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光王剑录-8

「是的，能够见识到主人的过人身手，感觉真的很棒！」兴奋得满脸通红的梅珑一开口，蒂娜跟着点头同意。她们是指雷尼在极近距离闪过短弓枪攻击的那一幕。「那是很精彩的绝活喔！倘若身上没钱的话，你要不要靠这招摆摊赚钱？」「门都没有，一次就受够了！即使回想起来也叫人感到毛骨悚然啊！」表现出「别开玩笑了」的雷尼摇摇头，交抱双臂，面露催促神色看着蒂娜。「好啦，你也差不多可以告诉我了吧？」听他抛出在营救艾尔兰人时暂且中断的话题，蒂娜立刻换上正经的表情。她虽然朝梅珑瞥了一眼，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说道：「你是王子，并拥有一把被喻为王位继承证明的宝剑。」蒂娜边说边指着雷尼腰间那把长剑。「似乎是这样啦！真实与否则不得而知就是了。」雷尼耸了耸肩。「真实与否并不是问题。」「你这话什么意思？」「在你上面，起码还有另外七名王子。其中大概有人会像利亚姆一样相信那封信的内容吧！对在上位的王子们而言，拥有王位继承证明的，正是他们的眼中钉。今后他们将会派出刺客袭击你，而虽然梅珑就是第一名刺客，但并不代表其他刺客也一样容易对付。」「啊呜呜，原来我很容易对付啊……」梅珑轻声呻吟了一番。「真是麻烦透顶啊！」雷尼嘟嚷着说道。「事情还没完，另外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还有问题啊？」面露索然神情的雷尼夸张地叹了口大气。「你果然没被告知呢……」不服输地同样叹了口大气之后，蒂娜随即斩钉截铁地出声说道：「你的母亲——蕾妮雅·夏尔小姐是艾尔兰族的公主。」雷尼花了一段时间才理解话中涵义，接着好不容易作出的回应则是……「啥？」一声。「换句话说，这表示你不仅身为拜咏王国的第九王子，同时还继承了艾尔兰王族的血统。」「……那个死老太婆是艾尔兰族的公主？拜托，玩笑话少说一点好不好。」蒂娜一脸正经八百地向不以为然、冷笑着撂下这句话的雷尼摇了摇头。「我没开你玩笑。我曾说过我是在艾尔兰人的居留地收下那封信函对不对？此外，方才那几名艾尔兰人是因为知道你的身分才对你表示敬意。她们并非逃跑，而是由于她们深知，不能让身分尊贵的人物花这么多时间目送自己等人离去。艾尔兰人与人类——由双方的王族成员结合所诞生之子。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义吗？」「代表主人是双重王子对吧！」梅珑拍手说道，蒂娜的箭头顿时为之一软。「不是这回事啦……」「我知道很麻烦就是了。」「对人类而言，你是绝对不能登基为王的禁忌存在。对艾尔兰人而言则是一颗希望之星。你就是处于如此复杂的立场之中啊！」「果然就是麻烦透顶嘛！」「不解的是，为何国王要生下如此伤脑筋的存在啊！」蒂娜神情严肃地看着雷尼，像是回溯自己的思考一般嘀咕着说道：「或许是为了利用艾尔兰人才会需要你……」「利用？」「艾尔兰族居留地是个在政治层面举足轻重的地方。所以只要有个身怀艾尔兰血统的王族成员存在，便能随时派上用场。」「——简直不可原谅。」雷尼仿佛吃了什么脏东西似地撂下狠话。「用花言巧语勾引死老太婆，生下我之后又抛弃我们。而且还隔离艾尔兰人，放任商人从事奴隶买卖行径。我小时候所遭遇的那起马车意外肯定也是死老爸打的如意算盘。就连这玩意儿是不是真货都很值得怀疑，毕竟镶在上头的装饰宝石那么轻易就碎掉了啊！」雷尼低头看着腰间的长剑。「那个……主人？」梅珑提心吊胆地举手发言。「怎样？」「关于这件事啊，其实那并不是宝石唷！」「你说什么？」「那只是涂上颜色的黏土而已，是因为干过头才会崩碎啦！」梅珑将事先捡起来的碎片交至雷尼手上，碎片立即在雷尼掌中化成粉末状。「这把剑是假货的嫌疑愈来愈重了。该不会是死老太婆受到国王的追求而喜出望外，便轻易上了他的当吧？」「蕾妮雅小姐并不是那么愚笨的人。」「哼，谁晓得啊……」认为实在很可疑的雷尼嗤之以鼻。「你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吗？」「像那种死老太婆……」嘟嚷一声后，雷尼闭上双眼握紧拳头。不只母亲，包括至今亲眼目击的所有在艾尔兰人身上发生的残忍待遇，都一并涌上心头。还有自己辗转流离、过着居无定所之生活的事也是一样。所有因素统统归纳成一个主因。「好，我决定好要做的事了。