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光王剑录-20

梅珑清清嗓子加入对话。「真是够了……难道你不晓得何谓客气吗？」「很可惜，我就是个不懂礼貌的乡下女孩。」梅珑及夏儿又开始针锋相对。雷尼一边心想这两人简直活像姐妹淘在互相嘻闹，一边出声说道：「喂，该走罗。我想趁天色变暗之前先观察清楚。」「哥哥，稍等一下」夏儿快步跟上梅珑也不甘示弱地急起直追，一下子就超越了夏儿。王宫位在市区东侧。市内共有六条大道，每条都通往王宫前方的广场。而近卫兵驻所则如同关卡一样设置于广场与王宫之间，随时都有八名士兵驻守在王宫门口，另外还有两台机甲马严阵以待。「戒备有够森严呢。」雷尼轻声嘀咕。「就算是你，也拿这面城墙没辙吧？」看着蒂娜所指城墙的雷尼表情严肃地发出沉吟。「……说的也是。」高度约二十米达，愈接近顶端就愈往外突出，上面还设有近卫兵专用的巡视通道。由拜珥大河引进的水路团团围绕住城墙外侧，只有桥梁与城门相互连结。城门紧紧深锁，又因受到高大城墙阻碍，导致一行人根本无从察看王宫外观。「据说这是拜咏王国初代国王于两百年前所建造而成的王宫。由于是在战争期间动工，并将重点摆在防御机能上头，因此似乎并不是一座造形华丽的城堡。」蒂娜面露复杂表情地说道。「也就是说难以潜入？这附近没有能够看见城墙内部光景的地方吗？」雷尼回头望向市区。因为城堡前面有广场的缘故，导致这附近找不到其他高大建筑物。不过倒是可以看见远处的成排屋顶对么，有一座拔地而起的高耸钟塔。「那上面似乎可以稍微窥见城墙内部的状况。」话一说完，雷尼立刻飞奔而出。「啊，主人，请稍等一下啦！」梅珑连忙随后追上。「蒂娜，你就随便买些晚餐回去吧！」仿佛突然想起似地回头喊了一声之后，雷尼随即消失于混杂的人群之中。「……他有自己被人盯上的自觉吗？」蒂娜面露苦笑。「就这样放任哥哥不管，真的没关系吗？」夏儿问道。「有梅珑陪在身旁，应该是不成问题才对。」「你真的信任那名刺客吗？」「别看她那样，身手确实不差喔！」罹娜如此说道，然后迈步往大马路的方向走了回去。「找们就去采购食物吧，你有什么比较推荐的店家吗？」「我从未在市区用餐过啊。」缓步跟在蒂娜后面的夏儿态度冷淡地做出回应。「看样子只能随便找一找罗。」「但是，我可不想吃难吃的东西喔。」「我同意。」蒂娜噗哧一笑，夏儿随即补充说道：「假如是哥哥亲手做的料理，那我当然什么都吃。」「因为雷尼的厨艺十分了得嘛。」「是啊，不过今天先忍耐一下也无妨。」语毕，夏儿脸上浮现一抹僵硬笑容。「今天先忍耐……是吗？也是啦。」蒂娜如此回应，接着发现一件连自己也感到意外的事情。明天，雷尼将准备面对什么样的现实？结果又会是如何呢？蒂娜完全无法想像。因此，现在起码帮雷尼减轻一些负担吧。内心存在着另一个有此念头的自己。夏儿八成也是这样吧。「那就加把劲，找些看起来美味可口的食物吧。」蒂娜面带笑容地对夏儿说道。来到钟塔正下方的雷尼，抬头仰望这座宛如直入云霄的高耸巨塔。钟塔底部呈现出仿佛神殿般的庄严造型，差不多从四楼开始才变成细长的塔状结构。钟塔前方有一座小型喷水池，另有三个贩卖点心的摊贩，只不过已经开始收拾摊位。现场弥漫着一股烘烤荞麦粉可丽饼的芳香气味，不断刺激雷尼的鼻腔。心想「肚子好饿」的雷尼，同时发现位在支柱之间的入口，便向那边走去。「啊，喂喂喂！现在不能进去喔！」一名坐在旁边板凳上的白发老人发出沙哑嗓音制止雷尼。「你是这里的人吗？」「没错。今天的参观时间已经结束，明天再过来吧。」「什么啊？亏我还特地从乡下跑来这里……」雷尼有点伤脑筋地抓了抓头发。「这座钟塔是什么时候完工的呢？感觉相当古老且气派呢。」