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子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接着再次落下泪珠。 近内离开坂部逸子的家后,打算先去拜访植村。 他先出了东京都中心,再转乘国铁前往植村家。植村家和学校有一大段距离,是在每栋房子看起来都一模一样的新兴社区中的一间盖好不久的小房子。那是栋夹报广告会刊载,外观看来颇为新颖的屋子,但和豪华的喜多川家比起来,实在颇为寒酸。 近内从正门外的路上就能透过围篱看见窄小的院子,里面有一名年轻妇人正在晒衣服。近内暗自认为植村应该正值新婚。 当他按了门铃等候时,便看见院子里的植村夫人在围裙上擦手后,替他开门。 “不好意思,临时到府上打扰。敝姓近内,小犬是植村老师班上的学生,请问老师在家吗?” “啊,您好……” 年轻的夫人按着头发,招呼近内进到玄关。 “还让您特地跑这么远。” “别这么说!真抱歉假日还上门打扰。” “请稍等一下,我去叫外子出来。” 植村太太状似慌张地走进屋内。不久之后,一身运动服的植村出现在玄关。 “近内先生……” “假日擅自上门打扰,非常抱歉。” “好吧,请先进来。” 近内对拿出拖鞋的植村摇了摇手。 “不用麻烦,我马上告辞。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您方便的话,想请您跟我去个地方。” “去个地方……” 植村一脸疑惑地皱起眉头。 “您要去哪里?” “我想找菅原玲司谈谈。” “菅原?这又是……” 为什么?植村将之后的话吞了回去,表情明显地不耐烦起来。 “我一个人去也无所谓,但我尽可能地希望老师也能同行,如此一来——” “我说近内先生,” 植村打断近内的话。 “您到底想做什么?我已经再三跟您拜托您别再接近我们班上的学生。昨天校长也跟我提起了这件事,能不能请您别光想到自己,多少为其他人着想一下?” “您不愿陪同我一起去吗?” “近内先生。” “我一个人也可以去。只是有您陪同比较妥当,坦白说我没把握自己一见到菅原玲司之后能够克制得住。我想如果您在旁边,一旦出了状况也能有个缓冲。如果您不放心,您也可以像昨天说的报警,或者该说这样比较好。” “近内先生……您到底打算怎么样?” 植村担忧地望着近内。 “我可以向您解释菅原和其他学生做了什么,但恐怕您也不会相信我说的话。我想如果直接听学生说,您就能了解了。” “……请稍等一下。” 植村被近内的一压倒,害怕地地回问他: “您刚说学生做了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知道喜多川勉和浅沼英一,还有省吾全身上下都是瘀青吧?” “是。” “我终于知道那些瘀青是怎么来的了。” 植村依旧皱着眉头地窥伺近内的表情。 “总之……” 他指着指着拿出的拖鞋,对近内说: “总之请您先进来吧,我先听听您的说法,再决定要不要去找菅原吧。” 近内点头同意。 “好的,那么打扰了。” 近内脱了鞋。 (录入注:看了下实体书,第30章也没了~~当然不是第30章的内容没有,而是编错序号了~~) 31 两人决定开植村的车前往菅原玲司家。近内钻进副驾驶座,植村则缓缓发动轿车,态度谨慎到有些夸张。 车子经由国道往东京都中心行驶,穿过喧嚣的闹区后进入高楼住宅区。在这将近一小时的车程之内,植村几乎没开口,因为近内的话让他太过震撼。 “难以置信……” 植村反覆了好几次这句话。这是当然,近内也这么想。 植村在菅原玲司家门口停下车。玲司的父亲是外交官,听说目前不在日本。在植村眼中,那个溺爱儿子的母亲也和她儿子一样有问题,近内之前也听过这一点。植村曾经在提醒她菅原的不良行为后,她向校长投诉植村对她儿子差别待遇。 这个问题妈妈面对突然造访的级任导师时的态度仿佛是看到了不堪的秽物。 “有何贵干?老师您要光临寒舍呢。” 菅原太太在玄关前频频打量着植村和近内。 “我刚好到附近就顺便过来。玲司在吗?” 植村硬挤出笑容解释道。 “哦?连暑假都得监视学生吗?