我要去找那个死老爸——」「赏他一记拳头？」蒂娜抢先开口搭腔。「嗯，没错！」认为理所当然的雷尼斩钉截铁地说道。「果然还是演变成这种状况了呢……」蒂娜一脸傻眼地轻声叹了口气。「我又没叫你跟过来，我要自己一个人去。」雷尼语气冷淡地说道。「你们应该都没事了吧？一个已顺利解除契约，另一个也已经完成死老太婆的吩咐啦！」「是的，因为如此一来已成功解除契约，所以今后便可全心效劳主人！」梅珑满面春风地点了点头。「是喔，那就好。」对这句话充耳不闻且心不在焉地开口回答的雷尼，随即发现不太对劲，马上转眼看着梅珑。「等等，你还打算继续跟着我吗？」「是的。因为您对我有一宿一饭之恩啊！」「虽说要效劳我，但你是个刺客没错吧？那我就不需要你啦！」「请您尽管放心吧！护卫也好、侦察也罢，我可是样样都很精通唷！」「真的吗？」雷尼满腹狐疑。「当然！正直就是我的座右铭啊！」「丑话说在前头，我身上没半毛钱喔！」「这并不是工作，因此我不会向您收费啦！」有点错愕的梅珑气呼呼地鼓起脸颊。「既然如此，那好吧！只是不准事后向我要钱喔！」「我才不会这样做。啊，不过人家不会煮饭作菜，因此可以期待主人大显厨艺吗？」「真是只厚脸皮的宠物耶，你要付餐费给我喔！」「遵命，主人。」「还有，拜托你别再叫我主人了好不好？」「咦～～？不行吗？那么，呃……」沉思片刻的梅珑相当开心地睁大双眼，随即满怀信心地发表提议。「对了！那改用王子殿下可以吧？」「打死都不准这样叫我！」心想「开什么玩笑啊」的雷尼握拳使劲磨蹭梅珑的头顶。「啊呜呜……那不然就请您在主人与王子殿下之间做个选择吧！」梅珑定睛注视雷尼，硬是要逼他表态。「喂喂喂……只有这两个选项而已吗？」「是的！」雷尼无力地垂下双肩，转而对蒂娜投出询问般的视线。「艾尔兰对我有着不单只是一宿一饭之恩，我想尽可能设法改变如今的状态。倘若能因你面见国王之举而导致局势产生某种变化，那我自然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一脸理所当然地出声回答的蒂娜轻闭单眼，对他展露笑容。「扁他一拳这件事交给你负责就是了。」「……算了，随你们高兴啦！」懒得再过问的雷尼面带不悦神色叹了口气。「知道了，主人！」「我本来便有此打算。」雷尼转身背对脸上浮现笑容的两人，重新打起精神迈步前行。只听到蒂娜在背后语气严肃地轻声说道：「梅珑。」「是？」梅珑则因紧张而发出高八度的嗓音回应。「对不起。说老实话，我先前并不相信你。」蒂娜如此一说，只见梅珑微微低着头回答：「我早就知道了……因为您总是一直盯着我看啊！」「现在我相信你了。在利亚姆开枪射击雷尼时，你不是马上扑上去了吗？」「但结果还是来不及阻止……」梅珑显得更垂头丧气。「倒也不尽然喔！都是托你的福，利亚姆那一箭才失了准头。雷尼的反应确实很快没错，但当时你若没有扑上前去的话，我想箭镞肯定会射中他身上的某个部位。」抬头仰望蒂娜的梅珑顿时睁大双眼。「真的吗？」「我当时是站在正后方目击，所以看得一清二楚啊！」「原来如此……真是太好了。」梅珑松了口大气，脸上浮现灿烂笑容，蒂娜则主动伸出右手。「虽然不知道能够相处到什么时候，但今后还请多多指教罗！」「嗯，蒂娜小姐！」身高相差将近二十瑟米达的两人同时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喂，你们在干嘛啊？要开始赶路罗！」雷尼就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背后刚刚发生什么事的状况下，迳自回头呼叫她们俩。两人互看对方一眼，同时朝着雷尼直奔而去。「主人，等等人家啦！」「那你打算怎么去王都？」被蒂娜这么一问，雷尼顿时答不出话。「从这里走路前往的话，大概得花上两星期才能抵达喔！」「距离这么远啊？这下子真的得设法搞辆马车来坐，否则谁受得了啊！」「要在途中购买的话……」蒂娜在脑海中勾勒通往王都的干道路线，并思索片刻之后，脸色突然为之一沉，随后嘀咕着说道：「就得去拜瑟市。」「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看出蒂娜表情不太对劲的雷尼颇感诧异地开口回问。「是第六王子坎尼·拜瑟所治理的都市。」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蒂娜的声调中夹杂着一股相当明确的恨意。另外，在东方破晓的同时，只见无数只鸽子一同振翅飞离利亚姆城。