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神话系列-46

「哦，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几年前我一直住在德国。」「嗯，我看过您的作者简介。那么小惠也是一起去的吗?」「小惠在上小学之前一直在那边生活，所以，她虽然完全不懂英文，德语的程度倒是还好。」「所以叫Fraulein惠吧。」翔子笑了。所谓的Fraulein在德文中就是「小姐」的意思。虽然是个不好笑的笑话，不过倒是成功地打破了两人之间僵滞的沉默。过了一会儿，风纹寺也来了，於是三个推理作家在一起进行了好一阵子的推理小说对谈。20新的谜题晚上七点——因为搜查有了进展，因此晚餐还是按照预定的时间开席。众人在午餐时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因此在雾华舞衣和九十九音梦作完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後，大家便愉快地享用起料理。餐会顺利地进行，过了一会儿，盛在冰器当中的甜点送了上来，此时料所警部若无其事地提起了这个话题。「……验尸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我现在就向各位报告一下。据推断，水野一马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柊木司则是在凌晨零时到一点左右——柊木的胃里面验出有安眠药的成份。」料所的一席话，使得沉重的气氛再度笼罩著餐厅。早上发生的悲惨记忆，无可逃避地被唤醒了。「等一下，警部先生!可是如果照你所说，那么水野先生和柊木先生……」除了JDC的三个名侦探之外，在场只有风纹寺对警部的报告有敏锐的反应。众人的视线先集中到提出问题的风纹寺身上，紧接著又移到料所身上。「是的，是倒过来的。」「——倒过来?」几个人的诧异声音重叠在一起，众人都露出讶异的表情。「我们搞错了。柊木先生不是继水野先生之後被杀的，反倒水野先生是在柊木先生之後被杀的。」餐厅里掀起一股不安的骚动……这是从事件的底部浮上台面的新谜团。料所一边报告搜查的状况，一边暗暗观察吃著甜点的作家们，大概是想从中发现有没有人态度异常吧。作家们之间的对话虽然不是很热络，不过可能是食欲已经恢复了的关系，所有的人都把甜点吃光了。合宿第二天的晚餐就这样结束了。料所警部带著他最信赖的部属玄矢孝志刑警和有马美雪刑警走进「安息之屋」。他向在室内等著的雾华舞衣、九十九音梦和螽斯太郎三名侦探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坐到他们三个人正对面的沙发上。这里虽然取名为「安息之屋」，不过房间的构成要素事实上跟「静寂之屋」并没有多大的差别。要说有什么差异，那大概就是墙屋的厚度吧。「安息之屋」的墙壁厚度跟其他房间差下多，隐约可以听到搜查人员在外面走动的声音。「有马。」料所以眼神示意，於是有马刑警便将手上的资料影本交给雾华舞衣。女刑警有马美雪的存在，就像是刑警连续剧中必然的安排，在清一色男性的搜查人员中像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她有一副略微细瘦的脸孔，以及一双散发出坚强意志的眼眸。要称赞她是个美人或许是太矫情了些，不过她有著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忽视的容貌却是不争的事实。身高一般的玄矢孝志则是一个肌肉发达的男人。他的头发剪得短短的，浑身散发出一种适合穿柔道服的味道。有马美雪以女性而言个头相当高，因此站在料所背後的这两个刑警身高差不多。「JDC的各位，关於推理方面有什么进展吗?」料所的语气，就像他面对的是一群正在检讨试题的学生，而他是教官。