老师这份工作还真辛苦呢。” “不,并不是什么监视,只是刚好到附近,就顺便来看看他。他出门了吗?” “是的。现在正值暑假,出去玩了。” “这样啊,那他上哪儿去玩了?” “这种事情呢,” 菅原太太瞪着植村。 “我们家的方针是不束缚孩子,如果不能自由地去玩,那孩子岂不是太可怜了吗?又不是小学生,要去什么地方让他自己判断。” “原来如此。我只是想如果他在家就打个招呼。既然这样,我就告辞了。” 植村向一脸不瞒的菅原太太行了一礼。 “那就置不送了。” 菅原太太直接关上玄关大门。 植村呼地吐了口气,对近内使了个眼色后回到车上。 “我心里有底知道他大概去哪里了。” 确认近内将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锁好后,植村边说边发动车子。 “我甚至想过,如果她对我这么不满意,为什么不干脆让孩子转学呢。” 植村握着方向盘以近似辩解的语气,这么说道。 植村口中的“心里有底”是在闹区之中。他将车子停妥在停车格里后,两人便下车在街上行走。 “不是电玩游乐场,就是小钢珠店、放映限制级影片的电影院。唉,大概就是这几种地方,还有咖啡厅吧。” 看了第三家小钢珠店时,证明了植村的想法没错。 “等等,菅原。” 发现老师出现打算溜掉的玲司,却被植村一把抓住手臂。 “干嘛呀……放手啦,烦耶。” 在店员和其他顾客的注视下,植村从玲司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你干什么啦,你很粗鲁耶,还我!” “什么粗鲁。你跟我来。” 拉着玲司的手臂走出小钢珠店。玲司这才发现近内在植村身边。 “杀人凶手的老爸为什么在这里?” “菅原!” 植村出声斥责,玲司却“哼。”地皱起眉头。 “连老师都偏袒杀人凶手啊,这问题可大了。” 玲司的大嗓门引来三名附近的路人回头注视。 “菅原,我们去兜风吧。” 植村拉着玲司的手臂说道。 “兜风?你在胡说些什么?谁要跟老师兜风啊。喂……放手啦,喂。你这是绑架吧,老师可以绑架学生吗?住手啊!” 植村不顾玲司大吼大叫,强行拉着他到车边。近内则在一旁默默看着。 “上车!” 打开车门后,将前座座椅放倒说道。 “不要。” “赶快上车。” “说了不要啦!放手啦,到底要我干嘛!” 植村把大吼大叫的玲司推进后座,近内则坐在副驾驶座上,植村再次小心翼翼发动汽车。近内一转过头,只见玲司板着一张臭脸瞪着他。 植村到了和闹区有一小段距离的绿地公园旁停下车,看来他想在车子里谈。 植村先下了车,绕到后座在玲司旁边坐下。近内则看着后照镜中的玲司。 “菅原,你带头围殴喜多川、浅沼,还有近内吧。” 莫名其妙。玲司转身看着窗外,背对植村嘟哝。 “我之前也问过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很烦耶,说了不关我的事。” “如果只是小争执,不可能弄到全身瘀青吧。” 近内缓缓转过头。 “你连巧克力游戏也忘了吗?” “……” 玲司睁大双眼。啊了一声,直盯着近内。 “什、什么呀。那个……” “你忘了吗?” “什么东西呀,我不知道啦。” 植村从他的反应似乎也发现近内说的是真的。 “菅原,听说你们在班上赌马。” “……你在说什么啦。” “你赚了不少钱啊?是吗?” “就说了我不晓得啦!我真的不知道嘛。干嘛问我这些事!” 近内将整个身子转向玲司,只见玲司整个人立刻一闪,一旁的植村出手按住他。 “省吾好像积欠了约八十万的赌债,因为还不出来就被围殴。” “……” “浅沼英一欠了多少钱?” 玲司默不作声,但呼吸急促了起来。 “喜多川勉又欠了多少?你们每次都在那块空地上围殴还不出钱的人吗?好像还说过用偷的也要还钱,不去偷的人就再围殴他。简直跟流氓一样!” 玲司又板起那张脸。近内紧紧地瞪着玲司那张脸好一会儿,植村也没做声。只听到玲司反覆了好几次近似死心认输的叹息。 “好啦,烦死了。” 接着玲司开口了: “我是揍过他。那又怎样?赌债还不出来有什么办法。” “混蛋!” 植村怒骂玲司: “什么叫做有什么办法?