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只要暂时避免和信奈间接接吻就行了!」「……呕恶恶、呕恶恶……不行,吐不出来。」太好了……幸好我没吃……长政发抖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呵呵呵呵呵。」「王八蛋~~居然敢耍我们!我生气了!」狐半兵卫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伸出长得吓人的舌头。「喔~~原本前来拢络我的使者,如今想要杀了我吗?真是天大的笑话。」「呜……」「相良良晴、浅井长政,要是你们肯把这些马粪团子全部吃完,再向我下跪磕头的话,要我辞退斋藤家加入你们也可以喔。怎么样?」长政小声嘀咕了起来。我我我我、呃呃呃、唔唔唔,只要吃下这个的话,信奈和尾张就会变成我的东西。可是……味嗜就已经够讨厌了,何况是这个……这种东西……「等等,粪便和味噌一样都是发酵物,差别只在于一个是吃下去之后才发酵的,另一个则是在吃下去之前就发酵过了,只要这么想的话,两者的差异其实不大……才怪!我、我、我……唔、唔、唔唔唔~~」面对眼前的马粪团子,长政抱着胳膊冷汗直流,陷入漫长的沉思当中。良晴也抱着脑袋,一边「呕~~」地催吐,一边不断思考。「反正我已经吃下不少了……一不做二不休……不、不过,已经知道那是马粪还去吃的话……总觉得会在入口的瞬间全部吐出来……!」那么——为了信奈甘愿去吃马粪的人到底会是谁呢?究极的选择!唔、唔、唔。「哼——!怎么能输给尾张的猴子……看我的!」为了达成野心!心意已决的长政拿起团子串张开嘴巴!良晴被逼急了!「可恶!要是我在这里落败的话,信奈就得和这家伙结婚了……!」要舍弃武士的荣耀与男人的尊严,吃下这些马粪团子,然后向讨人厌的狐半兵卫下跪磕头吗?还是……啊……还是要——(又吃马粪又给妖怪下跪,做出这种事还算是男人吗!可、可是、可是,假如此时不乖乖屈服的话,信奈她、信奈她……!该死!)看见良晴内心挣扎不已的样子,犬千代握紧手中的朱枪,毫无预警地朝着半兵卫的胸口刺了过去。「……喝!」噗嗤!伴随着「啊——」的一声凄厉惨叫,狐半兵卫在原地转了一圈之后,无力地倒在榻榻米上。你在做什么!长政扔掉手中的团子,快步跑到狐半兵卫的身边。「没、没有呼吸了……!你们两个家伙,果然打从一开始就想暗杀半兵卫吗!」「……不是。」「犬犬犬犬千代,你怎么把他刺死了啊!?」「……对方是妖怪化身……再说就算是为了公主大人,犬千代也不想看到吃下马粪团子又给人下跪的良晴。」「话虽如此……!」「……良晴。」「又怎么了!?」「身为一名武士,绝对不可以随随便便向人低头,即便要向人低头,也不可以卑躬屈膝,不可以舍弃自身的志气。否则的话,良晴就不配当一名武士,因为良晴太过担心公主大人,所以迷失了自己。」脸颊微微涨红的犬千代,一反常态说出冗长的台词,同时用手上的朱枪戳了戳倒地不起的半兵卫,然后又将半兵卫翻过来检查。「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我怎么觉得你是因为受骗吃下马粪团子,盛怒之下也迷失了自己啊!?」「……你的错觉。」「而且还仔细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怨念也太深了吧?」「……你想太多。」「这下该怎么办啊?难道要回去向信奈报告我们假扮成浪人把半兵卫杀了吗?信奈的名声会一落千丈啊。」「……啊,糟糕。」虽然很庆幸不用吃马粪团子,不过我亲眼目睹一切,我要把这件事张扬出去——长政说道。「大事不妙了,犬千代!快、快、快点设法让半兵卫活、活、活过来啊!」「……你还好吗?半兵卫大人。我戳、我戳、我戳。」「……用枪戳他也没反应,就像是尸体一样。」………………「肯、肯、肯定只是在学狸猫装死罢了!像他这么厉害的阴阳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掉。」「……狐狸在学狸猫装死,这个好笑,噗。」「现在不是傻笑的时候啊!」「……良晴,要不要和犬千代一起逃亡,去关西组成相声二人组呢?」