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光王剑录-19

夏儿从带下机甲马的袋子里取出一把筒状武器，左手扶住扳机前方部位然后前后移动。武器随即「咔锵」一声，发出启动的声响。「好惊人的枪枝呢……」「再来就要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下，这把我爱用的散弓枪的威力！」夏儿背部紧靠机甲马的脚，枪口对准地面。她用枪的姿势毫无迷惘，会将枪口对准脚边，是为了避免枪枝走火而不慎误伤同伴。两人屏气凝神，随即听见一阵踩着地面的脚步声自树林对面缓缓逼近，动作相当谨慎，八成是假设这边有人吧。对方并非外行人，果真是刺客吗？蒂娜有点紧张地伸手握住挂在腰际的短弓枪。脚步声愈来愈大声。就在她准备采取行动的瞬间，头上的机甲马突然开始嗡嗡作响。那是艾尔拉装置启动的声音。当蒂娜抬头观看的瞬间，发出一阵沉重巨响的弩弓炮已猛然射向刺客群。一支只要击中人类就会导致目标粉身碎骨的巨箭，穿透树林间隙疾飞而去。但巨箭击中的却是一棵大树。命中大树而发出沉重声响的巨箭猛然撼动树干、摇晃树枝，大量的树叶及树果宛如豪雨般倾泄而下。不单如此而已，拦腰折断的树干及巨箭碎片也跟着飞溅袭向四面八方，尖锐木屑刺穿周遭的树干及地面。刺客们也为了闪躲木屑，而忍不住逃离原本的藏身之处。在这一瞬间，蒂娜边拔出短弓枪边从树干后面飞纵耐出，瞄准近在咫尺的敌人扣下扳机，又立刻躲藏起来。当剌客们听到同伴痛苦倒下的惨叫声而分神的瞬问，这次轮到夏儿纵身跃出，扣下散弓枪的扳机。枪发出「砰」的一阵巨响，一鼓作气射出数十支尺寸比普通利箭还小的箭镞。在夏儿躲回暗处的同时，对面又传出一声惨叫。「你、你们是哪来的佣兵团！？」刺客们放声大喊。「我们的目标是那个叫作雷尼迪亚的家伙。你们——」在机甲马座舱内听见这句话的雷尼顿时额冒青筋，猛然起身冲向舱门。「主、主人，请您冷静下来！」梅珑虽然随后追上，然而雷尼的行动速度却快到连梅珑都追不上。「不准用那个名字叫我！」雷尼打开舱门飞冲而出，接着完全不把离地表二米达的高度放在眼里，直接从机甲马上头一跃而下。他一边快步朝刺客们所在的方位直奔而去，一边伸手握住挂在腰际的长剑。「喂、喂喂喂，雷尼！？」惊慌失措的蒂娜试图叫住飞奔而去的雷尼，雷尼却是充耳不闻。「找到了，就是那小子！」躲在树干后面的剌客放声大喊。然而雷尼却毫不在意地继续往前冲。他怒喝一声，一鼓作气抽出紧握在手中的剑柄。瞬间，一阵蓝白光芒仿佛划破黑暗垂幕似地迸射而出。光芒消失后，雷尼手上握着一把只有几瑟米达长的短剑。不过，剑柄却延伸出一片又宽又长，且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无形剑刃。这正是王位继承的证明——班艾尔拉巨剑。动作飞快地拉近与刺客们的距离之后，雷尼手中巨剑顺势横劈而出。感受补刀任何重量的轻盈剑刃甚至连风声都没发出，就此微微斜向穿透剌客及他们用来藏身的大树。毫无半点手感可言。不过，大树却沿着倾斜的切断面应声滑落。尖锐的前端一刺穿地面，随即夹带嘎吱声响缓缓倒下。躲在后面的两名刺客，为了避免被树干压扁而发出悲鸣声跳了出来。「果然砍不死人呢！」见到剌客们活得好好的模样，雷尼像是松了口气似地出声说道。若就剑刃长度而言，刺客们应该已经被砍成两截才对。不过，理应被砍中的士兵们却只是脸色苍白地瘫坐在地面上。再转眼察看其他刺客，发现共有三人中箭倒地，身上都不是致命伤。「搞什么，我还来不及出场就结束了！」梅莲从树上跳了下来，颇感遗憾似地秀出夹于指缝之间的数枚薄刃，薄刃三两下便像变魔术般自手中消失不见了。