有人理你。在工作上明显比我无能的蠢男人一个接一个地出人头地。不但如此,最后就连进公司时由我带的小男生都升迁得比我快。我终于忍不住发飙向上头抱怨,结果上头居然说:‘混账东西!不管什么事情,男人只要肯认真干,一定赢女人!’我不肯服输地全心投入撞球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心想,无论如何都要赢过男人。唉,当时很少女人热衷撞球。因为汤姆克鲁斯的电影而引发的撞球热潮,是在那很久之后的事。”田仓昌子翘起一双粗短的腿,开始抽烟。“那结果愉快吗?可以像这样光明正大地和男人一较高下。”她回答:“还好啦。”然后侧着头。“我从来不觉得男女是站在平等的立足点上。”“这话怎么说?”“简单来说,你们之所以会想要报导没什么人气的撞球比赛,也是看准了女人搞不好能赢。对吧?这么一来,就有新闻价值了。”哲朗无法否认,他和女编辑面面相觑。“一名选手被认为赢了有新闻价值,就代表她还不成气候。这叫我们怎么能不愤恨。就像北湖(* 全名北湖敏满,本名小畑敏满,第五十五代横纲,三段目时期曾经每次比赛都败北,从与双叶山定次、大鹏幸喜、千代富士贡并称昭和四大横纲。)一样。”“不过,我认为田仓小姐如果得到冠军的话,就能证明女人的实力了。”女编辑说道。她的年龄大概只有田仓昌子的一半左右吧。“我想到时能证明的只有女人赢了能够引发一点小骚动吧。要证明女人和男人一样能干,还得等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女人赢男人也不足为奇,男人输女人也不足为耻,则要等到更久以后吧。即使是在撞球这么小的圈子里也是如此。”“男人必须改变。”听到女编辑这么说,一名资深女撞球选手转过头来。“女人也是啊。不能因为对手是男人,心情就受到影响。就这点而言,我也还有待加强。”说完,她叹了一口气。“一旦提起男女的问题,事情就会变得复杂。我想要快点摆脱这个烦人的问题。当然,这仅止于撞球的部分。”说到最后,她大笑起来。离开撞球场后,哲朗和女编辑到咖啡店讨论了一个小时左右,然后各自离开。报导的内容是女装球选手奋力地与男撞球选手正面交锋。田仓昌子如果看到的话,大概会对这种报导有意见吧。回到家附近时,哲朗到常去的套餐点点了炸牡蛎套餐和啤酒。这几个月都没吃到理沙子亲手做的菜。他心想,说不定接下来也吃不到了。他在想,自己和理沙子接下来会怎么样呢?一直持续到现在这样的生活吗?他试着思考十年后的事。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自己能够建立身为记者的社会地位,或许也会将触角延伸至小说。而理沙子应该会继续当摄影师吧,毕竟她的专业领域只有摄影一项。然而,哲朗却无法鲜明地想象出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画面。他能够想象出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身影,但那看起来却虚幻无比,就像是一间模型屋里只放了两个玩偶。哲朗吃晚饭回到家。走廊上一片漆黑,光线从客厅流泻出来,听不见谈话声。他在打开门之前,先窥探里面的情形。乍看之下好像没有人,但是并非如此。美月匍匐在地上,再仔细一看,原来她在做伏地挺身。她的手肘大幅弯曲,胸部几乎着地。她像是在确认肌肉紧绷似地缓缓伸展手臂。由于她穿T恤,所以上臂青筋暴露看得一清二楚。她反复做了两、三下之后,哲朗打开门。美月似乎早已察觉到他回来了,毫无吃惊的样子,以相同的速度持续做伏地挺身。哲朗听见了微微的喘息声。哲朗脱下大衣,到厨房喝了一杯水,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美月的动作。从他开始看到现在,美月已经做了十几下。不久,她的节奏开始紊乱,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最后终于体力不支瘫在地上。“你做了几下?”哲朗问道。“三十六下,状况好的时候可以做五十下。”美月仰躺在地上,调整呼吸。