听雷尼开口夸奖，老人家登时笑逐颜开地点了点头。「对啊。这座钟塔是为了纪念战胜一百周年，而且是在大约一百年前建造的。「两百年前经发生过战争吗？」「当然是指跟艾尔兰人的那场战役啊，最近学校都没教小孩子好好学习历史吗？」雷尼瞬间眯起双眼。「跟艾尔兰人打仗？你所说的艾尔兰人，是指住在西边居留地的那个族群吗？」「一点也没错。据说好像是为了跟他们争夺艾尔拉矿石才大打出手。只不过这是两百年前的往事，详情我也不太清楚。」尽管对首次听说的往事感到有点混乱，雷尼还是将心思摆在眼前的事情上头。「我想进去里面参观一下，不行吗？」面对以狐疑目光看着自己的老人，雷尼把手摆在梅珑的头上。「啊，这小女孩是我妹妹。为了我这小妹着想，就拜托您通融一下吧。我们明天就得离开王都了啊。」老人瞄了梅珑一眼，露出微笑说道：「好吧，不过只能待一下子而已。天色也开始渐渐变暗，你们自己小心啊。」「谢谢您。」雷尼低头致谢，随即像是推着梅珑走前面似地进入钟塔。两人登上狭长的螺旋阶梯，梅珑突然转头望向背后。站在高他两阶的楼梯上，梅珑的视线高度刚好跟雷尼一样。「那个——我是妹妹吗？说我是您的女朋友也没关系唷？」「宣称自己是个体贴妹妹的哥哥，比较容易打动那穜老人家啦。只要能读他产生『妹妹有点可怜』的想法，那就算得逞罗。」「哇——真是受教了！不过若是要找妹妹，您不是有夏儿小姐吗？」「夏儿太过雍容华贵了，必须寒酸到有点恰到好处才行啊！」「寒……寒酸吗」梅珑垂头丧气地露出复杂表情，凝视着自己身上那套色调朴素的服装。根本没察觉到此事的雷尼一抵达钟塔顶端，便直接走到外面，连看也不看在背后走动的时钟机械装置。他沿着附有高度只到腰际附近之护栏的观景台绕圈，最后站定可以眺望到整座王宫的最佳位置。「那就是王宫吗……」只见王宫坐镇于高耸城墙之中。和让人感觉装饰过多的利亚姆及坎尼居城完全相反，简直形同要塞一样威武肃穆。正如蒂娜所说一般，令人产生仿佛战争堡垒似的粗犷印象。要是爆发战争的话，看起来确实是个很难攻陷的地方。另外他也确认到有一道沿着城墙北侧绕向东侧的水路。「主人，如何呢？」雷尼并未开口回应梅珑的提问，只为了牢牢记住城堡构造而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远方。「喂～～应该参观够了吧！」老人的呐喊声由底下传了上来，心知无法继续逗留的雷尼随即转身下楼。「不好意思，你帮了大忙罗，大叔。」他搬出与方才判若两人的平辈口吻道谢，拍拍老人肩头。接着雷尼及梅珑将面露惊讶神情的老人家抛在脑后，一起走向通往市区的出口。3雷尼离开钟塔之际，蒂娜正漫步于暮色依然笼罩的市场当中。拜艾尔拉装置灯具绽放出来的白色光芒所赐，纵使接近黄昏，巿区依旧亮如白昼。虽然接下来才是酒馆准备大肆招揽客人的时段，不过市场方面则已经开始进行打烊的准备工作。夏儿缓步跟随在蒂娜的背后，兴味盎然地看着她与店家讨价还价的过程。「庶民就是那样压低价格买东西吗？我第一次看到呢。」夏儿露出带有一丝怜悯的眼神看着蒂娜。「因为一旦关门打烊，卖剩的东西就得带回家自己吃掉，所以纵使以低价卖出，对店家来说也算不无小补喔。」「可是，你也曾经身为贵族吧？为什么你有办法做出这种事？」「人是可以改变的。就算是你也一样，只要身陷生死交关的处境，你就会不得不采取种种行动。即便你现在讲出这种话……」「我死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或许你真是这样的人吧。」蒂娜耸耸肩，接着走向其他店家。东逛西逛的结果，蒂娜买了圆面包、火腿、盐烤河鱼及葡萄酒。之所以不买叶菜类，是因为她知道雷尼与梅珑早就很勤劳地收集了一大堆野草。