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户跑来我们家吃寿司,这状况发生得根本没道理——那个猪头,大概把我和娑罗室去吃寿司的事抖出来吧?然后十之八九是春奈耍任性说「我也要吃」——或许偶尔大家一起吃个寿司也不错啦。虽然我最近才吃过顶级货。呵呵呵呵。「那么,要不要来玩个游戏?」这么起头的,是身材火辣的马尾大姊瑟拉。「玩游戏?比什么我都奉陪!」反应很高兴的则是友纪。游戏啊?我有点提不起劲,两下敲桌声「叩叩」地传了过来。于是我将目光转向银发少女——「用普通方式抢寿司 感觉会吵架」优在撕取式的便条簿上写了这些字。的确,毕竟春奈和友纪都有白目的倾向。我想还是找个办法,让大家选自己要吃的菜色比较好。「反正不管比什么会赢的都是我啦!你们想赢,压根就门儿都没有!压根!」我看春奈只是想讲「压根」这个词吧?压根。「瑟拉小姐做的决定不会有错!」有幸坐到瑟拉旁边的织户,显得相当兴奋。「规则呢?」我这么问,瑟拉就指了指优拿的便条簿。「我们各自写下想吃的菜色,再同时亮给大家看。然后,内容有重复的人就吃不到。这个规则你们觉得如何?」原来如此。要是贪心得把大家都想吃的鲔肚肉当目标,吃不到的风险会变高。换句话说,这样可以克制住春奈和友纪?「总之我们来玩玩看吧!」友纪似乎已经想吃寿司想到忍不住了。瑟拉将原子笔递给所有人,优则把原子笔搁到便条簿上。「写完想吃的菜色后,请你撕下那张便条,再交给春奈。」优撕下一张便条,交给春奈。春奈也迅速写完,然后再交给友纪。「相川,你不要看我这边喔~」「我没看啦。」友纪背对着我,她拖延了一些时间,但还是避着大家撕好便条递给了我。「因为步动不动就偷看别人才可疑嘛!再说我也有好几次洗澡被偷看!」呆毛翘来翘去之余,春奈还把加在我身上的冤罪讲得理所当然。「是啊,我心里也有数。」冤上加冤了。「太让人羡慕啦,相川——!你这不就等于住在后宫吗!」别在我耳边鬼叫。这眼镜男烦死了。「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偷看过她们。」随口应付织户同时,我也将原子笔尖「喀喀喀」地压进又压出。那么——第一轮开始。最危险的是春奈,她肯定会专挑高价位的东西吃。这表示她应该会写上等鲔肚肉、比目鱼、鲷鱼、海胆这些货色。假如我写了那些,就很可能会跟春奈重复而吃不到了。而且优也已经准备好热茶和姜片,她有可能从第一局就对重口味菜色下手——「喂,相川你快写一写啦。」受到织户催促,我决定挑章鱼。地位和鲑鱼、花枝、煎蛋等主流菜色差了一段距离的,我认为就是章鱼了。挑这个来卡位最有机会,和别人重复的可能性应该也最低。好,就写章……咦?「喂,这支原子笔写不出来耶?」「断水是常有的事喔。请你多试几次。」在我涂过几遍之后,笔可以写了。为什么原子笔这玩意,不时就会变得没办法写?是在耍傲娇吗?然后,我将便条传给织户。他似乎早有定案,迅速写完传给瑟拉。等瑟拉撕下便条,所有人想吃的东西总算决定完毕。「好!开奖啰!」友纪喊着,像斗纸牌达人似地将便条砸在桌上。配合她的动作,大家也亮出便条。内容重复的——是我和织户。「喂,相川你别闹了!」明明吃不到寿司,织户却满脸笑容地轻轻给了我一拐子。能够和瑟拉吃饭,有让他高兴到这种地步啊?可恶。只能说是我运气不好。优写了煎蛋、友纪是写鲑鱼、瑟拉是写花枝,然后——「好,上等鲔肚肉我收下了,」如我所料,春奈是对上等鲔肚肉发动攻势。被她吃到感觉还挺呕的,可是没办法。