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计程车,花十分钟到达事故现常途中,他又转到花店去买了一小束花,然后在T运送公司的仓运前面下车。安藤站在人行道上,抬头看著坐落在仓库南边的大楼,那正是高野舞陈尸之处。这栋老旧的十四层楼建筑,外面的确有螺旋状的救生梯。在走向正面大厅的中途,安藤停下脚步,转而走到外面楼梯的入口处。他想要弄清楚高野舞是用甚么方法到达屋顶上。(她究竟是搭电梯到十四楼,然后爬楼梯到屋顶?还是从一楼就开始爬楼梯?)一到晚上,大楼正面大厅的电动门会降下来,想坐电梯就得经过有守卫看守的侧门。但深夜时分,守卫就不在了,而且侧门也被关上,因此只能使用外面的螺旋梯。安藤看到螺旋梯的二楼平台处围著格子状的栅栏,似乎不能再往上爬了,不过他仍决定先爬上去再说。安藤试著转动铁制栅栏上的把手,把手却一点也不动,可能是为了防止外人从外面侵入,所以由内侧反锁了。他估量铁栅栏大约只有一八公尺高,动作敏捷的人都可以攀越过去。而高野舞在国中、高中时代是田径队员,应该可以很轻松地跳过去。安藤的视线往旁边看过去,那边有个通往大楼的门,他转一转门把,没想到连这个门也上了锁。(高野舞是何时爬上这拣大楼的?若是白天的话,可以使用电梯到达十四楼;如果是夜晚,就只能越过栅栏爬上楼梯了。)安藤绕过正面大厅进入大楼,来到电梯前面搭上其中一部电梯,电梯内记载著各楼层办公室的名称,但有一半的楼层都没有标上名称,气氛有点诡异。电梯在十四楼停下来,安藤走在黑暗的走廊上找寻通往屋顶的楼梯。在遍寻不著的情况下,他从走廊尽头的门出去。一走出门口,强风从海面上吹过来,使安藤的大衣领子竖立起来。这是安藤第一次站在大楼的最上层,东京湾就在附近,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东京海底隧道两个不自然的黑色洞口,很像溺死者浮在水面上的鼻孔。他回头找寻可以攀爬的地方,发现大门旁边的墙壁有一座通往楼顶的梯子,大约有三公尺高。安藤将花束咬在嘴里,用两手的力量往上爬。(为何她一定要从这里往上爬呢?)安藤集中注意力,努力地往上爬。(高野舞应该不是跳楼自杀,如果是从屋顶往下跳的话,身体只可能往下掉落两、三公尺左右,就会被下一层楼的阳台接祝如果不是从十四楼外面的楼梯往下跳的话,身体也不会掉落到地面。)安藤终于爬上屋顶,四周都没有栏杆,而且防水用的涂料完全剥落,每走一步就好像会凹陷下去似的,这使他不想站到阳台边。他小心翼翼地站在其中一个水泥突出物旁边梭巡四周,在这一年中,太阳最早下山的季节里,大楼和商店街的霓虹灯开始亮了起来。运河的另一边,只见京滨快车通过月台,正从高架桥上奔驰而过。安藤以车站为起点,将视线移到高野舞所住的公寓,然后又移开视线,越过街道,在海岸道路上右转一百公尺,这就是他现在所站的位置。接著,他又将目光转回高野舞所住的公寓屋顶,那是一栋七层楼高的建筑物,高度不及这栋大楼的一半,而且它建在商店街的热闹据点上,四周被高楼大厦和公寓围住,这也是和这栋大楼的最大不同点。安藤小心地走下来,站在两间并排的小屋子中间,其中一间是管理电梯机器的房间,另外一间则用来放置空调机器;位在南边的那间小屋子上面,摆著一个非常大的储水槽,两间小屋子中间有一条用来排气的深沟。安藤伫立在排气沟前面,排气沟被铁网覆盖住,上面开了一个个洞,脚一踏到黑暗的长方形边缘,就好像要陷下去似的,安藤因此不敢再靠近。他略微往前倾,把花束丢进某个洞中,双手合掌为高野舞祈祷。如果昨天修理电梯的技术师没有上来这里,可能要更晚才会发现她的尸体。四周已经被一片黑幕笼罩住,海风强劲地吹过来,安藤觉得有些冷,身体开始打颤。他没有勇气下去看看沟底,甚至连观看外表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等待死亡一定很恐怖,更不用说她从上面掉下去,摔伤脚踝而无法站起来,只能望著天空等死。