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神话系列-47

「您是说小华跟小丽吗?」「嗯，是的。」C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她觉得有趣似地笑著，语带玩笑地说：「女儿啊……或许就像女儿吧?她们是一对很可爱的双胞胎姊妹哦，平井先生也像疼亲生女儿一样疼她们呢。」葵想起刚刚在塔顶上跟溜水之间的对话。28双胞胎身为双胞胎的不只浊暑院溜水而已，而且溜水的双胞胎妹妹水无濑渚现在不在这里，但是那对叫华跟丽的双胞胎姊妹却似乎都住在这座城里。葵没来由地想像被幽禁在阴暗牢笼里的双胞胎姊妹。——双胞胎在什么地方?这次的事件跟双胞胎姊妹有什么关系?葵正想详细地打听华和丽的事情，突然附近传来一阵琴声。「咦，这是……」「是琴声。不知道是谁在弹琴。」这时一个男工作人员从走廊的另一头跑过来。他还很年轻，是一个气质跟溜水神似、有著一头长发的青年。他的胸口上别著「D」的名牌。「我们这里有几个人会弹琴，但是弹得最好的是间宫小姐。」「啊，是客服部的间宫照小姐吗?」葵看著跑过来的工作人员D，脑海里浮现出间宫照的脸孔。那是一张已经有些年纪的女人的脸。他记得她有一个细尖、充满女人味的鼻子，感觉上跟魅山薰有点像。「间宫小姐的琴艺真的很好。『乐奏之屋』就在那边，想不想去看看呢?」跑过来的工作人员D传达了一些事情给C，然後只对葵留下一句「抱歉」就走了。C转过身背对著葵，彷佛要追D而去似地跟著走去。离去之际，她以只有葵听得到的音量说：「葵先生——下一次能不能帮我签个名?」突如其来的要求让葵瞬间愣了一下。「那倒无所谓，不过，你看过我的书吗?」「以前没有。但是你们不是每年都会来吗?所以我利用这一年的时间看了几本各位作家所写的书，葵先生写的书很有趣。」「谢谢夸奖。不过，这么说来，你并不是真的对推理小说有兴趣罗?纯粹只是基於礼貌上的需要才阅读的吗?」「呃，当然不是基於礼貌才看的，事实上，我本来就是一个科幻小说迷。」「哦?那你看过哪些作家的作品?」「日川玲子小姐和竹河圣小姐的作品，我喜欢女人的感性——啊，糟糕，真讨厌，我忘了还有工作要做。那么，葵先生，请容我先告退……下次真的请帮我签名。」工作人员C一边轻轻地挥著扫把一边离去，葵站在原地，目送著她的背影好一阵子。他本来想到「乐奏之屋」去看看，但是因为茶会就快开始了，於是他走向自己的房间。今天要在葵的房间举办茶会，身为负责人总不能迟到吧?间宫照演奏完毕，螽斯太郎鼓掌致意。「乐奏之屋」里除了古琴之外，还有箫、横笛等日式乐器，以及大钢琴、吉他等西洋乐器，各种乐器应有尽有。工作人员当中不乏会演奏各种乐器的人，不过「乐奏之屋」不只给工作人员使用，也对外开放。昨天溜水也用钢琴为「关西正统会」的成员表演了萧邦的名曲；华丽圆舞曲」及其他乐曲），当时在场的间宫照还对溜水说「钢琴的键盘果然比较沉重」。溜水以前也曾经用电子琴和吉他作曲。足以容纳二十个人、空间相当宽敞的「乐奏之屋」，现在只有照和螽斯两人。两人独占被乐器环绕的空间，感觉实在是太空旷了点。「啊，真是精采啊。刚刚弹奏的古琴曲是……」「是『梅枝』。您知道这首曲子吗?」「奸像很久以前在哪里听过，好令人怀念的琴声，难道——」螽斯话说到这里就打住了。间宫照兴味盎然地追问：「难道什么?螽斯先生?」被照那双温和的眼睛定定地瞧著，螽斯整个人不禁心神荡漾起来。间宫照这个女人实在太像她的亡妻华乃了——不是只有某个部分像，两人简直是酷似，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就因为这个原因，当照这么追问时，螽斯的嘴巴也没那么紧了。连鲜少提起往事的螽斯，也想解开记忆的封印了。「事实上，我曾经死过一次。」「咦?」他知道照倒抽了一口气。「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不，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也已经释然了，请不用在意。