她的胸部重重地上下起伏。哲朗将视线从她的胸部别开。“能做三十六下就很好了。像我,能做二十下就是奇迹了。”“我们的体重不一样啊。”美月挺起身体,顺势稍微弯曲膝盖,开始做仰卧起坐。因为没人帮她压住脚,做起来不大顺利。“我帮你压住脚吧。”“嗯,那最好不过了。”哲朗脱掉外套,蹲在她的脚边,压住她穿牛仔裤的膝盖一带。美月将双手绕道后脑,重新展开运动。每次起身,她的脸就会贴近到哲朗眼前。而大幅弯曲身体时,则可以从T恤敞开的领子稍微瞥见她的胸部。惊人的是,他的速度到五十下时完全没变。五十下之后,她开始露出有点吃不消的表情。她皱起眉头,将嘴唇抿成一条线,拼命想要挺起身体。看到她的表情,哲朗的心跳莫名加速。结果她做到六十三下时起不来了。“不行了,我的体力果然变差了。”美月抚摸自己的腹肌之后,确认上臂的粗细。“连手臂都变得这么细。”“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变。”“你不用安慰我,我的身体自己最了解。”她用双手搔头。“我的身体会这样慢慢变回女人吧。”哲朗垂下头,呼出一口气。他知道美月为什么要开始做伏地挺身和仰卧起坐了。她拼命地想要守住日渐失去的什么。“QB也做做看嘛。”“我免了。”“为什么?不稍微运动一下的话,身体会生锈的。”“快嘛快嘛。”美月推推哲朗的身体。哲朗一仰躺下来,美月就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开始做仰卧起坐。他的身体确实生锈了。连续做二十下左右时,腹部渐渐无法施力。“怎么了?加油!”“我已经不行了,饶了我吧。”“你在说什么丧气话?才做几下而已。”美月将身体往前移,覆盖住哲朗的上半身。她的肌肤触感透过牛仔裤,传到哲朗身上。当他发现自己勃起,美月的脸色也变了。因为哲朗的下体正好抵在她的双腿间。她露出困惑的眼神,说不出话来。哲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注视着天花板。她后退离开了哲朗,将脱下的风衣套在T恤上。哲朗也慢吞吞地起身,伸手拿外套。“嗯……理沙子呢?”“她接到一通电话后出去了,好像是预定要刊在杂志上的照片出了问题。”“这样啊。”哲朗心想,幸好没有被理沙子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他一走进工作室,发现电话答录机的灯在闪烁。哲朗换上家居服后,按下了开关。有三通未接来电,两通是来自出版社,另外一通是来自泰明工业田径队医生中原。录音内容是:我明天要去看第一高中田径队,想不到一起去?如果要一起去的话,希望你明天中午前回电。哲朗心想,怎么办呢?目前手上没有急件,倒不是不能去第一高中,但是现在脑中想的全是美月。耳边传来敲门声。哲朗应道:“请进。”美月打开门,不好意思地探进头来。大大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瞥了室内一眼。哲朗问道:“什么事?”“抱歉。我没什么事,只是想看看QB的工作室。”“噢,”哲朗点头。“你尽管看。”“好窄喔。”“因为这里原本是储藏室。”“理沙子说过,她说她不记得有把这个房间让给你。”“她那么说吗?”哲朗皱起眉头。“她说的没错。”美月的目光停在墙边的一点上,那里用夹子夹着一张理沙子替美月拍的照片。其余的照片理沙子全拿走了,只有这一张掉在地上,于是哲朗将它用夹子夹好。哲朗在想美月问起照片时该用什么借口,但是她却一语不发地将目光从照片别开。“我完全不知道那种时候的感觉。”她喃喃说道。“哪种时候?”“刚才那个啊。”美月指着哲朗的下半身。“那里站起来时的感觉。”“噢。”哲朗翘起二郎腿。“你当然不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很难用口头形容。”哲朗抱起胳臂。“刚才你不是在做伏地挺身吗?大概像是做完之后,上臂绷紧的感觉吧。”“嗯。与其说是绷紧,应该像是肿胀的感觉吧?”美月用左手按摩右手上臂。“和那种有点类似。”“像这样?”她弯曲手肘,在上臂挤出一团肌肉。“有点像。