他的眼神跟等著看魔术师要魔术的观众简直没什么两样，难道他以为三名JDC的名侦探可以从帽子当中拿出奇妙的推理吗?连个性温和敦厚的九十九音梦都不免对这个太过依赖他人的搜查主任投以轻蔑的眼神。料所拓治这个男人确实对用人很有两把刷子。他根据部属各自的特质分派搜查工作的才能，和JDC总代表鸦城苍司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料所是个彻头彻尾的指挥者，不是靠著实战决胜负的类型。这一点决定了料所和鸦城的差异。就算自己没什么才能，只要懂得善用有能力的部属，照样可以屡建奇功，这是任何一个社会都有的现象；不过料所可真是深谙要领的嘴典型指挥官样本。可是，JDC并不隶属于警察组织。侦探们没有成为料所的「棋子」的义务。「这个嘛，是有些进展。」两个女侦探的心情大受影响，坐在他们旁边的螽斯确能冷静以对，不愧是在JDC中曾经叱咤风云的老练名侦探。他和身为第一班的要角、被誉为JDC至宝的同期最有声望的名侦探不知火善藏，两人之间的战绩现在虽然已经拉开了，然而从前那个曾经和不知火并驾齐驱、甚至差一点凌驾他的人，正是螽斯。深谙和无礼之辈的周旋之道，正式由把年纪的人特有的修养。他在推理能力方面或许不如舞衣或音梦，然而在俗世的应对方面，螽斯却占了上风。最重要的是，他非常地沉着。犹豫接下来螽斯掌握了对话的主导权，舞衣和音梦也得以稳定下来，恢复了该有的冷静。面对一个抢功心态昭然若揭（有所图谋？）的男人，她们也不再那么介意了。惹人厌的人是无药可救的，因为一个人如果可以敏感地注意到自己会造成他人的不悦的话，理当就不会太令人讨厌了；毫无自觉正是这种讨厌鬼上常有的特征。「事实上，死亡时间已经确定了，这是很有利的一点。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完全否定柊木是犯人的说法，而且也可以根据两人都是他杀的论点开始进行推理。」料所对舞衣的发言，反应极快。「哦……难道不可能是水野在杀了柊木之後自杀吗?」料所自鸣得意地找碴，音梦看著他，为他的性格作了一个分析：料所可能属於非常重视阶级的类型。他对上司或长辈恭谨有礼，对部属或晚辈则严厉以对。目前他对螽斯表现得像个绅士，然而对舞衣或音梦，在言谈之间却隐约可见「你们这两个黄口孺子」的轻蔑。但是，料所看起来是个狡猾的男人，因此说不定他根本是刻意在「扮演」一个讨人厌的角色。或许他的用意就是在挑起音梦她们的不悦，毕竟能当官的人未必代表有人格。然而——尽管是鸡蛋里挑骨头——料所的推理也太过简单直接了。勉强运用没有智慧的头脑，作草率的思考，反而让他自己丢脸。「水野自杀的可能性应该也可以排除吧?如果真有人把栽培支架架在脚上、以某种方式绑住自己的身体，接著从地板上上吊，然後又含著一颗橘子自杀的话，我想，这个人的恶作剧神经也太发达了。」三个侦探同时面露微笑。舞衣夹枪带棒的一番话刺进了料所的耳朵——这句话就等於暗暗地嘲讽料所，「连这种事情都不懂吗」。舞衣的心眼其实没有坏到真要给他难堪，但是料所面对比自己年轻、有能力、获得许多人认同，收入也必然比自己多的她，心中不免产生自卑感，这番话听在耳里自然有一番解读。各自提出几项推理之後，在舞衣的提议下，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被整理了出来。「柊木·水野命案相关的不在场证明整理表」晚上十一点茶会开始。参加者：葵、星野、冰龙、魅山、浊暑院。晚上十一点三十分虹川父女回房睡觉。凌晨零时凌晨一点柊木司遭杀害。凌晨一点二十九分风纹寺来到浊暑院的房间。茶会解散。除了浊暑院之外，其他人皆就寝。凌晨三点凌晨四点水野一马遭杀害。备注：包括平井太郎在内，幻影城的工作人员当中，没有人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关於水野的命案，所有相关的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凌晨一点三十分以後，除了写小说的浊暑院之外，其他人都就寝了。」