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嗬!”“被海盗们抢先了的话败坏笔头名声的!大家齐心协力点儿啊!”“咿呀~嗬!”伊达和长曾我部的士兵们争先恐后地抢着立功,而且,他们在这个地方毕竟还是同伴——不知不觉之间,他们的呼吸竟开始渐渐达成一致。对小十郎来说,这群大海的饿男人也都是些他早己见惯的豪爽汉子,于是,正如他是伊达家的家臣一样,长曾我部的士兵们也随之采取了同样的行动。丰臣军的强大毋庸置疑,但在仁王车部队的活跃、竹中半兵卫的失策、小十郎的出色指挥等要素影响下,从整个战况来看,双方实际上已然达致势均力敌的局面。但这正是小十郎所希望的。而另一边,焦急正让半兵卫的精彩表现伴随着时间也一起夺走。明明身处在战场上统率全军的主场,但此刻,充斥他内心的却全是秀吉的安危,更多的他都已经无暇顾及。终于——半兵卫作出了一个身为全军指挥官绝不应有的决定。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刻,竹中半兵卫把低于自己一级的高级将领从前线传唤回来,决定将全军的指挥权暂时移交给他。“这、这怎么行,半兵卫大人!在下怎可担当如此大任……”“不要紧的。片仓君的目的顶多就是拖延时间,只要我们这边不轻举妄动,就不会有太大的损失。我……现在必须去救助秀吉,已经没时间了!”竹中半兵卫带着半强迫性地把兵权转交给那名武将后,便单枪匹马地脱离了战场,朝着大阪城的方向匆匆赶去。“……好奇怪,丰臣军的行动忽然变迟钝了?”——半兵卫一离开战场,小十郎立刻就觉察到了异样的地方。即便存在着失策及攻势拙劣的问题,但凭他竹中半兵卫作为一名优秀兵法家的身份,也肯定不至于使出兵变得那么拘泥于战况,进而演变成一味的防守。从丰臣军现在的状况来看,他的智慧也应该是引导己方越早稳操胜卷越好。难道是什么陷阱吗?霎那间,小十郎脑海里冒出了这个疑问。“……要不干脆试一下?”小十郎这下可以确信了。面对联合军一角展露出的破绽,如果是竹中半兵卫,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攻击的机会。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看起来半兵卫似乎正处于无法对丰臣军行使指挥的状态……就因为这样,他们的行动才会一下子转变如此之大。“——左翼、右翼同时前进!中央后退!把敌人拖到包围网当中来!!”一改之前的慎重态度,小十郎忽然开始采取积极的指挥方式,似是哟啊将丰臣军一举歼灭。既没有半兵卫也没有秀吉的丰臣军,根本没有任何值得惧怕的地方。小十郎此番方针的转变显然正合奥州军和长曾我部军的意……不,是让他们愈加狂热。尽管联军的士兵们都是为了各自的主人才听从小十郎的命令居于守势,但原本就是一群好斗男的他们,比起畏首畏尾的防守,天性还是更倾向于血气方刚的进攻。眼看联军一转为攻势便立即气势大增,很快丰臣军就开始陷入被四处围剿的地步——“看来我这边要比想象中收拾得更容易,政宗大人,接下来就看您的了。”凝视着乘胜追击的己方军队,小十郎在心中喃喃低语。竹中半兵卫心里其实明白,在这场战斗中的指挥,很有可能使自己成为一名“名垂青史”的愚将。在战场上放弃兵权这种置士兵于不顾的举动,除了称之为愚行外实在无其它叫法可言,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了。再加上敌将片仓小十郎是个不可轻视的战术家,甚至可以说,自己的这一行为恐怕会导致丰臣军的数万士兵尸横遍野。倘若因秀吉一人之故失去了所有的士兵,他作为一名军师的却是有失资格,再无颜面去面对秀吉——这些他都知道。即便如此,竹中半兵卫还是义无反顾地抛下一切,马不停蹄地向大阪城疾驰而去。对他来说,秀吉就是一切。假如他不能保护秀吉的性命,就算获取胜利也没有任何意义。只要秀吉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没有结束。原本半兵卫他们一开始只有四个人。