我想就血液集中这一点而言,应该是一样的。”“只是血液换我集中在那里。然后,绷紧吗?”“算是吧。”美月露出在思考的表情,一会儿之后吃吃笑着摇头。“不行。就算我再怎么想象,没有那种东西,想也是白想。”“大概吧。”哲朗也笑了。美月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夹子夹住的那张照片。“我经常会想,如果有鸡鸡就好了。”“你果然想过啊。”“你觉得我什么时候会想要有鸡鸡呢?”“不晓得。”哲朗侧着头说。“上公厕的时候最想要。”美月说道。“是哦……”“我不是在开玩笑,真的是这样。如果没有鸡鸡,就不能站着小便了,对吧?所以我每次进去男厕,就算只是为了小便,也得进去单间的。这很不方便耶。我好想像一般男人一样冲进厕所,快速解决,然后手随便洗一洗就出来。”“你想要动手术吗?”“当然有啊。如果日本也承认变性人的话,我会更实际地考虑。可是,心情摇摆不定也是事实。”“你还会犹豫吗?”“或者该说是我还不了解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想变成什么,想要怎么生活……”说到这里,美月苦笑道:“好蠢哦。”“这个世上有人是为了不具有男人或女人的身体所苦。”美月不懂她的话中的涵义,侧着头一脸不解。他告诉她末永睦美的事。听完后她的眼神闪了一下。“QB,我有事情拜托你。”她说,“希望你让我见见她。”凌晨两点多,理沙子回来了。因为编辑的失误,给她添了一个大麻烦,她的心情极度恶劣。哲朗告诉她要带美月去第一高中采访,要惹得她怒火中烧。“这么重要的时刻,你干嘛让她采取那么引人注目的行动?”“我会十分小心的。”“我问你,‘十分’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说‘十分’?”“理沙子不是也想让日浦当你的助手吗?”“被人看到的频率不一样吧?”“等一下,是我自己想去见那个阴阳人选手的。”听到美月这么一说,理沙子露出被人碰到痛处的表情。“警方说不定已经画出‘猫眼’酒保的肖像图了,说不定每个警察都有一张。”“我们会小心的。”理沙子吁了一口气。她四处张望,或许是想找烟。“你们两个今天还真是一个鼻孔出气啊。”“你在说什么?”哲朗瞪她。“如果你说什么都要去的话,我可以开个条件吗?”“我知道。你要叫我打扮成女人再去,对吧?”美月应道。“我要你穿裙子。除此之外,”理沙子指着美月的脸。“我还要你化妆。上粉底、画口红,还要修眉毛。这样可以吗?”美月霎时露出困惑的表情,旋即点头。“听你的就是了。”或许是没料到她会爽快地答应,理沙子露出受伤的表情,突然站起身来丢下一句:“那,随你便。”就离开了客厅。哲朗和美月面面相觑。“她大概气你任她百般劝说也不肯穿女装,现在居然为了陪我采访爽快地答应了吧。”“大概吧。”美月淡淡一笑。“QB,你肯听一下我的要求吗?”“说来听听。”“你今天晚上能不能睡在这间房间?我有话想和理沙子说。”“噢……,好。”美月出去之后,哲朗喝下一罐啤酒,然后走进美月这阵子睡的和室。棉被已经铺好了,她平常当作睡衣穿的T恤随意地丢在一旁。他只穿内裤钻进了被窝。棉被上有他不曾闻过的味道。他想起了刚才的仰卧起坐,当美月的脸靠近时,也发散出相同的味道。2设定好的行动电话闹铃代替闹钟,叫哲朗起床。哲朗不太清楚自己昨晚到底有没有睡着,脑袋昏昏沉沉的,隐约记得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他穿过客厅,来到走廊上。寝室里没有一点声响。哲朗一进入工作室,马上打电话到中原家,说道:“我今天希望能和你一起去。”中原愉快地应道:“真高兴听到你这么说。”离开工作室,哲朗稍微犹豫了一下,敲了敲寝室的门。理沙子应道:“请进。”哲朗打开房门,望向双人床,她吓了一跳。身穿T恤的美月坐在床上,理沙子就紧靠在她身旁。理沙子躺在床上,右手轻轻地放在美月的大腿一带。棉被遮住了两人的下半身。哲朗脑中霎时闪过的感想是她们简直像是一对情侣。房里因为遮光窗帘而显得阴暗,使得美月脸上的阴影更加深邃,让她看起来宛如一名美少年。“什么事?”理沙子的声音有些慵懒。