怎么样，你有兴趣听吗?如果有兴趣的话，我想请你当个听众……」「怎么可能没有兴趣呢——真的不要紧吗?」螽斯点点头，打开了话匣子，诉说起他那被封印的过去纠缠不清的故事……濑户内海上有一个叫狱门岛的孤岛——就是横沟正史将「狱门岛杀人事件」小说化，因而出名的那个不祥岛屿。距离狱门岛杀人事件几十年後，在一九七三年发生了新狱门岛杀人事件。当年解决旧事件的是金田一耕助，而解决新事件的则是在创设JDC之前、担任私家侦探的鸦城苍司。当时他和祖父苍神合作，解开了复杂纠结的谜团，并拯救了差一点被设计成新狱门岛杀人事件的代罪羔羊的可怜男人的性命……当时被救的那个男人就是螽斯太郎。螽斯在断崖绝壁下方的海边被人发现，当时他脑部遭受了重击。是这个犯人承认犯下罪行，於是从绝壁上跳崖自尽——那时的状况让人自然地这样解读。事实上警方也认定螽斯就是犯人，於是将他监禁了起来。是鸦城苍神与苍司这对祖孙搭档证明了他无罪，抓到了真正的犯人而使得螽斯获得释放：然而此举却留下了後遗症。因为脑部遭受了重击，螽斯对在海边被发现之前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他虽然记得语言、生活习惯以及自己的年龄，但是却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打哪儿来的，以及到狱门岛做什么。根据他先前投宿的旅馆资料，他们得知他叫螽斯太郎，是一个私家侦探，而且资料上头也登记了他的住家地址……然而在事件发生期间，根据警方的调查，「螽斯太郎」其实是假名，他登记的住址是虚构的，私家侦探这个职业也让人起疑，因此螽斯才会被列为重要嫌疑犯。即便在事件所有的疑点澄清之後，失去记忆的他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他的身份。名字和地址、职业都是虚构的——突然间，他被笼罩在一种虚无感当中，像是孤独地被放逐到某个世界里。当时拯救他的便是鸦城祖孙。苍神和苍司下管螽斯的身份真假，看出了自称私家侦探的螽斯具有真正的侦探才能，而且也相信他的人品，便让他协助他们工作。然而无论再怎么努力，螽斯始终没办法恢复记忆。大概是部分的记忆中枢受到损伤吧?他真的记不起来在海边被发现之前的所有事情。无人知道来历的男人曾经死了一次。随著时间的过去，他为了求生，学会了妥协。他不再企图寻找遗失的过去，直接拿螽斯太郎这个假名作为自己的名字。他下定决心，以侦探螽斯太郎的身份展开第二个人生。在这二十年当中发生了许多事情。鸦城苍神成了凶恶犯罪下的牺牲品，而鸦城苍司则创设了JDC，成就了今日的荣景。螽斯太郎身为JDC创社成员中的一员，将整个人生奉献给了侦探事业。也许自己在丧失记忆之前真的是一个私家侦探吧——那是一丝微不足道的希冀，一条维系过去和现在、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希望之线。就这样，螽斯太郎走上了侦探的人生道路。他认识了华乃，爱上华乃，和华乃结婚——这时候，他的人生目标才终於改变了，保护华乃、为她而活，成了他的人生新目标。然而……他失去了华乃。螽斯再度失去了生存的依据。螽斯太郎就是螽斯太郎，不是螽斯太郎之外的任何人——现在他有了这样的体认。反正自己的过去是一连串的死亡，这是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的。和华乃一起生活时的螽斯是一个绽放著生命光芒的「螽斯太郎」，包括和华乃相遇、喜欢她、爱上她，那都是螽斯太郎，不是来历不明的男人，而是不折不拙的螽斯太郎。华乃等於成了他的存在证明，而因为华乃之死，螽斯再度迷失了自己。为了寻找生存的目标，他来到在某本手册上看过的幻影城。打从看到手册的那时候开始，他感觉到心弦再度震动了。也许这座盖在人烟罕至之地的旅馆能给自己某种指引——螽斯相信这个预感，便到幻影城来了，结果他在这里遇见了和华乃长得一模一样的间宫照。於是至少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没有错的。