秀吉和半兵卫,还有另外两人……换作秀吉,即使失去了一切,他也一定能全力以赴重振旗鼓吧,即使那时他的身边已不见自己的身影……怀着自责和较之更甚的焦急心情,半兵卫拼命驱马在道路上奔驰着……“——啊!?”半兵卫骑的马忽然之间失去了重心,卧倒的同时将他的身体抛向天空。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使他只能在空中勉强重整了一下姿势后便迅速着地。半兵卫立即扭过头去看自己的马发生了什么事,但眼前的景象不由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直陪伴他驰骋无数沙场的马已经一命呜呼,一把太刀——或者只能用超刀来形容的大刀从马的臀部刺入,穿透了其躯体。“……抱歉,不这样做的话是无法让你的脚步停下来的。既然无法说请你原谅……那就只能让你死了。”这句话并不是说给半兵卫听的,而是给他骑的那匹马。半兵卫抬起视线,看到一个男人骑着马从后方缓缓前来。那男人行至气绝的马眼前对着其尸首双手合十,继而微微闭上了双眼。“我终于……追上你了,半兵卫。”久违的声音,久违的面孔。“……前田……庆次!”“PHANTOMDIVE!”“这下可发丰收了!”同一时刻,龙与鬼已经成功侵入了大阪城内部。这两头怪物互相背抵着背,一边尽情挥砍着成群的敌兵,一边朝大阪城上方快速进逼。虽说主力部队已被引诱出去导致警备人员缺乏,但城内看起来也足足部署了一百人以上。不过政宗和元亲能够只需要对付这些人手,还对亏了同他们一起采取行动的别动队士兵们。他们如今也正身处大阪城内不同于政宗二人的地方,为拦住蜂拥上前的城兵奋力拼搏着。“您快冲到前面去,笔头!”“这里就交给我们吧!大哥快去取秀吉的人头!!”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政宗和元亲终于明白,部下们从一开始就是带着这一觉悟跟随自己同行的。两人自然想去制止他们,但看着弟兄们坚毅不已的表情,也只好作罢了。不能辜负士兵们以死效力的一片忠心——不,不只是他们,还有此时正在另一个战场和丰臣主力军队拼命搏杀的众多士兵,为了回报他们,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政宗和元亲都十分清楚这一点。“Hey!你解决多少了,西海之鬼?”“刚刚是五十三——现在五十五了,你呢?”“Ha!五十二——五十五!跟你打平了。要不这样如何?谁在到达上面之前杀的人更多,谁就去取秀吉的首级!”“那可就有趣了!不过这样行吗?我的武器可是好大的哦!”“没问题,我的武器数量比较多。”龙与鬼彼此轻快地交谈着,杀掉的丰臣士兵渐渐融汇成了一片血泪之湖。仿佛长年共同生活的同伴一般守护着彼此,龙与鬼切实地向着天守阁一步一步逼近了。4“……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竹中半兵卫像目睹来自过去的亡灵一样盯着前田庆次的脸,但他立刻又使劲摇着头改口道:“算了,这点也已经无所谓了。把你的马给我,庆次军。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我现在没功夫跟你耗费时间。”半兵卫从腰间拔出剑——那把能伸缩自如的关节剑,面具下透出幽幽的微笑,朝庆次的方向走去。“不好意思,半兵卫。”庆次深深叹了口气,脸上一副悲哀的神色,握紧了手中那满是血迹的超刀。“我就是为了阻止你和秀吉才来到这里的。”庆次当然不是偶然经过这里。直到先前,他都还在半兵卫自行放弃了的战场上,身处于半兵卫敌对一方的阵营中奋勇杀敌。“……本来还想把秀吉那家伙直接揍一顿,让他觉悟的。”他没与大阪城潜入组同行是因为他和政宗及小十郎一样,大家偶有着处于秀吉可能会率领主力军对出击的考虑。当得知总指挥官并非秀吉而是半兵卫时,庆次虽难掩心中失望,却仍然没有放弃作战。参加这场战斗,前田庆次不是为了私怨,而是想阻止丰臣秀吉这个男人的野心。觉察到丰臣军在交战中途产生变化的不仅仅是小十郎,庆次也不例外。部队,庆次觉察到竹中半兵卫不在甚至比龙的右眼?片仓小十郎还要早,并不是他作为兵法家及战术家的才智苏醒了,只是因为,他比参与交战双方的任何一名兵将都要了解竹中半兵卫。