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留着一头长长秀发,气质成熟的女学生。她苗条修长的身材,被高雅的长大衣包裹着。这名女学生目光锐利、举手投足优雅而美丽。充满高贵气息的标致脸孔,和便利超商并不搭调。她的名字叫娑罗室伐底,和我读同一间学校,然而她的真实身分,却是被称作「吸血忍者」的一种怪物。对方似乎也注意到我了,于是过来打了招呼:「唔?我还以为是哪来的垃圾,这不是垃圾达令吗——你来得刚好。」她用扎人的目光望向我,勾了勾手指就叫我过来。「嗨,娑罗室。你会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怎么?我待在便利超商,有这么不可思议?」「是啊。因为呢,你比较适合在餐馆吃高级怀石料理。」「——听起来像在夸人,但这些话是把我当笨蛋吧?你去死算了。」「不要像这样马上就扯到死啦。所以呢——你是来做什么?」「嗯。快考试了对吧?为了替熬夜做准备,我是打算先来买宵夜——」手抱胸前的娑罗室瞪着碗装泡面。「你会吃泡面?这跟你最不搭调吧。」我带着微笑这么一说,娑罗室就朝我的心窝给了一拐子。我是礓尸所以不会痛,即使如此呼吸哽住还是会感到难受。娑罗室根本不在意呼吸呛到的我,淡然地把话继续说下去:「对高中生提到宵夜,这种东西才是主流吧?偶尔我也会想吃这种东西。」「原来如此。这是身为高中生的发言,而不是吸血忍者的想法?你在这方面可真是一板一眼分得很清楚耶。」「可是话虽如此,我对这种俗气的东西相当陌生。My达令啊,能借用你的智慧吗?」「可以啊,没什么关系。毕竟我在学园祭也受过你许多照顾。」娑罗室位于指挥吸血忍者组织的立场,同时在学校人面也很广,无论是在降妖或学校活动方面,我都备受她照顾——我想想看,说不定我们之间的关系接近于「生意上的老主顾」。「……你这种凡夫俗子,对这类拉拉杂杂的东西应该很熟悉吧?」「的确啦,我明白对没兴趣的人来说……会觉得这些品牌看起来都一样。既然如此——这个你觉得怎样?」想报答平日恩情的我,打算多少尽一份力,向她推荐新出的限定产品。那是只卖一天的超限定稀有品「连平贺源内(注:江户时代的博学发明家)也吓一跳!海鲜乌龙面!」。也许日本人对限定品就是无法招架吧,我手上拿的是最后一个。「——乌龙面啊。嗯,你真了解我现在的心情。那就买这个吧。」「好啊,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看娑罗室露出了微微满足的表情,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将目光别开。但又有谁能料到——这就是那场不快事件的开端?回到家的我,为了替冷冰冰的身体取暖,走向摆着电暖桌的客厅,而不是到自己在二楼的房间。我们家休憩的地方有一台大尺寸的电浆电视——在那里,我发现了一名落寞地吐出深深叹息的美少女。「瑟拉,怎么了?你居然在叹气耶。」我向她开口并坐进电暖桌里。在我眼前的,是一名将润泽长发绑成马尾的美丽少女。她并不是「可爱」,而是「美丽」得几乎让我在心里留下疑问……疑问自己是否该叫她少女。散发忧愁的表情正浮现于她的脸上。「啊,原来是步吗……唉。」发生了什么让瑟拉绝望到连理由都讲不出来的事?找不到下一句话的我,思索着瑟拉现在是怎样的心情,于是桌子「叩叩」地传来了敲两下的声音。转头看向旁边,一名长着银发的美少女,正以整张脸上都感觉不出任何情绪变化的表情望着我。身穿西洋铠甲的她,坐在电暖桌里头——即使在西洋镜甲大为盛行的年代,也无法看到这种异样的光景,然而全因为优是个无可比拟的绝世美少女,才能让这一幕美得像幅画。洁白而光滑剔透的肌肤,仿佛要将人吸入其中的蔚蓝双眸,这一切都惹人怜爱。桌上摆着一张优撕下的便条纸,上面这么写着:「他还无法放弃」「无法放弃?放弃什么?」怎么也听不出头绪的我,所说的话八成充满了问号吧?「其实,今天有卖一种仅限今日发售的碗装乌龙面。」瑟拉满脸落寞地嘀咕起来,声音细得像剐下的小雨。「啊,那个海鲜口味的?