九十九音梦一边看著笔记，一边用清亮的声音为在场的人整合资料。雾华舞衣、螽斯太郎、料所拓治、玄矢孝志、有马美雪等五人一边听著，一边似乎各自在脑海中整理。音梦翻过笔记页，继续说道：「证词经过证实，从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半左右，葵、星野、冰龙、魅山和浊暑院都在茶会上。在晚上十一点三十分时，虹川跟他的女儿都已入睡。风纹寺在凌晨一点二十分之前都一直在自己的房里看书，然後到茶会上露了一下脸。风纹寺本来是打算跟浊暑院讨论一下作品内容的，但是因为时间已晚，後来就立刻上床就寝了，这也已经经过了证实……平井先生及幻影城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城内的熄灯时间（晚上十一点）左右就休息了。」音梦流畅而简洁明了地读完不在场证明之後，舞衣带著信赖的眼神看著助手。JDC的第一班副班长九十九十九，在JDC里被誉为超凡的侦探；而他的义妹音梦也是一个相当有才能的侦探，虽然不像哥哥那么杰出。以前舞衣在担任私家侦探时，曾经差一点在某件重大犯罪当中丧命——她因为对自己的消去推理法太过自信，而陷入了犯人狡诈的陷阱当中。当时救她一命的不是别人，正是九十九十九。後来十九将舞衣带进了JDC。受到总代表鸦城苍司高度评价的舞衣，以惊人的速度快速升级。认识JDC这个组织改变了她的一生。之前她以私家侦探的身份走在孤傲的人生道路上，终日独自与犯罪战斗：後来她加入了JDC，认识了良好的竞争对手、值得尊敬的同伴们——那些懂她的朋友。这一切都是拜十九之赐，他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同时还改变了她的人生。感谢十九的心情渐渐地变成一种爱慕。十九是一个长发及腰、总是戴著一副墨镜、拥有绝世美貌的侦探。从各方面来说，十九都是个超凡脱俗的人，似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舞衣正是喜欢十九这一点。但是，她选择九十九音梦作为助手，并不是因为她是十九的妹妹。她们曾经在某个事件当中携手合作，发现两人的侦探速配度极佳。她之所以选择音梦为夥伴，是因为她具有身为侦探的过人素质。音梦素有「模糊侦探」的称号。她的惯用推理方法，是将事件的整体模糊地包拢起来，作暧昧的推理，进而掌握位於事件核心的事实——她那将女人的直觉发挥到极限的才能是外人所无法模仿的。当舞衣利用消去推理的方式走到死路时，就会请音梦伸出援手。她会要求音梦从完全不同的观点来进行模糊推理。音梦那凭著女人直觉察觉真相的模糊推理，经常会为舞衣指出一条消去推理的出路。另一方面，音梦虽然拥有优秀的模糊推理能力，但是因为才十八岁，在搜查方面的经验终归是比较欠缺。从一直在第一线活跃的舞衣身上学习经验、按照标准模式累积推理的技巧，对音梦有著很大的助益。在私人的交情方面，她们两人也相处得极为融洽。利用消去推理和模糊推理技巧的这两个名侦探搭档，可说是最完美的组合。「在第一个命案——格木的事件当中，所有的作家当中只有风纹寺没有不在场证明。如果还有其他可疑的人，那就是与幻影城相关的人了。」料所这样下了结论。他的脸上尽是困惑的表情，大概是不习惯像侦探那般进行推理吧?因为刚刚被将了一军，他似乎决定先将对舞衣和音梦的自卑情结搁在一边，把重心放在搜查工作上。螽斯合起两手搁在下巴上点点头。「嗯，大概是这样吧。不过，虹川父女的不在场证明也不是那么明确吧?家人的证词不能当一回事，再说只以跟某人共寝的说诃来作为不在场证明，也未免太过草率了，因为可以等对方先睡了之後再采取行动。」「这么说来，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就是风纹寺和虹川父女了……女儿应该没什么嫌疑，所以我们可以把重点锁定在另外两个人身上吗?」