高野舞死前究竟在这里待了几天?)这时,管理电梯的机房里发出绞盘卷起铁链的声音,大概是电梯在上下移动的关系。安藤往后退了几步,看到机房的粗糙外表染上一层黑色油漆,到处斑驳不堪,由此可见这里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安藤加快脚步离开,他从屋顶爬下楼梯,因为距离十四楼阳台还有一公尺高,只好直接跳下来。著地时,他的脚底感到一阵麻痹,身体不由得跟著弯曲,这才看到眼前放著一把生锈的梯子。安藤走进十四楼,回到电梯边,此时正好有一部电梯往上升,他立即站在那边等待。在等待之中,他极力思索著高野舞为何会爬到屋顶上的种种理由。首先,他认为高野舞有可能是被坏人追赶上来,而且坏人一路跟著她爬过栅栏,她因为没有地方可躲,只好一直爬上去。结果因为她最初的判断错误,以至于把自己推进死胡同里。想到这里,电梯门打开了,里面有一名年轻女子。安藤和那名年轻女子四目交接时,赫然想起这个女子曾在高野舞的房间出现,而且还跟他一起搭乘电梯下楼。安藤将目光移到她手上断裂的指甲,同时闻到她身上的臭味,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忘怀的怪异气氛。安藤张开双腿,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名女子的面前,脑中一片混乱,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为何她会在这个地方?)安藤在心中找寻各种理由解释她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的恐惧感愈升愈高,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电梯门在两人的面前关上,年轻女子马上伸手去按住门,让它维持打开的状态。这名女子的动作非常优雅,在那青色圆点图案的裙子下露出一双白皙、没有穿丝袜的腿,左手拿著一小束花。安藤怔怔地盯著那束花。「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你。」年轻女子率先开口问道,她的嗓音比较低沉,但是很有魅力。安藤张开嘴巴好半晌,终于自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声音。「碍…你是高野小姐的姊妹吗?」安藤带著一份期待的心情问道。从他第一次在高野舞的房门外遇到她,以及今天她爬到这栋大楼屋顶、手中还拿著一束花来看,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年轻女子微微转动一下脖子,从她的表情看不出是肯定还是否定,然而安藤决定把它当作肯定的意思。(姊姊捧著一束花来到高野舞的陈尸处……)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安藤不禁觉得自己先前的恐惧实在太好笑了。不过,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在害怕甚么。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女子全身充满妖气;如今谜底解开了,他现在只注意到她美丽的外表。这个女子有细致的鼻子,一对双眼皮、亮晶晶的大眼睛,眼尾稍为往上翘,还有圆润的双颊……前几天安藤在高野舞的公寓碰到她的时候,由于她戴著太阳眼镜,所以没能看到这双大眼睛。今天第一次看到她美丽的双眸,安藤直接接触到她勾人的眼神,感觉不太自在,胸中顿时起了一阵骚动。「真抱歉,你是……」年轻女子故意提高声调问道。「我在K大学医学院任职,名叫安藤满男。」