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麻烦。浴衣确实包含火辣的元素。例如——「对了,瑟拉。你的浴衣底下当然没穿内衣吧?」「真恶心——随你想像,但你如果敢想像——我会捅你一刀。」连看都没看我们这里的瑟拉抛下这几句话,使我小鹿乱撞。瑟拉的个性不会说谎。所以,有穿她就会否认,而她没有否认就表示——咕噜。「我不想破坏 浴衣的线条」连优都这么说……意思是她即使戴着手甲,也没穿内衣?「难道……春奈也……没穿内裤。」「我当然有穿!叶片女和阴沉法师都是变态!」「春奈,浴衣下面不穿是铁则。不,这可以算传统文化。」抱着手臂的织户边点头边说教。「那我要问……光溜溜地披上长大衣的家伙就不变态吗?」「那样……是很变态……」「差别在哪里啊!你们这些变态!」我无法否定。原来如此,在另一个世界的人看来,这两种是相同的?「这种理论,和穿内衣到处走是变态;穿泳装到处走就没人在意是一样的。不过春奈,微微能看到你的内裤喔。」「唔?」织户说的话,让春奈吓得转了身。那模样就像只拚命想追上自己尾巴的狗。春奈穿的浴衣,是用粉红底色搭配花朵图案的薄布料。凝神看去,确实可以看见条纹内裤透出的蓝色线条。另外三个人身上则看不到那些。「别担心,在阴暗或人多的地方,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只是他们两个不正常。」「唔~我这件是外穿式内裤啦!」好好好。织户发出「唔嘿嘿嘿嘿~」的下流笑声,始终盯着四个人的臀部,所以春奈用了团扇防备。接近神社了。这前面有举办庙会——理应是如此,却怎么看都看不见人影。差不多该遇上和我们一样穿浴衣的人也不奇怪。嘈杂入耳的尽是蝉鸣。无人的街道散发着哀愁。蝉鸣听起来——几乎像是哭声。当我们聊这聊那时,大家抵达神社了。神社比想像中还广阔,仿佛被后头那棵巨大的柳杉俯望着。穿过气派的鸟居来到境内,有摊位林立成排。尽管夜深了,串连起摊位的灯笼光芒四射,空间明亮。棉花糖、炒面、章鱼丸、鸡蛋糕、烤花枝、烤玉米、糖渍苹果、捞金鱼、钓水球。而打靶就有三家,另外也有射飞镖和弹珠台。各式各样的摊位簇拥于此——可是……这里几乎没有称得上客人的人。比起熟闹的摊位,显得很冷清。「噢噢,这种状况像是被我们包下来了耶!」友纪眼睛发亮,立刻冲去买附近的棉花糖。接着,织户和瑟拉也走向棉花糖摊子。不过我——胸口总觉得有股疙瘩,没办法动。「步,你怎么了?」「呃——还好。」春奈看完我的脸色,就跟到友纪他们后面。我感觉——实在不太起劲。这是为什么?听着翻炒面条、揽客的声音,我四处闲晃。原本春奈拿着鸡蛋糕和糖渍苹果往嘴里塞,还将绑了松紧带的水球拍着当溜溜球玩,这时她却突然转了过来。「怎么样,春奈?」春奈气闷地盯着我,做了深呼吸,然后——「像这样!才不是芬德沃啦!」Festival这个字,已经快被讲成Fond de veau(注:法式小牛高汤)了。你刚才不是玩得很高兴?「为什么会这么冷清?」吃着章鱼丸的织户,回答了手拿棉花糖抱着胳臂的瑟拉。「附近的河堤,好像碰巧在举办烟火大会。所~有人大概都跑去那里吧。我想明天肯定也是这种状况。」「感觉好寂寞喔。能不能想办法啊?」友纪两手的手指都夹着竹签串起的热狗,伤感地问道。伤感?对啊——我体会到的情绪,就是这个。应该热闹的活动变得冷清,让我陷入伤感。所以我才没办法玩得开心。「好!我会将这里改造成真正的飞踢伯!要感谢我喔!」「师父,这种事情办得到吗?」对于友纪这种理所当然的疑问,织户眼镜发亮了。「方法是有。毕竟——人是会想赌上l%可能性的生物——假如瑟拉小姐……不对,要再加上小优提供一臂之力——就有可能。」织户的眼镜诡异地发亮。即使瑟拉没把「恶心」说出口,眼神还是有表达出来。