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场上——心中想到的这句,让我一回神张开了嘴。刚才,织户在抢牌时掀跑了一半以上的牌。假如那时候,有让其中一张牌失踪——我把脸转向旁边。有了。只有一张牌,在织户的脚下——牌就在那里!「如果有闪闪发亮的财宝,就想尽办法独占!大胆自信、身手敏捷(注:包含前后句都是小说《秀逗魔导士》当中,主角莉娜·因巴斯的开场白)——」我把东张西望晃着刺猬头找牌的织户推倒。「唔哇!相川,你搞什么!」这些话我都不在乎了。冲啊!使足全劲伸出右手的我,力道猛烈到要倒在织户身上。平松似乎也察觉到了,她飞扑般地伸出手。「胜利——是为我而存在的!」啪。平松白皙的手,碰到了我的手。她大概是体质虚寒吧。那只手既冰冷又滑嫩。没错——平松的手,叠在我的手背上。就这么一张。尽管抢到的就这么一张,我还是情绪激昂地摆出胜利姿势。就这样,百人一首大赛闭幕了。结果是友纪获得冠军。平松恐怕从一开始,就想让友纪获胜了。友纪一脸开心地收下优胜的奖品原子笔,而大家为她献上盛大的掌声。结果我没和安德森讲到话,只能气馁地走在从体育馆回自己教室的走廊上。雨——还没有要停的迹象。这场雨,究竟会下到什么时候呢?看了就让我烦躁。蓦地看去,有一名少女正仰望着下雨的天空。眼神带着忧愁的她,一直望着只看得见云的天空——「怎么了,平松?」我朝那个少女搭了话。已经将水手服穿整齐的平松,变回平时清纯的气质,声音温柔地回答我:「辛苦你了……相川。」「平松,你为什么会让友纪拿冠军?要从那种局面逆转胜,对你来说也很容易吧?」「因为……她很想得冠军……而且她说……自己作了一个会实现的梦……感觉好可爱……所以……我才想帮帮她的忙……」会实现的梦?我记得午休时友纪有提过。她说梦到自己变成了拿钢笔的英雄。原来如此?友纪梦到的是她自己的未来。不对——是为了让那一幕成为自己的未来,她才那么努力。还真像那家伙的作风。「毕竟那家伙就像忙着跑来跑去的笨狗狗嘛。有时候我也会想为她做些什么。」「呵呵……或许……是吧。」「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嗯?」「我第一次嬴过你。喏,就是在刚才的决赛啊。」脸朝下的平松摇了摇头。「……这是……第二次。」「咦?不不不,像我这样,哪有什么事会赢过你这位模范生啊?」「正好……也是在这种下雨天……」平松又用带着忧愁的目光仰望天空。「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日子……」第一次?是怎样的情况啊。再说我们是同班同学,应该碰面过不少次,「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在放学途中发现了被遗弃的小狗。」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在我心里留下某种疙瘩的影像开始浮现在脑海。那画面,是我在午休前梦见的——那个令人不爽的梦境。我脑海里隐约浮现出,梦中登场的少年旁边,有个被雨淋得变色的纸箱,纸箱内装了一只遭人遗弃的小狗。原来那个少年其实是个少女,而且就是平松?「我家里……根本不能养狗……但我想……至少也可以借出一把伞……」果然是这样。那个梦,梦到的应该就是平松把伞借给小狗避雨的情境吧。哎呀,能解开心里的疙瘩真是太好太好了。「可是我……讨厌被雨淋湿……所以就直接回家了。」奇怪?我还以为,是温柔的平松把伞借给小狗,而我就在她被雨淋湿的时候,带了一把伞过去借她——事情不是这样吗?「不过呢……我还是很在意……至少希望能帮那只小狗移一下位置……于是我就多带了一把伞……赶着跑回去……结果……相川你就在那里……」梦境里笼罩的迷雾——消散了。对啊,那个少年——是我。我呆站在那里。不过,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啊?我完全不记得。「相川……你都不在意自己被淋湿……就把伞借给那只小狗……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在想……啊……这个人怎么能这么伟大……」「哎呀,抱歉,我完全没印象耶。有发生过那种事?」「相川你很温柔……所以我想……你一定做过好几次类似的事……因此……你只是把事情忘记了……对不对?」是吗?我实在没什么线索。尽管我偏着头试图拼命回想,回忆到的还是只有那场梦中的情境。「所以……被你蠃过……今天是第二次……」「—那时候,平松有把伞借我吗?」