「真是一群不中用的家伙！」夏儿也放下拿在手上的散弓枪，面带不满神情地看着这群刺客。「主、主人，您没事吧！？」梅莲露出冰冷目光望向总算赶回雷尼身边的梅珑。「你很慢耶！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说你还有待加强嘛！」「那是因为主人的脚程太快了啦！」梅珑噘起嘴唇反驳。「还是得重新训练一番才行呢！」「啊呜呜……」遭到姐姐炮轰的梅珑，当场双手抱头蹲了下来。「用不着放在心上啦！」雷尼用拳头轻轻戳了戳梅珑的脑袋，接着转身面向瘫坐在地的刺客：「快说，是谁叫你们来的？」他举起透明剑刃指着他们。被蒂娜及夏儿放箭射伤的刺客们虽然都表现出强硬的态度，不过理当已被雷尼砍杀的两人其实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的嘴唇微微颤抖不止，极其害怕地睁大双眼，跟坎尼连同机甲马被砍成两半时的反应一模一样。「是、是莱德大人吩咐我们前来的！」两人同时发出悲鸣般的声音说道。「那个莱德是什么人啊？」没听过这个名字的雷尼顿时皱起眉头。蒂娜沉思片刻，才像是回想起来似地开口回答：「是第七王子马丁·莱德。我没见过这个人，不过他负责治理位于东部沿海地带的一座城镇。」「喔——那就表示接下来得好好教训那家伙罗……只是在那之前必须先把臭老爸搞定。」也不知是否当真有此打算，只见雷尼随口说出这句话之后，接着便转眼望向剌客们，顺手将巨剑收回剑鞘。原本微弱的光芒瞬间亮度大增，悄然被吸入剑鞘之中，同时位于剑锷基部的色光辉也无声无息地跟着消失。「好了，你们几个可以滚啦！」雷尼一脸嫌麻烦地对刺客们挥了挥手。「雷尼，稍等一下！真的没关系吗？」蒂娜连忙出声询问并凝视着雷尼。「你不觉得还是干脆杀死他们比较妥当吗？」梅莲则秀出匕首撂下这句狠话。「我已经没有痛扁他们的念头了。更何况早点醒来，也就能早点出发嘛！」雷尼深呼吸一口气，接着动手帮简易土灶添加柴火。火势变旺后摆上锅子，倒入清水烧煮。看到这幅情景，蒂娜顿时叹了口气：「你们还是趁他尚未改变心意之前赶紧离开吧！」听她这么一说，五名刺客随即边互相掩护伤势边逃也似地离开现场。「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真的好吗？」梅莲看着剌客们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严肃表情。「就某种层面而言，或许比一刀干掉他们还要残酷。」听蒂娜这么回答，从事同样职业的梅莲设身处地思考了一番之后说：「……说的也是。日后八成不会再有工作委托找上门，他们就算还活着，也只是丢人现眼而已这跟梅珑搞砸工作的状况截然不同呢。」「我才没有搞砸工作！那是契约内容有误」「那就叫作搞砸工作啦！」梅莲斩钉截铁地训了梅珑一顿，接着转头看着雷尼。「你究竟是个烂好人兼大少爷，还是个冷酷无情的狠角色啊？」眼神之中仿佛有着这样的疑问——2王都拜约珥坐落在拜珥大河的河畔。其东西向及南北向的宽度都超过拜瑟市的两倍，建筑物总数及人口数也是拜瑟市的四倍以上。正因身为拜咏王国最大的城市，规模自然与众不同。拜珥大河自西边的岱尔山脉流出，在城市前方分成两条支流。较细的支流仿佛围绕着城市一般剧烈地转弯，一路流至城市东侧才再度汇聚成河。王国另外又从支流打造出许多条水路，引进城市之中作为生活用水。据说这一切都是运用以艾尔拉装置驱动的大型施工机具，在五十多年前所完成的工程。