「太天真了!关西相声界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啊!你再等十年吧!」「……大受打击——」这下子到底该怎么办?犬千代和良晴不约而同地抱住头瘫坐在榻榻米上。「糟了!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我不就跟暗杀半兵卫的共犯没有两样吗?」察觉到这一点的长政,也不由得两腿一瘫跌坐在地。不过当三人回神的时候,狐半兵卫的尸体却如同幻影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朵闪烁金色光辉的小小苦槠花,静静地躺在榻榻米上。「嗯?犬千代,这是怎么一回事?半兵卫呢?」「……好奇怪。榻榻米上没有半点血迹。」「有人在那里!」房里还有另一个人!浅井长政俐落地抽出怀里的小刀,掷向厢房深处的柱子。「……呀!……请、请、请、请不要……欺负人家……」多半是被吓得腿软。只见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孩子,从柱子后面滚到良晴的脚边。身体比娇小的犬千代还要小上一号。乌溜溜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少女,给人一种「像是小松鼠般」的感觉,不过——「……不要欺负人家……呜咽、呜咽……」「放心放心,我不会欺负你。」就在良晴条件反射地上前安慰她的时候,不停啜泣的少女突然「嘿!」一声,拔出腰间的名刀「虎御前」射向良晴的眉心。虽然良晴千钧一发使出骇客任务式闪躲法避开攻击,仍然忍不住发出尖叫,同时内裤也尿湿了一点点。「唔喔喔喔喔喔喔!?好危险啊啊啊啊啊!?」少女身子一缩,看起来越来越害怕了。「……呜……果、果然还是要欺负人家对不对……你开始想欺负人家了对不对……呜咽、呜咽。」「没有那回事,我不会欺负你!所以别再暗算我了!」「大……大嗓门的男人好可怕,要被欺负了……呜咽、呜咽……」「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没有生气喔~~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没什么好怕的,先把眼泪擦一擦……为了证明我没有敌意,我把你的刀还给你♡来,拿好罗♡」总觉得良晴的语气听起来好猥亵——犬千代眯细眼睛。「哪里猥亵了啊?」「……面对小孩子,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猥亵。」「是你想太多了吧!?」「……呜……半兵卫已经十四岁了……」「听到没有?犬千代。半兵卫已经是成熟的lady罗?」「……成熟的雷帝?」「呜咽……谢谢你……喝!」「不是叫你别再哭到一半暗算我了吗!?」犬千代喊了一声「危险!」,从少女的手中夺过名刀。「……这把刀是有名的『虎御前』,这孩子是真正的竹中半兵卫。」犬千代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良晴和长政同时发出惊呼。「咦咦咦?这个爱哭的女孩子就是让信奈束手无策的——」「大名鼎鼎的大军师,竹中半兵卫?真令人难以置信。」良晴至今仍然有些半信半疑,虽然眼前的少女确实脸色苍白,看起来体弱多病的样子,与史实中描述的竹中半兵卫的特征吻合,不过真的会是她吗……?那个恐怖的「十面埋伏之计」与「石兵八阵」,是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杰作……?「……不要欺负人家……呜咽、呜咽。」这时候,长政暗自思忖(那个一脸庶民样的猴子似乎很会讨小孩子的欢心,我能够抢在猴子之前拢络半兵卫吗?),而良晴则是在想(糟糕,比宁宁还难应付。),然后慌慌张张地抚摸半兵卫的头,想要缓和半兵卫的警戒心。连手的动作也越来越猥亵了——犬千代说。「呜咽……我不会再恶作剧了,所以请不要欺负……我贴!」「别把九字五芒星符(注7)贴到我的额头上啊!」「喝——!竹中半兵卫的影武者·前鬼在此复活!相良大人,觉悟吧,我咬!」