连平贺源内也吓一跳——」「你有听说?」在我漫不在乎地用「咦,这样喔?」的语气开口后,翡翠色的双眸忽然气势汹汹地睁开了。「难……难道!步,你有买那种乌龙面!」瑟拉「砰」地一声拍桌起身。跟贴近眼前的端正脸孔相比,我紧盯的却是再下面一点的乳沟。你衣服里面走光了啦。「唔,呃——我是没买啦。」「……你这个人依然同样没用啊。以MTG来讲,就和锐鳞亚龙差不多(注:MTG是指卡片游戏《魔法风云会》,锐鳞亚龙则为召唤生物「Scaled Wurm」的中文译名)。」「你不要小看亚龙的厉害……这么说来,我记得娑罗室买走的是最后一个。那是我推荐她买的。」「你为什么没把那个给我!」少吼我啦。我根本不知道你想买那种泡面啊……这种话,心脏不够力的我即使撕破嘴也讲不出来。不对,无论讲不讲,我的嘴巴似乎都会被撕破就是了。「瑟拉找了三十家超商 都没买到」「那真是辛苦你了。」我用同情的眼神望向瑟拉。「……失礼了,是我一时失控。」表情散发着哀愁的瑟拉叹出一口气,收手抽身。「受不了,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要一碗碗装乌龙面?优想要我还可以理解——」我朝旁边面无表情的死灵法师瞥了一眼。优的表情和平常一样像个洋娃娃。即使如此她还是超凡脱俗的可爱。「上面写说连那位平贺源内也会吓一跳喔?这样不是很让人在意吗?」「你是在意这个喔!唉,我连为什么要选平贺源内这号人物都不太懂就是了。」「平贺源内是出生于香川县的赞岐喔(注:香川县的名产就是乌龙面)。」「原来如此……你好清楚耶。」「嗯,因为我喜欢平贺源内的程度,和喜欢大冈越前差不多。我原本是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吃吃看,却没想到——那会是这么难买到手的东西。」换句话说,瑟拉是平贺源内的热情粉丝,就彻底被那句「连平贺源内也吓一跳!」的广告文宣操弄了——状况大概是这么回事。原来瑟拉也有这一面啊,想着我就不禁笑了出来。「唉,这种事就是要抓时机嘛。假如你有跟我讲,这附近的便利超商会在几点左右进货,我明明全都知道的……」「如果买走的至少不是娑罗室——」苦瓜脸的瑟拉皱着眉头。毕竟她们同样是吸血忍者,只要拜托娑罗室把面转让出来就好了,然而瑟拉却是娑罗室的部下,就立场而言要听对方的命令。她应该不方便拜托娑罗室把面让出来吧。没办法,我就帮个忙吧。我看着表情不甘心的瑟拉,微偏着头,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嘟噜噜噜噜噜……嘟噜噜噜噜噜……喀。「别突然打电话过来,烦人达令——你是跟我有仇吗?」光打个电话反应就这么凶。如果我不清楚娑罗室的傲娇个性,八成会泄气得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但我已经习惯了。「啊~有件事情我想问一下,刚才那碗乌龙面,你已经吃掉了吗?」「你是傻瓜吗?现在就把买来当宵夜的东西吃掉,是要干嘛?」「那太好了——不好意思,可以把那个让给我们吗?瑟拉说她无论如何都想吃。」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娑罗室,语气又更阴狠一级了,听来有如邪恶组织的干部。「原来如此,情况我明白了。你给我向瑟拉芬这样传话:『……想要东西,跟我一决胜负就能抢到手。』」她也不用变得这么不高兴吧——我将原文的内容转达给瑟拉。「她是这样讲的。」「既然和她交手就能得到东西,那正合我意。」瑟拉如此说道,表情就和往常一样威风凛凛。「事情我都听说了!呵呵呵。」这时候,身高连一五〇都不到的少女出现了。她那栗子色的头发长度及肩。而从头发顶端伸出来的毛,俗称呆毛,受少部分的人欢迎。这就是我们家引以为傲的麻烦制造者,魔装少女春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这家伙介入之后,事情不会变大条的案例。春奈将闪亮得像是恶作剧小鬼的眼睛朝向我——「这场胜负!