至于买葡萄酒则是用来消除疲劳，为明天做好准备的贴心安排。「差不多就这样吧。雷尼他们也应该回到市区了吧？」边说边为了寻找夏儿踪影而环视周遭的蒂娜，突然感受到视线而转身望向背后。只见一名青年仿佛浮现在艾尔拉装置的灯光中般，伫立在她的眼前。他身披深蓝色披风，以一顶宽檐帽遮住半张脸。身材修长，纵使隔着衣服也能明显看出厚实的胸膛，很适合用「军人」一词来形容。「……迪蓝？」蒂娜一脸茫然地嘀咕着说道。「久违了，亚尔蒂娜。」第四王子迪蓝·玛特·拜咏微微抬高帽子，看着蒂娜的双眼，用十分清朗的声音对她打招呼。「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整个愣住的蒂娜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我听说你人来到王都。」迪蓝缓步走近蒂娜。「你怎么知道的？」面对蒂娜的询问，迪蓝耸了耸肩。「我好歹也是众多王子之一啊！起码也听说过坎尼的居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在我看来，坎尼那叫自作自受。话又说回来，你父母亲的事情实在太遗憾了。请容我说声节哀顺变。」「那件事我已经……」蒂娜神情黯淡，轻轻摇了摇头。「说的也是，已经是四年前的旧事了吧？」「嗯——」忆起柱事而面露僵硬表情的蒂娜看着迪蓝，随即改变话题。「那你目前在做些什么呢？」「随心所欲地过我的生活。毕竟第四王子这个位子，与国王宝座的距离比数字顺序还要遥远。」「可是，那你为何出现在王都？你不是有自己的领地吗？」「所以才过着随心所欲、四处旅行的生活啊。等玩腻之后，我打算回到领地平静度日。」「你吗？简直难以置信！」回想起以前住在王都之时的迪蓝，蒂娜顿时摇了摇头。成人前的迪蓝在剑术训练课程中，拥有一身不仅同年代无人能敌，甚至凌驾于近卫兵之上的惊人实力。学识成绩也相当优异，浑身充满自信，是足以威胁王位继承权前三名王子的存在。当时也有许多女性主动对迪蓝送出热情的追求目光。蒂娜则因父亲的事业与王室有金钱往来，所以才透过这层关系结识了当时住在王都的迪蓝及坎尼。「真要说的话，你会打扮成这副模样也很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啊。纵使我如今亲眼目睹也一样。」「这是……」看了自身装扮的蒂娜顿时支吾其词。以往住在王都时，别说武器，她甚至从没穿过这类露出肌肤的服装。迪蓝转移视线，望向站在一脸为难的蒂娜身旁的夏儿。「对了，这位小姐是——？」「尚未自我介绍，我叫夏洛特拜瑟。」夏儿优雅地轻提裙摆鞠躬致意。「原来如此，你是坎尼的妹妹吗？」「能够与您见面，实在倍感荣幸啊，哥哥。」迪蓝先是仿佛中了冷箭一般睁大双眼，随即脸上浮现笑容。「我懂了。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呢，妹妹。」「您一展露笑容，看起来跟雷尼哥哥真有一点相似呢。」「雷尼？喔喔，你是指雷尼迪亚吗？话又说回来，我并没见到他的踪影呢。」迪蓝环视周遭。「他跟我们分头行动。」蒂娜心里浮现「幸好雷尼人不在现场」的想法。要是他又嚷着说要开打，只会让场面变得不可收拾。不对，这纯属借口。蒂娜并不想让雷尼看见自己这副因遇见迪蓝而心生动摇的模样。此时，蒂娜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迪蓝大人，原来您在这里——」当这道嗓音钻入耳中的瞬间，蒂娜立刻露出野兽般的锐利眼神。她以几乎可以引起旋风的劲势猛然转身，同时伸手探向腰际的枪套。