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一个被DOLL(国际立法侦探机构)认定为S侦探的日本最厉害的侦探父亲,四周的人对苍也充满了期待。然而他本身努力地不让自己去意识到这种来自外在的无形压力。父亲有父亲的盘算,自己有自己的作法——苍也一向都是我行我素的。城之介依序看过台灯和电源的接头,以及跟窗户一般高的小架子。他在嵌著铁窗棂的窗前停下了脚步。「在这里被杀的是柊木司吧?」从还在北海道出差搜查事件的时候开始,他就根据传真的资料将事件的概略过程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了。城之介的问题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一种确认……而且他的语气近似自言自语。「死亡推断时间是凌晨零时到一点之间。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只有当时曾在茶会上露脸的五个人。」音梦以很笃定的语气为城之介解说。城之介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将戴著黑手套的左手抵在下巴上,恶作剧似地微笑著。「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啊?九十九娘,这五个该先怀疑的人的名字是——」「葵健太郎、星野多惠、冰龙翔子、魅山薰、浊暑院溜水。」「冰龙翔子後来在密室遭到杀害。从现场的状况来看,很明显的是他杀,所以她下手的可能性可以排除了。龙宫先生,你真的要从剩下的四个人开始怀疑吗?」舞衣的语气中充满了试探。舞衣和城之介都是第一班里一等一的好手,她似乎很享受在智力上和自己对等的同志所进行的高度推理游戏。进行推理对战时,除非有推理能力足以抗衡的对手,否则就不好玩了。舞衣比城之介早一步投入搜查工作当中。城之介能否发现舞衣遗漏的线索,使推理的进度往前推进呢?城之介仔细地观察铁窗棂。「唔,怎么说呢,从拥有太过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的人开始怀疑,是搜查工作不变的定律。不过敌人是自称艺术家的高手,所以他将计就计的可能性也还是存在的——这么说来,我们就不能立刻下结论了。」城之介戴著手套,手指头滑过铁窗棂上头,他回头看著舞衣,「可是,也许他连我们会有这种想法都想到了,来个顺水推舟的计中计也说不定。把自己安排成最有嫌疑的角色以达到不被质疑的目的,这是智慧型罪犯常用的技巧,不是吗?」「就像莫比乌斯的环一样。一旦开始有这样的怀疑之後,就再也找不到答案了。无论如何,光靠这些讯息就急著推理,是操之过急了。」音梦和螽斯两个人默不作声,看著城之介,又看看舞衣。苍也将抽了一半的菸捻熄在菸灰缸里,支著脸看著城之介。「龙先生,你已经识破远距离杀人的诡计了吗?」苍也一向将龙宫城之介的名字简略,称他为「龙先生」。一开始他是称「城先生」,但是听起来像「象先生」(日语中的「城」和「象」的发音类似),显得很滑稽,因此在城之介的要求下,便改为现在这样的昵称。事实上,因为「龙先生」的发音跟「硫酸」一样,城之介也不喜欢,但是又觉得再这样搅和下去会没完没了,於是便妥协了。苍也所说的远距离杀人诡计,简而言之是假定犯人就在那四个拥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人当中。即使是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只要善用远距离杀人诡计,即便不在凶杀现场也照样可以间接杀人。城之介向後转向苍也,对著侦探助手微微一笑。「鸦城氏,那就太简单了。」称呼别人时在姓的末尾加上「氏」是城之介的习惯,但是他并不会因此将鸦城苍也和鸦城苍司这对父子搞混——他备好了不同的称呼,以「鸦城氏」称呼苍也,以「总代表」称呼他的父亲。城之介瞄了铁窗棂一眼,视线移回舞衣身上。这一次,城之介的眼中也隐约可见挑衅的色彩。「雾华娘,你当然也注意到了吧?注意到这个艺术家所用的小诡计。」