交给我来办!」就因为她会这样讲,我才不得不捧着自己的脑袋担忧。于是事情有了诡异的发展,我现在没带围巾也没戴手套,天气冷飕飕的还要动身到坟场走一趟,从气氛而言已经让我觉得心冷了。我走过排成行列的墓碑与卒塔婆(注:日本用于供奉亡者的长条型木牌),来到空间宽广的地方。在此处有棵树龄超过数百年的大树。明明这么冷,不用特地选在外面分胜负也行吧?瑟拉与娑罗室。留着美丽长发的两人,正在墓碑旁边瞪着彼此。在她们旁边,则有春奈拿着几根像晒衣杆的玩意。附带一提,优现在应该还暖洋洋地窝在客厅的电暖桌,她人不在这里。「啊~再右边一点。你过去那棵树那边啦!」受到呆毛翘来翘去的少女用高傲语气指示,我不甘愿地走向位于坟场的大树旁。巨树的树叶已枯萎殆尽,寂寥地伫立着。这里对身为礓尸的我来说,是绝佳的赏月景点。我一直觉得这个地方空间还挺宽广的,要打躲避球应该没问题。「那么,『标枪对决~当然是往步那边射~』第一掷开始!」你在讲什么鬼啊!春奈忽然冒出的一句话让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但在我出口制止前,瑟拉和娑罗室已经从春奈那里拿到晒衣杆了。刹那间——前端磨尖的晒衣杆划穿黑暗,发出破风而来的飕飕声响,并且在飞射之间掠过我耳边。「慢着!这搞什么啊!基本上标枪比的不是投掷距离吗!」不知道我吼的内容她们有没有在听……呃,没人在听。又一根晒衣杆对准了我的眉心射来,所以我只好仰下腰,设法用所谓的骇客任务式闪避来躲开。「好,双方都没射中!」唉,总算结束了?受不了,居然搞这种乱七八糟的飞机。需要有人向春奈说明标枪到底是什么样的竞——「接下来是第二掷~」还来啊!我看你们是要比到射中为止对吧?「慢着!」我用全速冲往春奈那边。瑟拉一手拿着晒衣杆,皱起眉头。「怎么了?」「啊,你不知道哪里不对吗?我想也是~呃,标枪对决到此结束。」瑟拉和娑罗室,扭曲了她们那张妖艳美丽有如吸血鬼的脸,用一副想要抱怨「这白痴是在讲什么啊」的态度望着我。「那输赢要怎么办?」娑罗室耸起肩。「那当然是——」我观察了所有人的脸色。奇怪?为什么她们都一副不满的脸色。「让裁判来决定……吧?春奈,是哪边赢?」春奈双手交握,「唔~」地低喃出声音。呆毛正左右翘着摆来摆去。等那根呆毛竖直时,她便露出了开朗灿烂的笑容——「那就算叶片女赢!」好,瑟拉赢了。鼓掌,啪啪啪啪啪啪。「这样不是不公平吗?你们几个在一起同居,所以投票会掺杂私情吧?」娑罗室的说词是很有道理。让我来判,我觉得自己肯定也会优待瑟拉。「我看,还是再多掷一次标——」「换……换成其他对决吧。嗯——这个嘛~」我捧着头苦恼,结果这时有一名少女过来了。「唔咿~相川!我听说有对决就过来玩罗~」是个短发少女,不过和春奈那一型又有差异,有如少年般活力十足的女孩——友纪,露出了笑容。友纪喜欢运动,而且和我一样是便利超商迷。具备少年与少女心灵的她,是个呆女生。这家伙看起来就像会喜欢对决之类的活动。不知道她消息从哪里打探来的?「噢,友基。你来得正好。」「别叫我友基!我是女生耶!」我对刚到的友纪说明,由于标枪对决已经结束,现状是必须找其他项目来进行对决,于是友纪连思考的举动都没有,就活力十足地说道:「既然这样,第二回合就来竞赛吧!其实最近有一座设计给吸血忍者训练的设施!」没错,她也和瑟拉、娑罗室一样是吸血忍者。毕竟是吸血忍者之间的对决,中间人的角色也由吸血忍者来担任会比较好,如此认为的我便把事情交给友纪。那我就回家去吧,尽管我是这样想——「混帐达令啊。你打算去哪里?」但我被娑罗室叫住了。瑟拉则和春奈一起跟在友纪后面。等等,现在是要团体移动到新场地喔?「我要回家。剩下的就交给友纪和春奈啦。」「你不认为自己有义务见证这场战斗?」「不特别认为有耶——而且说到底,为什么现在会要分出胜负?你明明只要和平地把乌龙面让给瑟拉就好啦。反正碗装乌龙面吃哪种都一样吧?」「你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要求分出胜负?」「是啊,我不懂啦。」