“噢……呃,我和昨天提到的中原医生联络上了。我们中午要出门,美月,你在那之前准备好。”“好。”哲朗说完关上了门。他发现自己心中出现了疙瘩,尽管不清楚那是怎样的情绪。哲朗在附近的咖啡店吃早餐后回家。理沙子她们似乎用过早餐了。餐桌上放着两组餐具。哲朗换好衣服坐在客厅的沙发等待时,理沙子开门走了进来。“美月准备好了。”她话还没说完,美月就从身后出现了。哲朗看到她,不禁挺直背脊。和昨天判若两人的美月就站在眼前。她脸上的妆并不浓,少年般的五官变成女人端庄细致的容貌。耳环很适合她的短发,头发带点挑染,深褐色的套装底下是灰色的衬衫。“如何?”理沙子一脸像在展示喜爱的人偶似的。“真惊人,”哲朗老实说,“简直不像日浦。”“好久不曾打扮成这样了,肩膀好酸。”美月嘴角扭曲。“好想现在就脱掉这身衣服。”“外出时你给我忍耐。”理沙子用母亲般的口吻说,“不过,真的很适合你。我觉得这样比较好。”“我只有外出时才穿这样。”美月搓揉自己的双腿。“穿丝袜会这么痒吗?”“你说话的声音能不能温柔一点?”“真是拿你没办法,你就说你感冒了吧。”“那就不能接近重要的选手了。你就说你卡拉OK唱太多好了。”“可是我又不唱卡拉OK。”“如果有人问你拿手好歌,你就说森近一(* 森进一本名森内一宽,演歌歌手,是日本艺能界的泰斗之一。)的歌好了。”理沙子也替美月准备了大衣和提包。美月和哲朗准时十二点出门,理沙子一脸担心地目送他们俩。美月一走起路来,马上就开始发牢骚,说穿高跟鞋很难走路。“你不可能没穿过吧?”“我很少穿这种东西,遇上突发事件时又跑不动。再说,我也很讨厌穿裙子。”“讨不讨厌无所谓,别让人听见你这种说话方式。”“我知道啦,到时候我会好好掩饰过去。好歹我也当了三十多年的女人。”“是啊。”哲朗耸了耸肩。“我这种人啊,竟然也在电车上遇过色狼。”两人并肩坐在地下铁的座位上后,美月说道:“对方是普通的中年男子,大概四十岁左右吧。西装笔挺,戴着斯文的眼镜。”“你被他摸了哪里?”“屁股啊。他连我都摸,想必对女高中生的屁股相当感兴趣吧。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就偷偷摸摸地逃掉了。”“他找错了下手的对象。”“不过啊,我那天回家的时候,突然觉得心有不甘。我不甘心得要命,竟然号啕大哭起来。我母亲以为我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坐立不安。”“大受打击吗?”“如果是一般女人的话,应该会那样没错,但我是因为对方是名陌生男子,受到那种对待让我很屈辱。我无法忍受有人对我产生性欲这件事情本身,也不能原谅会引发男人性欲的自己,所以从隔天起,我开始穿裤子上学。虽然当时学校规定要穿制服,但是我不想穿裙子。”“然后呢?”“很遗憾,被我母亲阻止了,我只好放弃抵抗。但相对地,我从工具箱中拿出钳子。”“钳子?”“如果出现色狼的话,我想用那个狠狠夹断他的手。我是认真的!实际上,每次搭电车,我都一直用左手拿着钳子,藏在右手后面。”“那,色狼有出现吗?”“就那么一次。要等色狼,色狼反而不出现了。”美月笑了。她的笑容映在对面的玻璃窗上,不管怎么看都像女人。“日浦。”“嗯?”“你的脚太开了。”“哎呀。”她赶紧将迷你裙下的双腿并拢。碰头的地点是位于东武东上线的川越车站旁的一家咖啡店。中原身穿毛衣搭双排扣西装,一身随兴的打扮在等哲朗。“你的助手是这么漂亮的小姐,真是令人羡慕。”他一看到美月立刻说道。听起来不像是客套。美月主动向他打招呼。中原对于她太过沙哑的声音露出略感意外的表情,但是对于这点什么也没说。“我有一个朋友在高中田径队任职,我跟他提起了末永睦美的事,结果他知道她。”中原在前往第一高中的计程车上说道。“听说她在一些田径队中很有名。他告诉我,田径总会并没有禁止她参加正式比赛,可是那只是表面上如此。”“私底下有很多内幕?”“嗯。”中原点头。“田径总会好像透过第一高中的人,告诉她总会方面希望她尽可能不要参赛,就算她参赛了,不一定会承认她的成绩,留下正式记录。”“你的意思是,总会不承认她是女子选手吗?”“日本田径总会对于阴阳人的处理方式,还没有提出正式的公告,校方也只好以总会的意见为准。