「……就是这样。所以我在想，我会觉得『梅枝』耳熟，或许也是跟失去的记忆有关系。」「是吗——原来您有过这么痛苦的经历。」照的语气非常地沉重。她听到了一个难以想像、让人意志消沉的故事，因此有这种反应在所难免。螽斯觉得自己该对她的沮丧负责，必须赶紧扯开话题。「这把琴还真是少见呢。」他指著墙边的琴，那把琴只有一条弦。照走近那把琴，把琴拿到螽斯旁边。「这叫一弦琴……让我弹给您听吧!这首曲子算是献给您的过去。」照随即弹起了一弦琴。带著寂寥味道的音乐使得螽斯的眼眶一阵热，待他定睛一看，才发现照已经哭了。她一边弹著一弦琴一边哭著，音乐宛如照的哭声似地敲击著老侦探的心头。「间宫小姐，你还好吧?」照一边拭著泪一边继续演奏。「请别在意，我只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而已。」在螽斯眼中，照似乎也背负著某些悲哀的过往。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可以要求对方敞开心胸，但是螽斯却开始爱慕坚强地活下来的照。——我是因为问宫小姐神似华乃而对她产生好感的吗?爱著华乃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今生大概再也不会如此爱一个女人了吧：然而，螽斯此刻却被这个叫作间宫照的女人所吸引。人终归是没办法独活的吗?还真是一种任性的生物啊。无论如何，螽斯怀抱著充满希望的预感，似乎能在这赵旅行当中找到某个答案。23八个祭品一如预料，出席今天的茶会的人不多，只有葵和翔子与虹川良三个人。「已经十一点了，今天只有三个人吗……」翔子一边看著手表，一边落寞地嘟囔著。她之所以前来参加茶会，是因为在这种时间一个人上床睡觉让她觉得有点怕；但是照这个情况看来，出席茶会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在这种状况下，众人不想出席茶会的心理其实也是不难理解的。虽然大家都相信「关西正统会」的成员，可是没有人敢真的确定这些人都不是嗜血的杀人恶魔。「我说翔子学姊，我想溜水那小子应该也会来，请你提起精神吧!不然我跟虹川先生还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奸呢。」葵安抚著翔子。翔子则看著虹川说：「对了，虹川先生，小惠呢?」「已经睡了。房间都已经上了锁，不用担心。再说我昨晚没有参加茶会，今天得共襄盛举一下。」虹川温和的笑容让葵和翔子感到安心下少。虹川果然不愧是最年长的成员，他显得非常地沉著，奸像根本没有发生过杀人事件一样。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著。正当对话快要延续不下去的时候，门适时地打开来，抱著A4纸的溜水走了进来。可能是昨晚熬夜、加上下午又一直在赶稿的关系吧?本来壮得像条牛的溜水看起来憔悴无比。「溜井，那是什么东西?」翔子带著一脸「不会吧」的表情，看看学弟又看看稿纸。「是《华没》的原稿。」溜水一躺到地毯上，就唰的一声将原稿放到旁边。一叠稿纸看起来大约有八十张左右吧?封面用毛笔字体印著「为了华丽的没落」。「咦?溜井，你又写了新作品的稿子啊?」翔子的语气中带著错愕。同样显得有点讶然的虹川手上一边哗啦啦地翻著稿纸，一边发出惊叫声。「不，冰龙小姐，这不是《华没》!」「没错，翔子学姊，请你仔细确认一下。其实也算是《华没》，不过这可不是《如花般华丽，如梦般没落》，而是《为了华丽的没落》——是记录真实事件的稿子。至於详情……葵，帮我作个说明。」大概是写稿子写得真的累了吧，溜水撑著两手，在地毯上半坐起身来。为了这个好朋友，葵只得将白天两人之间的对话再重复一遍。企图挑战「构成推理小说的三十项要素」的艺术家的尝试；企图让溜水记述事件的刻意挑衅；还有溜水决定提笔写下以「为了华丽的没落」为名的事件纪实故事——虹川和翔子的脸孔因为极度的惊愕而渐渐地扭曲了。