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活像用刀挖开伤口的指正方式,还真像塞拉的作风——算啦,我也习惯了。「一直都很孤独的我,已经觉得孤独也不错,所以就逃避了。孤独也不是什么坏事啦。」「所以你是来跟我说要我想开点?要我被同伴抛弃,受人鄙视都无所谓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跟你聊过之后,才让我发现自己也有朋友,虽然我是现在才察觉的。不对,说朋友也不恰当,就算我再怎么跟他说『我想独处,别靠近我』,也还是每天依然如故地跑来找我——现在还是。说不定——就是因为有他在,我才会选择留在日本。」「我已经——连那样的朋友都没有了。」「你还有我们啊。总之——我想说的是——就算一个人很勉强,不过只要有人拉着你前进,总有一天一定可以回到原来的路上——」「呵呵,你的说明方式真是差劲。我完全听不懂你想表达的意思。」「那还真抱歉啊。」「不过,你想说的似乎跟春奈一样。」「春奈?她是怎么说的?」「所谓的失败不是跌倒,而是跌倒后爬不起来!你还活着吧!我是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别再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了,赶快去补救啊!要是你做不到我可以帮你,放心吧!」「她是这么跟我说的。」「她还是老样子,一副目中无人的口气。」「你的意见也一样吧?」「——嗯,大概差不多。」「呵呵……我没事——」塞拉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不断滴落。「可是……我应该——不会再被视为吸血忍者的一分子了。虽然是我自己下定决心,选择朋友而放弃名誉——但我觉得……我还是想以吸血忍者的身份活下去。原来我所下的决心这么肤浅!这点——比任何事都让我不甘心!」我轻轻将手放在塞拉头上,想要轻抚她的发丝,可是——「步,你这是性骚扰。」塞拉泪眼汪汪地瞪着我,我只好把手拿开。跟着她突然扑到了我怀里。「喂喂,你这是性骚扰喔。」「这是我……特别给你的优待。」塞拉憋住声音,紧紧揪着我的衬衫,就这样哭了好一阵子。结果,我还是伸了手轻抚塞拉的头发。虽然有没有成功鼓励到她,还挺让人怀疑的,不过塞拉也说「我已经没事了,让你操心了」,还重新绑起马尾,我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春奈待在我床上,正看着一本叫《想摆平目标就用这招!》的怪书。她一看到我就开口:「那我们马上来吧!」说着拆下被单。学魔法的时候,好象有一定的套路或架势得照做,我照着春奈的吩咐静静等她准备好,但我心里实在不太能接受。「总之我能先问一句吗?」我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被床单捆了好几圈,只剩右手伸在外面。「怎样?」「这什么打扮啊?」「那我们先从光魔法开始吧,因为很炫。」啊,她根本不甩我。我干嘛要打扮得活像刚被吵醒的木乃伊?「光魔法,那不适合僵尸吧——」「我们就来学光魔法『帅气的姿势』(注:出自漫画『咕噜咕噜魔法阵』好了!)」「那不是勇者才能用的魔法吗!拜托你改掉抄袭别人的习惯行不行!」「啊——对喔,那是勇者专用的——不然这样好了,我们从光魔法『太阳拳』(注:龙珠……这个真的要注吗……)开始学吧。」「那招根本不是魔法,是武术!不对,就算当成武术还是很怪!」「好!那我们去把妖精的魔力夺过来!」「你跟妖精有什么仇啊!」