苍也、音梦和螽斯的视线,在城之介与舞衣身上来回游移著。舞衣沐浴在众人的目光当中,微微一笑。「嗯,你说的是这个吧?」舞衣抬起头来,指著天花板上的煤油提灯。城之介很满意似地点点头,大步走向房间中央,和舞衣一样凝视著天花板。其他三个人也学著他们,把视线集中在煤油提灯上。天花板上有一个像伞的握把一样的突起物,上头就挂著煤油提灯。「少爷刚到幻影城,并没有直接进行过调查,所以可能还没有注意到;不过小音梦和螽斯氏应该也识破了这个诡计吧?」不用说,他口中的「少爷」是苍也的昵称。在苍也听来,这个称呼就好像被人拿来跟父亲比较,然後自己成了「笨蛋」(「少爷」跟「笨蛋」在日语的发音中也类似)一样,所以他极度排斥。但是喜欢这个昵称的人却出奇地多。舞衣看著侦探助手和年暮的侦探。音梦立刻点点头,但是螽斯则交抱著双臂念念有词:「我确实也把这个当成一种假设,但是……怎么说呢?这样难道没有问题吗?」城之介用大拇指指著铁窗棂。「可是,螽斯氏,铁窗棂上不是还清楚地留有轨道的痕迹吗?不知道警方为什么竟然看漏了,不过铁窗棂上还微微地留有某种东西滑过的痕迹。龙宫在想——也许天花板的突起物上也有同样的擦痕。」「我跟舞衣小姐白天已经查过了,天花板的突起物上确实是有被摩擦过的痕迹。」音梦证实了城之介的推理。苍也一边弹著手指头,一边喃喃地低语「是吗」。苍也果然不愧是隶属第二班的侦探,他似乎已经从城之介的话中了解了整个概况。「少爷也注意到了吧?这是很单纯的诡计吧,螽斯氏?只要利用电暖炉和绳子。」「我也这么认为。可是,这也未免太过简单了吧?实在让人搞不懂。」螽斯一副沮丧的样子。城之介先保留了螽斯的怀疑,继续解说:「把绳子穿过吊灯的上方,再将绳子挂在天花板的突起物上,然後将绳子的前端穿过铁窗棂……这个小架子的高度跟窗子差不多,而且这里也有台灯的插座,如果加上使用厨房里的电炉——」「——只要把绳子穿过火炉的上方让它燃烧起来,绳子很快就会断掉;而天花板的突起物具有滑轮的作用,吊灯就落在地板上。吊灯的重量在铁窗棂上留下擦痕,天花板的突起物也理所当然地有被摩擦过的痕迹。这是难易度C的问题。」後半段是舞衣的解说。但是螽斯依然一脸无法释然的表情。苍也似乎也怀有跟螽斯同样的疑问。他皱著眉头,带著严肃的表情。「好幼稚的诡计,现在好像连推理小说都不用了……就如螽斯先生所说,我也觉得犯人好像有什么目的。」苍也从桌上拿起幻影城的纸火柴,又点了一根菸。螽斯斜眼看著外表像少年一样的後生晚辈,然後转头看著第一班的两个侦探。「我们暂时先不讨论诡计的单纯性,倒是我想先确认一下细微的问题……」「请直说无妨。」城之介看起来一派轻松。螽斯咳了一声,清了清嗓门,和黑衣的推理贵公子对峙。「要怎么样将两百公斤重的吊灯抬起来呢?想压死柊木至少需要相当的高度,幻影城内有抬得起吊灯的人物吗?答案是NO。」回答这个问题的是舞衣:「道理跟把吊灯搬进室内是一样的。把吊灯分解之後,先把主体的部分吊起来,将绳子前端牢牢地穿过铁窗棂,再将其他的零件组合到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的主体部分。这时候一次顶多只要抬起五公斤或十公斤的重量就可以了。」城之介一边点著头,一边补充道:「因为煤油提灯不能使用,所以大概是开了台灯吧?将吊灯组装完成之後,再熄掉台灯、并且设定好电炉。等到成功完成远距离杀人计画之後,再将绳子和电炉处理好,放回煤油提灯就好了。」苍也、音梦不断地点著头。一段短暂的沉默之後,螽斯再度提出他的疑问:「唔,假设就是这样吧——那么,还有一个更基本的问题,艺术家是如何让柊木躺到吊灯底下的?没有死刑犯会主动将脑袋搁到断头台上的。」「这是理所当然的疑问,但是,答案也很简单。龙宫拿到的资料上写著从格木的胃里面检测出安眠药(参考「约新的谜题七的成份。如果使用强力的安眠药,就可以让被害者动也不动地睡死在地上了。」音梦想像著那个情景,不禁全身打著哆嗦。……为黑暗所笼罩的「流血之屋」里,电炉的火焰缓缓地晃动著,绳子发出滋滋的声音慢慢被烤焦。穿过铁窗棂的绳子挂在天花板的突起物上,将吊灯悬垂下来。底下躺著服了安眠药而睡得很沉的柊木。滋滋……滋滋……过了一会儿,火焰烧断了绳子——吊灯往下掉落,压烂了柊木!「可是,螽斯先生,您现在所提出的问题点,当然您自己也已经得到答案了,不是吗?」