虹川拿起稿纸，一边翻阅著一边佩服至极地叹著气。「原来如此，艺术家企图——」「那么，溜井，这个《华没》……」「类似纪实小说——或许应该说是报导文学吧?总之，我尽量忠实地写下我所得到的资讯。」躺在地上的溜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翔子半信半疑地看著疲累已极的学弟。「可是，这是真的吗?艺术家企图网罗「构成推理小说的三十项要素』而计画杀人——这么一来，那下就等於是原本你要写的小说了吗?」「思。不过，那不是很奇怪吗?杀人预告状的字体跟幻影城内所有的文字处理器都不一样，简而言之，就是文字处理器是艺术家从城外带进来的——也就是说，杀人案是事前计画好的，但是『三十项要素』是昨天晚上才公开的。」虹川犀利的质疑让翔子和溜水直点头。然而另一方面，交抱著双臂的葵则带著严肃的表情，企图提出不同的见解。「唔，所谓的挑战『三十项』只是我的假设，不过，虹川先生的意见是不是太过受限於正统的理论呢?这不是推理小说，不见得所有的内容都可以以理论来说明。我们可以推测，犯人可能是临机应变，临时将『三十项』纳入杀人计画当中。至於文字处理器的字体，或许是犯人使用某种诡计，在城内写下预告状的。」「可是，冰柱木，如果艺术家真的企图挑战『三十项』的话，那么表示他当然事先知道有所谓的『三十项』吧?也就是说……」昨晚参加茶会的五个人（葵健太朗、冰龙翔子、星野多惠、魅山薰、浊暑院溜水）当中有一个人就是艺术家?但是溜水的接下来的话一下子就消弭了翔子心中的恐惧。「翔子学姊，葵忘了提到一件事，事实上昨天晚上在举办茶会之前，印有『三十项』的纸被偷了一张。昨天傍晚我一时疏忽，房门并没有上锁。」「也就是说……」翔子自言自语著。「也就是说，在发生命案之前，任何人都可能事先得知『三十项』的内容?至少，只要是在幻影城内，任何一个人都有嫌疑。」虹川下了结论。「嗯，我觉得葵的推理大概八九不离十；另外，若是能在第一时间将事件整理成文书，就具有当成资料的价值了。所以，我姑且以『华没』——『为了华丽的没落』为名，开始写作。等事件解决之後，再加上些许铺陈发表出来也是一个方法。虹川先生，您意下如何?」翻著稿纸的虹川停下手，看著溜水点点头。「嗯，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事实上，把它整理成书面资料的话，应该对事件的搜查也有帮助吧?很多事情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後就会被淡忘——其实我也将注意到的事情都记在手册上了……可是，『为了华丽的没落』也可以简称为『华没』吧?犯人又是从哪里想到这个字眼的?」「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去「知识之屋』查查看?」「话又说回来，浊暑院也很辛苦吧?我没有使用文字处理器的习惯，所以不清楚打字的速度跟手写有多少差异；不过从今天下午到现在，你竟然已经打出这么多字了。」大家都知道溜水是一个快笔作家，但是以这样的稿量而言，仍然非比寻常。因为经历了真实的杀人事件，溜水似乎投入了相当多的心力。「对我而言，敲打文字处理器跟弹钢琴是差不多的。我的肉体是编织故事的道具的一部分，故事内容就像从脑海中流向萤幕一样。老实说，我并不认识敲打键盘的自己。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常常化成「无』，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你真是个危险的家伙啊……不过，溜水在写作期间的专注力确实是很骇人的。他可以气定神闲地坐在文字处理器前面长达二十四小时。」「没错没错。哪，以前溜井不是说过吗?他说他熬了整整四天写稿子。虽说我也喜欢创作，可也没到那种地步。」「只有年轻人才能这样过日子啊，真好。可是，浊暑院，太恣意妄为也并不是好事。」虹川这一席话让在场的人都笑成了一团。