所以,在得知半兵卫脱离的事实以及他的目的地之后,庆次立即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隶属联军方的庆次为了追赶半兵卫,需要穿越混战、在敌阵中杀开一条血路。他骑在马背上挥舞手中的大刀,那有如暴风一般的气势,管他是丰臣的兵或将都被悉数放倒。字啊庆次已形成人马一体的马术面前,无论是士兵的身体还是飞来的弓箭都构不成障碍。而当面对好几名士兵时,马儿在庆次的操控下一跃而起,转瞬间,只见马蹄从众士兵的头顶掠过。就这样,庆次和他的座骑以迅猛之势穿越了战场,终于得以追上先行离开的竹中半兵卫……“……你要组织秀吉?”听了庆次的话以后,半兵卫面具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抽搐。“你还在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吗?”“不可能忘记的吧!宁宁她……宁宁她是我的初恋啊!”庆次摇着头大喊着,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名女子的笑脸。有她笑脸作伴的那些日子,是庆次的人生中最光辉的一页。……只是,那段流金般的岁月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庆次的表情里写满了愤怒,他那好似要喷火的双眼死死盯着半兵卫:“不过半兵卫,我要组织你们并不只是这个原因。你和秀吉的确是错了,连我也总算明白了。而这种错误必须要由某个人来纠正才行……”“活在过去的亡灵还想来否定我和秀吉么……?”说出这话的同时,半兵卫将手中的剑刺了出去。但庆次只是向后轻轻跳了一下便躲过了他的攻击。“秀吉一心为这个国家的未来所担忧,无论什么人,都不能否定他的志向!”“你们为了创造强国,就以为不管付出多大牺牲、不管使出何种手段都无所谓吗!”面对半兵卫那犹如暴风雨般从四面八方不断袭来的剑,庆次一边勉强地躲避一边朝他大声呼喊。“你想说这是罪过吗,前田庆次!”半兵卫并未停下手中的攻势,他迎着庆次的声音回应道。“你应该知道秀吉在惧怕什么!在长年的战乱下日渐荒芜、受尽魔王肆意蹂躏的当今日本,不知何时侵略者就会自大海对面出现!在这种情况下,想保护自己逃离其魔掌是根本不可能的。南蛮的机关技术有多高,想必你也见识过了吧!?这个国家再不尽快脱胎换骨强大起来,就来不及了!我们可没有功夫去顾及什么手段!”“就是你们这种为了变强而不折手段的傲慢作法,害死了宁宁!——而你理应是能够阻止秀吉的!”“那只是秀吉想克服自己内心软弱的结果罢了。”半兵卫的语气里有种不容反驳的执着,“弱者不可能建立强国。为了这个国家,秀吉把自己杀死了、我并没有办法去阻止他。而你——明明自称是秀吉的好友,怎么到现在还不能理解秀吉的志向?”“——不是这样的!”庆次用力挥舞着手中的超刀,猛地弹开了半兵卫伸向自己的剑尖。那气势似是将要变为反击的一方,他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静静说道:“凭你们两个是不可能建立什么强国的。”“……你说什么?”一瞬间,半兵卫被惊得目瞪口呆。但这惊愕很快就被一声哄笑所取代,进而转化为强烈的愤怒。“居然说打倒了织田信长、将一半天下都已囊入怀中的秀吉和我建立不了强国?”“秀吉根本没有克服自己的软弱,他只是放弃了去面对而已,他自己的软弱都归咎于别人——也就是宁宁。”面对半兵卫的愤怒,庆次毫不畏惧地作出了斩钉截铁的回答。“你们创建的军队确实正规且管理统一,为了达到目的,那些士兵或许就算死也在所不惜。”“没错,那就是我们致力于建立的军事国家。大家都深知自己的立场,自觉服从上级的命令,绝对不会流露出个人感情。用来达成某个目的,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士兵了。对立于众人之上者来说的确是理想的军队。”“……那样还能称之为人吗?”庆次颤抖着声音质问道,“秀吉不折手段只求强大建立起来的国家,是看不到笑脸的!”