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光王剑录-2

「不行，这是一封很重要的书信，因此委托人交待我务必亲手交给你母亲。」「要转交重要书信给那个死老太婆？这世上还真是有所谓的好事之徒呢。」雷尼一边开口回应，一边毫不放松戒心地注视着红发女子。「算了。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叫我蒂娜就可以了。」意图握手示好的女子伸出右手，雷尼却视若无睹地接着询问：「全名呢？你都知道我的全名了，那也该报上自己的名号才公平。」「我的全名叫亚尔蒂娜·欧贝鲁。」「……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的样子。」雷尼仰望天际，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但过没多久便宣告放弃。「算了，管他的。总之先安置好这个丫头再说。」雷尼就这么扛着少女迈步前行。自称蒂娜的红发女子则缓缓跟随在后。2「就是这里。」雷尼带路所抵达的地方，是成排木造房屋中的一栋民房。「好像只要风一刮就会塌呢！」正如蒂娜所言，再也找不到其他更适合用「破烂房子」一词来加以形容的房屋。代替大门挂在门口的是一道破麻布门帘，而这道门帘的前身八成是一只麻布袋。「我回来罗！」雷尼才刚伸手掀开垂挂在门口的门帘，就看到一只杯子对准颜面直飞过来。「就跟你说别再闹了，行不行啊！」这仿佛就在雷尼的预料之中，他一脸从容地接住杯子，再顺手摆回屋内的桌面上。桌旁有一道坐在椅子上的女性身影。她看起来累坏了，双肩下垂低头不语，脸部则因为被长发遮住而看不清楚。随后进入的蒂娜被闷不透风的空气吓了一大跳，连忙转眼环视室内。在这狭窄空间里头，只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三张椅子，以及土灶加储水槽。光是这些东西就已经占满整个室内空间。「连冰箱跟抽风机都没有吗？」「想也知道，这种贫穷村庄根本不可能有所谓的艾尔拉装置嘛！我们又不是像你一样的有钱人。我们拼了老命工作，光是为了填饱肚子就要累个半死，那种好日子离我们太远了啦！」摆着臭脸的雷尼开口回答，接着将少女丢到床铺上。「这位就是你母亲吗？」蒂娜察觉到坐在桌旁的女性身影。「快点把你的事情办完，然后快点离开我家。」雷尼语调冷淡地说出这句话，不过蒂娜却是定睛凝视着这位女性。被长长黑发遮住的容貌，乍看之下并无法辨别其年龄。不过对方应该是雷尼的母亲无误，因此年纪八成也已经老大不小。而她那利用桌子撑住身体的疲惫神态，则使她看起来感觉更为老迈。「初次见面，在下名叫亚尔蒂娜·欧贝鲁。」蒂娜在片刻过后才像是确认了某事似地点点头，并格外恭敬有礼地开口向女性致意。「我是蕾妮雅·夏尔。没想到传说中的采矿专家竟会大驾光临，真是令人倍感光荣。」沙哑的嗓音虽然有气无力，但语调却显得十分年轻。听见母亲这番话之后，雷尼这才「啊」了一声。「难怪我记得曾经听过你的名字。」所谓的采矿专家，虽然是指如同雷尼一样主要从事挖掘艾尔拉矿石工作的劳工，但其中也有一些人并不会像雷尼一样只窝在矿山工作。他们是专门寻找未经正式开采的矿脉或巨大艾尔拉矿石，再转售给买家的职业好手，其中也有人一获千金。而在这群好手之中，蒂娜被誉为是发现了最大号之单颗艾尔拉矿石的最年少采矿专家。但至今仍无人知晓她究竟是在何处寻获那颗巨大艾尔拉矿石。「那名小女孩是怎么一回事？」蕾妮雅的视线驻留在雷尼扛进来的少女身上。「因为她刚刚试图杀我，所以我打算稍微拷问她一番。」当半开玩笑地出声回答的雷尼走向摆在墙边的棚架之际，蕾妮雅起身离开椅子。她脚步踉跄地走近床边，探头窥视这名少女。蒂娜则有点担心地看着蕾妮雅的模样，并开口询问雷尼：「你母亲的身体状况很差吗？」