溜水以愤慨的语气提出抗议：「癸，还有翔子学姊，请别把人说得像个怪物一样，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创作傻瓜而已……唉，老实说，写《华没》让我觉得好累，我本来就打算在茶会开始之前写到今天早上发生的部分，现在才好不容易写完了第二十页。」溜水的版面是39X37的格式，如果以二十页来算，相当於八十张稿纸，大约也已经超过三万字了。好惊人的量。在出席者只有四个人的状况下，迳自决定一个主题进行讨论似乎不太合宜，於是今天的茶会就变成了溜水的原稿——《为了华丽的没落》的读书会了。还没轮到看原稿的人自行打发时间，而翔于则率先开始看起原稿了。序章繁杂的序幕一望无际的九重天是如此地虚无!地上的所有形体也都是虚无的!尽情享乐吧，栖息於生死旅店的肉体；啊，连短暂瞬间的生命也是虚无的!l华丽的幻影城九十九弯的坡道似乎还长得很。初冬，一九九三年十月二十五日。树叶落尽、只剩下枝干的树木，在寒风的吹袭下发出乾涩的声音，寂寥地抖动身体。看来还是应该搭计程车来的……螽斯太郎缩著脖子抵挡著不断吹拂的冷风，後悔的情绪不断在心中翻腾。荒凉而漫长的道路——在杂草丛生的路上走著，他产生了一种错觉，怀疑自己走在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莫比乌斯的路上。会有这种感觉，一定是因为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的关系吧?他千年……………………………………………………………………………………「『序章繁杂的序幕』啊……」看到开头的章名时，翔子感觉到心头萦绕著一种奇妙的感觉。故事世界急速地扩张开来，意欲吞噬掉现实的世界。在现实世界当中被创造出来的故事世界和现实世界持续被创作著，破坏了世界的根基。创造、破坏、创造、破坏、创造、破坏、创造、创造、创造、创造、破坏、创造、创造、创造、创造……白天经历过的那种错觉又复苏了。也许这不是在现实当中，也不是在《为了华丽的没落》这个纪实当中，而是溜水的小说《如花般华丽，如梦般没落》当中的一景?自己是否只是一个出场人物，被玩弄於溜水的手掌中——她实在无法抹去这种感觉。原稿的开始有序章，可是，这不是小说，而是现实世界的故事。所谓的现实就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这些原稿会持续到第几章。什么时候才能将绳子套上艺术家的脖子，使「终章一画下句点呢?第二章吗?第三章吗……或者是更遥远的未来?也许这将会是一份误入故事迷宫、永远没有结局的原稿。——如果原稿能完成的话，到时我是不是活著呢?我会不会活著看到溜井的完稿呢?翔子将复杂的思绪藏在心头，继续看著原稿。章题的旁边引用了意味深长的四行诗，旁边附了一个「1华丽的幻影城」的小标题；故事从「九十九弯的坡道似乎还长得很」这段文字开始。翔子本来以为故事会从他们抵达幻影城的那一部分开始，没想到竟然是从螽斯的观点来开头。一开头就有这么出人意料的发展，这代表著什么意义吗?或许是以超快的速度写稿的关系吧，错字和落字多不胜数，不像溜水的一贯手法；但是，流畅瑰丽的故事内容却几乎网罗了跟案情有关的每件事情。除了溜水本身相关的事情之外，其他的，即使是溜水不在场时发生的事情，他也根据听到的资讯，极尽缜密地写进故事当中。因为以超快速度书写，写出来的文章风格不似往常一般如「清流」般舒畅人心，从某方面来说，反倒像「浊流」一般让人觉得是以速度见长。就作品而言，这篇原稿只有四十五分，但是就事件的资料而言，达到及格分数是绰绰有余了。原稿在「14舞台上的王者·艺术家」的段落（刚好是柊木尸体被发现的部分）结束。接下来的时间，当某个人阅读原稿时，其他人就专注聊著一些无关的事情，尽量避免触及事件的内容。葵心想，以现在看来，今天晚上举办茶会毕竟是对的。如果一个人睡觉的话，可能会被永无止境的不安所折磨，精神方面会被折腾至死吧?明知道会睡不著，却还是要度过孤独的夜晚，在恐惧中煎熬……和同伴聊聊天，多少忘记一下事件，这对葵而言是一个宝贵的收获。「怎么样?」