“笑脸?你说笑脸?——这可真是……太逗了!”尽管正身处激烈的战斗中,半兵卫仍不禁自觉好笑地拍了一下大腿,不过面具下的脸上并没浮现出丝毫笑容。“……这么多年来,你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我也不是不知道的。选择逃避现实,在京都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也的确像你的作风。不好意思庆次君,身为丧家犬的你没资格对建国之事指手画脚,我们国家不需要那种东西。”半兵卫嘲讽的话语并没让庆次产生动摇,他不慌不忙地给予了反击。“为何你就不明白你们已经输掉了呢?”“……什么?”“武田和上杉的行动为何像是同伊达和长曾我部合作,你看不出来吗,半兵卫?”一时之间,半兵卫哑口无言,于是庆次继续说道:“人类这种生物,在感到幸福的时候是会自然露出笑脸的。不能作为一个人发出由衷的笑容,这样郁闷的国家我看不会有人想成为其中一员吧?秀吉的天下,并不是大家所期望的天下!“……幼稚的理想论就不要再宣扬了!”半兵卫一边不停使出无数的攻击一边大声怒吼,“靠亲民来治理国家?等到世界列国都侵略过来时,你就没时间去谈论什么笑不笑脸的了。而我们必须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统一整个日本!”“半兵卫,生活在奥州的士兵们可是个个都喜笑颜开的。”庆次幽幽地说道,“……很长一段时间我想都不明白,你和秀吉是不是真的错了?还是说仅仅因为我不懂现实?……我本来应该早点阻止你们的,却没有做到。——半兵卫,你说的没错,我不过是从现实中逃离出去了而已。”“……”“可是,在遇到伊达政宗、见到那群奥州的士兵之后,我终于明白了。半兵卫还有秀吉,你们说的话全都是诡辩!那种将牺牲强加于他人的国家,不会有任何人向往,它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不舍弃作为一名人类的心,才能够建立起强大的国家。”“一派胡言……”半兵卫将手中的剑像鞭子似的使劲一晃,“奥州的独眼龙只不过是一时得势,他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吗?——不,在那之前我们都没有输掉,只要秀吉还在,我们就……就……”“……半兵卫?”异常的事态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地发生了。像是要否定庆次所言而举起剑的竹中半兵卫,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右膝跪着地。而此时,庆次的超刀还尚未对他发起任何进攻。不安和困惑在庆次的脑海里盘旋着。半兵卫是故意露出破绽想引诱自己上钩吗?还是……但没等他从迷惑中做出判断,只见单膝下跪着的半兵卫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口中溢出鲜红的液体,漱漱地滴落到地面上。“……你的身体……?”“跟你……没关系。”半兵卫用左手拭去嘴角的血,支撑着重新站了起来。在这场交战当中一直不解的疑问,现在庆次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竹中半兵卫是一位受所有人公认的天才军师,这个事实凭他辅佐秀吉离夺取天下只差一步之遥的功绩就足以证明。可尽管如此,这次交战中的半兵卫在片仓小十郎面前却一直处于明显的劣势。诚然片仓小十郎也是一名优秀的军师,但就算把这一点考虑进去,半兵卫在这场交战中的表现也实在有失精彩。他的异常并不只是体现在这次的交战中。擅自行动计谋暗杀政宗和甲斐的真田幸村一事就是个典型,最近的半兵卫做什么事情都有些过于性急,至少对他很了解的庆次已经有了这种感觉。而那股性急里,包含着的是某种焦虑。不仅仅是对秀吉人身安全的担忧,还有对自己身体状况的焦虑。半兵卫脚下那片2血迹说明他的病绝对不轻,而如果那时休养一阵就能好转的病,想必他也不会硬撑到前线指挥打仗了吧。