「就连地球长大的塞亚人在强制征收力量以后,还不是打算把借他力量的星球破坏掉?」「我们没有要破坏星球吧。还有,我的名字是相川步。」「听着,步,魔法有很多种,基本上都是用自己体内的魔力来引发效果。可是你身上的魔力是我的,你敢动用我就宰了你——所以呢,你要跟其他媒介借用魔力。而所谓咒语,就像在借用魔力时念出来的契约内容,是绝对不可或缺的。」「那么,你说要向妖精借魔力——这世界有妖精吗?」「像麦克杰克逊说『啊喔!』或『啵!』时,也是在跟妖精借魔力啦,没问题。」「原来那是魔法咒语喔!」「虽然他本人好象没发现啦。」该不会铃木一郎这种超人级的人类,也是用了魔法?「那你先把咒语记起来。」春奈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奇怪声音,最后说:「沙啦啦啦啦啦啦——」说着她往前伸了手。这咒语真够逊的。「好,感觉大概像这样。基本上你小声念就可以了,不过最后那一句一定要大声说。要是整段咒语都大声说,你在用哪种魔法就会泄露给对方知道了,要小心喔。」她整段教完之后,我立即在嘴里嘀嘀咕咕念了起来。「沙啦啦啦啦啦——」喝——!我伸出去的手掌上慢慢地渗出汗水——感觉真恶心。这是什么?我的魔法成功了吗?黏答答的。奇怪?冒出了一点香味。怎么会有汤汁熬好的感觉?「笨蛋!你的『啦』少念了一个啦!这样意思就变了啊!」「那会变成什么意思?」我用被单擦掉右手上像汗一样渗出来的液体。「咦?这个嘛——」「不好意思,我想多点一份猪肉味增汤(ぶたじる)」「咦?你说你要巴西?(ブラジル=ぶらじる)」「请给我猪·肉·味·增·汤(注:此处原文作「トンジル」,同样指猪肉味增汤,但在日文中比「豚汁(ぶたじる)」较为惯用)。」「啊~!真不好意思——我耳朵不太好。」「没有啦,我才该抱歉让你听不懂。」「你是要点蔬菜豆腐汤对吧!」「……………呃,对啦。」「就是这个意思。」「这段对话太真实了吧!感觉一点都不像虚构的!」「罗嗦!还不是因为你念错!」原来从我手上流出来的,是蔬菜豆腐汤喔。「原本的咒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咦?我想一下喔……意思是『汝,乃冠苍炎之名者——』」「等等!内容从一开头就差得太多了吧!有差这么多喔!我不过才少讲了一个『啦』耶!」「当然啊!「チャウチャウ」(松狮犬)跟「ちゃうんちゃう?」(大概吧?)也是只差一个字,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不是吗?」这…这真是太有说服力了!「之前你不是说没有魔装炼器,就不能用?」「这又不是攻击魔法。」原来如此,只要不是攻击魔法,连我都可以空手用出来啊——咦?意思是说我现在变成魔法师了?我变成了可以从手中变出蔬菜豆腐汤的魔法师?——这根本不能拿出来现嘛——话说回来,差一个字就会差这么多啊。「那要是再少讲一个『啦』会怎样?」「嗯——你自己试啊。」我嘀嘀咕咕地念起那实在让人不想用大音量念出来的咒语,最后才稍微提高音量说出:「沙啦啦啦啦——」我的双手放出光辉。当我看见那道耀眼的光芒时,才发现那是阳光——同时我就昏死过去。这…这招是——太阳拳?从昏迷中苏醒后,我一直在春奈身边练魔法,不过她说我完全没有才能,因此别说是攻击魔法,我几乎所有魔法都不能用。就连变出蔬菜豆腐汤的魔法,我也只有成功过那么一次。趁春奈去上厕所休息时,我又试着变了一次唯一成功过的蔬菜豆腐汤,但还是失败了。就在这时候,传来「叮咚」一声,很少响的门铃响了。是来推销报纸,还是传教的?——这么说来上次门铃响的时候,还有只穿着风衣的狗上门咧——这回又是什么牛鬼蛇神?我随便回了一句「来啦——」,下楼往玄关走去。