「好壮观啊……」王都那愈接近就变得愈加清晰的壮阔景色，看得雷尼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在地平线上扩展开来的是一道既宽广又高耸，宛如山峰一样的剪影。沐浴在夕阳下的耀眼景致，形同一幅美丽画作。四人徒步前来，机甲马藏在王都近郊，并由梅莲留下负责看守。若搭乘画有拜瑟家纹章的机甲马接近王都，真实身份便会立刻被识破。原则上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查看王都的情况。「如何？」被蒂娜这么一问，雷尼顿时露出摸不着头绪的困惑神情。「你已经想到什么作战计划了对不对？」雷尼脸上浮现一抹苦笑。「呃，这个嘛……」「你该不会打算搭乘机甲马直接冲入王城吧？」「你还真了解我的想法呢。」「我早就料到大概会是这么一回事了啊……」用手指抵着鬓角的蒂娜忍不住沉吟了一番。「真是的，要是陪同哥哥一起行动的话，就算再多条命也不够用呢！」夏儿有同感似地叹了口气。雷尼则立刻搬出冷淡语气说道：「不陪我也无所谓。」「您又讲出这么无情的话。哥哥就是这么不老实啊。」「我向来都老实得很。」「对嘛，主人唯一的优点就是老实啊。」「喂！」雷尼忍不住出声吐槽，梅珑连忙再补上一句：「当然啦，长相也是优点唷！」「我就只有这两项优点啊？」「想不到你的评价还真低呢。」蒂娜一笑着说完，鼓起双颊的梅珑及面带不满神情的夏儿同时激动地出声说道：「就是因为找不到可以夸奖的地方，人家才会这么伤脑筋嘛！」「由于还剩下许多可以改进的地方，未来的转变才更令人充满期待。」「她们俩说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呢。」梅珑及夏儿隔着忍不住失笑的蒂娜互相对峙。「你一点都不了解哥哥嘛！」「哪像你居然企图改变主人，实在太傲慢了！」「饶了我好不好！」雷尼扬起隐藏在前发底下的双眼仰望天际，加快脚步往前走。「主人，请等等我啊！」察觉雷尼远去的梅珑等人连忙追赶上来。城市前方耸立着一扇高度及宽度都相当惊人的城门。门扉完全敞开，士兵们分别伫立于左右两侧。雷尼忍不住张大嘴巴抬头观望，接着立刻浮现出「我像个傻瓜一样」的念头。不过他侧目瞄了梅珑一眼，发现她也同样看得瞠目结舌，便稍微松了口气。「那些士兵就是所谓的商兵吗？」雷尼指着士兵问。蒂娜随即摇摇头说：「那是近卫兵，是专门保护王都及国王的士兵。商兵则镇守于装置商工会周边。别轻易靠近城门才是明哲保身之道，我会保持距离。」蒂娜虽然轻描淡写地说着，雷尼却认为这八成不是那么轻松的话题。听蒂娜提起先前身为商兵、还差点被杀的往事之后，便能轻易想像一旦被工会发现，势必会形成相当险峻的局面，搞不好就连前来王都也充满了危险。「真的不要紧吗？」雷尼开口询问。「只要你不拔出那把剑，商兵就不会袭击我们。」「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假使你被商兵发现——」「用不着在意那种小事啦！」蒂娜很干脆地回答并举步前行，无可奈何的雷尼也随后跟着走进巿区。雷尼首先注意到道路的宽度。「真是一条很宽敞的道路呢！」他大吃一惊。简直宽敞到不像话。道路宽度超过十米达，足够让四辆马车轻轻松松地擦身而过，以石板铺装而成的路面也相当工整美观，以致耸立于道路两侧的建筑物明明都比拜瑟巿的建筑物来得高大，天空看起来依然十分宽阔。不过雷尼立刻理解到道路如此宽敞的缘由为何。低沉的嗡嗡声响，加上沉重的脚步声——只见大小不一的机甲马跟行人一同在路上来来去去。光是在这条大马路的视野可及范围内，总数就足足超过二十台以上。当中甚至还有人搭乘敞篷式的单人版机甲马拉着篷车前进。「喏，是不是很多呢？」