毕竟末永如果在高中大赛中创下日本新纪录的话,肯定会引起大骚动。”“我倒觉得应该欢迎那么强的选手参赛。”“问题是,这不光只是末永个人的问题。她会成为今后阴阳人选手参赛时的前例。不想处理烫手山芋才是总会的心声吧?再说,还有来自外部的压力。”“这话怎么说?”“像是其他有希望得名的女子选手就读或就业的学校、企业等。他们一定会抗议,让那种特异体质的人和一般选手竞争难道不有失公允吗?”哲朗心想,的确可能会发生那种事。看来体育界不如一般人所想的那么单纯。第一高中位于入间川旁,四周都是田地。说到像样的建筑物,顶多就是前方两、三百公尺处有一个工业区。中原在高中的柜台办完手续,哲朗和美月跟在他身后前往操场。英式橄榄球社员在操场中央练习传球,身穿运动服的选手们正在操场周围的跑道上跑步。以极速狂奔的应该是短跑组吧,而跑在他们外侧的则是中长跑组。“啊!”哲朗的目光停在一名选手身上。“是那名选手吗?”“是的。”中原立即答道。那名选手的确是女王。因为她身上穿的运动服颜色和其他女生同样都是淡蓝色,而男子选手则是深蓝色。然而,如果没有那种记号的话,哲朗怀疑自己是否能够辨识出她是女生。她的身高并不怎么高,但隔音白色短袖T恤也能发现,她身上满是结实的肌肉,那不是女生能练出来的强健体魄。“那不是女生的跑法吧。”哲朗对美月说。“帅呆了。”她小声地说。中原替哲朗他们介绍田径队顾问——一个名叫荒卷的老师。他的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矮小,体形肥胖,从前好像是田径选手。“因为好玩而来采访会造成我们的困扰。”荒卷垂下双眉说道。“不,我们绝对不是因为好玩。”哲朗强调这只是单纯的采访。荒卷似乎不太满意他的解释,但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她们现在进行测试,结束之后会稍微休息一下。她们休息的时候,你们可以找她聊聊。”“现在测的是什么成绩呢?”“五千公尺。”“她最快的成绩是?”“哎呀,这……”荒卷支支吾吾。“我手边没有资料,不太清楚。”顾问怎么可能不清楚,但是哲朗没有死缠烂打地追问。荒卷大概是不愿说出打破日本记录的数字而引发骚动吧。末永睦美的速度此时突然加快,开始了最后冲刺。她跑步的方式令人联想到短跑选手。她陆续地超越慢她一圈的选手,毫不减速地抵达终点,然后开始擦汗。跑完后,她穿起风衣,迈开脚步。哲朗缓缓地靠近她。“你好。”睦美错愕地将脸转向他。她的轮廓很深,嘴唇有点厚,因为晒得很黑,五官看起来像黑人。她留着一头短发,如果只看脸的话,应该不至于被错认成男生。她的左耳戴着耳环。“我想要跟你聊聊,我已经和荒卷老师打过招呼了。”她没有应声,只是呼出一口气,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她的速度好像变得更快了。哲朗得费力才能跟上她。“我们不是杂志社记者,也不会登出你的名字。总而言之,呃,我们正针对男女性别差异做各种采访。”睦美皱起眉头,微微侧着头,像在表示她听不太懂哲朗在说什么。“请你务必和我们聊聊。”哲朗有耐性地说。她突然停了下来,依旧低着头,只将身体转向他。“请你们饶了我吧。”“不,我们绝对不是因为好玩。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才想听听你的意见。田径总会应该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吧?”“我并没有任何不满。”“可是……”睦美不等他说下去,迅速转身,再度大步前进。哲朗感觉追上前去。“我们真的没有任何企图,纯粹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而已。”然而,她似乎无意回应,直接前往田径队的休息室打开门,哲朗一把抵住门。“请你放手!”她不耐烦地说道。“一下就好。”“你很烦耶。”“拜托啦。”“QB,”背后传来一个声音,美月正要走过来。“强迫人家不好哟。”接着,她朝睦美笑道:“抱歉,他这么蛮横。”