你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吗!” “干嘛啊,我不这么做也会很惨的!人家叫我揍我就揍,又不是我的错。” “什么?” 植村紧揪住玲司手臂,玲司随即用力甩开。 “菅原,你还想把自己的行为怪到别人头上吗?” “但我真的是不得已呀。人家交代我去讨债,我就照做啊。又不是说还钱那几个家伙就乖乖吐钱,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到时候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人家交代?” 植村看向近内,接着换近内发问: “你的意思是,有人命令你打省吾他们吗?” “对啦。我刚不是讲过了吗?” “是谁?” “贯井啊。除了他还有谁” “贯井……?是贯井直之吗?” “当然是他啊!不然是谁?” “……” 近内皱起眉头。 贯井直之命令菅原玲司…… 近内再次看着玲司。 “为什么这种事?” “因为!” 玲司放声大吼: “因为我也欠债呀!我还欠了一大笔。” “你也欠了?” “我欠了一百三十万耶。我要怎么还?我哪来这么多钱啊?” “所以……” 近内咽了口口水。 那么,是贯井直之吗……担任外围的不是眼前的菅原玲司,而是贯井直之—— “贯井要我去跟那些欠债的家伙讨钱,回收的一成就从我的债务扣除,所以才变成这样,我也很惨耶。而且贯井还把游戏参加者的下注金额全记在笔记本里,根本没办法蒙混。贯井他那么有钱,还说可以花钱请人,找真正的黑道来。我也很怕呀,所以也只能乖乖答应。所有参加巧克游戏的人,没有一个能在贯井面得起头。” 啊……近内想起,省吾烧掉的那本巧克力游戏笔记本,就是贯井直之带出门的,原来那就是外围赌场的账册…… “近内跟浅沼还不出钱后态度变得很强硬,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浅沼那小子杀了贯井,本来想追问他!没想到你半路杀出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近内想起当时在棒球队办公室的景象。 “后来看了杂志,才知道是浅沼和近内两个人干的,他们杀了那家伙算是帮了我大忙。我才没胆子杀人,话说回来,一切都怪贯井自己不好,做出那种自取灭亡的事。不要什么事情都怪我,太不公平了。” 近内转回身子,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 贯井直之担任外围—— 贯井要菅原向那些欠债不还的同学们催讨,而菅原自己也背负一大笔赌债外围与赌客。整个案子就因为赌客再也无法容忍,反咬外围一口而起。 因此无论省吾或浅沼英一,都有杀害贯井直之的动机! 怎么可能这样。 近内轻轻闭上眼。 不对,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整件事还有不对劲的地方。 近内拼命思索。在混乱的思绪中,他深深吸了口气,一瞬间呀惊觉自己误解了一件重要的事。 原来如此…… 近内确认自己的想法。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32 近内回到家里正打算整理想法时,蜂须贺打了电话来。 “我仔细思考过后,发现了一件之前没想过的事。方便待会儿过去打扰吗?” 蜂须贺的语气听来斗志十足。挂了电话不到三十分钟,蜂须贺就到了。 蜂须贺将在车站前买来的热呼呼的便当放在会客室茶几上后,涨红着脸频频点着头说道: “千真万确。这绝对是千真万确的。” “什么事情千真万确?” 近内在茶壶中注入热水瓶里的沸水,一面反问: “当然是省吾的清白。省吾绝对没有犯下六月十三日发生的案子,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办到。所以如果杀害浅沼英一的不是省吾,他当然没必要自杀。我可以证明这一点。” “等一下。” 近内倒一,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先整理好顺序再说。