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了钱罗?你的雇主付你多少钱?我可以出三倍价钱!所以——!!」「哼。我的愿望是让我的种子岛枪法名闻天下,只要杀掉宣言要统一天下的织田信奈,我杉谷善住坊的威名就会轰动全甲贺、甚至是全日本的忍者界,被我盯上的猎物是绝对逃不掉的。」「开什么玩笑……!为了那种理由,就要把这个国家搞得一团乱吗!」「笑话,这个国家早已经乱成一团了。更何况,倘若天下统一的话,像我这样的人会很伤脑筋,当前这个能够随意杀人掳掠的战国乱世,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是桃源仙境啊,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纯粹的暗杀者。看见全日本兵荒马乱、人民饱受苦难的光景,还能乐在其中的男人。即使是能舌善道的良晴,也无法说服这个思想扭曲的男人。「寻找猴子的公主也差不多该来了。等着瞧吧,愉快的暗杀剧就要开幕罗。」杉谷善住坊在街道旁的树丛里立起一根柱子。接着把良晴从废屋里拖出来,将绳子固定在柱子上,自己则是躲进废屋当中。良晴成了名副其实的「诱饵」。废屋前方的街道有个转角,弯进转角就是笔直通过废屋的直线道路。对于使用种子岛火枪的暗杀者来说是绝佳的埋伏场所。(情况不妙。没有五右卫门在身边,我根本不是忍者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抓住了!如果只有我被杀也就算了,偏偏善住坊想拿我当诱饵暗杀信奈……!)干脆咬舌自尽……虽然良晴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就算在这里咬舌自尽,信奈看到自己的尸体时,还是会不假思索冲过来。不,看见自己凄惨的死状,反而会令信奈惊慌失措,搞不好更容易掉进善住坊的陷阱。虽然信奈是个嘴巴恶毒又不坦率的刁蛮公主,不过就算我再怎么迟钝,还是预料得到她会有什么反应,可恶啊!良睛扯开嗓门大叫:「信奈,这是陷阱!一目了然的陷阱!千万别过来啊啊啊啊!」手握种子岛火枪的善住坊心想(竟然自己引公主上钩,真是只蠢猴子),忍不住暗自窃笑。没多久,彷佛听到良晴的呼唤一样——街道转角的另一端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打扮成民女『吉』的信奈。完蛋了!早知道不该大叫的!那家伙——被我遭人捆绑的样子吓到了,完全没有注意我在说什么!「喂,猴子!你为什么会被绑在这种地方啊?」「哇啊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骑着马的信奈朝着良晴直奔过来。「别过来啊,笨蛋!有个忍者拿着火枪在瞄准你……」「咦?你到底在大叫什么?冷静下来慢慢说!」就在两人相距不到咫尺之际——一阵烟硝味传来。然后——伴随善住坊扣下扳机的声音。种子岛火枪响起巨大的枪声。※同一时间,京都。「到处都找不到信奈大人……她果然往美浓去了……」光秀一个人孤单地回到京都之后,堺町的今井宗久突然差人带来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大和的松永弹正突然造反了,现在正举兵进军京都,要取下今川义元大人的首级。据传津田宗及和弹正有书信上的往来,可能是他把京都守备薄弱的消息透漏给弹正知道,才会煽动弹正发兵。』姑且不论是不是津田宗及写信煽动的,松永弹正久秀原本就是谋反和以下犯上的惯犯。毕竟对方是袭击足利将军的人物。那家伙得知织田军在京都只留下少数兵力和新将军候补今川义元,于是就认为这是个卷土重来的好机会。(也许津田宗及先生不希望自由都市堺町被纳入织田家的势力范围下,如果京都的统治者是松永弹正的话,将会和以往一样与堺町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如此一来也就能确保堺町的独立性,所以津田先生才会利用特产对决抢下代表之位——)无论如何,津田宗及不是武士,而是商人。商人有商人要守护的东西,有属于商人的战斗。所以光秀不埋怨津田宗及采取的行动。「动作快!立刻赶往清水寺!」光秀集合所有的守备兵,但是驻留在京都的兵力只有八百人不到。从驻防所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此时光秀才注意到,前田犬千代、竹中半兵卫和蜂须贺五右卫门不晓得跑哪去了。自从光秀返京之后,就没有看到三人的身影。可能是随着被贬职的良晴回美浓去了。就算是那样,也该跟奉命镇守京都的自己说一声吧……?(因为我用狡猾的手段逼走猿人,所以被她们讨厌了吗?)