这样啊。当时的少年是我,而那里如果就是我遇见平松的地方——「嗯……」这么回答的平松点了头。然后她继续说道:「我……从那天起……就一直……看着你。」不习惯看着别人眼睛讲话的少女,微微地脸红了,她的话在这时中断过一次。然后,她将视线直接面对我的眼睛——把话说了出来。「我一直……很崇拜你……」我的心脏「噗通」地猛烈跳了一下。感觉有些难为情、有些高兴,让心情舒服的某种刺激窜过我全身。「……之后我开始觉得……自己也要像你一样……为别人贡献自己做得到的事。」即使听平松将事情讲得这么清楚,我始终想不起来。当时我是说了什么?之后又变成怎样了?我有记得把伞还给平松吗——从我的表情看出我在想什么的平松又说:「我对记忆力……可是很有自信的。」这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了平松开心地露出一口白牙对着我笑。不对,那张笑容,和梦境中的少女相同。换句话说——这其实是第二次。*「像这样……相川他……有时也会开个玩笑……帮忙拉别人一把……他是个很温柔的人……我想大家……也都被他这样对待过。」「你觉得你这番话,足以推翻现在的局面吗?太可笑了。」瑟拉摇起头,态度像是在说:「伤脑筋,不过就这样而已?」「这件事里面的性骚扰要素够多了吧?」织户如此吐槽。「对啊!开什么玩笑!」春奈气得将呆毛乱翘。「咦……奇怪?」看来这不是平松所想像的发展。「不过……或许我是有对他另眼相看一点啦。」噢噢!三原陪审员肯定我了!优也对她的话点头。这样一来,我应该可以赢得无罪判决吧?「差不哆该做出判决了」陪审员们拿出两张像举牌的东西,在准备问还敲出了一点声音。「认为被告有罪的请举红色,认为无罪的请举蓝色。」优,蓝色。无罪。安德森,蓝色。无罪。三原,红色。有罪。平松,蓝色。无罪。在这个时间点,我等于已经获判无罪了,所以我安心地抚着自己的胸口。然而——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瑟拉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顺着她目光瞄去的方向——在那里的织户,还没把牌子举起来。「那么——在座的各位女性。」织户表情正经地用食指将眼睛推上鼻梁。「相川他确实一直持续做出称作性骚扰的行为。然而,那是从女性的观点来看,可以想见的是,相川他并没有那种意思。」噢噢!好啊,织户!再跟这些人多讲一点。「面对在意的女生,高中男生会想故意闹对方的那种心情,我多少可以理解。」安德森也帮腔了。认为机不可失的我,张开两手说道:「没错——那是我表达爱情的方式啦!」我的回答,让织户举起红色。咦?他不是站到拥护我的阵营了?「证据就是——除了被吻那次以外——我根本部没有被相川温柔地对待过。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像他那次那么多的爱!」这家伙真是够恶心了。他那句话,让视听教室闪过了电流般的冲击。「—这下子要争论的岂止是性骚扰啊。」瑟拉夹杂着叹息说道。「哇……男的女的他都通吃啊。」三原嘀咕出一句。咦?呃,不对啦。这是什么发展啊?我得换个话题。「对了,刚才讲百人一首那件事的时候我想起来了,安德森,我有事情要找你谈耶。」「难道……你是要告白!」安德森同学红着脸发出惊愕的声音。「有……有变态啊——!他果然是变态啦——!」春奈开始到处乱叫,而织户得逞般地窃笑。我被算计了——织户居然在我身上多加了一层同性恋的嫌疑。「看来——之后必须再多做一次审判。」瑟拉冷漠的目光扎到我身上。「没有,我只是想找安德森帮我介绍一个人——」「呃,抱歉相川——即使是我——也实在不认识那个圈子的人。」「我不是想叫你帮忙介绍HG那一类(注:指Hard Gay,重度同性恋)的人啦!」「法官,请为相川步的重度同性恋审判开庭。」「我就说我不是了!你们这些人听我说话行不行!」「你有权 保持沉默」优已经不想听了。她那样的情绪好沉重。错了啦,优,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接着——连原本举蓝色的安德森都换成了红色。友纪对此也一直无法反驳。战局恶化了——都是织户那家伙害的。这家伙居然还给我笑得那么可恨。可恶,我看这场审判从最初就套过招吧。瑟拉的表情之所以显得游刃有余,是因为她都知道。她知道——还有这必杀的一击。砰砰。春奈敲桌的方式变得格外用力。「宣布判决!」打算将沉重气氛一扫而去的我,苦笑着说道——「半边屁股听起来感觉挺下流的耶(注:日文中「判决」(はんけつ)的发音和「半边屁股」(半ケツ)相同)。」