基于这种情况而产生的焦虑,无疑夺走了半兵卫应有的聪明才智。“总之你快老老实实把那匹马交出来,前田庆次!”“——住手,半兵卫!”庆次的制止是徒劳的,半兵卫不顾刚刚吐过血的身体,再次握剑向他袭击过来。半兵卫的剑不断使出变幻莫测令人窒息的连续攻击,但很明显,他的动作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敏捷了。一击一击都沦为了大挥大抡,连速度都比不上刚才的自己。不知不觉之间,锋芒正在半兵卫的动作中渐渐消失。“够了!住手吧,半兵卫!你已经赢不了我了!”“你这种人没有阻止我、阻止我们实现梦想的权利!滚回过去吧,前田庆次——”也许是有人对半兵卫的执念给予了应援的结果,他那已然失去夺目光彩的动作,霎时间奇迹般地恢复了活力。半兵卫趁前田庆次劝自己投降的当头攻其不备,使出了这次防战始末最完美的一击。“——啊!?”霎那间,只听庆次口中发出一声悲鸣……5那个男人仿佛是在等候元亲一行的到来,如仁王一般在天守阁内站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一个以出奇庞大的身躯着称的男人。过去元亲同扎比教教祖对决的时候,还以为如教祖那般的庞大躯体只有南蛮人才会拥有。但现在于天守阁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身躯竟然比扎比教教祖还要高大。他抱着胳膊,身体纹丝不动盯视着这边的样子,几乎跟仁王一模一样。“唷,你就是丰臣秀吉吧?”与元亲一起杀到这里来的伊达政宗向他打了一声招呼。男人仍然抱着胳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地答道:“非要问才知道吗?”丰臣秀吉既没有表现出特别摄人的态度,语气里也没有丝毫狂暴的感觉。然而当他发出声音的瞬间,周围的空气的确发生了微小的振动。那份威迫感,难道就是所谓的王者风范?倘若世上存在着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丰臣秀吉就确实拥有这种东西。如果保持沉默,自己很快便会被对方的气势压倒。立刻意识到这一点的饿元亲于是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对秀吉提出一个疑问。“唷,为什么你不从这儿逃走?”城内的喧嚣和士兵们的悲鸣理应传到了天守阁,这个男人不可能察觉不到自己居城中发生的异变。但他仍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元亲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乃霸王,为同一该国之王。”丰臣秀吉说道,“身为王者,岂能让他人望见仓皇背影?”“原来如此,你很有气魄嘛。”说这话的人是政宗,“是想为霸王的气魄而牺牲么?与其让敌人瞧见自己逃走的背影,不如像个霸王一样死去……我倒挺欣赏这种精神的。”“牺牲?你说牺牲?”丰臣秀吉那如仁王一般的面容上第一次出来的波动,他像在听什么有趣的故事似的抖着肩笑道:“别开玩笑了,谁能奈我何?”“……嘿,你听见了吗,独眼龙?虽然我们两个都仅有一只眼睛,但那看来这位霸王对目前的状况还没我们清楚呢。”“……嗯嗯,你说的没错,西海之鬼。我们两个一路攻打到这里来,已经有充分的胜算了。”“你们这些小鬼不管上来多少人,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丰臣秀吉浑身一副傲然的姿态。但紧接着,他的表情便稍稍为之一变,进而继续说道:“不过,你们抢在我朋友之前到达此处亦是事实。赞美的我就不说了,只想问一句,你们为何前来找我?““虽然想说是要夺天下……不过,这场仗可不是我挑起来的。”政宗抢先回答了秀吉的问题,“是你们自己挑起来的吧?我根本没想得到什么。”“是什么?”“……!想装糊涂是吧?不是你的军师袭击了我和真田幸村,结果害小十郎受伤的吗!”但有点奇怪,丰臣秀吉看上去的确不像是在装傻的样子。