「唔哇,师父好好喔。第一张就赚到鲔肚肉啊,」原本表情雀跃的友纪,看到如此局面也不得不失落。她有和春奈学做菜,两个人相当要好。所以即使上等鲔肚肉被抢走,友纪也不会生气。接着是第二轮。优写好,春奈写好,友纪拖了一会但也设法写好了。春奈这次会怎么出招?她已经吃了鲔肚肉,接下来会换海胆?看来我还不能对高级食材下手。优是从差错不大的煎蛋开始起头,所以这次会写白肉鱼?友纪都是随机乱选,不过她爱吃的应该是重口味——不对,我要仔细观察!看她的小碟子!「鲑鱼还是要配义式酱汁嘛,我倒~」友纪加在碟子里的并不是酱油!她用调味酱浸着寿司来吃。适合加酱料,搭配度排在鲑鱼后面的食材是——虾子或鲔鱼吧?啊!那不是烙梨鲜虾吗?我竟然看漏了那道菜色。虾子、烙梨以及洋葱片的搭配可是绝佳美味啊。我绝对要吃到,可是那好像和调味酱很配。友纪迟早会把烙梨鲜虾当成目标。不过——正因为如此,我现在就必须先出手!「步,你拖得好久!轮完一圈以前先想好嘛!慢牛!」烙梨鲜虾。我用难写的原子笔写下这几个字……决胜时刻到了。「开奖吧!」啪!数张便条被砸到桌上。「好,又是我赢~」春奈提出的菜色——是上等鲔肚肉!这未免太扯了吧!连续两次都写上等鲔肚肉!她怎么会出这种险招!有相同想法的似乎不只是我,织户和友纪也露出讶异的脸色。「呼,我并不想和你重复,莫可奈何啰。」瑟拉写的是烙梨鲜虾。和我重复。「步想得大多」轻松得到鲷鱼的优,呵护似地用裹着手甲的手拿起寿司。没用筷子夹而是用手,体会得出她对寿司感情深厚,可是手甲和寿司实在不搭调,感觉很有趣。而友纪——竟然是写比目鱼!没想到这家伙会挑高价货色下手——「用比目鱼薄片配酱汁最棒了~」友纪拿起橄榄油开始倒倒倒倒……达巴·麦洛德(注:动画《重战机L-GAIM》男主角,「达巴」与日文的「倒」音近)。极品比目鱼被淋得油腻腻的模样,使我难掩悔恨。比目鱼薄片沾义式酱汁。没考虑到这层可能性,是我失算了。第三轮。优花了一点时间思考,我也趁机思考自己要怎么办。春奈做出了连吃两次上等鲔肚肉的恶举。没道理再来第三次。尽管我是这么希望——「鲔肚肉好吃好吃!再多我都吃得下!」看着呆毛活力十足地摆动起伏,我觉得说出那些话的她,再写一次也不是不可能。春奈那近似猎人的眼神,看起来仿佛正盯着下一块鲔肚肉。不对——这家伙下次八成还是会挑上等鲔肚肉。优和春奈一样,虽然没有表情,她也默默地注视着鲔肚肉。她恐怕是想吃鲔肚肉吧,所以才在烦恼。然而——我不能让春奈再这样横行霸道下去。「好啰,换相川写。」友纪笑着把便条簿传过来。我毫不犹豫地写下上等鲔肚肉。等着瞧,春奈。我会让你那张充满自信的表情蒙上阴影。「那就来开奖吧!」友纪一声令下,大家同时亮出便条。春奈是写……中等鲔肚肉!这家伙!居然出这招!原来她刚才看的,是放在上等鲔肚肉后面的中等鲔肚肉!这次出现的中等鲔肚肉,包含着重大意义。她没有专挑最高级的海胆或上等鲔肚肉,反而退一步选择中等鲔肚肉,这就表示选项的范围一口气变广了。下次春奈会再回头写上等鲔肚肉?还是会对中等鲔肚肉下手?或者她会改吃其他高档货……不行,我完全着了她的道。「喵哈哈……你太嫩了,太嫩了!」沉醉于胜利的大笑。混帐春奈,摆出那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表情。要是她长得不可爱,我早就开扁了。「唔!我原本是看准你会再赌一次上等鲔肚肉就是了。」「啊?我都知道你会选那个写了耶?」你说……什么……?