「警部先生，您不怀疑幻影城的相关人员吗?」音梦问道。料所摇摇头。「根据现场的状况、还有犯人准备了杀人预告状的情况来看，我觉得这是计画性的犯罪。被杀的两人都是推理作家，理所当然应该从同伴开始怀疑吧——话又说回来，我搞不懂的是杀人的动机。我们查过柊木和水野相关的背景，但是还没有发现任何足以造成他们被杀的动机。」「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动机吧?其他还有很多可以推理的材料啊，譬如——」竖起右手食指的舞衣对上料所的目光，料所赶紧移开视线，舞衣觉得很可笑似地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譬如犯人为什么要混淆杀人的顺序?」「嗄?等等，那是我们搞错了——或者应该说，那只是我们根据发现尸体的顺序所下的贸然判断吧?」「不对，料所先生，那是犯人刻意的安排。犯人艺术家在『颠倒之屋』的门前贴了杀人预告状，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误以为水野才是第一个被害者。」舞衣说的或许没错，料所接受了这个推论。「颠倒之屋」和「流血之屋」是相邻的，在城内巡逻的小杉管家看到了贴在「颠倒之屋」的门上的预告状，先发现了在里边的尸体，这大概就是利用人们先人为主观念的诡计吧?就算先发现的是柊木的尸体，这样的手法也足以让人怀疑是水野先遭到杀害了。料所很乾脆地修正了自己错误的认知。他不是那种固执己见的人，要是他的层次仅止於不能接受别人的指正，现在他大概就不会在这里担任指挥官了吧?他在性格上虽然有缺点，但是在这方面，料所却是一个可以明辨是非的人。螽斯交抱著双臂，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也想过舞衣所提出的疑点，但是还是没办法导出正确的解答来。无论怎么掩饰，只要验尸的报告一出来，杀人的顺序马上就厘清了，我想艺术家应该也知道这一点……那他为什么还要刻意耍弄这种小把戏呢?」让搜查人员误解这么一小段时间，这样做有什么效果呢?让人们误以为水野比柊木早一步被杀，於他又有什么好处呢?谜团越发地深不可测了。21惨剧的前期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你在看星星吗?」星野多惠回头看著声音的来处，冰龙翔子站在连接著中庭和城内的楼梯处。「冰龙小姐……」多惠彬彬有礼地行了一个礼。翔子走下楼梯，大步走过中庭的砂子路。她来到多惠旁边，停下脚步仰望著天空，很遗憾似地说道：「啊，竟然那么多云，一点都看不到星星啊。」「我只是看看天空而已。看著夜空时，总觉得好像快要被吸进去一样……心情就会没来由地平静下来。」「哦?多惠小姐好罗曼蒂克哦!」翔子促狭地说，多惠用力地摇著头。「没有……我不是。」天色阴暗，因此眼前的景物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在一片昏暗中，依稀可见多惠似乎显得很腼腆。星野多惠给人的感觉就像「深闺千金」一样。如果问她本人，她或许会客套地说不是这样的——然而，她内向而拘谨的特质却总是给别人很好的印象。她的性格让人联想到清流般的纯真无垢。她似乎还坚守著翔子早就遗忘在过去的某种人格特质，或许这是在经济富裕的星野家的庇护下——正因为在保护伞中成长，没有真实感受到生存就是一种战斗——才能拥有的特质；不过看在翔子眼中，她还是很羡慕多惠。自己失去的东西太多了……一想到这里，无尽的悲哀便倏地涌上来。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走到这种地步的?难道随著不断成长，人就只能一直失去重要的东西吗?「冰龙小姐，请问——」多惠不知所措似地开口，翔子扬手打断了她。「叫我翔子就可以了。我也直呼你的名字好吗?多惠小姐?」「那么，翔子小姐……请问，翔子小姐不怕吗?」