“……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种琐碎的小事,我早就忘了。”“你、你说什么?……小十郎受伤是……琐碎的小事?”“……个人的复仇……没意思。太没意思了。”“混、混蛋!”颇感无趣的丰臣秀吉这次把目光转向了元亲。“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儿?”“为了我的大海。”元亲毫不犹豫地回答,“丰臣秀吉,都是因为你这大个儿的缘故,濑户内海现在变得特别窄小了。我们要想恢复海上的自由,有你在此可是个麻烦。”“私怨加自由……?反正就是一个奥州乡下人,一个海盗对吧?”丰臣秀吉似乎挺失望,仍旧抱着胳膊对两人说道,“能乘机抢在半兵卫前面到达这里,我还是有点期待来着应是持有与之相应信念的人……渺小,太渺小了。就凭你们,根本没有与我对峙的资格!”说道这儿,秀吉第一次放下了胳膊:“来得好,渺小的人们。花时间在你们身上对我来说实在是浪费,就给你们一个痛快吧。”“……Ha!你还真能说啊。对部下闯出的祸一点儿都不觉得抱歉,还敢嘲笑别人渺小?”“没有理由被一名猴山大将看不起……那就来比试一下吧,丰臣秀吉。来,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本事。”伊达政宗亮出了六把刀,长曾我部元亲则手持酷似锚的大长枪——在抵达这个地方之前,各自已然吸收过百名以上丰臣兵鲜血的武器对准了丰臣秀吉。然而秀吉在看到他们的架势之后,并不打算去拿什么武器。他朝向天空伸出自己庞大的拳头,继而缓缓说道:“我有一副拳,这副拳连天都抓得住。……你们的小命,还不轻而易举就被我掌握其中?”伊达政宗和长曾我部元亲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脸上发现一丝细微的困惑之色。“……你的意思是要徒手跟我们打斗?”“……既然被轻视到这个地步,索性就爽快地打一场吧。……不过秀吉,待会儿就算你抱歉我也不管了噢!”政宗和元亲在愤怒中超越了困惑,举起手中的刀枪向这个被称作霸王的男人挥去……长曾我部元亲是濑户内海远近闻名的刚勇之人。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他凭一己之力打拼到现在,纯粹的肉搏战可是从未品尝过落败滋味。部下们尊称他为“大哥”无疑源于他是一名优秀的领导者,对海上男儿而言,优秀的领导者几乎等同于最强者,仰慕元亲的人里面不少都相信他就是这块土地上最强的人。而元亲为了保护他疼爱的部下们,对自己能够变成最强的人实际上也怀有强烈的愿望。在他迄今为止遇到过的人当中,拥有与自己同等力量的估计也就是这位在大阪城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伊达政宗了。而现在两人联手,让长曾我部元亲有自信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事情远远没有元亲想象得那么简单。这也并不是一场一对一的战斗。他同与自己身手不相上下的伊达政宗协作,对手却仅仅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元亲大长枪的一击,原本蕴涵着有如栖息在濑户内海汇总的巨大食人鱼般的夺命破坏力。但这一击对霸王秀吉使出以后,却轻易就被秀吉的强大腕力所抵挡,自己反倒让他捉住,继而在空中甩动起来。伊达政宗一心想救元亲脱离困境,于是紧紧握住手中的六把刀,仿佛身处龙爪一般向前挥去。但见丰臣秀吉将飞舞在半空的元亲身体朝他一掷,结果两人一块狠狠地撞到了柱子上。忍受着全身似是碎裂开来的痛苦冲击,元亲和政宗摇晃着站起来,兵分两路向秀吉同时发起进攻。就算其中一方的攻击被抵挡住了,剩下的一方也能及时给予秀吉一击。没有任何言语,两人就这样默契地作出了战斗的决定。不过秀吉没那么愚蠢。他瞬间就看穿了元亲和政宗想要两面夹击的意图,庞大的身躯忽然展示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跳跃能力。