睦美的表情产生了明显的变化,她像是看到了出乎意外的事物,眼睛直眨。“你怎么了吗?”哲朗问道。“她是你的同事?”“她是我的助手。”“这样啊。”睦美开始沉思什么。3餐厅里并排着崭新的餐桌。贴在墙上的菜单上,甚至连意大利面套餐都有。哲朗心想,这和自己读高中时的菜色简直是天差地远。餐厅里不见其他学生的踪影。末永睦美说如果只谈十分钟的话,聊聊倒是无妨。哲朗和美月找了最内侧的餐桌,和她相视而坐。哲朗想到她突然改变态度的理由,但决定按下不提。“我们看到你跑步时的身影,真是不得了。成绩应该不错吧?”哲朗一说,睦美看着桌面,小声地说道:“今天只是普通……”她似乎想说,平常能够跑得更快。“你喜欢跑步吗?”但是睦美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偏着头。也难怪她会采取警戒的态度。如果对方是陌生人,就算是一般高中生也不会敞开心扉吧。“你曾想过要参加正式比赛吗?”“QB,”美月打断哲朗的话。“那种事情不重要吧?”“是不重要,可是……”然而,美月却无视他的反应,看着睦美。“我觉得睦美这个名字真好听,你自己觉得如何呢?喜欢吗?”美月刻意注意自己的用词,像女性般温柔地问睦美说。睦美稍微想了一下之后,答道:“蛮喜欢的。”美月点头。“你现在有去医院吗?”“大约一个月一次。”“那是单纯的检查?还是身体已经出现障碍了?”“只是检查。”“这样啊,那就好。”美月打从心底感到放心地呼出一口气。“上学有趣吗?”睦美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脸上浮现犹豫的神色。“不太有趣吗?”“有趣是有趣,但遇到的不全是好人。”“噢……,或许吧。”美月舔了舔嘴唇。“我听说你没有隐瞒别人自己身体的事,那是你自己的意思吗?”“是的。”这次她马上回答。“这样啊,你真勇敢。”“勇敢吗……?”“我是这么认为,不是吗?”“我不知道。”睦美侧着头,以手托腮。就算她是运动选手,上臂纠结的肌肉也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有的。“我总觉得瞒着别人很累。而且不管再怎么隐瞒,总有一天会穿帮。”哲朗察觉到,她有这样的身体,应该会引起不少人侧目吧。不光是强壮的肌肉,连手臂发达的汗毛都令人察觉出她与众不同。“我这么问可能会让你不舒服。不过,你小时候觉得自己是一般女孩子吧?”“嗯,是啊。”“现在呢?想法有改变吗?”睦美将原本托腮的手握拳,按在太阳穴上。“我不太去想那种事情,想也没用。”“不过,为了减少麻烦,你平常是以女生的身份在过日子吧?”“那算是顺其自然的感觉吧。如果我的言行举止不统一成其中一种性别的话,四周的人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我。”粗鲁的口吻中,带有对四周的人抱持的冷淡想法。美月挺直背脊,做了一个深呼吸,再度盯着睦美。“你曾想过要动手术吗?”听到这个问题,睦美总算抬起头来。这个问题似乎刺激到了她内心的什么。“你的意思是,舍弃其中一种性别吗?”“嗯。”睦美抱起胳臂,仰望天花板。哲朗确认她没有喉结。舍弃其中一种性别——她说的没错。“从前经常有人跟我说,置之不理的话可能会得癌症。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动手术。”“因为在成人之前,致癌的机率非常低吧。”哲朗补上一句。他针对真性阴阳人做了一点功课。“太早摘除其中一种性腺的话,反而会使荷尔蒙分泌不正常,很可能引发自律神经失调或骨质疏松症。”他的说明似乎是多余的,睦美一脸不耐烦地摇头。“会不会致癌根本不重要,我觉得就算这样死掉也无所谓。”“你不应该这么说,不然你父母不是很可怜吗?”美月一说,睦美一脸想要反驳的表情,但是最后还是闭口看着远方,然后再度开口:“就算有人要我决定当男人或当女人,舍弃其中一种性腺,我也办不到。”“你的意思是,你在犹豫吗?”“倒不是犹豫,而是觉得如果我那么做的话,就不是现在的我了。你们大概会觉得我这么说是在逞强,”睦美先做了个开场白,然后接着说,“我觉得我没有必要配合其他人。