安藤表明自己的身份,却无法一语道清他和高野舞的关系。年轻女子走出电梯,用右手押住电梯,然后以眼神示意安藤快点进去。她优雅的动作中有一股教人无法抵抗的力量,令安藤不知不觉地顺从她的指示,走进电梯内。「下次再去拜访你。」就在电梯门快关上之前,年轻女子开口说出这句话。之后,电梯开始缓缓下降,安藤的胸中有一股无法压抑的情愫慢慢发酵著,年轻女子的倩影鲜明地留在安藤的脑海中。自从安藤的家庭破碎以来,高野舞是第一个被他当成性幻想的对象。但是安藤今天受到的冲击比以往来得强烈,即便只有十几秒钟的相会,安藤已对她小腿的曲线、以及斜飞的眼尾留下深刻的印象。一股无法按耐的性冲动突然袭上安藤的胸口,他一走出大楼,马上叫了一部计程车,急忙赶回家。(「下次再去拜访你。」她到底有甚么事情?而「拜访」又代表甚么意思?该不会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已吧?)这时,安藤很后悔没有问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更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刚才的种种举动深受那名女子的影响,彷佛丧失了自己的意志……解剖高野舞的尸体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时序进入十二月,天气马上充满冬天的阴冷。安藤一向讨厌冬天,最喜欢春、夏两季。自从儿子去世以来,他就不再关心季节的变化;然而今早骤然变冷的天气,使得安藤也留意到冬天已经来临了。他在前往大学的途中,一直犹豫著该不该回家去拿件毛衣。最后,他还是没有回去拿。从安藤位在参宫桥的公寓到K大学附属医院,用走的是有段距离,但是搭车反而不方便,因此安藤有好几次为了增加运动量,改以走路的方式上下班。本来他今天也想这样做,但由于天候不佳,于是决定到代代木坐JR。今天早上,安藤要和宫下、电子显微镜专家──根本一起用显微镜观察高野舞和龙司的细胞,一想到这里,安藤就无法压抑焦躁的心情,恨不得能马上赶到学校。到目前为止,其他地区并没有发生疑似天花病毒的感染病例,也没有因肉体的接触而染上病毒的报告。从以上二点,以及在高野舞的房里发现一卷被消掉的录影带来看,如果从高野舞的身上发现疑似天花的病毒,就可以断定她有看过录影带;也就是说,在她身上所引起的突变,是由录影带所引起的。安藤一进入研究室,宫下很有精神地向他打招呼。「哦,就等你一个罗!」宫下和根本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做电子显微镜观察的事前准备。以病毒而言,不是想观察它就可以马上用电子显微镜来看的;必须装上离心机,还有准备细胞切片,诸如此类的工作都需要在事前做好。「请把房间的灯光关掉。」根本开始下指示。「OK!」宫下轻快地回答,并立即关上灯。接著,根本独自进入暗室,用支持器固定超薄切片。宫下和安藤则不说半句话,在控制台前面坐下来,专心地盯著银幕。不久,根本又回到原处,他关掉仅留的一盏灯,完成所有准备工作。这三个人屏住气息盯著银幕,细胞切片在电子光束的照射下,一幕微生物的世界顿时呈现在眼前。「这是谁的?」宫下向根本询问道。「高山龙司。」银幕上放映出来的绿色图案,彷佛自成一个宇宙。根本转动控制台的按钮,银幕上的细胞便跟随他的调整而流动著。「再把倍率提高一些。」宫下一下指示,根本马上把倍率提高到9000倍,可以清楚确认出坏死的细胞模样,发出光亮的细胞质上有显示崩坏的黑块状。「对准右上角的细胞质,再提高倍率。」宫下看著坏死细胞上的斑点图案,他一下命令,根本又将倍率提高到16000倍。「再提高一些。」根本马上将倍率提高到21000倍。「就这样,停!」宫下说完,将脸靠向安藤。安藤挺起上半身,更往银幕靠近,看到一些东西在动。在逐渐坏死的细胞中,有无数像蛇一般的病毒来回游走,咬著染色体表面。