从特产对决后三人忿忿不平的样子,以及良晴被同僚家臣仰慕的程度来看,这也是有可能的。平时会和良晴吵架的同僚,大概只有柴田胜家而已了。对公主大人来说,家臣团就是家人。今井宗久的话再度刺入光秀的心头。敌军总数超过一万,己方只有八百。而且己方的防御据点不是城塞,而是寺院。在压倒性的战力差距面前,光凭自己的智慧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我说光秀啊,全看你罗!虽然清水寺四面八方都被敌军包围了,不过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应付得了这点程度的危机吧?」在四面八方飘荡松永军旗帜的状况下,只有待在内殿的今川义元,声音还显得格外悠哉。身穿盛装十二单的她,甚至还有心情咏颂优雅的和歌。明智十兵卫光秀闭起眼睛,心中做好觉悟。「遵命。守京都者,明智光秀。即使赔上这条性命,我也会保护义元大人到最后一刻。」毕竟守卫京都是信奈交待光秀的任务。会被同僚抛弃完全是咎由自取。信奈大人不在京都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光秀心想。光秀还不知道,信奈在近江落入杉谷善住坊的卑鄙陷阱,目前正面临空前绝后的危机。她深信信奈差不多已经抵达美浓了。一定要死守清水寺,拖延时间。自己要站在前线,用手中的种子岛火枪击倒敌方的有名武将,让松永军心生畏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不过等到援军赶来的时候,光秀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没机会向信奈和良晴致歉是光秀最大的遗憾。即使如此,也不能让人看见自己的眼泪。手中紧握流浪期间习得的种子岛火枪,光秀朝着庭院一跃而下。乱战开始了。多打倒一个敌人,就能多争取一点时间——她的心中已经有战死的心理准备。「明智十兵卫光秀,出阵。」就在此时,光秀眼前大门被攻破了。敌军朝着庭院内蜂拥而至。打头阵的是一身异国打扮的美艳女子。「呵呵——我是大和的多闻山城城主·松永弹正久秀,往后还请多多指教,只不过你很快就要告别人世了。」松永久秀。「这个女人就是……!?」十兵卫诧异地瞪大双眼。没错。松永弹正久秀是——妙龄——三十岁左右的成熟美女。褐色的肌肤、深邃的五官,乍看之下似乎不像是这个国家的人。或许父母当中有人是外国人。一头清爽的短发,在这个时代的女性之中相当少见。包覆着她丰满身材的不是和服,而是深红色的唐风华丽服饰。衣着打扮看似花街柳巷的娼妓,飘逸出曼妙的女人味。头上戴着花朵形状的装饰品。龙脑香的香气扑鼻而来。半露的酥胸突显出撩人的乳沟。有如深不见底的海沟。「我的枪术是——宝藏院流。」她脸上那张甜美的笑容宛如榻贵妃再世。她身上散发出的母性犹如普渡众生的菩萨。完全看不出她是天下的大恶人。久秀使用的武器十文字枪,别名又叫镰枪。枪尖的左右两侧有着一对新月形状的刀刃。步兵们持长枪交战的时候,长枪通常是用来打击对手的武器。不过在一对一较量的情况下,长枪就只能朝敌人的要害直线突刺。如此一来,在面对前后左右变幻自在的刀时,形势就会变得格外不利。不过,由大和兴福寺所创的宝藏院流十文字枪,能够将新月形的刀刃当成薙刀劈砍,出枪后的回拉又可以发挥镰刀般的作用。光秀的脸色一变。「『宝藏院流』——难不成弹正殿下是兴福寺出身?」「没错,正是如此。」「一个佛门子弟居然会毁灭足利幕府、烧毁奈良大佛,现在又来阻碍织田家的天下布武,难道你已经迷失佛之道了吗!」「我迷失的是人之道。自从失去主公·三好长庆大人之后,我就旁徨于梦境与现实之间,什么都弄不清楚了。」分明是你杀掉三好长庆的!光秀大声质疑。「那是下三滥之人散播的不实谣言,我一直都把长庆大人视为自己的孩子般疼爱,又怎么会杀他呢?失去那位大人后,我因为悲伤得不能自己,才会放火烧了奈良大佛。」脸上带着妖艳笑容的久秀回答。「现在的我,只是想确认织田信奈大人有没有资格成为我的新主公罢了,人往往只有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才会显露出真实的面貌……再过一会,你也会在我面前显露出真实的面貌,呵呵呵呵呵。」「我相信信奈大人,所以才会追随她,我把自己的人生睹在那位大人的梦想上了。像你这种旁徨于梦境与现实之间的人,才不可能杀得了我!」「呵呵,多说无益……来吧,让我们尽情厮杀,我要把你们统统带往混沌的世界。」两军激烈交战,在鲜血、火焰与厮杀声中神色自若的松永久秀,一步……又一步……缓缓朝光秀逼近。一滴汗珠从光秀白皙的脸颊上滑落。这个女人不是普通的使枪高手。「火枪是对付不了宝藏院流枪术的,就让我用刀领教你的本事。」