「慢着!别突然召唤出式神啦!?好痛、痛痛痛痛痛痛!血?我的脖子流血啦啊啊啊!?」「看吧……你生气了,果然生气了,啜泣啜泣啜泣……」「喂——!!!!分明是你惹我生气的————!!!!!」呜、呜咽、呜咽……喝——居然敢弄哭我的主人,我要你复出代价!咬咬咬!等、等一下!这样下去我会失血过多……犬千代救我——!……被小孩子虐待还显得乐在其中的良晴,说有多猥亵就有多猥亵。「哇!半兵卫,那些人是你的家臣!他们不是来欺负你的!不可以派出式神惩罚这些人啊!」眼前的光景有如阿鼻地狱,原先担忧的「半兵卫大哭大闹」的事态终究发生了。打发走楼下浪人们的安藤伊贺守,连忙跑进厢房里内。「非常抱歉,良晴大人!这孩子从小就集体弱多病、内向、身材娇小的大三元属性于一身,经常受人欺负,因此每当她面对初次见面的对象时,都会设下圈套或派出式神捉弄对方,好试探对方是不是会欺负自己的人。」「普通人被整成这样不生气才奇怪!喂,大叔你不快点想想办法吗!」「呜咽……生气了……生了好大的气……」「竟敢又弄哭我的主人,罪该万死!喝——!」「我没有生气,半兵卫!我没生气,所以求求你快制止前鬼好不好!」「……好吵。」「如果能让猴子死在这里的话,信奈殿下就是我的了……」「三位!由于半兵卫在短时间内一跃成为斋藤家的军师,招致许多家臣的嫉妒!所以明天出仕稻叶山城时,难保不会有人故意找她的麻烦,请你们务必要好好保护她!」「我反而替找半兵卫麻烦的家伙担心!」看来要把个性怯懦的半兵卫挖角到敌国是不可能的事,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啊……良晴在与不停发出「呜~~」、「嘎~~」狐狸吼声的前鬼扭打成一团时,不禁叹了一口气。隔天早上。半兵卫主从一行人,登上别名金华山的稻叶山,金华山这个别名的由来,是源于每当山上的苦槠花盛开时,整座山都会被染成金黄色的关系。注7:日本古时的两大阴阳师,芦屋道满与安倍晴明所使用的阴阳道纹印,九字纹是以由横五、纵四的线条构成。 斋藤义龙的居城·稻叶山城,是以这座金华山为天然屏障的巨大山城,标高约三百三十公尺,北边有清澈的长良川流过,东边邻接惠那山与木曾御岳山,西边更有伊吹山、养老山、铃鹿山等群山绵延,山城下方的井之口町以南则有湍急的木曾川形成天然壕沟,具备着阻碍尾张进军的机能。不仅如此,耸立于井之口东北方的金华山,甚至可以媲美镇守京都东北方「鬼门」的比叡山。「以王都的角度来看,井之口町正符合所谓的『背山临水』之势,井之口町和稻叶山城都是体现阴阳道之理的王都,也难怪有意问鼎天下的蝮蛇大人和织田信奈会如此重视这座城。」彷佛阴阳学观光导览一样,半兵卫一路上滔滔不绝地向新进家臣们进行说明,她身上没有穿戴甲胄,仍然是一席浅黄色的棉质轻装。「因为甲胄很重……呜咽。」半兵卫两脚并拢、优雅侧坐在像是驴子的小马上,看上去就像个大家闺秀。「因为大匹的马人家会怕……呜咽。」就算是女孩子,好歹也是一名武士,软弱成这样的话,想不被人欺负都难……良晴牵着半兵卫骑的小马小声叹气。「半兵卫,背山临水是什么意思?」「这个……城镇附近要是没有河川的话,在缺乏水资源的情况下也难以蓬勃发展不是吗?另一方面,假如城镇附近尽是平原没有高山,防御面就会相对薄弱,因此要当成王都发展的城镇,最好同时具备山与河川的地形要素。」原来如此,所谓的阴阳道和风水其实也是有理可循——良晴点了点头。虽然式神前鬼、后鬼的存在超乎常理,仍然令人难以接受,说不定那只是一种障眼法罢了……不过,如果说式神只是幻觉的话,脖子上的咬痕又要怎么解释呢?「昨、昨天试探了大家,真的很抱歉,我已经反省过了。」瞄到良晴脖子上的绷带后,半兵卫轻轻「呀!」了一声,频频向三位新进家臣低头致歉,都让人搞不清楚谁才是主人了。「我我我我我从以前就经常被别人欺负……我是个OMENKO(怕生的孩子)。」「喔~~原来半兵卫是……咦……咦咦咦咦咦咦!?」(注8)「呀……我是个OMEZKO,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呜咽。」看到良晴一脸疑惑地「咦咦咦咦咦咦咦~~啊」不停,于是犬千代向他解释OMENKO在美浓方言里是「怕生的孩子」的意思。