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蝙蝠的真心话,狂犬面露笑容,说道。「好啦,怎么办?你要去看么?我这就要去了。」「——嗯。」真庭蝙蝠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改天再说吧!」直到最后,蝙蝠都没前往广场去观看真庭春蝉试演新忍法「潜蛹」。2一周后,真庭春蝉身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真庭里。当天本来是揭晓新忍法试演结果的日子,万众瞩目,因此春蝉身亡的消息转眼间便传遍了大街小巷。想当然耳,也传到了依旧在杂木林中打盹儿的蝙蝠耳中。起先蝙蝠只是「哦!」了一声。忍法失败啦?这是他第一个念头。虽然春蝉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但新忍法毕竟仍在实验阶段;分立十二首领之议来得突然,想必他没有充分的时间测试新忍法。当然,他本人或许小有把握——但天下事若能尽如人意,就用不着忍者了。人毕竟无法在地下潜伏一周之久。不光是呼吸,还有其他诸多问题。春蝉的变形版忍法没能解决所有问题——蝙蝠是这么想的。然而——一问之下,才知道事情并非如此。问题根本不在于成败与否。一周的期限到了,但真庭春蝉并未从土中现身;监视的下忍心想忍法失败,便动手挖掘春蝉的身体。虽说已经过了好几天,但或许还来得及救活他。果然不出所料。真庭春蝉死了。是窒息而死——不过下忍却在春蝉的身体上发现了出人意料之处。真庭春蝉的脖子上——有道明显深刻的绳子痕迹。真庭春蝉是在土中被人缢死的。◇ ◇「——根据死疗组的人所言……」真庭狂犬站在原先掩埋春蝉之处——尚未将土填回的广场土坑旁,望着坑里说道。「春蝉应该是在五天前被杀的;换言之,从他试演忍法的那一天起算,不过才隔了两天。剩下的五天里,这里埋的都是尸体。」「唔——」站在狂犬身后的真庭蝙蝠答道。四周空无一人。他们事先屏退了闲杂人等。现在在广场里的——只有狂犬和蝙蝠两人。「——所以下忍监视的其实是尸体?还真是白忙一场啊!」「嗯,的确是白忙一场——」狂犬不知有何用意,竟突然纵身跳进坑里。那坑虽然不算极深,却也不浅,大约有一丈深;真庭里的忍者不用道具也能轻易进出。狂犬在坑底躺了下来。「把我埋起来。」「唔?哦!」蝙蝠依言推了坑边的土山——应该就是从坑里挖出来的土——一把,将一团土块推落到狂犬身上。然而——「哇呸!不玩了,不玩了。」狂犬立刻起身,跳出土坑。「不行,太难了。」「当然啊!」蝙蝠啼笑皆非。他替狂犬拍落满身的尘土。「待在土里,和外界完全隔绝,实在很不舒服。」「是啊!就这层意义上而言——倘若『潜蛹』真的成功,可是相当实用的忍法啊!」「应该成功了吧!」狂犬说道。「所以春蝉才被杀了。」「…………」真庭春蝉身亡。这件事本身倒不成问题。对忍者而言,生死并非大事——对他们来说,生与死并无差异。这点儿自觉连蝙蝠都有。不过——若是遭人杀害,那又另当别论了。「如果是工作中一时大意被杀,倒也罢了——但他是死在真庭里中,可就不能置之不理了。纵使我以观察者自居——而你以弃世绝俗之人自谢亦然。」「我可不记得自己曾以弃世绝俗之人自谢过。」蝙蝠说道。他也窥探着坑里。「嗯,头号嫌犯便是长年以来与我们对立的相生忍军……不过我觉得这回可以屏除他们的嫌疑。若是他们混进了真庭里中,那才是大问题呢!」「是啊!决计不可能——真庭忍军可还没沦落到有人入侵仍不知不觉的地步。再说企鹅他们也上了结界——」「这么说来……」蝙蝠一脸厌倦地说道。「是自家人下的手?」「是啊!」其实根本用不着确认。刚听到消息时,蝙蝠便已心里有数;今天狂犬找他出来,他就更加确定了。真庭狂犬对于这种事可是相当敏锐的。「所以我才反对搞什么十二首领制啊!争权夺利过了头,便会演变成互相残杀。这点凤凰应该也知道吧!」