舞衣的这番话顿时让音梦回过神来。她看著螽斯,只见这位老侦探露出苦涩的表情。「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舞衣啊,我老是觉得这次的事件很不真实,诡计的幼稚程度也一样。我觉得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全都是虚构的。」「我明白螽斯氏的意思,可是最近发生的事件都充满了戏剧性。从某方面来说,有很多事件感觉上都比推理小说还虚幻。是的,您不用在意,关於这次的远距离杀人,使用电炉和绳子造就的诡计不见得是绝对的答案。如果硬要说,我们也可以考虑到利用猫来进行的动物诡计。就理论上而言,因为没有所谓的『绝对』,所以现在我们只要记得有远距离杀人这样的手法就够了。讨论虚构的诡计简直是浪费时间——目前还有很多该做的其他事情。」虽然城之介这样安抚螽斯,可是螽斯心头的疙瘩始终没办法消除。他在这个事件中感受到的异样气氛,一直没办法散去。不可能顺利推演的剧本在现实当中展开了,纸上谈兵的理论发挥了实际上的作用——螽斯心中的感觉就像这样。一股晕眩感涌上心头,螽斯尽力将这感觉全给压了下去。「我有点累了。抱歉,我先告辞了。」螽斯转身背对著四个以担心眼神看著他的後进侦探,回到自己的房间。39锁定表面假象任何一个社会都存在著世代交替的现象。就跟人的年纪会增长一样,整个社会系统随著时间的流逝,会一点一点地产生变化。万物流转——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定律。目送著离开「流血之屋」、走向走廊另一头的四个年轻侦探的背影,螽斯把思绪放在一路走来的人生道路上。当自己绽放出光芒时,人总是不会注意到那些光晕;只有在已经越过全盛期的山峰、接近人生的下坡路段时,猛然回头,这才发现自己正逐渐没落当中。如花般华丽,如梦般没落——既然必须毫无选择地持续没落下去,至少得在临去之际走得风光亮眼。在JDC第三班以上的侦探中,超过五十岁的人除了螽斯之外,只有第一班的至宝不知火善藏:其他同世代的侦探们下是降级,就是离开了JDC……他们的时代已经接近尾声了。那倒也无妨——螽斯以轻松的心态想著。老是紧抓著过去的光荣下放、不懂得让路给後进,这种人实在是很悲哀的。如梦般没落。现实宛如融入虚构当中一般,急速坠落。庄子作过一个梦,梦到自己化成了一只蝶。那是十分真实的梦,因此醒来时,庄子不由得这样想——他怀疑不是他梦到「蝴蝶」,而是蝴蝶梦到「庄周」。就如同这个有名的「庄周梦蝶」故事一样,现实和虚构的区别终归是非常模糊的。何者是现实?何者又是虚构的?加以定义其实没什么意义,因为就算互换角色,我们所看到的世界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我们终归会如梦一般幻灭的。螽斯有这种深刻的感受。华丽的花朵转眼就会枯萎。为了华丽的没落,我该奉献出什么呢?艺术家要「八个祭品」,而我终究是一个叫「螽斯太郎」的虚幻人格吗?他一边茫然地想著这些事情,一边在走廊上走著。正当他伸手握住自己房门的门把时,有人叫住了他。螽斯才刚好正想到她。站在他面前的,是一脸无所适从的间宫照。——虽说现实比小说更离奇,但是话说回来,时机也未免太巧合了吧?这个故事的每个细节都充满了虚构的气氛……「间宫小姐——怎么了?你的脸色好苍白。」酷似螽斯的亡妻华乃的这位幻影城客服部年暮女性,踩著不稳的步伐走向老侦探。犹豫了一会儿之後,她开启了原本紧闭的嘴巴。「能不能请您听我诉说我的过去?螽斯先生,请您聆听……我所犯下的罪。」螽斯并不是神父,然而要他聆听迷途者的忏悔,他并不会吝於伸出援手。如花般华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而即将枯萎的花,作好了接受全世界的准备——而没落时也华丽得如梦一般……鸦城苍也两手交叠在後脑勺,嘴里叼著没有点燃的菸,一边望著龙宫城之介的背影一边走著。瘦小的苍也这样的举止总让人联想到呕气的少年,莫名地觉得他是那么地可爱。九十九音梦瞄了瞄跟他们反向朝著走廊另一头走去的螽斯一眼,小跑步地追上了苍也。她的头发像小马的尾巴一样左右晃动著。「喂,少爷先生,怎么回事啊?」