「哇!他又在性骚扰!」三原的脸开始抽搐了。糟糕,我应该多选一下用词的。「被告很恶心!因此判有罪啦!」讲得这么直接啊。「刑罚呢?」「判他在秋叶原车站前面,跳自己创作的舞。」活脱脱的死刑宣判下来了——!「感觉这种刑罚可以用在动画片尾耶。」「那样对任何人都没帮助啦!拜托你们放过我,别判那样就好!别判那样就好!」「你真是不认命。」「除了那样之外我都甘愿接受——」「咦~那你们有什么点子?」「现在有准备的……是快烧开的热水壶和眼镜,另外就是——」为了什么而准备的?欸,为了什么?「日本刀我这里是有。」你们果然打定了主意想判我死刑是吗!「那就这样,看他要切腹、还是用眼镜将太阳光集中在一点烤眼睛、再不然就淋热开水,三选一。」对身为僵尸的我,切腹是最轻松的,但在同学面前我尽量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僵尸。「请你选吧。」「那就——淋热开水。」「从头上淋热开水之刑!」「淋几秒啦?」「这次……用胸部、乳这些字眼下去搜寻之后,有五十五笔符合的资料,所以要淋五十五分钟。」「拷问过头了吧!换成秒啦!那样对热水壶也是苦刑耶!」「我们已经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所以大家去隔壁房间吧,GO!」在HIGH起来的春奈带领下,我们走向隔壁房间。那里孤零零地摆了张椅子,等我坐上去以后,头上就垂了一颗类似气球的东西下来。那颗气球好像选用绳子连着。「只要切断这条绳子气球就会破掉,让热开水淋下来。」原来如此,日本刀是用在这里?「有谁要切?」有有有有有。瑟拉的话让大家纷纷举手。「——让优或平松来切。」「我办不到」「我也是……」「我呢?欸,我呢?我觉得像这种由丈夫犯下的过失,就应该由身为妻子的我来处置。」「呃,我并没有把你当妻子,还是让平松或优——」「哇——他果然只对男生有兴趣。」讲着悄悄话的三原和织户正在鄙视我。「那就当她是我妻子行吧!可是平松要陪友纪一起切!」「……咦……可是……」「拜托你了,平松,体谅一下。只让友纪那个呆瓜去切我不放心。」「咦?那意思是平松也变成相川的妻子罗?」「好啦,就当成是这样啦!你们都是我的新娘啦!」「相川……」我顺势随便回应。像瑟拉和优,似乎都能理解我是没怎么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那……我……会不好意……」不知道平松是不是把话当真了,她用手掩着变红的双颊。「好嘛好嘛!一起来切吧!平松!」显得一脸没办法的平松,就这样被超想罚我的友纪牵着手,拿起日本刀。她大概是第一次握刀吧,白皙的手正在发抖。「总觉得……好像婚礼啊。」「会……吗?」友纪温柔地裹住并扶起平松发抖的手。「不要紧,有我陪在你旁边——对吧?」「……友纪。」「喂,友基,你那句话要跟我说啦——平松,你来切吧。不让你来不行。」要是交给其他人,绝对会再乱加许多处罚吧。反正都要被罚,还不如让平松——「相川……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我明白了。」平松的颤抖停止了。她带着认真的表情,紧紧握住那把称头的日本刀。我把手放在膝盖上。在这个只有像气球的玩意和椅子的房间里,我如同一名被要求切腹的战国时代君主,神色安分地闭上眼。接受吧。接受自己做过性骚扰的事实,以及——该有的惩罚。「刑期,下刀!」配合着大概只能在结婚典礼上听见的吆喝声(注:日文中「刑期」与「蛋糕」同音,因此听起来会像结婚典礼切蛋糕的场面),友纪和平松挥下日本刀。唰!哗啦~好烫!好烫——!比想像中还烫六十三倍左右的热开水淋在我头上。给我冰块!给我像是那个综艺节目中会准备在旁边的冰块(注:指日本综艺节目「SUPERJOCKEY」中的热水广告单元。节目单位会请想要宣传的艺人泡到热水里,依据泡的时间长短来决定参加者在节目中能播多久的广告,现场则有准备冰块让艺人在泡完后降温)!来人啊!痛苦挣扎的我,被瑟拉用一脸开心的表情俯视着。「本案就此了结!」你是江户町奉行吗?竖直呆毛的法官春奈,摆出了让人想这么问的威严表情。我瞪向一脸得逞模样的织户。要是没有他这个猪头,我肯定不会被判刑。瑟拉看着我,「呼」地吐出一口气,脸色仿佛想说:「终于结束了。」「真受不了——那么,换下一个案子。」她说——下一个?脸上问出「这什么意思?」的人不只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