安藤感觉背部窜起一阵凉意,他从没见过这种病毒。即使他不曾把天花病毒拿到显微镜下观看,只从教科书中看过两、三次,还是可以分辨出其中的不同。「真是可怕!」宫下张大嘴巴说道。这种病毒如果流过血管内部,再输送到冠状动脉的话,就会到达前下行枝的内膜,引起那个部位的细胞发生变化,长出肿瘤来。一旦了解那些组织结构,就会觉得没甚么,但是现在他们看到的病毒是由于「意识」的运作所产生出来的。它并不是从外面侵入,而是在看过录影带的影像之后所产生的意识作用。(这么说来,生命在萌芽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具有某种意识作用了吧?)正当安藤的思绪偏离主题时,宫下却喃喃自语道:「『RING』是甚么?」安藤将视线移回银幕上。宫下则不知为何,突然显得欲言又止。(这些病毒的形状可以比喻成甚么呢?有弯弯曲曲的,也有像壶状的,而大部份是像椭圆戒指的形状……嗯,以戒指来形容它最贴切了。)安藤和宫下发现这种病毒具有奇妙的形状,于是将它命名为「RING病毒」。「你觉得如何?」宫下非常佩服安藤的判断,觉得这个名称非常适合,但那反而使安藤感到有些不安。一旦事物的发展尽如人意,反而会让人怀疑其中是否有「神」的存在。安藤不禁思考事情的发端究竟是甚么。一开始,他从龙司的肚子露出来的报纸上发现「178136」这几个数字,解出一个暗号「RING」,后来又从浅川和行那里发现一份标题为「铃」的报告书,里面写著令人无法置信的事实。如今,他们又在电子显微镜下看到一群环状病毒,每一轮回就会改变形状,似乎象徵这种「RING病毒」具有自我改变的强烈意志。根本的表情跟平常不太一样,他放映投影片的手不停地颤抖著。一直放映到第七张时,根本将高野舞的血液底片拿到暗室里显像出来,他将高野舞血液细胞的超薄切片放在支持器上面,然后回到控制器前面,按了一下按钮。「这次是高野舞的细胞。」根本像刚才那样慢慢地提高倍率,不用花多少时间就找到病毒。(没有错,果然是同一种病毒,而且弯弯曲曲地蠕动著……)「是相同的。」安藤和宫下同时张大嘴巴叫著。他们两人的眼睛看到完全相同的病毒,可是身为电子显微镜的专家──根本则察觉到其中微妙的差异。「很奇怪。」根本用手托著下颚、歪头说道。「你发现甚么了吗?」「不是,现在还不能确定,必须用照片详细比对。」根本做事一向慎重,他不想光凭刚才看到龙司血液中病毒的印象,很快就下结论。他深信以一位科学家而言,凡事不可仅凭印象就下结论,必须要有根据才行。于是,根本将高野舞血液中的病毒和龙司的做比较,龙司有一部份病毒的环状被切断,像是蛇卷起身子而形成壶状的东西,其他大部份都是完美的环状。可是存在高野舞血液中的病毒,大部份的环状部位被切断了,而且像线一样伸长。根本为了确认自己的看法,特地选了一个看得特别清楚的病毒,将焦点对准它。银幕上清楚地显示出这个病毒的形状,彷佛从头部延伸出长长的鞭毛,像波浪一般摆动著。霎时,安藤、宫下和根本三人同时想到相同的事情,只是大家都不敢说出口。根本再将环状病毒的照片拿来做比较,很明显的,高野舞的环状病毒中呈现线状的比龙司多。经过统计之后,龙司的病毒里仅有十分之一的线状病毒,而高野舞则占了一半的比率。(没理由会差这么多呀!)安藤认为所有猝死的尸体应该都要保存细胞切片,以电子显微镜来检视血液中的病毒情形。安藤在正月休假结束的那个星期五,整理所有猝死案件的解剖报告。每当他在分析照片的工作中感到疲倦时,就会走到窗边眺望外面的景色,顺便让眼睛休息一下。这段期间宫下也没有休息,他把一张张照片排在桌上,仔细地比对著。这一连串猝死事件中,包含浅川和高野舞在内,死亡人数达到十一人。而且,他们还在所有人的细胞切片中发现相同的病毒;死因确实是由这种病毒引起的,而病毒中环状和线状的比例数分为两个群组。只有高野舞和浅川的线状病毒占血液细胞内所有病毒的一半比例,除此之外,其他人只有十分之一的比例,生和死的分界点也就在这里。