多谢你特地带了便当,趁热先吃吧。” 两人决定边吃边谈。 “关于十三日那天。” 蜂须贺用筷子切开一小块烤鱼,一面说道。 “浅沼英一遇害时——不对,真正被杀的时间应该更早。听到一年C班传来声音时,包括您在内几名家长都在正下方的教职员办公室吧。” “没错。” “警方最后判断八点二十分听到的声响,是为了混淆犯案时间的诡计吧。然而这个手法若要成立,凶手便必须知道教职员办公室有人。” “……” 原来是这样……近内点头认同。 “反过来说,如果那个时间学校空无一人,就算是以播放录音带里的声音建立不在场证明的诡计,也完全派不上用场。因为根本没人能证明声音是在八点二十分响起的。” “没错,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这个诡计一定要有人听到声音才能成立。但平常的那个时间不会有任何人留在学校,你们集合的那天应该是例外吧?” “……我在前一天晚上接到通知,虽然有些仓促,还是决定去参加。” “换句话说,凶手至少要知道那个时间在教职员办公室里有聚会。” 近内端起茶杯。 “省吾不知道我们在那里。因为在我接到电话之前,省吾已经带着收录音机跑出去了。” “是谁通知大家的?” “你指打电话来的人吗?” “是的。” “植村老师,是省吾的导师。” “老师……那会是老师吗?” “不,你等一下。” 近内举起手打断蜂须贺。 “我这边也知道了很多新的线索,从各项线索判断,陷害省吾的就只有一个人。” “是谁?” “等等,我照顺序说明。” 近内扒着便当,一面将今天从坂部逸子和菅原玲司那里听来的事说了一遍。 如同先前猜测巧克力游戏,便是藉由外围赌场下注的赌马游戏,只是担任外围的竟是班上学生,贯井直之—— “贯井是外围……原来是这样。” 蜂须贺放下筷子点了点头。 “所以他才会有这么大笔存款。” “所以……怎么说?” “因为当外围很赚钱。而且您说他们连分红的方法都和真正的赛马一样吧,这样一来巧克力游戏便成为贯井一个人赢钱的游戏了。” 近内不解地看着蜂须贺。 “你可以说得更详细一点吗?为什么只有贯井一个人赢钱?” “因为这正是分红的方法。几个学生各自出钱赌哪匹马会赢,这笔钱再分配给押中的人……这么一来没有人特别赚钱,因为赌资都分配给大部分的人了。而实际上赛程结束后赛马协会公布的分红,并非以所有马票的贩卖收入加以分配,有一部分会先扣除,说穿了就跟抽头差不多,要先扣掉一定比例。” “抽头啊……” “是的,赛马协会得支付优胜马匹的奖金,赛马场的维修费,还有像是添购设备、人事费用等,都得从这笔经费支应。因此会订出一个固定的扣除率。” “大概多少?” “其实依复杂的计算方法,没办法一概而论,平均来说约是百分之二十五。” “二十五……?” “是的。所以我们例如以一万圆买马票时,成交的瞬间便已经先付给赛马协会两千五百圆了。” “……这比例真高。” “正是如此,现在没有什么生意能有两成五的毛利的。重点是押中时的获得的分红,是从已经被扣除抽头的赌资分配的。也可以说,下注一百圆时能期待的最大回收值,平均只有七十五圆。所以当然很少听到有人因为赌马致富。” “……” “贯井直之是个头脑很好的孩子吧,我想他大概计算过,才决定担任外围。总之,如果自己不加入赌局,只接受别人下注,理论上赌资的百分之二十五便能稳当地进到自己手里。结果其他学生赌客拼命掏钱,最后却进了贯井的口袋,赌客赌得愈大,就只有贯井一个人保证赚得愈多。” 这孩子怎么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人人都知道贯井直之是个聪明的学生,除了体育之外,每一科都名列前茅。而他却将这份聪明才智用在巧克力游戏上—— 近内脑中想像着贯井在省吾烧掉的那本笔记本上记下赌局各项纪录的模样,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贯井直之设计了一套系统,万无一失地搜刮了同学的零用钱。他们积欠的债务像雪球般愈滚愈大,甚至有人背负了几十万的赌债。 ——所有参加巧克力游戏的人,没有人能在贯井面前抬得起头。 