因为年纪相当,又同属同阶班,因此苍也和音梦互动比较频繁。对於在社交方面比较冷淡的苍也而言,音梦应该可以归类成亲密的友人吧?但是奇怪的是,苍也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音梦。他没有试著去分析过个中缘由,不过他想,原因之一可能是音梦下叫他「少爷」而叫他「少爷先生」。——我可不是「笨蛋先生」。他一边在心中骂著,一边嫌烦似地回答道:「没什么——只是我心里有些疑问。」「推理出来了吗?」「不……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只是,我其实满在意螽斯先生一直感觉到的那种疙瘩。」「你是说那个幼稚的诡计吧?」「嗯。其实也不能因为诡计幼稚就断言犯人一定幼稚,可是我实在搞不懂。」苍也将还没有点燃的菸收进运动服的内口袋里,然後就默不作声了。音梦只好放弃再追问下去。音梦和苍也跟著城之介及舞衣,走进「颠倒之屋」。一脚踏进室内的那一瞬间,城之介拿下呢帽,咻地吹了声口啃。「原来如此啊……确实让人摸不著头绪。」「第一次看到时大家都大吃一惊。」舞衣附和道。有一种人好像站在天花板上的错觉……在「颠倒之屋」里,所有的两仪(天地)都是倒转过来的。看到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小椅子的圣母」时,舞衣产生了一股之前来搜查这个房间时也感受到的模糊的不协调感,但是她决定先保持沉默。她打定主意,此刻要把现场的推理主导权让给城之介。「没有解决的谜题堆积如山……」城之介环顾室内说道。「引先是用吊灯杀柊木先生的理由,再来是杀人预告状、用引号将『为了华丽的没落』括起来小理由,以及点明『八个祭品』。另外,关於在这个房间发生的水野命案,为什么要安排成从地面上吊起似的状态呢?还有,水野先生的口中被塞进一整个橘子的理由何在?」最後一个走进「颠倒之屋」的苍也,一边关上门一边诧异地说道。「这个事件的谜太多了。」「鸦城氏,你开始觉得有趣了吗?唉,心急不是一件好事,让我们一件一件来讨论吧!杀掉两只猫,或许是因为犯人要使用「审判之屋』时它们正好过来捣乱吧?」「根据平井先生的说法,猫儿们基本上是采放养的方式:不过「审判之屋』的附近好像有猫屋。」音梦作了补充,城之介对著她轻轻地挥挥手致谢。他重新戴好呢帽,把视线移向「小椅子的圣母」。「——如果杀猫并不算主戏的话,其他的被害者柊木氏、水野氏和冰龙娘都是推理作家。」「艺术家所说的「八个祭品』应该就是指八个推理作家吧?如果消掉其他可能性,就只剩这个最合理的答案了。」舞衣带著寻求赞同的眼神看著城之介。「唔,如果事件只发展到了一半的话,以目前的阶段来看,作这样的判断或许已经是极限了。龙宫不能断定,但是果真如此的话,犯人会不会就是推理作家之一?」「太老套的推理了,这不像龙先生的作风。让人以为八个人都会遭到袭击,把自己伪装成被害者——实在太像推理小说中的手法了。」「唉,别这样说嘛!这终归只是假设。」城之介一边苦笑一边向苍也辩解。音梦彷佛想起什么似地说道:「据螽斯先生的说法,关於『为了华丽的没落』这句话,作家们奸像心中都有什么隐情一样。」「那可有趣了。好吧,今天晚上或明天早上找个时间跟作家们谈谈吧!雾华娘,你有什么想法?」「问题还是在於水野的命案。水野为什么被人从地面吊死?还有,为什么他的嘴巴被塞了橘子?如果犯人是推理作家之一,难道这只是一种表面伪装吗?」所谓的表面伪装,通常是犯人为了掩饰尸体的某种特徵所设下的圈套:但是也有例外,有时候表面伪装只是单纯为了装饰尸体。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无法判断水野命案的伪装是属於哪一种。城之介走近「小椅子的圣母」,把脸凑了上去。然後他在画前面转过身,目光扫过另外三个侦探。「关於那个表面伪装的工作……事实上,当龙宫收到传真、看到搜查的资料时,就有了一个想法。」城之介再度拿掉帽子,用左手的手指顶著帽子绕圈圈。这是他整合推理资料时的习惯动作。众人注视著城之介。黑衣的推理贵公子(推理小丑?)即将发挥他的本领了吗?「一开始……龙宫把这个房间的状况视为犯人的署名。」「署名?」苍也忍不住反问道。舞衣和音梦则默不作声,凝神倾听城之介的解释。