开门时我只微微开了一点,还要小心翼翼地不让人看见电锯和伞架上的日本刀。可是外面没有任何人。当我视线往下看时,才发现玄关有个纸箱。我窥探四周也没看到任何人。是乱按电铃恶作剧?就为了摆这个奇怪的包裹?我看了一下送货明细,寄件人不明,货物名称也不明。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诡异的包裹,烦恼到最后,我把门关上了。那种明显有问题的东西,我才不想带进屋里。反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当我要回自己房间时,春奈从厕所出来了。「咦?不是有包裹送来吗?」「春奈,你有订什么东西吗?」如果是这样,那个包裹就是从韦莉耶送来的吧。「嗯——你想嘛,叶片女不是变得很沮丧嘛……所以我想亲自教她做料理啊。」「喔,所以说,那是料理的食材?」「嗯。我是看这个世界有一种料理,做起来还蛮简单的——呃,那是叫意打理面(ストラッティ),还是义什么面来着?」「你是说Spaghetti(スパゲティ)吗?」「错!你真的很蠢耶!书上也说爱秀英文又发音不标准的人,根本就是不懂装懂!」「啊——是我不好。所以你是指意大利面(スパゲッティ)吧。」「对,就是那个。我记得就是叫那个名字。」春奈似乎是满意了,便用力打开玄关的门。她乐得头上的呆毛晃来晃去,看到她这样,还有谁敢叫她收敛点呢?我只能冷眼看着春奈把纸箱搬进屋里。哎,既然只是意大利面的材料——她撕开胶带、打开纸箱,结果从里面拿出来的却是小提琴。「啥啊这!」我讲在心里的话,在无意间脱口而出。「居然用这种东西来做面,这个世界的厨师真的是疯了。」「是要怎么看才会把这个当成面类啦!」「啊,这部分是干面?好高级的食材!我来用最适合了!」这么说来,这家伙还挺常用高级食材耶——喂,你问的那个只是普通琴弦啦。「不对,这是——」「步,有人来了吗?」这时候,抱着胳膊的塞拉出现了。她的眼睛看起来还有点红,说不定是刚才还在哭。为了让塞拉打起精神,我笑着拿出小提琴。「你看这个。春奈把意大利面和小提琴搞错了,竟然想拿这个来煮——」「那是意大利面啦!」春奈似乎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步,伸出双手发出「呜嘎——」的叫声。「哎呀?是仿史式琴啊,真让人怀念。」仿史式琴是什么?我心里的问题八成就写在脸上。塞拉用恨恨的表情看着我说道:「你至少也听过史特拉第瓦里琴(注:由17世纪意大利名匠安东尼奥·史特拉第瓦里(Antonio Stradivari,1644~1737)所制,为史上最佳的弦乐器之一)的名字吧?」「啊——跟罗曼尼·康帝(注:Romanee-Conti,法国生产的著名葡萄酒)类似?」「……你的想法真让人不舒服。」「都一样不是吗,总之就是顶级的对不对?」「这把琴,是仿照史特拉第瓦里琴规格制作出来的普通小提琴,通称『仿史式琴』。不过——这把琴实在不错,涂漆的方式也很细心。虽然不实际演奏一次也不知道音色如何,但做工真的很漂亮,有相当的价值。」塞拉轻轻捧起小提琴,还看着它频频点头。「呜啊——!她搞错了啦!」春奈发出了怪声。唉,反正她八成是在订货的时候搞错名称,把意大利面写成史特拉第瓦里琴了——虽然完全不像就是了。顶多只有英文的语感念起来类似而已。「啊哈哈哈!真受不了!你看这个!我订的明明是『安东尼奥意大利面』,上面写的却是『安东尼奥·史特拉第瓦里琴』。」春奈大笑着把明细表给我看。价格是——六万咪。这什么单位啊,虽然还挺可爱的。还有,「安东尼奥意大利面」是什么口味啊?不管怎么想,我总觉得春奈在订货的阶段就已经弄错了,该不该指正她?