我也是人,想到未来的事,脑袋里也经常会一片空白。”哲朗和美月默默地盯着低下头的睦美。“你有人可以商量吗?也有具有相同烦恼的人组成的团体,不是吗?”“我之前经常去。那里不只聚集了阴阳人,我还听过同性恋者和性别认同障碍的人诉说自己的遭遇。可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觉得哪里不对劲?”“结果大家都是擅自决定男人应该怎样、女人应该怎样,然后为自己和世俗观念之间的落差所苦。没有人有具体的答案,说明男人是什么、女人是什么。”“你有吗?”“原则上,我有。”“我想听听看。”“对我而言,男人和女人是除了我之外的人。”睦美说,“大家都被分成男人或女人。但是仅止于此,区分性别根本没有意义。”接着,睦美向美月轻轻点头。“对不起,自以为是地讲了一堆。”“你不用放在心上。”听到她们的对话,哲朗确定了一件事。睦美第一眼看到美月时,就看穿了她的真面目。“我问你,”睦美从正面看美月。“你要……看我那里吗?”“咦?”“我内裤里面的东西。”美月瞠目结舌,哲朗也吃了一惊。“为什么?”美月问道。“嗯……我只是觉得让你看也无妨。”睦美别开视线。哲朗觉得她似乎感到失望。接着,她开口说:“我父母知道我的事。”“知道什么?”哲朗问道。“我有一副特别的身体。好像是我出生时,医生告诉他们的。医生还说,最好带我去专门的医院检查。可是我父母却没有那么做。他们好像决定不告诉别人,把我当作女孩子抚养。”哲朗心想,这是有可能的。“可是就算他们这么做,你迟早还是会知道,不是吗?事实上,你已经知道了。”他试探性地说道。“是啊。就算我问起这件事,我父母也不肯正面回答我。他们大概是答不出来吧。我想他们应该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一定打算就这么不知道下去,延后面对现实的时间。”睦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她心里八成是在责怪父母。她失去了许多事物,今天才能如此侃侃而谈吧。“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哲朗说道。睦美眨了眨眼,仿佛在说:请问。“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哲朗感觉到睦美停止呼吸,他也知道这是一个残酷的问题。“有。”“对方是……”“对方是男生。”睦美立刻回答。她似乎理解了哲朗问题的用意。“这样啊,那就好。”“为什么好?”“因为……喜欢人是一件好事。”听到哲朗这么一说,睦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将视线移到美月身上。“我没办法生小孩。我自己没办法生,也没办法让女人生。我想,我大概也没办法和别人发生性关系。所以,喜欢上一个人让我觉得非常恐怖又痛苦。虽然大家会说:不可以害怕那种事,但是事情并不像说的那么简单。每次喜欢上一个人,我就会痛不欲生。”哲朗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而感到无地自容,但却想不出收场的话。睦美将脸转回哲朗身上,说:“你不用放在心上。令我想死的事情很多,但是我只有一次真的动了轻生的念头。当时,我连菜刀都磨不好而没死成。”这句话说得没有高低起伏,却像是砂石堆积般,令哲朗的心情变得沉重。睦美或许是觉得自己说太多了,将目光望向墙上的时钟。哲朗也跟着看了一眼,越好的十分钟早就过了。“你刚才说的话当真?”美月问睦美。“你说让我看也无妨。”睦美点头。“当真。你要看吗?”“嗯。”美月站起来。“让我看吧。”“不过,我只让你看。”睦美盯着美月的侧脸,像在拒绝什么都不懂的普通男人。哲朗一语不发,对着美月点头。两人离开餐厅后,哲朗还是没有从位子上站起来。睦美的一言一语都在他的脑中持续回响。他心想,自己对于男女性别的认知,大概不及那个拥有不可思议性别的女孩的一半。美月几分钟后回来了,哲朗没有看见睦美的身影。美月的表情一脸僵硬,她的脸色惨白,眼睛有些充血。