这样啊,原来我要反将她一军的企图,早就被看穿了。这家伙外表看起来只是个小不点的呆毛少女,好歹也挂着天才魔装少女的头衔。算啦。这样我反而就能吃到上等鲔——「喂,相川~你干嘛这时候写上等鲔肚肉啦?别闹了。」织户……你也一样?看来想阻止春奈的人似乎不只是我。翻船了……我又阴沟里翻船了……另一方面,友纪是写——How much。你想玩的梗到底是「幼鲗鱼」还是「鲑鱼卵」啦(注:幼鲗鱼在日文称为「ハマチ」,与英文的「How much」音近;「鲑鱼卵」则作「いくら」,与日文的「多少钱」同音。)!呃,难道友纪是打着狡猾主意,故意用了两种菜色都通的写法—「鲑鱼卵?」优似乎也很好奇友纪写的是哪边。「How much这个单句,是因为美国人曾经看到一条太棒的幼鲗鱼,才会忍不住赞叹,然后传来传去就固定下来了。」看来是我自己想得太多。友纪好像以为How much和幼鲗鱼意思相同。只能说她是傻妹了。不要再想东想西,吃喜欢的东西就好,如此打算的我玩了第四轮——「又是你啊……真恶心。」我和瑟拉重复。第五轮——「喂,相川~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我和织户重复。这样看来,今天似乎是我走霉运的日子。原本我是这样认为,可是事情十分不对劲。都不知已经玩了几轮,我还是一次都没吃到寿司。因为我每次都和织户或瑟拉重复。等我察觉异样,寿司的量已经少到再玩五轮就要吃完了。虽然我根本没去注意,谁在什么时候和谁重复,又光是把心思放在春奈上面,但我一次都没吃到寿司,这难道不奇怪吗?难道说句「运气不好」就能把事情一语带过?「好!酪梨鲜虾到手了到手了~」友纪意气风发地拿酱汁倒在鲜虾酪梨上——啊!她写的是……酪梨……鲜虾?我不禁倒抽一口气。刚刚听友纪提到我才回想起来。事实上,「烙」梨是错别字,「酪」梨才是对的(注:在原文中,步是把Avocado」拼成了「Abogado」。)——而且我记得,这个词要是拼音拼错,就会变成西班牙文的「律师」。「没想到饮食生活里全是肉的你,会因为酪梨而高兴。」瑟拉用酱油淋在鲑鱼卵上,瞧不起友纪似地笑了。这时,有道电流窜过我脑中。啊……对啊……我懂了!……原来如此!「是没有错啦,我每天都在吃肉——不过搭配起来好吃的东西,我都会吃耶。」「每天光吃肉,难怪友基会变成傻蛋。」织户和我重复,所以他这次也吃不到,而他瞧不起友纪似地笑了。「织户,你很笨耶。听好啰?牛和猪也是吃蔬菜的,所以我等于间接吃到蔬菜啦。」「没人那样讲的啦。」当客厅掀起一片欢笑声时,我独自用颤抖的手按着嘴角。假如我的推理正确,瑟拉和织户——他们两个完全是冲着我来的。趁大家聊得正热络,我从用完堆起来的整叠便条中,偷偷抽出一部分,然后为了不让发抖的声音露馅,我深呼吸说道:「啊——我去一下厕所。你们不要先吃喔!」「快点回来啦。」「好。」随口回应之后,我仔细留心,设法不让他们发现便条有被抽走一部分,就去了厕所。粉红色的毛茸茸马桶垫大概是出自春奈的品味,我一屁股坐到上面,端详起自己抽出的那几张便条。于是,怀疑变成了笃定。在第二轮中,我选的是酪梨鲜虾。可是,当时我还没发现自己搞错字,写成了「烙梨」。而那个时候,瑟拉和我重复到的便条是写着——「烙梨鲜虾」。这代表什么?问题就在这里。她知道便条的内容。我写了什么,瑟拉是知道的。不对,不只是瑟拉。假设织户也知道呢?回想起来,状况不是很奇怪?瑟拉和织户。他们两个会和我重复,表示思考方式应该是相同的。然而,瑟拉和织户却从没有彼此重复过。