线状病毒如果增加到一定的比率,可以免除心肌梗塞的死亡威胁,这个事实可从统计资料上看出来。但是,目前还不清楚它必须达到多少比例,才能免除死亡。高野舞和浅川看到录影带的影像之后,体内产生了环状病毒,到这里为止,所有步骤都与其他九人相同。但由于某种因素的影响,使病毒的环有了切痕,并开始延伸成线状,而且这种病毒的数目如果超过某一个比例,例如高野舞和浅川,就不会因为心肌梗塞而死亡。问题是,为甚么只有高野舞和浅川体内病毒的环被切断?他们两人和其他九个人有甚么地方不同吗?「会是免疫系统不同吗?」安藤提出这个疑问,宫下则把头往旁边倾斜。「免疫系统碍…」「或者是……」安藤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或者是甚么?」「病毒本身的性质有可能是相关的因素吗?」「我也认为是这方面的问题。」宫下一边附和,一边挺著大大的肚子,把双脚放在前面的椅子上。「一开始由于那四个年轻男女的恶作剧,录影带的后半段遭到被消掉的命运,因此出现一个出口,病毒开始产生突变。到此为止,可以从龙司的DNA所传递的讯息得到印证。那么,到底是产生甚么样的突变?还是有甚么进化呢?这个问题的解答就在于高野舞和浅川体内的病毒,尤其是线状病毒的特徵。」「病毒的特徵是藉著寄宿的细胞进行繁殖。」「当然。」「这样的繁殖有时候会成为爆炸性的增加。」中世纪曾经广为流行的黑死病,以及近代的西班牙感冒,就是由于病毒爆发性的增加所引起的流行玻「所以呢?」宫下催促安藤快点讲下去。「你想想看,依照『如果不在一星期内拷贝就会死』的这个讯息,将一卷录影带拷贝成两卷的话,这种速度非常缓慢,就算观看者忠实地听取命令,一个月内不是只能增加四卷而已吗?」「嗯……没错。」「那样一来,根本就没有甚么好怕的。」「你的意思是说,这种方式不像病毒是吗?」「如果以这种方式增加数量,还不能称为繁殖。」「你到底想说甚么?」宫下直视安藤的眼睛问道。「只是……」(只是甚么呢?)安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甚么,只觉得事情彷佛朝坏的方向走。一个病毒能在短短几秒钟内繁殖到数千万个,因为它能自行在同时间内大量复制。可是录影带是一卷一卷地录制,效率实在太差了。不过,如果是突变而产生新种的话,事情就另当别论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安藤望著环状病毒的照片,照片中庞大数量的病毒重叠在一起,数个重叠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录影带中纠缠的线。山村贞子运用超能力,在临死前将能量聚集在井底,因此井底残留著某种能源,一经触发之后便产生录影带。观看者看了这卷录影带之后,体内便产生「RING病毒」,真正增加的并不是物质,而是录影带和DNA所刻印下的遗传情报。可是,却在某个环节产生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异。「是大灾难来临前的预感吗?」宫下毫不在乎地说出最坏的结局。「这种预感非常奇特,没有办法用任何字眼来形容。」自从安藤解剖龙司的尸体以来,就被强迫进入这个奇异的世界,而且一想到高野舞就觉得心烦。高野舞死亡后,又过了一个半月,没有任何线索可以得知她生出来的究竟是甚么东西。不过,安藤不认为她会生出一个可爱的小孩。「不要想得那么严重。即使是突变,那个家伙不一定能够适应外在的环境。」「你的意思是说,突变种最后也会被消灭罗!」「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你真乐观。」「这和一九一八年大流行的西班牙感冒病菌一样,虽然一九七七年又在美国发现,但是当时并没有造成任何伤亡。也就是说,这种病菌刚出现的时候,在世界上造成两千万到四千万的人类死亡,六十年后,却几乎成为无害的病毒。」