「是的,所以遇到初次见面的对象时,不先确认对方会不会欺负人的话,我就会OMERU……呜咽。」「O……OMERU是~~!?」美浓方言里「怕生」的意思——犬千代再次充当翻译。注8:OMENKO(おめんこ)有暗指女性性器官的意思。「……良晴肯定是想到下流的方面去了。」「原、原来是这样啊!我完全不在意!半兵卫好可爱啊!」良晴笑了笑。「……良、良晴大人打算疼爱我吗……所谓的疼爱,也就是聚众欺负人对不对?所以你是想跟一群人一齐对我……呜、呜咽。」「想到哪里去了!?你误会啦!」「误会了吗……你生气了?」「我没生气,话又说回来,半兵卫,你以前之所以没有仕宦斋藤家,难道是因为稻叶山城里有让你害怕的人吗?」「前任国主的蝮蛇大人,是个很可怕很可怕的人……(抖抖、抖抖、抖抖)。」「原来如此,也对,那个老爷子确实很可怕。」「新任国主义龙大人比起蝮蛇大人要来得温和许多,不过身高六尺五寸的彪形大汉果然还是很可怕……」「不要对别人的外表那么苛刻。」「对不起!……你要欺负我了吗?」「没人要欺负你!半兵卫,我想你应该更害怕带兵打仗才对,真亏你能下定决心出仕斋藤家。」「……因为尾张有蝮蛇大人和第六天魔王织田信奈两个可怕的人,一想到尾张的大军意图攻打美浓,我就担心得晚上都睡不好觉,无论如何都要设法挡下尾张的攻势才行……(抖抖、抖抖、抖抖)。」啊,原来如此——良晴点了点头。「……公主大人和蝮蛇殿下都太恶名昭彰了。」一旁的犬千代补充。「相较之下,我听说近江的浅井长政是个义薄云天的勇将,风评极佳喔。」长政从旁插话。「哼!那种只会诱骗女人的家伙算哪门子的义将啊。」「闭嘴,你这满口味噌的尾张猴子。」「少罗唆,近江的小白脸猴子。」感情很好——犬千代表示。「「哪里好了——!」」「那个……相良大人、长政大人。我是不会投靠尾张或近江的……要是背叛义龙大人的话,我一定会被他怨恨和欺负的……尤其是尾张有蝮蛇大人和织田信奈,要我加入尾张绝对不可能……呜咽、呜咽。」哇,我们的企图穿帮了!良晴顿时慌了手脚。谁叫你说话那么大声,尾张臭猴子——长政低声抱怨。各位,今天最大的问题在于义龙大人身边的亲信喔——槌着腰走在队列最尾端的安藤伊贺守开口了。「因为半兵卫年纪轻轻就被提拔为军师,那些心理不平衡的人不晓得会怎么对付她。」「……(紧张)。」「我说大叔啊,你说话也太没顾忌了!要是吓坏半兵卫怎么办?」「喔,说得也是,抱歉啊,半兵卫。」「我不要紧的,叔父大人,因为金华山上有许多松鼠……可爱的松鼠……」只见娇小文静的半兵卫头上和大腿上,不断有松鼠陆陆续续聚集过来。「早安,松鼠们。我带了『葵花籽』给你们喔,松鼠不会欺负我,所以我最喜欢松鼠了。」「……唔,犬千代也想喂松鼠……可是松鼠都不靠过来。」「那是因为你头上戴了个虎头,它们多半以为靠近你的话会被吃掉。」「……沮丧。」松鼠这种动物很少见,原本日本不是没有这种动物吗?长政提出问题。安藤伊贺守解释:「以前蝮蛇殿下曾经向明国买进松鼠以供食用,后来有一部分的松鼠逃到金华山,结果二十年下来,数量也增加了许多。」居然把这么可爱的松鼠拿来食用……太可怕了……呜呜呜,眼看半兵卫又开始胆怯起来,良晴忍不住喊了一声「大叔!」制止伊贺守。看来他是一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老爹。「……终于爬上来了。」在这个时代,城堡还没有所谓的「天守阁」(注9)的存在,美浓国主斋藤义龙的住处位于山腰的二丸——一栋由蝮蛇,道三建造的三层楼城主之馆。今天是半兵卫主从首次出仕的日子。这一天,美浓主要的地方豪族们将针对尾张防卫战的议题进行商讨。以往总是以「城里有好多可怕的人」为由拒绝出仕的半兵卫,在斋藤义龙丢出「少了军师开不成会议!」这句话后,也无法继续推托。此时斋藤义龙以及他手下的宠臣们,已经在馆内等候了。实际上,看到古怪的军师·半兵卫使用「十面埋伏之计」以及「石兵八阵」等奇妙诡异的战术,两度击退尾张军之后,义龙也开始对把军权交给半兵卫一事产生了危机咸。(靠着石堆就能击退尾张军……那个名叫半兵卫的军师外表虽然是个小女孩,该不会其实是个怪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