……他们知道我的选项。我写的一字一句是什么,他们都知道。这样推论应该没错吧。瑟拉在刚才聊天时,讲的是正确的「酪梨鲜虾」。之前,她是故意配合我写错字?那些家伙……不过,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叩叩叩叩!厕所的门突然被敲,害我全身僵住。「步!你要上到什么时候!快出来啦!」似乎是春奈来叫人。要是离开太久,可能会被他们发现我在起疑。好,我就在下一轮看穿他们。尽管我并没有方便,还是冲了水之后再开门。「抱歉,让你久等了。」「眼睛放亮点啦!你以为你是让谁在等——」原本卯起来要骂人的春奈,话却哽住了。「怎么了?」「不,没事。」春奈宛如一只发现什么东西的猫,静静地低头看着厕所。真是个怪家伙。我回到客厅,面对那本便条簿。「总觉得有人在看我耶。」我说出这句话后,转过头看着后面。瑟拉和织户都知道我写什么。肯定是坐我旁边的织户,用了某种方式偷看,再转达给瑟拉知道。不过他是怎么做的?可恶!感觉自己越想就陷得越深。「话说回来——步唱歌不好听耶。」春奈冒出这句时,我发现在场除了友纪以外的人都顿住了。友纪独自偏着头。「师父,你在——」说什么?她八成是想这么问。察觉到这点的瑟拉插话似地说道——「那不重要。步,你能不能快点?」她如此催促。当我思索春奈刚才在说什么时,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进厕所的时候,我没把马桶垫圈掀起来。那时候春奈曾经默默地低头看着厕所。厕所里明明有冲水声,却没出现把马桶垫圈拉下来的声音。我太大意了。春奈就是靠着那些蛛丝马迹,察觉我进厕所的目的不是要方便。还有,刚才的那句话。「步唱歌不好听。」首先如果是春奈,就不会用「不好听」这种说法。假如她要评我的歌声,八成会说「烂」。换句话说,这里面隐含着讯息。「步在怀疑」。春奈是想让大家知道,我开始对这个游戏起了疑心。因此,除了呆瓜友纪以外的人都紧张起来。这代表——不只瑟拉和织户,连春奈都是同伙。但是,已经无所谓了。我怀着西瓜虫般的心情,把背脊弯得圆圆的,然后趴到地板上拚命隔绝掉光线,在便条写下「鲔鱼」。无懈可击。连一丝破绽也没有——就这样定输赢。「好,开奖!」如何!瑟拉的便条是写——幼鲗鱼。很好!正如我所料。这样竞争条件变成五五波——「可惜啰,相川——我写的就是那个。」织户的眼镜散发出诡异光芒。他砸在桌上的便条,写着「鲔鱼」字样。怎么……会……?他不可能偷看到!照理说,我盖着写的时候连自己都看不清楚了!大约再玩四轮,游戏就会结束——啊啊!我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寿司变得只剩六种了。糟糕。剩五种的情况下,即使我以外的所有人都写不同菜色,身为第六个人的我铁定会重复。也就是说——下一轮,搞不好会变成我能吃到寿司的最后机会。优写完、春奈写完、友纪又背对我拖了一点时间——无论玩了多久,这家伙是不是都会拖到时间啊?慢着……假如,连友纪都跟他们是同伙?我急躁得克制不住,开始把原子笔尖「喀喀喀」地按进按出。原子笔?对啊。原来是这么回事!谜底——全都解开了。「来,相川。」友纪笑着把便条簿传过来。保持面无表情的我接下东西,转身背向桌子。于是,在我将便条簿迅速翻完以后,我发现了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