「也有因为『突变』而使得力量丧失的例子。」的确,自从发现高野舞的尸体以来,就没再听说这一类猝死事件了。安藤不仅在报纸上搜寻,更运用他在警界的关系去搜集这方面的情报,可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捕捉到相关事件。诚如宫下所说的,新生的变种在短时间内,可能会由于无法适应外在环境而失去感染的能力,甚至被消灭。「从现在起,我们要从甚么方向著手?」宫下一面用脚转动旋转椅,一面问道。「啊!我忘了做一件事。」「甚么事?」「不晓得高野舞是在甚么时候把录影带拿到手的。」「这很重要吗?」「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想要确定一下日期。」这阵子以来,安藤一直忙于分析病毒,以至于忘记去确认这件事。他确定高野舞所看到的录影带是从龙司那边拿来的。问题是,她是在甚么时候拿到那卷录影带的?安藤轻而易举地查到高野舞拿到录影带的正确时间。首先,他打电话到龙司家中询问,龙司的母亲一听到是儿子大学时代的同学,态度马上变得非常亲切。当安藤询问她是否有位叫高野舞的女孩前去拜访时,龙司的母亲立刻回答:「是的,她有来过。」龙司的母亲从记帐本里黏贴的蛋糕收据上,查出正确日期是去年的十一月一日,安藤将它记在记事本上。「对了,高野小姐是为了甚么事情去拜访你?」龙司的母亲表明高野舞在帮龙司整理连载论文的手稿时,发现里面有缺页的情形……等等。「这么说,高野小姐是为了要找原稿才到那里去的。」安藤一面询问,一面将连载龙司论文的出版社的名称记下来。在得到这些资料后,安藤立刻挂断电话,因为他害怕对方询问高野舞的近况,一旦向她说出高野舞的死讯,肯定又会有一连串的询问,安藤目前并未准备好答案。十一月一日,高野舞去拜访龙司的老家,然后在寻找遗失的原稿中,发现了那卷录影带,并将它带回家里。她很有可能在当天就看了那卷录影带。安藤以十一月一日为基准点,将所有的假设累积起来。而且,病毒会在一周内达到最大的效果,可以想像在十一月八日,高野舞的身体产生了某种变化。安藤和她约定十一月九日一起吃晚饭,当天他还打了好几通电话,可是高野舞都没有接听。(如果这个时间她有待在房里,为甚么不接电话呢?难道那时候她已经掉进排气沟了?)安藤从高野舞的尸体解剖报告书中,可以推算她在排气沟里存活多久时间,死后多久才被发现。根据解剖的结果显示,她死亡的时间大约是十一月二十日前后,跌落的日期大约是在十天前,也就是在十一月八日或九日产生了突变,由此来推算的话,高野舞看录影带的日期应该是十一月一日。安藤接著来到图书馆,在杂志区找到刊载龙司论文的「潮流」杂志。这本杂志在去年十一月二十日发行的版本上,刊载了龙司以「知识的构造」为题的最后一篇连载论文。安藤从这里得到一个讯息。高野舞整理好龙司的原稿之后,将它交给「潮流」杂志的编辑,这代表她在看过录影带之后,曾经跟别人见过面。于是他马上打电话到「潮流」杂志的编辑部,与该篇责任编辑预约拜访时间,准备当面解决一些疑点。安藤从水道桥下了JR车站,按照住址走了五分钟就看到前面有一栋S书房综合出版社大楼。他在柜台说明与「潮流」杂志的编辑──木村有约之后,便在休息室里等待。安藤非常感谢木村肯答应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见面,他从电话里的声音来判断,木村可能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在应对上很圆滑,给人稳重的印象,安藤的心里浮现出一个戴著银边眼镜的英俊年轻人。不料出现在他眼前的,居然是个穿著花格子吊带裤装扮的矮胖男子,虽然现在是冬天,可是他的额头冒出涔涔汗水。木村客套地说:「对不起,让您久等了。」他堆起满脸笑容,从口袋里掏出名片,上面写著「副总编辑木村智」,年纪比原先想像的还大,可能已经接近四十岁了。