蒂娜露出「我没说错吧」的表情看着雷尼。「呃，嗯……」面对眼前这幅从未见过的光景，雷尼只能一脸茫然地做出回应。先前听她说过在都会区不流行骑马，如今总算能当作实际体验而加以认同。到处都有艾尔拉装置启动运转的低沉鸣响，再加上机甲马四只铁脚的步行声，路上行人的脚声、面向大马路的店家揽客吆喝声——大马路上充满各种不同声音。此外，五彩玻璃跟绣有店家名称的旗帜与招牌，这一切都是他从没体验过的事物。「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啊……」听见雷尼这声嘀咕，梅珑似乎也哑口监…言地不断点头表示同意。不过他们也只有在一开始忍不住看傻了眼，两人随即回过神，颇感兴趣地开始环视周遭景物。「首先呢——」还拿不定主意的雷尼话才讲到一半，情绪高涨的梅珑马上插嘴说：「要先填饱肚子对吧！就在这附近吃些东西，也顺便买些餐点回去给梅莲吃吧！那边传来了一股很香的气味耶！」看了梅珑所指的方向一眼之后，夏儿轻轻摇了摇头：「都已经特地来到王都，干嘛还往市场跑呢？听说现在口碑较好的是『梅缇尔』的巧克力蛋糕喔。另外还有一种名叫玛格……什么的糖果似乎也很盛行呢。」「那、那是什么样的糖果呢？」梅珑面带垂涎欲滴的表情开口询问。「这、这个嘛……肯定是非常甘甜美味的甜点啦。」「——好想吃吃看唷！」梅珑露出渴望的目光仰望着雷尼。「我说啊……你们俩就不能有些紧张感吗……」雷尼傻眼地叹了口大气。「确实没有那种明天准备潜入王宫的感觉呢！」「……不过这种轻松的表现，或许反而能避免形迹败露。」「那就这么说定了唷！」自认为获得雷尼批准的梅珑开心地跳了起来。「不过，要等勘察完王宫的情形再说。」雷尼带头迈步前行。「啊呜呜……」梅珑顿时无精打采地垂下双肩。随后追上雷尼的蒂娜自背后出声说：「既然原先想到的作战行不通，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你要在这种地方讨论啊？」人吃一惊的雷尼边环视周遭边开口回问。「这种地方既不引人注目，也不必担心隔墙有耳。」「原来如此。」雷尼看着忙碌地来来去去的过路行人便明白了。路人根本没半个人正眼瞧过雷尼他们，且擦身而过的时间十分短暂，八成也无法理解他们的交谈内容。假使有人企图站在一旁偷听，反而会显得格外醒目。「调虎离山之计。我要麻烦你驾驶机甲马稍微大闹一番，等近卫兵出动之后，我再趁机潜入王宫。至于诱饵则只需看准时机逃离现场即可。只要能够进入王宫，再来应该就不成问题才对。反正我只有一个目的而已。」「你又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蒂娜才刚发出傻眼声音说道，梅珑随即一脸担心地从旁插嘴：「那个……主人啊，我觉得您起码先想好逃生路线比较妥当唷！」「话虽如此，但要是轻易就能弄到王宫内部图的话，也不必这么辛苦了吧。」雷尼话一出口，夏儿随即用「这种事情还不简单」的态度摇了摇头：「只要找进过王宫的人询问情报不就得了？」「你认识这样的人吗？」夏儿露出挑战眼神凝视回头询问的雷尼。「哥哥的双眼，此时正看着谁？」「——你曾经进过王宫吗？」「我妤歹也是贵族世家出身啊虽然只有一次，但我确实进过王宫。」如此回答之后，夏儿突然转移视线悄悄嘀咕一声：「不过当时我才五岁……」「你刚刚说了什么吗？」「没、没什么。」夏儿摇摇头，踮高脚尖轻声对雷尼说道：「那么等到回旅馆独处时，我再好好说明给您听……」「这是作战不可或缺的情报，我也要跟主人一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