她说得很含蓄。天色太暗，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翔子还是定定地看著她。「怕?怕什么?」「我们身边发生了命案，我们熟悉的人死了……事件可能还会持续下去，不是吗?」「说不怕是骗人的，可是，这不见得就一定是连续杀人事件啊。老是这样害怕也不是办法。」翔子说谎。其实她怕得不得了，只是不喜欢在人前示弱的本能促使她这样说而已。就算违背自己真正的感受，在人前也一定要表现得很坚强——这是她的想法。自从大学时代经历那个事件之後，她的心曾经一度完全失去防御能力，毫无遮掩。即便是小小的恐惧也会逼得自己几乎崩溃的那段时期，为了生存下去，她学会了要表现得坚强勇敢。她误以为，就算只是表面的坚强，只要一直表现得像个坚强的人，自己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坚强的人。於是，她一边和无所不在的恐惧感奋战，一边存活了下来。——掉下来了……一个熟悉的人掉下来了——为了忘掉那个记忆，她必须变得坚强。——掉下来了……「他」掉下来了。事实上，她一点都不坚强，至少以前都是这样。「不用担心，多惠小姐，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藉著这样安慰多惠，翔子对藏在自己内心深处、企图克服恐惧的坚强心志说道。不会有事的，我会奸好活下去，今後也会一直一直活下去……不会有事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不会有事，但是两个女人姑且放下了一颗心，一起轻轻地笑了起来。为了转换气氛，翔子决定将话题从命案上移开。「对了，关於冰柱木——就是葵……」「葵先生怎么了?」多惠明明全身为黑暗笼罩著看不清楚，翔子却可以感受到她敏感的情绪反应。「他对你大概有意思吧?」「你是在挪揄我吗……」「别看他那样，我跟他认识很久了，所以我了解。他不是什么坏人，你们就好好培养感情吧。」「……」多惠一时之间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大概是无法判断翔子是否在嘲讽自己吧?是不是换错话题了呢?翔子理智上虽然这样想著，但是心里还是感到很自得。她也不是刻意要帮晚熟的学弟牵红线，不过站在旁观者的眼中，葵和多惠倒真是挺速配的。两人的感情能发展到什么地步，那还得看当事人的努力；但是试试彼此之间的缘分，也不是什么坏事吧?葵和翔子大学时代的那个悲惨记忆一直紧紧相系，如果他和多惠走在一起，这个牵绊或许也可以因此断得乾乾净净……翔子心中有这样的盘算和期待。葵是她关系亲密的学弟，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实：但是，因为那个事件的关系，她总是隐隐约约地把葵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是跟男女之间的纠缠无缘的——如果葵跟多惠能够发展出不错的感情，对他们两人而言是一件好事，而她也可以因为老朋友获得幸福而产生某种幸福感。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因此忘却不快乐的事情。翔子衷心希望他们两人能走得顺利。——他们两个应该不至於像我跟「他」一样吧?一定不会的……「咦?已经十点了?我们得赶快到餐厅去。」中庭的大时钟已经指著十点三分。对於先前让多惠感到尴尬，翔子觉得自己得负上某些责任，因此便藉机回头走上砂子路，而多惠则跟在她後头。从中庭进入城内时，多惠的脸上已经恢复笑容了。「翔子小姐，我们快走吧!」带著湿气的风将两人赶进了城内。阴沉沉的、眼看著彷佛就要下起雨来的夜空一片阴郁。因为搜查主任料所警部有事情要宣布，因此「关西正统会」的成员们於晚上十点被集合到餐厅来。除了翔子和多惠之外，其他的人已经全部在餐厅等著了。两人为自己的迟到道了歉，低著头赶紧入座。