「让我既难过又不难过,但还是有点难过的心爱达令,你对瑟拉芬比对我更好。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我冒出了几乎要心碎的不快感——换句话说,我是在嫉妒。」所以我打那通电话的时候,娑罗室才会不高兴?「呃,我也没对她比较好……」「那我问你,窝囊达令。在你心中,我的地位比瑟拉芬还高吗?」「即使你问我谁地位比较高……」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的?我仰望天空,模仿火车头似地吐出白烟。这下头大啦。「你那种困扰的表情,我并不讨厌喔。」娑罗室美丽地笑了。或许是因为与平时之间的落差,这家伙笑的时候就会显得超可爱。如此想着的我一直凝望娑罗室,随后便感觉难为情地带着一副闹脾气的表情,把脸转到瑟拉她们的方向。——既然是因我而开始的,或许我就有义务做见证吧。真受不了。只要是比这里温暖的地方,要去哪里我都奉陪。就这样,我们接着来到高楼大厦的顶楼。由于有呼啸作响的强风肆虐,我一直冷得发抖。没想到东京都内还有比那座坟场更冷的地方。周围没有栅栏也没有任何东西,朝底下放眼望去,会有股要被吸进其中的漂浮感——这里的顶楼,是绝对不该让人上来的地方。当我在意高度的时候,友纪以笑容为我做了说明:「竞赛项目取名叫『高度七十四公尺的横越钢筋百公尺跑步对决』!」这跟我在其他地方看过的内容好像(注:漫画《赌博默示录》曾出现类似题材)!从这座大厦的顶楼到隔壁大厦的顶楼,架了两条钢筋。细长的钢筋宽度只够让一只脚踩在上面。竞赛的内容应该是要像走平衡木一样,从钢筋上头冲过去。「要比速度,我不会输。」瑟拉的翡翠色眼眸中,蕴含了绝对的自信。「哦,瑟拉芬?你在过去,有任何一项事情赢过我吗?」娑罗室自信地笑道,随后两人走向起点。话说回来,这些家伙都不会觉得冷吗?唔~好冷。「那么,比赛开始!」春奈的声音,让两人把脚踏上钢筋。这种竞赛,是因为由普通人来比才会提心吊胆脉搏加速吧?既然她们两个是平时就把屋顶当成人行道的忍者——一如我所料,尽管风势强劲,她们两人仍像是马戏团的当家花旦般,若无其事地在钢筋上跑。「附带一提,手碰到钢筋就会通电!」那还真不得了。封这么强,很容易就会蹲下来抓住钢筋吧?「通电到步身上!」呆毛随风晃来晃去的春奈,语气开心地这么说道。「为什么?欸,为什么?」春奈和友纪无视了我充满疑问的眼神。这两个猪头。在瑟拉和娑罗室互相望了彼此的脸之后——「哎呀,我脚滑了。」伴随着这段怎么想都是故意的言行,娑罗室用手碰了钢筋。啊哇哇哇哇我记记记记得得得刚刚还有不不不能碰钢筋的气氛吧啊啊啊啊啊……「风真强啊。」不知道瑟拉是打算在风和缓下来之前都不动,还是纯粹想让我被电,她的手一直摆在钢筋上面。反正我猜理由八成是后者。看到瑟拉这样,娑罗室拔腿往前冲。至于瑟拉——她似乎还想让我被电。可是,在速度方面大概是瑟拉占优势,她不断赶上娑罗室,然后——瑟拉似乎还是想让我被电。在任何人眼中,很明显地那应该就是她的败因。结果,获胜的是娑罗室。「我太大意了。」这么说的瑟拉表现得扼腕切齿。「你未免大意过头了啦!」「我能明白你的心情,瑟拉芬。」娑罗室频频点头认同。「我也想玩!」春奈举了手。会觉得横越这种钢筋很好玩,算是一项了不起的才能耶。「噢!那你和我比胜负吧!」友纪应该一直都蠢蠢欲动吧。她们两个不等别人喊开始就冲出去了。等等——那些家伙绝对是想电我吧!可恶!「你们给我住手!结局只有一种不是吗!未来已经在我们手里啦(注:出自福本伸行漫画《赌博默示录》中,主角伊藤开司的名台词)!」两人没有听进我的怨言,仍朝着钢筋跑去。「无论如何,这样就是我赢了吧。」「是啊,这样就是一比一了呢。」「唔?……呵呵,瑟拉芬啊。你口气变大了哦。算了,这样也好。」这么说来,第一回合是瑟拉获胜吧。看来是要迈向第三回合了。我仰望天空,身体则一直被电。也许是我好冷好冷地念得太多次才换来回报,下一战决定在我家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