瑟拉似乎没有意愿——但是优正用那对蓝眼睛,静静地望着春奈的脸。春奈并没有看优,而是一直凝视着我。然后,优将下定决心的目光转向瑟拉。「来试试看吧」被优这样把便条亮到眼前,信奉优至上主义的瑟拉,也不得不首肯。瑟拉无奈地叹着气,朝春奈的脸发出低语:「我明白了。要是我这种能耐可以帮得上忙,你尽管使唤吧。」「那就决定啰!春奈嘉年华会生存战,决定要举办了!」我反而是不想赌在区区1%可能性的那种人,但我也许是被眼前称不上祭典的惨状打动了。——就在春奈和织户身上赌一把好了。我这么想。隔天晚上。我们又来到庙会摊位林立的神社。我太大意了。就交给织户和春奈一次也好这种想法,根本是错的。为什么我没阻止他们?为什么我对春奈嘉年华会「生存战」没起疑心?……现在后悔莫及了。热带夜的天空下,雄伟矗立的鸟居垂挂着布条,目睹那「春奈嘉年华举办中」的文宣,我正在反悔。布条底下人满为患。人多到让我想像不出,接下来有什么活动要开始。这里大概有一百五十人吧。在神社前暖身的,全是穿浴衣的男性。接下来有什么活动?我瞥向趁昨天贴到全镇墙壁的传单。上面——「好想和你亲热」。草草写着这样的句子。看说明,春奈嘉年华的优胜者好像可以和女生约会一天。而且是整整一天。二十四小时任你亲热。重点在于,说着「好想和你亲热」的是优和瑟拉,让人招架不住。哪有可能和这么可爱的女生亲热。呃,但是——说不定。追求着那1%左右的可能性,有这么多人过来参加了。「各位。先把这个和这个拿去——」狙击枪被发到所有人手里。这是经营打靶的那三家摊贩,费尽苦心搜购来的道具。子弹有五发。另外还有——小水桶?这时候,那根呆毛来说明规则了。穿浴衣的春奈翘着呆毛,用手指着垂挂在鸟居的水球。「把附近看得到的水球都射破!水球里面有放珠子,把那些收集起来比赛谁拿得多!分数最高的人就是优胜!」原来如此。水桶是用来装珠子的啊?像综艺节目一样。「子弹最初只有五发!想补充就去摊位买!水球总共有三千颗!全部射破的瞬间,比赛就会结束!原则上,水球一定要射穿才算数!说明结束!不接受发问!亲身去体验啦!」那家伙内裤的线条没透出来耶。难道她没穿内衣裤?「优胜的人会拿到『一日亲热券』当礼物!这两个人之中要选谁都可以!」优和瑟拉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噢噢噢——!」神社里响起男人们的嘶吼声。春奈,你真的要让她们两个——「好!目标优胜,加油啰!」在我旁边的少女,意气风发得简直像是受到采访,正朝着电视机发表一句感想。友纪看起来总是乐在其中。「你等一下!那太卑鄙了吧?」织户握紧步枪,朝友纪开了口。「咦?」友纪绑了缠胸布、外搭工作服,下半身则穿运动短裤和二趾袜。戴着头带的她手上那一把,是德拉古诺夫狙击步枪。我们拿的狙击枪是木制滑膛枪,只有友纪是拿全部由铁打造的狙击枪附瞄准镜。这样啊……春奈打从一开始就想让友纪获胜吧?的确,她是吸血忍者,体能又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慢着,我得优胜也可以嘛?那我也要拚。无论来多少人——我都不会让他们摸到优的大腿!只要我还亮着这对僵尸眼!「好!春奈嘉年华!正式开始————!」拿着狙击枪的男人们,都冲去找四处可见的水球下手。悬吊的钢丝串联着各家摊贩。昨天那里吊的是灯笼,现在则变成了水球。瞄准着那些的玩具枪声「砰砰砰」地响起。可是,这种假狙击枪射程有限,没靠得很近就打不中。在我旁边猛开枪的织户说道——「相川!我子弹用完了!」太快啦!我记得想补充弹药得去摊位买吧?我立刻陪织户到附近的章鱼丸店。「抱歉,我想补充子弹——」「友基,你很卑鄙耶!」「咦?……啊,对喔。这样子确实不公平。好!那大家都可以用调味酱!拿去!」「我不是说那个!应该是要配合大家别用酱料啦。受不了你。」