「打从两年前开始就变成这副德性罗。在那之前可是更扯呢。」「扯？」无法理解话中涵义的蒂娜侧头露出疑惑神情。「每当我一转头望向别处，她不是随手拿东西砸我，就是突然扑过来揍我。当她抓起小刀射我时，我还以为真的死定了呢。她总是使尽全力，而且之前的出手速度还更快。」「话虽如此，但你好像还是毫发无伤地活下来了嘛？」虽然应该已经知道雷尼会叫自己母亲死老太婆的理由，不过蒂娜仍旧出声表示佩服之意。「废话。要是这么轻易就被杀死那还得了。不过最近顶多只会发动像刚刚那种软弱飞天茶杯之类的攻击，倒是让我乐得轻松就是了。」雷尼语带不屑地说道。「我瞧你动作还满灵活的，那也是被你母亲训练出来的吗？」「嗯，死老太婆以前活力充沛的时候，还曾放狗追我咧！」「原来如此，看来似乎跟我听说的情报一模一样呢！」蒂娜轻笑一声，随即转眼望向站在床边的蕾妮雅。蕾妮雅一伸手抚摸依旧昏迷不醒的少女头部，立刻出声责备雷尼。「你害她受伤了对不对？」「她不过是在昏迷摔回地面时撞出一个肿包而已吧！」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雷尼笑着回答。「你竟敢出手伤害女孩子，我可不记得有把你教导成这么糟糕的孩子啊！」「那又不是我造成的，更何况听说那丫头是个刺客耶！」蕾妮雅虽然一脸惊讶地停下手边动作，不过却又马上态度坚毅地开口反驳：「纵使身为刺客，她也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孩子吧？」「别强词夺理好不好，要是我被那家伙杀死的话，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啊？」「我可不记得我有生出一个这么软弱的儿子。把那边的药箱拿过来给我。」以沙哑嗓音斩钉截铁地撂下狠话的蕾妮雅伸手指向棚架。「……好啦。」原本手握麻绳，准备给少女来个五花大绑的雷尼发出呻吟声，接着便拿医药箱递交过去。蕾妮雅将从医药箱内取出的药膏涂在少女头上，并用绷带开始替她包扎。「那明明是仅剩的一点药膏……况且那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势吧？」蕾妮雅把抗议声当耳边风，在完成伤口处理之后便坐回椅子上。只见她仿佛光是做这件事就耗尽所有体力一般，整个人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您不要紧吧？」蒂娜走到蕾妮雅身旁关心。「你不用担心，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是艾尔拉不足的症状对吧？光是吸收从矿石挥发出来的能量，大概还是不够吧？」蒂娜这句悄悄话促使蕾妮雅也展露出戒心开口诘问：「你怎么知道的！？」蒂娜不慌不忙地从行李袋里拿出信，轻轻放到桌上。「蕾妮雅小姐，很抱歉来迟了，在下受托携带此物前来交给您。」「给我？」面露意外神情的蕾妮雅收下折叠整齐的信。在打开信纸的瞬间，她轻轻倒抽了一口气。「大家……都还记得我呢……」声音也随之哽咽。双眼更是立刻浮现泪光，化作珠泪，在桌面上形成一座小小池塘。「原来你还认识感情好到会写信给你的朋友啊？」首度目睹母亲落泪神情的雷尼大吃一惊，接着有点迟疑地开口询问。雷尼到目前为止就只听说过母亲遭亲戚排挤、被父亲抛弃，一边辗转流浪于各地，一边独自抚养雷尼长大成人的说法。因此他作梦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愿意写信给蕾妮雅。看见雷尼的反应，蒂娜虽然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但却又立刻阖上嘴巴。大概是判断自己不该过问人家的家务事吧。而蕾妮雅也没有回答雷尼的问题，只是将信纸整整齐齐地折回原状，并抬起头来看着蒂娜。