我本来还在考虑,不过看到春奈碎碎念着「真是败给他了」、「不行不行啦」,我就没说这种不识相的话了。「所以说,塞拉你会拉小提琴喽。」「是啊。因为我以前——在故乡跟朋友组过乐团。」她露出既感叹又难过的表情。糟糕,跟吸血忍者有关的话题都提不得。我担心的脸似乎让塞拉很介意,她摆出开朗的表情。但我明白,那表情是她拼命装出来的。塞拉真傻——除了碰到和料理有关的事情以外,她才不会露出那么开朗的表情。平常她总是一副威风凛凛的表情,什么事都无法让她动摇。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我觉得揪心。「我是当成娱乐而已——虽然我当时是想修炼秘剑,遇到上司邀我组团,也不方便拒绝。」塞拉用手指从琴弦上抚过。她的表情简直像对待小猫般温柔。我把琴弓递给塞拉。「嗯?要做什么?」「没有啦,我以为你想拉琴。」「我才不要。你那种期待的眼神,会减低我拉琴的兴致。」不管怎么想,这种时候都应该会秀一下吧——不想拉也没关系啦。我微微噘着嘴,把琴弓放回纸箱里。春奈还在看文件。对了,这家伙会弹什么乐器?「春奈,你会弹什么乐器吗?」「当、当然会啊!我会口风琴。」「反正你会的曲子就只有『跳蚤华尔兹』之类的吧?」「别看不起我!像是『猴子金刚黑猩猩』还有『鬼的内裤』,我什么都会弹喔!」「拜托你把曲名记清楚啦。」「还有冷酷大陆我也会!」你带点热情行不行!(注:小提琴家叶加濑太郎为电视节目所作的音乐「热情大陆」。)「啊,冷酷大陆我也会——」你也会喔!虽然这曲名超适合塞拉的!「那你拉一曲看看吧。」「我说过不要吧?」可恶——!魔法修行结束后,我在外头晃到了早上五点。四处找了这么久,别说是美迦洛,连个吸血忍者都没看到。优还在的时候,每天总会出现什么怪物——看来那真的是她情绪波动所造成的影响吧?总之,一无所获的我回家了。啊~肚子超饿的。走到客厅还是没半个人。这个没有任何人的客厅,实在是非常寂寥。毕竟,优平时总是会待在这里。这种心情是怎么回事?优明明才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左右。又来了,我又开始揪心了——感觉很想大口喝水。我到厨房打开冰箱,可是里面空空如也。——要去便利商店吗?不,算了。总之先准备去学校吧。就在我上楼打算回房时,听到了一些声音,是某种音乐。我偷看了塞拉房间里的状况——发现有位美女正在拉小提琴。这曲子——我好象在哪里听过,又好象没有——啊!是那首曲子!暴坊将军(注:日本朝日电视台从1978年至2003年期间,所播出的著名时代剧系列)英勇杀敌时的曲子!演奏到这一 ,他差不多在走廊一路砍倒五个人了。说来说去,她还是想拉小提琴。——就让她自己享受一下吧。我悄悄关上门。一来到走廊时,我又听到另一阵与刚才不同的声音。春奈的房间也传来了音乐声。原来如此,就是因为左右两边同时传来不同的乐音,我在开门前才会听不出那是暴坊将军英勇杀敌时的曲子。那么,春奈演奏的又是什么曲子?我打算开门时,声音传了过来。「哈——啊——啊——啊……嘟哔嘟啪啪啦。」糟糕!这是曲子的结尾!我错过《天才老爸俏皮娃》(注:Full House,1987年美国ABC电视台的家庭情景喜剧)的主题曲了!「春奈!」我泪眼汪汪地开了门。这首令人异常怀念的曲子,让我想听得不得了啊。我想请她再从一开始的「啊——啊——啊……啊~」演奏一次。春奈在房间正中央,不知为何上半身全裸,只穿一件浅蓝色格子纹内裤,手拿口风琴。那把口风琴是我弟弟的吧?好怀念啊。「春奈——你为什么穿这样?」「啊,步?你又随便跑进来了!你这洛克人色狼!」X系列?你是想说色狼洛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