「你反对十二首领制,是因为不希望麻烦事落到自己头上来吧!何必说得一副像是很有先见之明的样子?太难看啦!——再说,我觉得凤凰应该早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了。」「啊?」「或许他正是趁着这个机会,把那些会为了争权夺利而下手杀害弟兄的鼠辈引出来。」「被杀的人岂不是平白无故丢了一条小命?」「若是因此被杀,也只能怪自己没本事了。会被人背叛,表示他欠缺为人上司的资质。」受人尊敬也是种才能啊!狂犬说道。「就这层意义而言,你已经具备为人上司的格局啦——蝙蝠。」「那可不见得,谁知道我哪天睡览时会被人砍下脑袋?」「以你的才能,脑袋不会搬家的。」「哦,是吗?」蝙蝠点了点头,敷衍了事。和她争论这种事并无意义。「话说回来,仔细一想,又不太对劲。春蝉能不能当上十二首领还是未知数,倘若真是为了争权而杀人,那也该向我或你下手才是啊!这样才能确实空出一个位子来嘛!」「我想——凶手大概是没把握杀得了我们吧!」狂犬笑道:「所以才找上为夺十二首领之位而展露新忍法的春蝉。这个选择倒也不难理解;舍笃定当选之人,取同为候选之人,也算得上是条中策啊!」「就算如此,也用不着杀人吧!妨碍春蝉试演忍法不就得了?」「这倒是。」用不着杀人。杀人的确是最简洁的方法——不过为此杀害弟兄,实在太不寻常了。「凶手为何杀人?不——」蝙蝠环顾四周,方又说道。「得先知道他如何杀人?」「…………」这个问题狂犬可答不出来了。不错——比起为何杀人,如何杀人更是个问题。凶手究竟是谁?如何杀害藏身土中的忍者?「更何况是勒杀——倘若是从地上拿枪刺死春蝉,倒还可以理解。不过有人监视,要从地上下手也不可能——」「对了,找到凶器绳子了吗?」「还没。」狂犬摇了摇头。「很遗憾。若是枪倒还另当别论,一条寻常绳子,多的是销毁的方法。想从凶器循线找出凶手,是没得指望了。」「唔……勒死埋在土里的人?虽然状况不同一股……」蝙蝠对自己的对白略感难为情,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完:「但也算是密室杀人案了。」「……哦!」狂犬点头,抚掌说道。「不错,的确是密室,『密』度无人能及啊!」至于是否为「室」,就有待商榷了。狂犬续道:「不过,一般密室杀人,是为了让人以为死者是自杀而死吧?凶手大剌剌地把人勒死,才要佯装成自杀,未免太牵强了吧!」「我只是觉得这句话非说不可才说的,你就别当真了——唉,动机姑且不论,可方法我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我方才虽然以密室为喻,但实际上又没钥匙可以开门进土坑里。」「实在是匪夷所思啊!」「……我这话只是假设……」蝙蝠低声说道。「会不会是监视者说谎?」「唔?」「我的意思是——因为有他们作证,咱们才认定春蝉这一周以来都埋在地底下;不过,呃……第二天是吧?倘若当天负责监视的人撒谎——」不。既然都假设他们撒谎了,不如更进一步推测——「——也许他们便是凶手?」「…………」狂犬的神色霎时变得严肃起来。她显少露出这种表情。蝙蝠转念一想:不——这才是她原来的表情。虽然狂犬素以观察者自居,但她向来是真庭里的中心人物——即便首领增为十二人,这一点也不会改变。「换言之……」蝙蝠绩道:「他们等到半夜四下无人之时,将地下的春蝉挖出来勒死——饶春蝉武功再高,猛虎难敌猴群,自然不敌众监视者。这些人杀了春蝉之后,把他埋回去,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继续监视——时间到了,又若无其事地与下一帮人换班。」「不可能。」真庭狂犬断然否决了蝙蝠的假设。「之前我也说过了——监视者绝不可能联合起来造假。若是有此可能,新忍法便不可信了。」「哦——你是说过。」春蝉的阵营及对手的阵营。监视者是由这两方人马所组成的。「我已经找在春蝉推定死亡时间负责监视的下忍问过话了——不过没什么成果。」