她那原本疲惫不堪的表情宛如判若两人似地充满光辉。「欧贝鲁小姐。」「叫我蒂娜就可以了。」蒂娜语气恭敬地做出回应。「蒂娜小姐，请容我向您说声感谢。」「请别这么说，我曾受到居留地众多族民们的照顾，因此才接下这项任务作为回报。」「受到照顾？」蕾妮雅侧头感到不解。「两年前曾发生过一些事情……」听到这句话，蕾妮雅仿佛理解个中原委似地点了点头。只有雷尼一整个摸不着头绪。「你们打从刚刚开始究竟在讲些什么啊？」被晾在一旁而感到心浮气躁的雷尼发出过度洪亮的嗓音。或许是对这阵声音产生了反应，床铺上的少女轻轻呻吟了一声。「她醒过来了，去倒杯那边的汤给她喝。」大概是听见蕾妮雅的命令口气而领悟到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雷尼默默地将锅中的姜汤倒进杯中，递交给少女。「喝了这杯姜汤吧！可以帮助你恢复精神。」蕾妮雅话一说完，雷尼便将杯子伸至少女面前。「谢谢你们。」少女接过茶杯，带着依旧恍惚的表情喝了口姜汤。「感觉如何？」「哇，好好喝唷！」「是吗？那就好。」蕾妮雅面露微笑。少女双手握住姜汤已经见底的茶杯，任凭焦点摇摆不定的视线到处飘移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用力睁大双眼，接着宛如公鸡一样探头探脑地转动脖子环视周遭一圈。「啊啊！这个地方并不是我家耶！？」「废话，这里是我家。」听见雷尼这句冷静的吐槽，少女大吃一惊地定睛凝视着雷尼的脸庞，随后以双手夹住自己的脸颊，张大嘴巴放声呐喊：「天呀！？我不仅暗杀失败，竟然还接受了目标的一宿一饭之恩！」「不不，你又还没在我家过夜。况且所谓的饭也只不过是一杯配料少得要命的姜汤罢了。」「意思是一床一汤之恩吗？咦？」少女察觉到头上绑着绷带而伸手触摸头部，雷尼像是感到麻烦似地开口解释：「哦，那是我妈为你头上那颗肿包涂了软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怎么办怎么办啊！！」双手抱头的少女一边发出盖过雷尼讲话声的尖叫，一边开始在床上左右来回翻滚个不停。「你怎么啦？」雷尼目瞪口呆地凝视着少女。「我不但接受了目标的一床一汤之恩，甚至还让目标替我疗伤包扎！这下子我再也无法动手杀害目标了啦！」看来当事人似乎是很认真地对此事感到烦闷，不过她的模样却有点逗人发笑，就连雷尼的嘴角也不禁浮现一抹微笑。蒂娜见状立刻抛出一句话：「还是别放松戒心比较妥当吧？这搞不好也是她的战术喔？」「啥，原来你还没走啊？你真觉得这丫头看起来像是那么精明的生物吗？」雷尼语气冷淡地回应蒂娜的说词，接着改用毫不客气的目光重新观察少女。少女则因受到雷尼定睛打量，而将原本就很娇小的身子缩成更小一团。「啊呜呜～～我这么笨拙，真是对不起啦……平常大家都说因为我太迟钝，所以还不能交待任务给我处理。这次算是我第一次出任务啊！」「你看吧？」「什么啊！世上不可能有那种自曝其短的刺客啦！」蒂娜语调强硬地吐槽一脸得意的雷尼。「正直就是我的座右铭啊！」「难道刚才的伏击不是暗算吗？」「那个……真的是我肚子已经饿到动弹不得了啦！」肚子发出阵阵咕噜声响，少女随即很难为情地低下头去。「你想说就是因此才使不上力，导致袭击行动宣告失败吗？」「是的～～」蒂娜虽然一脸狐疑地注视着垂头丧气地回答问题的少女，但她似乎决定不再继续发表意见，只是双眼的警戒视线仍旧紧盯着少女不放。雷尼则是拍了拍手看着少女。「很好，那就麻烦为人正直、亏欠我一床一汤及治疗恩义的你从实招来吧！究竟是住哪边的哪个混帐东西命令你前来取我性命的？」只见少女猛然起身，在床铺上摆出正座姿势，接着深深地向雷尼磕了个响头。「非常对不起！」「我要的不是对不起！我是在问你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我无法告诉您啦！