安藤也拿出名片递给他,客气地说道:「很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搅你。我们到附近聊一聊好吗?」「这附近没有甚么店,如果可以的话,就到我们的休息室去吧!」「好的。」安藤直率地接受木村提出的建议,随著他搭上电梯。休息室位于这栋大楼的最上层,而且面对中庭,内部装潢得非常豪华。安藤坐在沙发上,梭巡四周的人群,其中有几张脸孔曾在杂志或报纸上见过。这里好像是作家和编辑的见面场所,有好多人的手里都拿著原稿。「真可惜,他就这样去世了。」这句话唤回安藤的注意力,他将目光移到面前这张肥胖的脸上。「事实上,我和高山龙司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安藤心想这句话应该能发挥不少效果。「啊!是这样吗?您和高山老师……」木村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名片,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而且他的遗体就是由我解剖的。」木村蓦地睁大眼睛,诚惶诚恐地说:「哦!那真是……」他望著安藤端咖啡的手,似乎对他切开龙司肉体的手指很感兴趣。「不过,我今天并不是来询问高山龙司的事情。」安藤放下杯子,将两手叠放在桌上。「那是为了甚么事情呢?」「我想请教您,关于他的学生高野舞小姐的事情。」木村一听到高野舞的名字,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并将身体往前倾。「你想知道高野小姐的甚么事?」(这个人还不知道高野舞的死讯。)「你不知道她已经死亡的消息吗?」「怎么会这样?高野小姐竟然死了……」「高野小姐在去年十一月,跌落到大楼的排气沟里。」「啊!原来是这样,难怪一直联络不到她。」(原来这里也有自己的同伴。)安藤对木村涌起一股亲切感,想必这个男人也对高野舞抱著爱慕的心理。「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高野小姐,是在哪一天吗?」安藤不给木村任何感伤的时间,直接提出问题。「那是在……新年号的校稿期快结束的时候,大概是十一月初左右。」「你知道正确的日期吗?」木村拿出去年的手册,快速地翻开内页。「是十一月二日。」(十一月二日是高野舞拜访龙司的老家、拿走录影带的隔天,那时候她应该已经看完录影带了。)「请问你们当时在哪里见面?」「那天高野小姐打电话来说已经将原稿誊写完毕,于是我马上就过去拿。」「你们约在她的住处见面吗?」「不是,我们在车站前面的咖啡店见面,从以前就是这样。」木村刻意强调自己未曾去过高野舞的住处。「你和高野小姐见面的时候,是否感觉到她和平常有甚么不一样?」木村露出讶异的表情,他不太清楚安藤的意思。「她是否有甚么异常的状况?」「异常的状况……」木村双手交叉地思索著。「这没甚么啦!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甚么奇怪的事。」「说真的,高野小姐那天的确有点不一样。」「可不可以再说得更具体一点?」安藤为了让对方放松戒备,尽量展露笑容。「她的脸色不太好,好像要吐的样子,而且一直用手怕按住嘴巴。」安藤一听到高野舞想吐的事情,不禁有些敏感。他到高野舞的房间去查访的时候,曾在浴室里看到一些褐色的呕吐物。「你有询问她想吐的理由吗?」「没有,因为见面时,她就说昨晚一整夜没睡,都在整理高山老师的原稿,所以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原来如此,是睡眠不足的缘故。」「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