抱怨之余,织户还是和友纪借了调味酱,然后大把大把地加在章鱼丸上。「……味道还不错嘛——呜哇————————!」织……织户的浴衣突然爆开!怎么搞的!是发生了什么事!上半截浴衣炸飞,使他光着上半身往前倒下。「唔哇啊啊!织户!你怎么突然脱衣服啦!」掩着脸的友纪像在表示:「我不想看。」呃,他不是自己脱的吧?怎么看都不像。「喂,友纪。这瓶调味酱是什么东西?」「啊,那是瑟拉芬做给我的。」「织户——!快吐出来!会死人的——!」吸收到体内就会让浴衣爆开的调味酱。这是什么原理啊!真不愧是瑟拉。织户完全没有恢复意识。「咦——可是看起来很好吃耶。啊,发现水球!那掰啰!相川!」友纪带着据说是瑟拉做的调味酱,跑步离开了。而我——放着倒地的织户不管,一直在吃他的章鱼丸。……抱歉,织户。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优。我绝不会让你白死!吃完章鱼丸,连着织户的份,我拿到了二十发子弹,然后立刻在附近漫步。可是就算找到水球,瞬时间就被别人射破了。可恶。我明明有大量弹药,这样根本没意义嘛。嗯?猛一看,卖章鱼丸的摊子里也有水球。对喔,我都只注意上面,原来摊位里也有。好像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点。所有人都是找树上、钢丝上吊着的水球下手——好,那我就把摊位都绕一遍。我先用了五发子弹,把章鱼丸店的三颗水球弄到手。水球里装的珠子,是尺寸像BB弹的黄色小珠子。我把那三粒珠子放进水桶。照这种步调能赢吗——真头大。总之,先找和补充子弹没关系的摊位下手好了。——好啦,在钓水球、弹珠台、射飞镖的摊位,把二十五发子弹全用完后,我总共拿到了二十粒珠子。参加者恐怕有一百五十人左右。春奈说过水球有三千个,所以一个人拿到超过二十粒,就算达到标准吧。我吃着可以领到二十发子弹的烤花枝,并寻找下一个目标。于是,我在捞金鱼的地方发现优了。身为优胜奖品的优,正悠闲地捞着金鱼。捞了又放,捞了又放。只靠一支纸网,她捞到几十条金鱼,然后又将那些鱼放走。那模样像是在和金鱼玩一样。这时候,有个应该也是参赛者的青年跑来了。他是来射破捞金鱼摊贩里的那颗水球。我想阻止他,但因为没有子弹,就只能袖手旁观。优拉了那个青年的浴衣袖子。「帮忙养 大眼金鱼」假如收到这种便条,还被那对迷人的蓝眼睛默默注视——「大叔。我玩一次捞金鱼。」青年就忘记射水球的事,埋首于捞金鱼。接着他听优的指导,捞到了大眼金鱼。「可爱吗?」「是的!很可爱!非常可爱!」「谢谢 请你珍惜它」那个青年的眼睛,已经变成爱心形了。为了赢得和优亲热的权利,他八成会拚命吧。握紧步枪的青年,用全力冲去找水球了,因此我走到独自继续捞金鱼的优旁边。「优。玩得开心吗?」「非常开心」「为什么自己变成奖品,你还赞成办这个活动?」「因为 春奈看起来很落寞 步也是」的确,我和春奈都讨厌静悄悄的祭典。不过光是这样,优甚至还有瑟拉,居然就愿意自己当奖品——「这些金鱼 看起来好开心」「金鱼?」被优捞起来,然后放生——反覆着这段过程的大量金鱼,就在池子里。「它说 只要可以和大家一起 就算游在狭窄的水里 和我玩捉迷藏 也好开心」优裹着手甲的手上,握了纸网。把它伸进水里,金鱼就会一股劲儿地逃。难道优认为它们并不是排斥,只是在玩?「看看它 玩得那么开心」优将目光瞥了过去,那里有穿工作服的友纪——只要能活动身体,那家伙肯定做什么都觉得有趣就是了。「喂~相川!怎么样?你看这个!」心情大好的友纪跑来了。她的水桶里装了几百粒珠子。……好厉害。这样已经确定优胜吧?我再怎么努力——慢着,就算我没得优胜也行吧?只顾炫耀完以后,友纪又蹦蹦跳跳地跑去找下一颗水球。因为可以轻松得优胜,她才会如此高兴吧。