菅原玲司的话在近内耳边响起。 那些学生赌客里应该有人发现巧克力游戏已经成了独厚贯井直之荷包的机制了,然而为时已晚,他们已经完全被贯井手上的资金绑住了。 “不过这么一来……” 蜂须贺又倒了一杯茶,低声道: “又变成对省吾不利的状况。还不出赌债的学生为了让债务一笔勾销才杀害担任外围的贯井……警方会不会这么想?” “坦白说我听菅原玲司说出这件事时,也曾这么想过,让我相当苦恼。然而实际上并不是这样,贯井直之被杀不是因为欠债的那些人的反扑,而是完全相反的原因。” “相反……?什么意思?” 蜂须贺看着近内,一脸惊讶。 “不仅如此,之后贯井还前往地下钱庄打算再借四百万。也就是说,六月十日当天该付钱的人是贯井。” “贯井要付钱?” “就是万马券。一定也有其他学生押中了,你中的那张万马券。” “啊,对……” “所以前一天晚上他才会发抖说着‘都是杰克害的’,因为杰克害他得付出六百万。” 蜂须贺拿起便当包装纸,抓了枝原子笔写下几组数字,恍然大悟地抬起头来。 “不用算也知道。我那张万马券的分红是两万一千七百圆,换成倍率来讲就是两百一十七倍,就当大约两百倍好了,那表示学生之中有人押了三万块的1-2,所以贯井就得支付六百万。” 近内点点头。 “我应该认为不是有一个人押三万圆的1-2,而是有三名学生各赌一万圆。” “三个人各赌一万……这很有可能。某个先前输很多的人为了一次翻本,押了赔率高的冷门组合,将一万圆全赌在这一把上,另外两个人也跟进,实际上我们也常做这种事。”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想的更实际。有人在案发当天目击两名少年从案发现场的空地匆匆离开。而且坂部逸子也说省吾好像也去了,事实上省吾也的确带回笔记本。” “所以那三个人就是跑掉的两个人和省吾吧,那么问题就是另外两个人是谁。” “我想其中一个应该就是浅沼英一。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个人。” “您的意思是……” “也就是喜多川勉。” 说完之后,近内复杂的情绪,低头看着茶杯。 33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蜂须贺喃喃自语。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蜂须贺似乎也察觉到了。 “换句话说,一连串的案子都是喜多川勉及他父亲下手的。”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蜂须贺从口袋掏出香烟。他“啊”了一声看了近内一眼后,还是耸耸肩叼了一根。 “也就是老爸知道儿子干的好事之后,匆匆忙忙为他掩饰真相吗?” “应该是。” “他先杀了共犯浅沼英一,而且因为省吾知道喜多川和浅沼都去过案发现场,便设计将所有罪行推到省吾身上,并伪装成他自杀,让自己儿子全身而退。” 近内缓缓点了点头。 “最初提议六月十三日晚上见面的人就是喜多川文昭。在那场聚会里,省吾曾经在七点五十分和九点,被目击出现在学校,但这两次的证词都出自喜多川之口。” “喜多川勉也告诉警察省吾在八点十五分到二十五分之间去找他。这么看来,对省吾不利的证词都出自喜多川父子。” “还有浅沼英一打电话拜托喜多川勉不在场证明的伪证也是假的,全都是圈套。我就这么傻傻地出门,一脚往陷阱里踩。” 可恶……蜂须贺咒骂了一声,呼地一口气吐出吸进胸口的烟。 “不能原谅这种人。不但杀了人,还想让其他人顶罪……” 近内闭上双眼。 我,不能原谅自己……省吾看透了父亲。 ——你以为人是我杀的吧。 近内后悔自己的行为。 你居然翻遍省吾的房间,提心吊胆地深怕找出那两百万现金,明明想着绝对不可能,还是不死心地找。 你居然不肯相信省吾。嘴巴上说着信任他,却连自己的心都想欺骗,摆出一副父亲的架子对待省吾。 这算什么父亲,你这也能叫父亲吗? 当省吾知道喜多川和浅沼联手杀了贯井直之后,他整个晚上全身发抖,拥抱他、安抚他的人不是你,而是逸子。