「亚尔蒂娜！」见到蒂娜容貌的对手也挪动右手绕向腰间，两眼直瞪着蒂娜不放。「蜜康，住手！」迪蓝举起手臂，以平静却又带有威严的声音发号施令。「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用武器。」「……遵命。」蜜康咬牙切齿地松开搭着短弓枪的手指，恶狠狠地瞪着蒂娜。「这是怎么回事？」蒂娜则依旧手握腰际的短弓枪，交互看着迪蓝及蜜康。见到蒂娜的狐疑神情，蜜康脸上立刻浮现得意洋洋的胜利笑容。「看来你似乎一无所知呢。我为迪蓝人人效命。过去如此，现在还是一样。」「……难不成……」蒂娜睁大双眼凝视迪蓝。迪蓝则毫不闪躲地正面承接了她的唲线既不杏定亦不肯定。「……看来……是真的呢。」蒂娜从迪蓝身上移开唲线，轻声嘀咕了一番。过去任职于艾尔拉装置商工会商兵部之时，曾经差点被身为上司的蜜康杀死。而蜜康却说自己早在很久以前就是迪蓝的部下。「这下子你总算懂了吧？你只是个垃圾。我的命令就是迪蓝大人的命令。违背迪蓝大人的命令，若无其事地活着，这种丢人现眼的感觉如何？」蜜康声调冷淡地开口嘲讽。「那没能完成『杀死那个垃圾』的命令，还见到目标出现在眼前的感想又是如何？」深呼吸一口气的蒂娜，仿佛运劲呐喊似地一鼓作气出声回呛。因为她心里有数，若不一口气讲完，声音必会产生颤抖。蜜康眯起双眼，散发出浓浓杀气。一股假使少了迪蓝这号人物，势必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油然而生。此时，一阵豪迈的脚步声快速接近现场。「蒂娜！出了什么事吗？我看你们迟迟没有回来」雷尼的讲话声顿时中断。他察觉蒂娜脸上的表情有异，立刻看了与她正面相视的迪蓝一眼，用严厉的声调诘问：「你是谁？」迪蓝笔直地回看雷尼。「你就是雷尼迪亚吗？幸会——」「不准用那个名字叫我！」瞬间火冒三丈的雷尼一如往常地发出尖锐的怒斥声。「可恶的家伙，不准你用如此无礼的语气对迪蓝大人说话！」一道如同快鞭般的锐利嗓音袭向雷尼。「我是在对这家伙讲话，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这、这家伙……？」蜜康虽然再度伸手探向短弓枪，却没有直接触碰。这代表她打算严守迪蓝的命令。「可恶的家伙，你若敢再对迪蓝大人」「蜜康，他可是王族成员喔？」迪蓝开口斥责，蜜康随即低头不语，但视线却依旧停留在雷尼身上。「假使讨厌那个名字的话，那叫你雷尼就好？」「嗯，你就是迪蓝吗？」「没错。」雷尼正面凝视着迪蓝。虽然受到帽子影响而无从得知正确身高，不过雷尼的双眼高度刚好对准迪蓝那坚实的下颚。可见迪蓝的身高大概比雷尼高出八瑟米达左右。隐藏于披风及衣服底下的身体，则令人感受到一股近似压迫感的气息，看来迪蓝好像拥有一身历经严格锻链而成的结实躯体。他以那双与头发一样呈亮褐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雷尼。「看样子确实是继承了那个人的血统呢。同时也拥有艾尔兰人的血统。」雷尼敏感地对潜藏于语调之中的侮辱声响产生反应。不过梅珑却抢在雷尼开口之前，就先猛然出声加以反驳：「主人之所以是个好男人，才不是因为继承了艾尔兰人的血统！」迪蓝不为所动地看了躲在雷尼身后的梅珑一眼。「喔？那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主人他心地善良！」迪蓝瞬间张口试图寻找合适字句，下一秒却突然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