因为契约就是这样规定啊！」「是吗？原本还想说只要你肯讲，我就拿些饭菜给你吃，真是遗憾啊。」雷尼像是刻意为之地撕下一块面包塞入口中。「呜呜……」少女日不转睛地凝视着雷尼的手，同时吞了口唾液。「喏，快点说吧！」雷尼晃着手中的面包，少女顿时露出泫然欲泣的悲伤神情。「真的很对不起。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透露委托人的情报啊……」拿少女没辙的雷尼不禁叹了口气。「我若放你自由，你会再回头要我的性命吗？」「是的，非常抱歉……虽然很想完成委托，但又不能对救命恩人痛下毒手，这令我感到十分困扰啊！」少女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此时，在一旁持续聆听两人对话的蒂娜，宛如突然想起某事似地开口询问雷尼：「你几岁了？」「你干嘛突然问这种问题啊？」雷尼的情绪明显变差，少女也表现出草率马虎的态度，轻声嘀咕起来：「是啊，事到如今再问他到底几岁，还不是一样无济于事吗？因为他不管怎么看，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嘛！」王国规定年满十六岁就算成年，并设有未满十六岁不得继承户主身分或加入军队等限制。岂料少女这句话却使雷尼面露苦涩神情。「不好意思喔，看起来这么老。我现在才十五岁，再过两周才是我的生日。」少女任由骨碌双眼足足眨了三下，接着才放声大叫：「什么啊～～！？我还以为你年纪应该更大一些才对！」「真对不起喔，我还只是个小鬼！况且你们为何对我的年龄感兴趣——」「不是啦，是小鬼才好！这样我就可以取消契约了！！」少女双眼发亮并大声欢呼。相较之下，雷尼则因听不懂话中涵义而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不准承接要求杀害未成年对象的契约，是工会的明文规定啦！蒂娜小姐，真是太感谢您了！」「我这么做并非为了帮你。更何况在订定契约时，不是都会先问清目标物的详细情报吗？」「啊呜呜～～是的，这全都是我的错。抱歉给各位添麻烦了……」雷尼接着诘问温驯地低下头的少女：「好啦！既然已经解决一个问题，再来就顺便招出那个吩咐你来杀我的家伙叫什么名字，如何？」「我得等到解除契约之后才能回答，要不然……」蒂娜代替支吾其词的少女说明原因：「换句话说，依照规定，必须先通知委托人阀于解除契约的意旨，否则就不能视为重获自由。」「真是麻烦。」经过片刻沉思之后，雷尼喊了声「好」。「那好，你就带我去那家伙的住处吧！」「啥？可是那样做算是违反信义的行为耶。」「听清楚，你只要这么想就好。你是为了解除契约而动身前往那家伙的住处，我则偷偷跟在你背后，你根本没察觉到尾随在后的我。这样如何？」「可是可是，人家现在听到你的主意了啊！」「不，你什么都没听见。没错吧？如果你非得主张自己有听见的话，那我虽然很不想这么做，但也只能出此下策了。」雷尼猛拉着双手抓住的麻绳，让它发出「霹哩」声响，吓得脖子倒缩的少女连忙出声说道：「啊，我刚刚想起来了，其实我什么都没听见啦！」「很好很好，我最喜欢懂事的乖小孩喔！」雷尼用力摸了摸少女的头。「啊呜啊呜……」「你叫什么名字？一直叫你刺客实在很麻烦耶！」「工会规定我们不能向外人自报名号啊！」「怎么什么都不行啊！那没办法啦，我要随便帮你取个名字罗！像是波奇或三毛之类的。」雷尼一脸开心地说道。「什么！？至少帮人家取个人类的名字啦！」「不要，我早就想找个机会养只宠物。你看起来很像松鼠或狸猫，所以当成宠物刚刚好。」「……太、太过分了啦！」「不想当宠物，就乖乖说出你的名字吧！」看见雷尼开始利用手中麻绳制作项圈，少女像是认命似地嘟起嘴巴嘀咕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