省吾选择投向的不是你或喜子,而是逸子的怀抱。 为什么?你懂了吗?省吾为什么没选择你,你了解其中的含意吗? “近内先生……” 突然有只手搭到近内肩上,他一惊之下睁开双眼。 “……您不要紧吧?”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全身颤抖着。 蜂须贺一脸不安地凝视着近内。 “不好意思。” 近内说完后站起身,拿着热水瓶到厨房,另烧一壶开水。蜂须贺来到他身后。 “近内先生,我待会儿就走一趟。” 咦?近内转身看着蜂须贺。 “走一趟?去哪里?” “警署。我要去跟警察把事情说清楚。” “蜂须贺老弟……” “我认为自己是理想的人选。您能出面当然最好,但我想警方或许对您有所成见,说不定他们反而听得进去我这个局外人的话。” “蜂须贺老弟。” “可能晚上找不到什么人,不过我还是过去看看,拜托他们调查喜多川父子犯罪的证据。您不介意我出面吧?” 近内不住点着头。这样比较好,说不定蜂须贺的做法行得通。 “我稍晚再与您联络。您今晚都在家吧?” 确认过后,蜂须贺回到会客室拿了自己的公事包。 34 大约两小时后,蜂须贺和刑警一起回到近内家。 “您好,打扰了。” 是大竹。 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下后,刑警摸着那一头花白头发,微笑地对近内说道: “我刚才大致听了这位蜂须贺先生说过了,不过为了让我可以整理一下状况,能麻烦您再说一遍吗。” 接下来,近内详细地说明了将这些日子自己思索的疑问以及了解到的新事实,再加上根据这些所做的推测。大竹将重点一一做了笔记,完全没开口只是静静地聆听近内的话。 “还有车子也是。” 近内又加了一句。 “车子?” “是的,凶手应该是将浅沼英一的尸体运到学校的。您也说过浅沼是早在尸体发现前好一段时间就遇害了,而遇害地点也不是一年C班教室。也就是说,凶手将浅沼的尸体从其他地方运到一年C班教室,搬运方式当然不可能自己背,一定是开车运的。那天晩上只有喜多川文昭开车到学校。” “有道理。” 大竹翻阅着记事本上的重点,频频点头沉吟。 “原来如此。这么看来似乎得向您郑重道歉,想不到您竟然调查得这么清楚。” 近内沉默地摇摇头。大竹看了近内,又望向蜂须贺,抓了一下脸后说道: “喜多川父子的确有些古怪。刚才又听了您这番话,的确很有可能。” “不单只是有可能吧。” 蜂须贺说: “喜多川父子就是真凶,这没什么好怀疑吧。” 别这么激动,大竹安抚着蜂须贺并举起记事本。 “喜多川父子一来有动机,二来也有为案件布局的蛛丝马迹,此外,目击证词也太过集中在他们身上。他们涉嫌的可能性的确非常高。只是这么一来,还剩一个问题。” “还剩一个……” 近内盯着大竹。 “是的,最后只剩一个问题。” “您的意思是?” “是谁按下收录音机的播放键?” “……” 近内不懂大竹这句话的意思。 “是谁……不就是喜多川文昭吗?” “不可能,他办不到。” “可是……” 蜂须贺语气愤慨地说: “喜多川文昭说他七点五十分在学校里看到省吾,然后在八点二十分听到声响,也就是说,按下播放键是在半小时前的七点五十分。如果他能在那个时候看到省吾,别的不说至少那时候他已经在学校了,那不就可以按下播放键吗?” “是的,喜多川在学校,但他当然是在学校的教职员办公室。所以当时的情况是,他从办公室窗口望出去,对植村老师说,‘那不是近内省吾吗?’而已,这是七点五十分左右发生的事情。” “不,请等一下。” 近内开口: “我当天也在那边,很了解现场位置。从教职员办公室到二楼的一年C班,就算慢慢走也不用两分钟,用跑的更是不需要一分钟。如果有精确的时间也罢,但他只说了七点五十分左右。他在这个时间前后有充分的机会可以上楼。” “的确有机会,想做的话确实办得到,不过,他并未上到二楼。” “您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呢?” “因为有植村老师的证词。” “老师的……” 大竹点点头。 “如果连老师也共谋杀人就另当别论,但他显然没必要这么做。这么一来,可以知道喜多川文昭并未按下收录音机的播放键。