与其说那家伙是想保护瑟拉和优,更像是纯粹地想在活动里玩得开心。还有,她想获得优胜——如此而已。所以我就改成支援友纪好了。为了让她玩得开心。「我希望春奈 还有大家 都能开心 当然 也包括步 为了这个目的 要我一直抱着猫这种小事 抱多久我都可以」优面无表情地亮起眼睛,做出小小的奋斗姿势。亲热(注:原文中写作「にゃんにゃん」,日本八〇年代的黑话。字面上读起来像猫咪叫声「喵喵」,用法与近代的「嘿咻」类似。)指的是什么意思,优似乎不太懂,反而还面无表情地把那当成奖励,对此我什么都没说。我不会让任何人教她……「亲热」是什么样的行为。我绝对要保护优。「那我走啦。要是遇到像织户那种奇怪的人,你要小心喔?」为了把吃完的烤花枝竹签拿去换子弹,我留下微微收下巴点头的优,离开那里。就像换手似地,可以跟优胜奖品做交流的捞金鱼摊位,立刻挤得满满都是人——这下我可不能再磨菇了。经过大约两小时,我得了将近一百分。这样勉强可以支援到友纪吧。伤脑筋。我变得想参加普通庙会了。这么想着,我沉沉地坐到神社的奉纳箱旁边休息。嗯?是不是有人倒在那里?看见别人的脚底,我担心得过去一看,结果发现友纪倒在那里。难道她是被流弹打中?不对,那种杀伤力不至于让人倒地。可是——怎么会……我赶到友纪身旁,拍了拍她的脸颊。「相……川……」「友基!你怎么了!友基!」该不会——有饥渴的男人对她乱来——「调味酱……唔恶。」友基——!调味酱……啊!这样啊,她还是用了瑟拉做的调味酱吧?看她打呼的模样,生命应该是没有大碍。桶子就摆在倒地不起的友纪身旁,我伸手想帮忙接手,友纪穿的工作服顿时爆开,那股冲击使我姿势变得稍微往前倾。匡啷。水桶翻倒,珠子散乱满地。这时候,宛如公园里觅食的鸽子,男人们聚集过来。弱肉强食,掉满地的珠子不属于任何人。当我愣着瞧时,友纪撒出来的珠子就被所有人捡走。——不妙。真的让普通民众赢得优胜,瑟拉或优会被带去亲热!我……非得拚了!当我重新下定决心后,架设在摊贩上面的扩音器,就传出春奈的声音:「好!只剩最后一颗水球!地点在神社后面。那里有金色珠子!拿到的人就有五百分!」原来还有机会大逆转!简直像猜谜节目最后一题的给分大方送,所有人都显露兴奋之色。春奈还不知道友纪中途退出了。她大概是判断即使有人拿到五百分,也赶不上友纪。然而,友纪已经动弹不得。好。我要代替友纪赢!待在神社的我,距离应该最接近!我穿过本堂旁边,绕到神社后面。在那里的是——高度十公尺左右的高台。跳盆舞时场地中央常会出现的那种。那明明是座气派的高台,怎么会摆在这种窄地方?代替阶梯设置在此的,是坡道。我懂了,是要冲上这座坡道取得胜利。可是——那座坡道看起来就很滑。我不知道那是精油或者芶芡过的中菜汤汁,不过那就是一座「滑溜溜好汉坡」。有大群男人要爬上坡道。但坡面滑得让他们跌倒,像溜滑梯似地溜着回到下面。无论爬几次,还是照样摔下来。滑跤时水桶翻倒,让珠子顺势撒出。被那些绊到脚,又会摔得唏哩哗啦。我钻过那些男人,靠僵尸之力往上爬。「秘剑,飞燕斩。」高台上传来悦耳的嗓音。那声音是——跟手臂差不多粗的圆木,正从头顶上滚来。是瑟拉。瑟拉用忍者的剑术砍断树干,还劈成合用的大小让它滚落。「瑟拉!你不让我赢是吗!」「——当然。你肯定会对海尔赛兹大人做出恶心的事。」瑟拉也用她自己的方式在保护优?不——不对。那些男的被圆木绊到脚,又摔了下去。即使如此,他们仍不辞辛劳再度爬上来。看到那模样,瑟拉「呵呵」地发出嘲笑。她的笑,是虐待狂的笑容。那家伙居然对这种状况乐在其中!总算抵达能看见水球的位置之后,我和那些人排成一列,用枪瞄准水球。可是,水球仿佛有生命似地,会匆左忽右地摆动闪避。子弹用完的那些人溜下坡道,跑去摊位补充弹药。我也因为子弹耗尽,不得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