算准了最後一个看原稿的虹川看完的时机，溜水战战兢兢地问道。虽然说是纪实故事，但是作品就是作品，作者当然会在意精於阅读的读者们的批评。「我觉得挺好的啊，重要的事情都没有遗漏。而且溜井，你真让我佩服，竟然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写这么多东西出来。」翔子的评论是有些过奖——既然跟作者是熟人，平常难免会被要求评论作品，这种褒奖早就司空见惯了。不过很明显的，她大部分是出自真心的赞赏，而且事实上，无论是这样的写作量、新型态的尝试或是品质，这部作品都是值得赞赏的。「是啊。说它是资料，它不也是最好的故事吗?说它是小说嘛，又有助於再度确认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而且你立刻就用到了『性别诡计」，真叫人惊讶。」「嗄?有性别诡计吗?」听到虹川这样说，葵不禁大吃一惊。——没想到，在二十页的原稿中竟然已经加入性别诡计了……葵本来并没有发现。乍读之下，他觉得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搞什么?葵，你竟然没注意到?」「冰柱木，一看就知道啊。」众人虽不至於轻蔑，但是明显地带著嘲讽的视线直刺葵的心头。翔子似乎也理所当然地注意到了。「有吗?到底在什么地方……」葵从虹川手上接过《华没》的原稿，再度确认。溜水只好为一脸困惑的朋友明示一条道路。他坐在葵旁边，翻著原稿，指出问题的所在处。「嗯……有了，这里不是很刻意地记述吗?这是第五页吧?就是这个『4两个抑郁的作家』的部分。」葵的视线投注在那个部分，随即发出惊叹。翔子和虹川面带微笑看著葵。「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我中计了，刚刚怎么没注意到呢?」「『短短的头发、充满女性柔美的秀丽脸庞——这位同时也是水无濑渚的好朋友的薰，以极具有女性作家特色、婉约而简单易懂的风格广受大众欢迎，是一个才二十二岁的年轻作家。』——作者的意图不是很明显吗?作者藉著强调女性化的部分，企图让人以为魅山是个女人。」魅山薰是男的。「可是，溜井，这并不是难度太高的性别诡计吧?冰柱木是因为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才没有发现到诡计的存在吧?」翔子说的没错，葵因为抱著「薰是男人」的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才没有注意到这项诡计。利用读者先人为主观念的「骗术」，是推理作家非常平凡的基本技巧之一。「嗯。这个诡计并不是用来让读者感到惊愕的，只是轻轻带过的一笔而已。即便一般人看来，或许也有很多读者并不会把魅山误认为女人吧?」「但是，在这二十页的原稿当中，到处都看得到作者努力想让读者以为薰是女人的著力点，刚刚看著看著，我都想笑了。」「是吗——能让您有这样的看法，那我的辛苦都有了代价了。」受到自己尊敬的虹川的夸赞，高兴是一定的。溜水不由自主地搔著头，露出难为情的表隋。「我记得在什么地方——」虹川翻著从葵手上拿过来的《华没》，「就是这里。第十三页，『翔子和薰赶紧站了起来。睡眠不足是美容的大敌——她们的反应大概是因为遵循这个明训吧?』中间省略，「她们丢下这句话，就匆匆忙忙地回自己房间去了』的部分，因为冰龙小姐是个女人，所以此时用『她们』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应该会有读者因为这样而认为薰是女人吧?而且，也没有任何地方明确地用「她』或『他』来描写薰，就写作技巧而言，并没有用到什么下公平的方法。」与「性别诡计」相关的小小解答篇到此告一段落。以这么小的心机而言，连短篇推理小说都不够写。和艺术家可能已经准备奸的庞大诡计相较，这恐怕只不过是连冰山的一角都不及的小C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