「咱们真庭里中不是有几个人会使分辨真假的忍法?这些人抢手得很,通常不在里中就是了。」「这回运气好,碰巧有个人留在里中,我已经请他相助了。其实用不着调查,我也看得出监视者是清白的。」「——既然你这个观察者都这么说了,应该错不了。」但这么一来,凶手根本没机会下手犯案啊!「说归说,又不能一个个验真假。就是有了推定死亡时间才麻烦——倘若没有,一句『某个监视者趁着挖出春蝉时偷偷勒死了他』就解决了。」「就算负责监视的全是下忍,要在众多忍者的耳目之下偷偷勒死人,可不容易啊!」「对了,针对这件事,头子——凤凰可有说什么?」「什么也没说。甚至没交代我找凶手。」现在是我自作主张查案——狂犬说道。这正如蝙蝠所料,因此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在春蝉被埋入地下之前——」蝙蝠又想到一个假设,便随口说出来。连他自个儿都不认为这是正确答案。「凶手先用一条很~长的绳子套住他的脖子,让绳子两端露出地面,只要从两端拉扯绳子——便能勒住脖子。待凶手确定春蝉已死之后,便放开绳子一端,从另一端将绳子从地底下抽出来,只留下春蝉被勒死的尸体——」说到这儿——「这个假设如何?」蝙蝠问道,并窥探狂犬的反应。「不可能。」这回狂犬仍是断然否定。「有太多不合理之处,我想你自个儿也发现了,我就不一一点明啦!再说……忍法『潜蛹』的卖点便是在地上不留痕迹,倘若地底下冒出了绳头,任谁都会发现的。」「嗯,说得也是。」「也许我不该这么说……」狂犬以略带落寞的语气说道。「春蝉就是因为锋芒毕露,才会招来杀身之祸。刻意展露新忍法,根本不是忍者所该为之事。」「……是吗?」「唉,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再说我当时也跟着凑热闹看好戏,其实没资格说这些话。就拿咱们俩来说吧!我知道你的忍法,你也知道我的忍法;但那是因为我们看穿了彼此的忍法,并不是因为曾互相告知解说。这就够了,所谓忍者与忍法就是这样——没什么好解说的。忍法不是要人教的,而是自个儿去学的。」狂犬说道。「可是春蝉却为了争夺十二首领之位,要把自己的忍法昭告真庭里——」「所以才会招来杀身之祸?」蝙蝠抢了狂犬的诃。「是啊!春蝉这么做的确不妥,但罪不至死。被弟兄所杀——可是忍者的耻辱啊!」我们的确没什么同侪意识就是了。蝙蝠恨恨地说道。直到此刻,蝙蝠才发现自己为了这件事感到极为不快。为什么?他从未和春蝉共事过啊!是因为春蝉拥有自己所没有的热忱?权势欲?又或是功名心?凡事过犹不及,利欲薰心固然不可取,但无欲无求却也是个问题。老实说,蝙蝠早已做好成为十二首领的觉悟了。这不是他自尊自大,不是他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是冷静判断之下所得的结论。无可奈何。倘若这是宿命,也只能遵从了。但蝙蝠却很同情下属,得在他这种毫无干劲的人底下做事。别的不说,至少他绝不会为了权势地位而将压箱忍法公诸于世——此时,蝙蝠突然灵光一闪。「……欸,狂犬。」「唔?」「若是你,你会这么做吗?无论有何理由——你会将自己的压箱忍法展露给大家看吗?」「这个嘛……」狂犬略为思索过后,如此回答。「我连想都没想过。」「打个比方好了——你并无现在的谏官地位,也不是十二首领笃定人选……不过,只要你展露你的忍法,便能升官加爵;若是如此,你会这么做吗?」「或许我实际上处于这种立场时,答案又会不同……」狂犬又略为思索过后,方才加了这句前言。「不过……嗯,我想我应该不会这么做。我认为……忍法不该用在这种事上。」「嗯。」蝙蝠点头。「我——也这么想。」「……但这是你我的想法——即便春蝉不这么想,也只是双方看法不同,主义相异罢了。就算他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