“那孩子呢?”“她直接去练习了。”“这样啊。”哲朗从餐厅的窗户看向操场,田径队员们正在集合。“抱歉,QB,我们不该来的。”“或许吧。”田径队员分男女开会。哲朗眺望他们,这才发现末永睦美没有加入任何一边,一个人在做柔软体操。回程的电车上,美月几乎不发一语。两人踩着沉重的脚步回家。理沙子不在家,餐桌上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去工作。美月脱下大衣和外套,扯下丝袜,褪下裙子。“啊,舒服多了。”她几乎是半裸着身子。哲朗别开视线,自己也脱下外套。“我还太小儿科了吧,”美月低头看着脱下的衣服。“我还戴着一层面具。只要打扮成女人,就能融入四周。”“但是我觉得你欺骗自己也是不得已的。”美月摇了摇头。“或许我是个卑鄙小人。”没那回事,正当哲朗话要说出口时,无线子机响起。他调整呼吸后,拿起子机。“喂,我是西胁。”“啊……呃,请问西胁理沙子小姐在家吗?”是男人的声音。年纪听起来大概四十多岁,语气有些强硬。“她去工作了。不好意思,请问您哪位?”“我姓广川。”“广川先生?”“是的。宽广的广,河川的川。嗯……你该不会是西胁哲朗先生吧?”“我是。”对方说出自己的姓名,使得哲朗全神戒备。但是下一秒钟,他受到另一种震撼。在哲朗眼前,美月正死瞪着他,全身僵硬,双眼圆睁。男人继续说:“事情是这样的,听说内人和尊夫人很熟。我想要向尊夫人请教一下内人的事。”“尊夫人该不会是帝都大学的……”“没错。她曾经担任美式橄榄球社的球队经理,旧姓日浦。”4哲朗霎时浑身发烫,拿着话筒的手掌猛冒汗。美月的丈夫为何会打电话来家里?难道他发现美月的行踪了吗?不,不可能有这种事——几个疑问和念头在哲朗脑中翻滚。“她发生了什么事吗?”哲朗小心地问道,以免对方从声音中察觉自己内心的动摇。“不,呃,嗯……我想我和尊夫人谈比较好。”“你或许知道,内人从事的工作时间并不固定,今晚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她是摄影师吗?”“是的,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他明天的行程。”哲朗想要设法问出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嗯……”美月的丈夫似乎在犹豫。“你从尊夫人那里,有听说过内人的事吗?”“哪一方面的事呢?”“就是,呃,最近的事之类的,像是她在哪里、做什么。”“不晓得。”哲朗看了美月一眼。她坐在沙发上,双臂环胸,大概正竖起耳朵倾听他们的对话。“我最近没听内人说有和她联络。前一阵子美式橄榄球社聚会,她也没有出现。”“这样啊。”他的声音里透露着失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哎呀,这……”他顿了一下。哲朗听见轻微的喘息声。“老实说,内人失踪了。”“日浦失踪了?她是突然不见的吗?”“是的。不过,她留下了一张字条。所以,呃,她算是离家出走。”“真的吗……?”哲朗假装惊讶。“哎呀,真是家丑外扬,呃,这真是丢人现眼的事情。”“什么时候的事呢?”“嗯……这个嘛,大概……一个月前吧。”他语尾的声音变小了。这和美月的说法有出入。当然,这肯定是丈夫在说谎。美月说,她离家出走是在去年年底。为何这个男人过了一年才开始寻找妻子的下落呢?“你报警找人了吗?”“不,我没有报警。因为内人留下字条,明显是离家出走,而且我听说这种情况警方也不会积极地动员找人。”“你和她娘家联络过了吧?”“联络是联络过了,但是内人什么也没跟她娘家的人说。我岳父也很担心……”“你还向谁打听过?”“这个嘛,我已经向很多人打听过了。我问遍了所有和内人有来往的人,于是也想起了高仓小姐,哎呀,呃,这么晚了还打来,真是不好意思。我会试着再问问其他人。”美月的丈夫不给哲朗任何说话的机会,只说:“抱歉打扰了。”就挂上了电话。哲朗边思考该如何开口,边在沙发上坐下。“你知道是谁打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