「就像一个人的署名一样。这种想法也许很可笑,不过犯人自称是艺术家,难道我们就不能推断他是刻意把自己的名字线索留在现场吗?虽然这个想法在龙宫实际来到幻影城、调查过现场、听了新线索之後有了一点变化。於是龙宫认为,构成现场的各种物体都是一种missdirection。』missdirection——误导。也就是说,那是犯人为了让自己消去嫌疑而故意留下的假线索。舞衣交抱著双臂,表情变得很严肃,那种冶峻的气息将她特有的魅力和忧郁感都赶跑了。每当认真推理时,舞衣就换上一副不折不扣的女侦探表情。「我也曾想过误导的可能性,因为这很明显地跟被害者的临死留言不一样,所以可以说是凶手的讯息。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推理出上吊、橘子和吊灯所代表的意义……根据调查,冰龙翔子在两年前曾经发表过一本叫《九颗橘子的种子》、仿福尔摩斯的小说,但是那也太过牵强了。龙宫先生的推理呢?」「龙宫大致可以正确地掌握艺术家的企图。总之,这是很单纯的事情,没有必要往「颠倒』这方面钻牛角尖。「颠倒之屋』里的物体——『蜜柑』,只是企图把我们的怀疑指向风纹寺氏的一种误导手法。」「指向风纹寺?」苍也的眉头倏地一动。现场还没有人能理解城之介话中的意思。橘子跟风纹寺之间的关系……「各位想想吧!风纹寺氏在推理小说界被称为什么?」数秒钟的沉默——「啊……原来如此!」舞衣先发出惊叫,紧接著音梦和苍也也发出惊愕的声音。可是,一时之间三个人还是没能接受城之介的推理,因为这是太超出常轨、只能用恶作剧来解释的讯息——与其说是误导,倒不如说是文字游戏。「可是,城之介先生,怎么会……真的是……那真的是误导吗?」音梦半信半疑地问道。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误导的手法。「龙宫的推理一开始就没有脱离假设的范围。不过,其他的案子里也可以看到同样的误导手法。龙宫不能忽略现实的状况,就算『文字』会因为『迷』而产生出新的『谜』。」「真的是这样吗……我们该将物体解读为蜜柑而不是橘子吗……」苍也无力地说道。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迫深刻地了解橘子和蜜柑的不同,了解两组「文字」之间的微妙差异。——这就是「文字」的魔力。逐渐崩坏……「文字」的秩序被分解了。「蜜柑就是点出被称为「未完成之大器』的风纹寺氏的误导手法(蜜柑的日文发音与未完的发音相同,皆为『mikan』)。」蜜柑→未完!「文字」是活的,会因为使用的人不同而改变型态,然後制造出迷惑人们的迷宫来。万物流转,「文字」也一直在变化,因此侦探们进入的迷宫也持续在改变。「龙宫先生,你是说,我们可以不用去考虑风纹寺是犯人、以及蜜柑是他的署名的可能性吗?不过,说蜜柑是误导的手法,也只是假设……」「以艺术家而言,这种署名的作法也未免太没格调了。倒是雾华娘指出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或许,那才是艺术家真正的企图——布下误导的陷阱,避免让人发现隐藏在其中的真正署名……」「这么说来,城之介先生,你说过其他的案子当中也见过同样的误导手法,你是指——」城之介以意味深长的目光看著舞衣,又看看音梦。「双胞胎猫的尸体被发现的现场有大理花的乾燥花,各位记得吧?是这样没错吧?」「花被人放在其中一只猫的嘴巴里。」舞衣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这个景象跟「颠倒之屋」里的水野一马类似。被人在嘴里放上一个足以成为误导线索的物品的尸体……如果两者具有同样的意义,那么猫口中的乾燥大理花又代表什么意思?「乾燥花的花办上不是被人开了个洞吗?」「是圆洞,上头整齐地开了一个小小的圆洞。很明显的,那是刻意的。」「艺术家是用什么开洞的?」「是不是锥子啊?龙宫先生,别装神秘了!乾燥大理花到底造成了什么误导呢?」城之介一直故意挑弄大家的情绪,因此舞衣的语气开始有点不耐烦了。城之介重新戴好帽子,点点头指著舞衣。「不只是误导,龙宫甚至觉得他是有意嘲讽搜查人员。这个手法不但是想传达很低级的讯息,还指向了雾华娘。」