这时料所站起来开始说道：「我个人非常能体会各位因为有两个同伴在幻影城里遭到杀害而受到很大的冲击，但是，我将在此明确地陈述我们对案件的看法。警方并不认为这个事件会发展成连续杀人事件……」瞬时间，餐厅里蔓延著一股沉重的沉默……「那么，警部先生，那张预告状是什么意思?」溜水代替所有人提出了疑问。「关於那张预告状，我们还在思考当中。目前我们将之解释为犯人的幼稚行为，或者是第三者的恶作剧。无论是杀害柊木还是杀害水野，两者都没有明确的动机，犯人是外来者——而且是精神异常者的可能性相当高。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光凭那张预告状就判断此事会继续发展成连续杀人事件。所以，我们今天晚上将暂时撤离。」现场顿时掀起一阵骚动。这个世界存在的规则——任何事情都必须展现「实绩」才能信任的规则——彷佛在嘲讽著他们。如果杀人犯没有继续展现「实绩」的话，警方似乎就不相信可能会发生连续杀人事件。料所制止反驳的声浪，继续说道：「但是，这个事件并不是完全没有发展成连续杀人事件的可能性。我们明天早上还会过来，请各位今天晚上要锁好房间的门窗。即便是认识的人，也不要让可疑的人进房间……」这家伙是个白痴吗?所有人的眼神都显示著这样的疑问。有人会在这种状况下让可疑的人物登堂人室吗?门户当然会紧闭。如果他只能提醒大家注意这些早就知道的事情，不如留下一两个警备人员还比较有帮助吧?「……那么，你的意思是说，警方今天晚上完全不留人员在幻影城看守了?」风纹寺发出了夹杂著叹息和辛辣意味的疑问。他暗指的是「警方弃我们於不顾」，只是，不知道料所的智商和心思是否听得出弦外之音?「我知道各位心里担心的事情，不过，当我们在这边讨论问题时，同样这片天空下也发生了其他几桩命案。站在警方的立场，我们没办法为了欠缺连续杀人证明的事件而分散人力……很抱歉。」料所充满歉意似地低下头去。这应该不是他的意思，而是警方上层官员的命令。可是话说回来——这种太像推理小说情节的发展算什么啊!如果事件没有发展成连续杀人事件，众人的忧心只是多余的话，那倒也罢了；可是，万一真的又相继发生命案的话，他们打算如何负起责任呢?总之，名人警部的演说算是落幕了。搜查人员就像拆卸工撤退时一样，乾脆俐落地扬长而去。22华丽的双胞胎姊妹JDC的三名侦探虽然还留在幻影城里，但是他们是搜查的专家，没办法负责警备方面的工作。想要保护自己、不受自称艺术家的杀人魔杀害，就得自己绷紧神经才行。众人带著紧张的表情相继离开餐厅。本来是安排今天晚上从十一点开始在葵的房间里举行茶会的，但是在这种状况下，出席的人一定很少吧?因为只有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将房门牢牢上锁，一直睡到天明才会绝对地安全……绝对地安全——真的是这样吗?幻影城的走廊上，走在前头的正是在晚餐时作过自我介绍的女侦探。她没有带著助手，而是独自一个人。风纹寺虽然有点犹豫该不该喊她，但是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走过去似乎也有点失礼，因此他决定出声打招呼。他穿过走廊，若无其事地说道：「很抱歉，是——雾华小姐吗?」对方也停下了脚步。两人的视线交会，彼此轻轻地打过招呼。「您是风纹寺先生吧?什么事?」她给了风纹寺一个秀丽的笑容和和善的寒暄。风纹寺刚刚在餐厅时没有那么注意，现在却发现这个女侦探有一副不错的容貌。她脸上的锐利神色恰到好处，增一分或减一分都会被解读为严峻；另外，她的五宫中还潜藏著几分淡淡的忧郁气息，那种忧郁气质减缓、中和了表情的严肃感，形成绝妙的平衡。她比风纹寺矮了一个头，但是以女性而言，算是相当高了吧?拥有美好曲线的身体散发出危险的魅力。但是——风纹寺隐隐觉得奇怪。「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这个女侦探是如何得知风纹寺这个名字的?