光秀将种子岛火枪往旁边一扔。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打近身战,火枪根本派不上用场。还在装填子弹的时候,敌人的十文字枪早已割破自己的喉咙了。光秀拔出腰间的佩刀。名刀,明智近景,备前长船长光的门下弟子·近景的作品。久秀用细长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接着又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终于拔刀了吗……美丽高傲的女武将啊,在踏上冥府之路前,能否告诉我你的芳名呢?」「我乃继承清和源氏血脉的土岐氏末裔,明智十兵卫光秀。剑术是——」「光明秀逸的智慧,好美的名字啊,这个名字再适合你不过了,就不知道剑术又是如何?」面对嘻嘻嗤笑的久秀,十兵卫光秀以下段的架式笔直突进。「剑术是——鹿岛新当流,免许皆传。」「咦!?」此话一出,双手架着十文字枪、身体微微前倾的久秀,连忙纵身向后一跳。假如没有即时避开光秀的第一刀的话——久秀握着十文字枪的两只手,恐怕已经被一刀两断了。要不是光秀老实报上自己的流派,久秀肯定已经落败了。「不会错的,刚才的刀法是鹿岛新当流奥义『一之太刀』。」「亏你躲得了这一刀。」松永久秀首次露出惊讶的神情。眼前这名美丽的女孩子不但是个神枪手,还是足以和那个剑鬼将军,足利义辉匹敌的剑土吗——简直是战国乱世孕育出的奇才。那个织田信奈竟然能将这种有实力问鼎天下的女武将收为部下。「天下还真大,想不到这年头还有如此难得一见的英杰。越来越有意思了。」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嘻嘻,一遇到像你这样的旷世英杰,我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想要置你于死地的冲动!在梦想破灭的瞬间,你究竟会露出多么绝望表情呢?真令人期待!」「妖言惑众!」步步逼近……步步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逼近到令人窒息的地步。两军的士兵们纷纷停下战斗,屏息凝神关注宝藏院流枪术高手与少女剑士的对决。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一步。又一步。高手与高手的交锋,没有所谓的胶着或平手。胜负会在最初的一击分晓。出招的速度将决定一切。两者之间已经没有可以回避的距离了。落败的一方——必死无疑。依常理来判断,形势对已经施展过奥义·一之太刀的光秀不利。不过,据说一之太刀是一种临机应变、变幻自在的妙技。在场任何人……包括松永久秀在内,都不知道此招奥义真正的精髓所在。「……」「……」两人目不转睛瞪视对方,只有呼吸声回荡在寂静与黑暗中。接着——就在两人的手腕有了动作的瞬间——「对了对了,有件事我得先告诉你。」毒蛾朝敌人撒下鳞粉。久秀轻启丰厚的朱唇。「我听说甲贺的杉谷善住坊埋伏于近江,打算取织田信奈大人的性命。那个人是个百发百中的杀手,信奈大人搞不好已经遭遇不测罗?」「……你……你说什么?」奇怪……好像闻到一股诡异的香味……在光秀注意到情况不对劲之前——久秀不祥的话语已经动摇了光秀的心。光秀觉得天旋地转。那是足以令自己的存在意义瓦解的冲击性发言。(信奈大人……死了行为了去追赶相良良晴……都是我害的!?)差点当场发出悲鸣的光秀,勉强用意志力压抑住激动的情绪。就在这短短的一刹那——光秀露出了破绽。绷紧神经、全神贯注观察光秀的久秀没有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呵呵,你中了我的春花之术罗。」下个瞬间。确信自己胜券在握的久秀,手中的十文字枪有如猛蛇般倏地袭向光秀。「……糟了……!」枪尖对准十兵卫光秀白皙的脖子——不过,光秀命不该绝。「则想得逞——!」一个人影勇敢闯入光秀与久秀之间。十文字枪的枪尖被长枪的枪柄弹开。面对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久秀不禁咋舌。「无礼之徒,你是什么人……?」「织田家部将,相良良晴!」。「竟然干涉武将间的决斗,太卑鄙了。」「卑鄙的人是你!明明是你先说些危言耸听的话扰乱容易受骗的十兵卫!」「哎呀,我没有骗人喔,信奈大人十之八九已经不在人世了……」为什么松永久秀会知道善住坊的事呢?良晴没有闲工夫去追问这个问题。「大家听着!我们的目标只有今川义元的首级!把碍事的家伙统统杀掉!」久秀放弃了决斗,决定展开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