「我……怎么可能?什么意思?」城之介竖起戴著手套的左手食指,摇摇指头说:「大理花的花语只是『华丽』,所以龙宫想并没有特别的意义。重要的是那朵乾燥花——用锥子在花上钻洞,钻洞是贯穿对象的行为,试著想想让锥子贯穿『雾华舞衣』这个名字当中的华(花)的样子吧!」雾华(花)舞衣→雾锥舞衣!「雾锥舞衣……怎么会这样,龙先生,那不是太可怕了吗?那真是一个无聊的笑话!」因为事情太过出乎意料,舞衣不禁呆住了,苍也有意捍卫她似地喋喋不休。城之介闭上眼睛,连摇了两次头。「龙宫也没有明确认定这个推理是事实,因为这确实是一个按照常理无法想像的误导。可是,如果我们把这几件事串在一起来思考的话,可信度应该就跟著提高了吧?」「还有其他的——误导吗?」音梦也感觉「文字」开始展开一条迷途来了。或许,幻影城杀人事件的真正敌人不是艺术家,而是麻烦至极的「文字」这个魔物。「龙宫目前发现的另一个误导是——在这个「颠倒之屋』的物体。」舞衣、音梦、苍也三个人听到城之介的这番话,反射似地环视著室内。舞衣的视线落在「小椅子的圣母」。只有舞衣先注意到「那个」,音梦和苍也似乎还没有警觉到。「不懂吗?就是这个。」城之介竖起大拇指指著他背後的「小椅子的圣母」。於是音梦和苍也也注视著那幅画。「雾华娘和九十九娘,以及警方的搜查人员们好像都没有注意到这幅画。正因为它太自然,所以才显得不自然。龙宫可以推理出,这幅画也是艺术家布下的误导线索。」「城之介先生,你是什么意思?」音梦还是没有发现。也难怪。画很自然地挂在墙上,那实在「太过自然」了。这时苍也「啊」地叫了起来。城之介和苍也对望,黑衣侦探点点头。「龙宫跟大家都可以很自然地看待这幅画……可是,这里是「颠倒之屋』,九十九娘,这代表什么意义?」城之介都讲得这么白了,音梦可没那么不进入状况。绑著马尾巴的少女侦探用彷佛被打败的语气喃喃说道:「……一切都是倒过来的。」「没错。在这个所有事物都颠倒的小宇宙当中,只有一样东西是违反世界法则的。这幅画被艺术家给上下倒过来了。」40完美的密室城之介缓缓地环顾室内,继续解释。「这个『颠倒之屋』的主题是两仪倒转,也就是说,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与一般的正确方向相反。从地面垂吊上来的尸体,在这个室内也变成了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的尸体。」黑衣侦探的视线最後移到「小椅子的圣母」,固定在那幅圆形的画上,「——由此看来,水野氏的尸体在这个室内既不是什么奇怪的想法,也不具什么特别的意义,因为那只是根据这个房间的正确方向形成的单纯的吊死尸体。」「也就是说,艺术家很希望大家注意到这幅画。在这个一切物品都与正常方向相反的房间当中,这幅画异常地显眼……」发展到这里,舞衣从「小椅子的圣母」中所感受到的不协调感也得到了充足的说明。在知道所有的事物都该倒过来的情况下再重新来看这幅画,就可以看出那幅圆形的画在四周的景物中浮显了出来。若是在一般的房间中倒挂一幅画,觉得怪异或许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就如城之介所说的,正常地(就一般的定义来看)挂在墙上的画是很自然的,因此没有注意到这件事的人就算觉得些许怪异,恐怕也不会注意到是画所挂的方向出了问题吧?「我们不知道这是一种误导的手法还是署名——或者也许具有更深远的意义,某种掌握事件关键的意义。」「龙宫先生,你有什么想法吗?」「提到圣母,一般人都会联想到玛莉亚。如果把玛莉亚倒过来会变成什么?」玛莉亚→亚莉玛。「有马美雪刑警!」(日语中亚莉玛的发音arima与有马arrima相同)在有栖川有栖的推理小说中有一个叫「有马麻里亚」的人物。如果当时推理作家们注意到将画倒转过来的话,或许就会推论出有马刑警。「可是,城之介先生,那又怎样?」提出质疑的是音梦。城之介打趣地看著她。「哦……九十九娘,你说会怎样?」「不,事实上——我虽然没有注意到画倒过来了,但是我也总觉得这幅「小椅子的圣母』有点诡异,所以,我到『知识之屋』去查了一下这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