而它们脚上所戴的信筒里面，则装有一封内容如下的信函：排名第九的王位继承人，身怀班艾尔拉巨剑——第一卷 第三话 通往希望的途径1一行人突然遇袭。离开利亚姆城至今已过三天，事情就发生在中午过后，三人正忙着准备午餐的时候。雷尼处理好梅珑抓来的鸽子，抹上盐巴及香草之后，便将鸽子摆到即席制成的土灶上烘烤。当他准备接着动手做面包时，却突然被蒂娜推倒在地。「呜哇！？」前天事先揉好的面团已在袋中发酵膨胀。雷尼就这么维持着用双手捧住自袋子取出之面团的状态，以背部着地的姿势跌进草丛里。「你、你干嘛啊！？」惊慌失措的他试图以捧着面团的双手推开蒂娜。雷尼的脸极端贴近蒂娜的脸，蒂娜伸手捣住睁大双眼的雷尼嘴巴。「有刺客。」蒂娜的冷静嗓音促使雷尼停止动作。他没听见任何动静。周遭只有两种声响，分别是微风吹拂树叶所造成的摩擦声，以及土灶的火焰燃烧声。而雷尼还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压在身上的蒂娜的呼吸声。加上……心跳声。小归小，但蒂娜的胸部紧贴在他身上，脸庞也近在几乎可以感受到她呼吸的位置。要他别在意简直就是强人所难。一想到可能会被蒂娜听见，整个人就感到格外紧张，导致心跳跟着加快。只是即便想推开她，自己的双手却被面团黏住。更何况现在发出声响只会造成生命危险。绑在蒂娜后脑勺的鲜红发束自然下垂，宛如毛笔一般轻轻拨搔着雷尼的脸。这害他差点打出喷嚏，最后总算是勉强忍住。「人在哪里？」雷尼轻声询问。「我还没看见。」如此回答的蒂娜指着头上的树木说道。只见树干上插着一支箭，尺寸比短弓枪的短箭还长。由高度判断，这是一支瞄准雷尼头部发射的长箭。「这是长弓枪。看样子似乎是从远处发射过来的。」「你居然发现有刺客？」「是梅珑通知我的，刚刚真是有够惊险啊！」蒂娜边回答边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探向腰际，缓缓握住短弓枪。雷尼虽然挪动双眼试图确认周遭状态，但他只能看见透过草丛间隙映入眼中的狭小范围。就连理当躲藏在这附近的梅珑也看不见。「别挑煮饭的时间现身袭击好不好……」雷尼犹豫着该如何处理拿在手中的发酵面团，嘟嚷着说道。「你讲什么傻话，趁对方最松懈的时候发动攻击，是暗杀的一贯手法啊。」「……原来如此。」「现在并不是感到佩服的时候吧？」「这我当然知道。」雷尼有点火大地出声反驳。「别乱动喔。」蒂娜话一说完，随即慢慢自雷尼身上移开。雷尼没有武器可用。就算想买，他们三人也尚未行经有在贩售武器的大都市，更何况他也没那么多钱能买防身武器。如今身上只有一把可疑的王位继承短剑。先前虽然还有抢夺利亚姆那把特制短弓枪的手段可选，但雷尼就是不喜欢用枪。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希望动用到刀剑。［插图］「我们被包围了。」不知从哪传来梅珑的嘀咕声。或许是使用了某种技巧吧！虽然两人离她有一段距离，但她的微弱警告声却仍旧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对方大概有几个人？」蒂娜提问。「四人……不对，共有五人。」「他们为何不开枪射击？」「或许是在观望我们有何反应也说不定。」「原来如此。这算是帮了我们大忙，不过……」蒂娜右手拔出短弓枪搜索周遭的可疑气息，不过依然一无所获。「对方究竟打算从哪发动袭击呢？」既无气息、亦无攻势。就连在蒂娜身边的雷尼也察觉到她愈来愈按捺不住性子。就在此时，一阵烧焦的味道飘了过来。雷尼霍然转头望向土灶，只见摆在土灶上烘烤的鸽肉不断冒出黑烟。「糟糕，鸽子被烤焦了！」雷尼反射性地起身飞冲而出。绝不能随便浪费得来不易的食物。说来也很可悲，但这是因为过着贫困生活而培养出来的习性。「笨蛋！你找死啊！？」蒂娜试图制止而伸出的手扑了个空。雷尼笔直冲向土灶。眼看土灶伸手可及，但面前却突然出现一道黑影。黑影是由树上一跃而下，不过对雷尼而雷，他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雷尼瞬间猛挥右拳。他原打算靠这记有点像勾拳的挥击逮中对方下颚，不料对方竟凭着脸部后仰的动作避开这一拳。自以为完全闪过拳头而露出得意笑容的男子，却在下一瞬间因脸部遭到重击而飞了出去。原来是雷尼拿在手上的面团如同橡胶一样伸长，跟在拳头后面狠狠砸向对方的侧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