根据植村老师的证词,那天喜多川文昭在晚上七点半左右到了办公室找他,接下来到所有人到齐之前,应该说在收录音机那个声音响起时,喜多川文昭才和植村老师一起上了二楼,在那之前他并未离开办公室一步。” “这……” “植村老师就是这么说的。我们也向所有相关人士确认过当晚的状况,并非只调查省吾一人。喜多川文昭在七点半抵达办公室,在您抵达之前一直和植村老师谈话。我们也分别和喜多川文昭及植村老师比对过他们的谈话的内容,并没有误差。” “……” 近内举起手贴着额头。 喜多川文昭竟然没办法按下播放键?这怎么可能…… “这么一来,问题就出在是谁按下播放键。首先,不会是喜多川勉,因为当时他在家里,这部分不但有他本人与母亲的证词,还有店里三名员工也这么说。虽然不能完全排除他们被收买作伪证,但我不认为有人会为了这么一点钱甘愿成为谋杀案共犯。所以委托店内员工按下播放键的想法也是不成立的。” “不过,这个嘛。” 蜂须贺搔搔头说: “该怎么说,如果是个感念喜多川社长之恩的员工,抱着解救社长危机的想法……” 大竹笑着对蜂须贺摆了摆手。 “你这想法还真传统。嗯,我们也调查过喜多川电器的员工,确实有从喜多川文昭开设第一家店就在的员工,他们也是颇具向心力的一群人。不过这些元老级员工目前都担任其他分店店长,而且都有不在场证明。至于其他大部分年轻员工,只将这份工作视为单纯糊口,就算喜多川文昭真想找人帮忙,我看他也不太可能放心委托吧。” “……你们连那些人的不在场证明都调查过了吗?” 近内惊讶地反问。 “是的,我刚才也说过,我们也觉得喜多川文昭有些可疑之处。” “怎么说?” “这个嘛,比方说他在过程中表现得异常合作,连我们没问的部分也积极提供资讯,实在不太对劲。因此为了慎重起见,我们已经彻底调查过他及周边的状况。” “结果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蜂须贺一问,大竹摇摇头。 “没有,没有任何发现……回到刚才的话题,也就是说,喜多川文昭没办法按下收录音机的播放键。也不是喜多川勉,不是喜多川太太,更不是店员,问题就出在到底是谁。” 不过……近内紧咬着嘴唇。 凶手除了喜多川父子不可能有其他人。他们应该用了某种方法…… 三人同时沉默了好一会儿。 蜂须贺突如其来站起身,走向厨房。没多久后他用托盘端来冲泡好的咖啡。 “不好意思。” 近内连忙道谢。蜂须贺摇了摇头,将咖啡端到各人面前后说道: “我晓得他是怎么按下播放键了。” 近内和大竹同时望着蜂须贺。 “我刚才到厨房冲咖啡时才发现的,用定时开关就可以办到的。” “定时开关……” “是,喜多川用了定时器。您刚才说他在七点半抵达办公室,不过他在那之前就已经按下播放键,只不过用的是定时开关。” 对啊,近内点头同意蜂须贺,但大竹却摇头否定。 “不,那台收录音机并没有定时开关功能。” “就算收录音机上没有,这种东西到电器行就找得到吧,很容易就能设定时间的。” “不可能。定时器必须要在插上插座,使用交流电的状况下才能使用,但那台收录音机是用电池的电力。” “虽然装了电池,还是可以使用交流电啊。只要插上电源线就行了,这很容易吧。” “刑警先生,就是这样。” 近内突然察觉一事。 “发现浅沼英一尸体的是植村老师和喜多川文昭,听到两人的惊呼后,我才和浅沼的母亲上到二楼。但那时植村老师下楼报警,因此喜多川文昭的确有一段时间独自在那间教室里。这样一来,他就能趁机拔掉收录音机插头,拆掉定时器,藏在口袋吧。” “不,这不可能。” 大竹缓缓地摇头否定。 “为什么?” “因为那间教室没有可以使用的插座。” “没有插座?” “有是有,但可能是因为学生恶作剧,插座被破坏到无法使用。” “……” 大竹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咖啡。 “不过定时器的确提供了一个思考方向,也可能拿隔壁教室的插座延长线接上了。我们会再深入调查这一点。” 这时近内灵光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