当时自我介绍的只有她跟那个少女助手，作家们并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她们。风纹寺产生一种几近恐惧的寒意。这就是JDC第一班名侦探的推理能力吗?他们所想像创造出来的名侦探也没有如此高超的推理能力；就连夏洛克·福尔摩斯，大概都不能如此大胆地推理。真是超越一般推理范畴的超级推理——风纹寺这样想著……「很简单啊。」舞衣表现得很轻松自在，而她所揭开的真相也实在是太不浪漫了。「我看过搜查档案，上面有事件相关者的照片。」「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揭开谜底时就可以知道，其实名侦探的超绝推理也是很简单的。推理小说的诡计就像魔术一样，透过华丽的演出，一般人都会错觉那就像魔术一般不可思议；但只要了解了基本手法，解开诡计其实并不太难。风纹寺重新整顿自己先前波动的心情，针对事件提出问题。「您对事件有什么看法?您认为这会发展成连续杀人事件吗?」「不会发展成连续杀人事件——如果我这样回答，会让您比较放心吗?」「咦?什么意思?」「以目前现有的线索还不够判断这一点。唯一知道答案的只有艺术家一个人，我不敢作任何保证。」好个狡猾的女侦探。可是，她说的也确实有她的道理。因为就算有人说「不会发生连续杀人事件」，大家还是一样会感到不安；但如果有人说「会发生连续杀人事件」，那只也只会造成更大的不安。舞衣向他行了一个礼，离开了现场。正要弯过走廊的转角时，传来谈话的声音。葵不由得停下脚步，侧耳倾听。「C，华跟丽怎么样了?」是平井太郎的声音。在幻影城里，除了小杉管家和客服部的间宫照之外，其他的工作人员们都会配戴著写有英文字母的名牌（譬如「C」），而这个字母也成了一般的通称。「小华跟小丽在用过餐之後就睡了。」与之对话的C是女人的声音。葵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但是一时间没办法将脸孔和声音兜在一起。「是吗?那就好。」平井氏离开了。——小华?小丽?无意中偷听到的内容让葵感到有点疑惑，从名字听来，应该是女人。前头还加了个「小」字，可能是孩子——是少女吧?可是，他没听说过平井氏有女儿。再说这三年来，他们每年到幻影城来合宿，可是却没见过可能是这两个少女的人。难不成就像溜水在今天之前不知道「光舞台」的存在一样，有很多事情也是葵还不知道的吗?会不会跟这个事件有什么关系?两个少女到底是什么人?葵的心跳变得异常猛烈。必须找个机会确认一下才行——葵在这种冲动的驱使下，弯过走廊转角。宽广的走廊上已经不见平井氏的身影。一个可能是工作人员的女人正走在前头。「对不起，C小姐。」葵跑向她。背後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回头。那让人印象深刻的黑白色系幻影城客服部制服，上面别著写有「C」的名牌。她有一张讨人喜欢而充满魅力的脸孔，年纪大概在三十五岁左右吧?看到她的长相之後，葵终於把对声音的记忆和对工作人员C的记忆串连起来了。「啊，葵先生，有什么事吗?」由於今年是第三年来合宿，许多工作人员大概都已经认得葵了吧?或许身为知名作家的身份，也有助於加深别人对他的印象。「没什么，只是……我想请问一下你刚刚跟平井先生所谈到的事情。」当视线望向「C」这个名牌时，葵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名字只是标示一个人的记号，但是记号这种东西却让人感到疑惑。工作人员C两手紧握原本拿在右手上的扫把——刚刚是在打扫城内吗?——脸上带著开朗的笑容。「啊，真是的，被您听到了?」「呃，也不是……只是我刚好走到那里，无意间听到了……」「呀，不用急著解释，我只是跟您开个玩笑。」葵觉得很难为情，搔著头露出苦笑。「请问你，平井先生有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