下一秒钟,他已经朝政宗的头顶上方跃去。“该死……!”“好慢啊,吓得腿都动不了吗!?”秀吉突然移动至终总的头顶正上方,看准他一时之间无法应对,以悬浮在半空中的姿态猛然抓住了他的头部。丰臣秀吉常被敌对者蔑称为猴子,但此刻的他即便是猴子,也是一只打猴子。就算元亲在数秒之前被抓住的那样,这次换作政宗沦为了秀吉的凶器。而政宗自然是奋力挣扎着想从秀吉强大的腕力中逃脱,但在秀吉早已超越常规的腕力面前,他这点儿劲可谓是完全无力。秀吉就这么好像抡起铁棍一样把政宗的身体一举过顶,然后对准元亲的方向用力砸下去。地面被震碎了,碎片毫不留情地扎进了政宗的体内。但这次元亲反应够快,趁着秀吉攻击政宗的间隙,只听他大喊一声“躲开!”,便从纵、横方向迅速对秀吉使出二段攻击。“——唔!”吃了元亲的第一击,秀吉脸上顿时呈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并向后退了两步之多。见自己的努力有了确实的效果,元亲用尽浑身力气使出了第二击。然而秀吉虽面容痛苦,动作却仍比元亲的第二击快了一步。“愚蠢!”秀吉使出高速高段三连踢,令元亲用尽浑身力气的一击在其第一踢时就被轻易反弹回来。第二踢由下往上狠狠踢中了元亲的下颚,不到呢个他反应过来,秀吉魔鬼般的第三踢又给他停留在半空的侧头部一个痛击。剧烈的疼痛让元亲敢到头部几乎快要爆炸,自己的身体仿佛已失去了体重,如羽毛般轻轻地飘浮在空中。毫无疑问,元亲和政宗在成为率军将领前都是一骑当千的强者。不管对手的力量有多强大,只要还有意识,他们都会全力投入战斗,决不放弃对决的机会。即便身体受到近乎四分五裂的重创,两人仍无数次重新站立起来,再无数次向丰臣秀吉实施新的攻击。而且,不管是多么厉害的强者,如果一直同时以元亲和政宗为对手,想粉碎他们所有的动机也是很难的。这不,时而见元亲的大长枪直接刺向秀吉的侧腹部,时而又见政宗的六连击准确地朝秀吉的要害袭去。尽管秀吉的全身包裹着与其仁王般体格相称的钢铁盔甲,但即便如此,在如雨点般不断落下的猛烈攻击中他也不可能毫发无伤。然而……“没有信念的人啊,你们是无法打倒我的!”这家伙是个真真正正的怪物。元亲趴在地上,一边靠几乎使不出任何力气的手臂支撑着痉挛的身体站起来,一边在心里这样想着。无论给予多少迅猛的攻击,丰臣秀吉都始终屹立不倒,简直就像是一种不灭的存在。元亲的视线前方是脖子被抓住的政宗,秀吉的右手死死卡着他的咽部,而他的脸色也在狠辣的指力下逐渐由紫转黑。见状元亲赶忙想上前救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听使唤了。因为就在数秒之前,他才刚刚被丰臣秀吉那宛如鬼神的拳头一顿暴击。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秀吉对着眼前快要窒息过去的政宗说道:“小子,你刚才说是为了给家臣报仇才来找我的。为了家臣么……看来你是个情深义重的人。不过……情义这种东西对立于众人之上者是无用的。”秀吉这么说着,卡住政宗脖子的右手开始施加更大的力量。而政宗就像狗爬式游泳似的脚下一阵乱蹬,才好不容易抱住了那点微薄的意识。但到了这种地步,即便是他也已经提不起力气去回应。“情义会让人变得软弱,软弱的人是不可能建立一个强国的。无法克服软弱的人,也不可能打倒我。”“……少……瞧……不……起……”悬吊在半空的政宗用嘶哑的声线呢喃着什么,遗憾的是他的喉咙被秀吉老虎钳一般的腕力使劲卡着,因此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至少,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这副光景的元亲就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元亲是不能理解,但在极近距离听到这几个字的秀吉则似乎挺明白了。他卡着政宗的手自然未见半点松懈,脸上更浮现出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