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因为那把刀。我记得那是四尺四寸长对吧?虽然说会因为威释而变轻,但一定也会有被大小影响的时候。就像转身挥棒时,头也会跟着动一样。由于视线只移开一瞬间,一般并不会有影响,但是对和泉同学她们来说已绰绰有余。”“噢……五十铃你是什么时候看穿的?”“第三次比赛时。”“你跟三姐妹说了?”督察生摇头。“没有,我不会做这种事。不过会发现的人就会发现。今后或许全部的人都会知道吧,因为沙千同学是大嘴巴。对了……”五十铃补充道:“敷波同学最好不要去救援。胜负已定。”不知不觉间,雪风的呼吸变急促了,额头冒出汗珠,流下好几道汗水;脸部依然没有表情,但精神被逼到了绝境。和泉三姐妹的攻击频率增加了。之前只是对应雪风的动作挥刀,现在则主动出击。雪风落入防御的一方,她的动作明显迟缓起来。被刺中弱点的震惊及恐惧,使她缩起手臂,无法做出拿手的大胆犀利攻击,导致对手趁胜追击,她则逐渐陷入守势。这是败战的基本模式。日本刀再次被弹开,膝盖也在同时着地。来自三方的刀一齐指向她。真帆开口:“认不认输?”雪风没有说出“投降”,但任何人都看得出胜负已分。即使是这个时候,她还是用炯炯有神的眼神回看她们。真帆笑了。“露出那种眼神也没用。”和泉三姐妹的长女缓缓地朝她头顶挥刀,雪风因为这一击而昏迷不醒。刚好在佑鹿往下探头时,雪风醒了。她露出呆滞的眼神,不久便马上恢复生气,挺起上身。“这里是……哪里?”“我们的寝室。”佑鹿指着潮湿的室内。“是谁把我……”“我。因为你昏倒了,所以我把你背回来。还好你很轻。”原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但她没有回话,反而又躺下。她没有闭上眼睛,而是一直凝视着床帘,一声不吭——不过她本来就这样。果然是受到打击了吧?佑鹿心想。女同学们刚才惊呼着“第一次看到雪风惨败”。别人都这样了,当事人一定更为震惊,说不定还可能产生否定过去的自己的情绪。“……你以为我受到打击了?”雪风突然说道。“别误会,输是没办法的事,虽然和我预期的时机不同。”“什么时机?”“本来以为可能会在别的时候输掉。”“五十铃吗?毕竟她很聪明呐。”“不是。”佑鹿问:“那是谁啊?”“说了你也不知道,我迟早会和那家伙对战。”“所以我问是谁啊。”雪风不打算回答,只是将棉被拉到颈部。“……实技比赛,我也只输过一次。下次赢回来就好了。”“总觉得听起来像是在逞强。”“再战就好了。”“可是啊,五十铃说你有个坏习惯耶。最好改过来吧?”她眨了眨眼,看着佑鹿。“坏习惯吗?无聊。”“哪会无聊啊。你确实是输啦。”“总会有办法的。”“没办法的话怎么办?五十铃说她在第三场比赛就看穿了咧。现在差不多传遍全章义舍了吧。”“……我只是照平常的方式。”“那样真的能赢吗?”她没有直视佑鹿,而是侧过脸去。“……会赢。在遇到那家伙前,我必须赢,相信自己够强。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在这里。”“就说不知道能不能赢啊。”这次雪风真的沉默了。她将棉被盖住头部代替回答,中断了谈话。佑鹿耸耸肩。根本就是答非所问。无法理解她的意思。说得语焉不详,是因为懒得解释,还是本来就不想说。不过,不想说的话就算了。佑鹿也钻进自己的被窝。与说的话相违,雪风持续吞下败战。所有的实技课程都以影像的方式记录下来。拍摄的虽然是学生,依各对战编排,烧成各种媒介物保管于图书馆内。举凡三泷高中的人都能浏览,被视为有助于预习、复习及研究。五十铃指出的坏习惯,转眼间便在章义舍中流传开来。学生们透过影像确认雪风的战斗方式,知道她的坏习惯后向她挑战。按道理说,雪风并没有弱到会被这种敷衍的战法打败,但是一对多的不利条件在这里发挥了作用。由一个人确实攻击破绽,其他人则彻底执行牵制的攻击或防御。光是这样胜率就会大不同。再加上赢过一次后,精神状态受到影响,产生“雪风不可怕”的感觉,于是不再把她放在眼里。演变至此,雪风还是不改其战斗模式,顽固地拒绝佑鹿协助,独自应战又一再战败。尽管有人惊叹于她持续奋战的毅力,但赢不了的话,也仅止于“只是佩服”。大家对她的恐惧不断降低,开始说“只有五十铃当班长的一班最强”。佑鹿几乎没有参与这些战斗。大部分是被雪风拒绝,就算硬是参加也马上被击倒。八班的成绩以飞快的速度下滑,没有上升的迹象。这样的评价在章义舍内部已成定局。佑鹿及雪风的寝室在地下室,不能没有电灯。即使是一点亮度也好,要是不开灯,就真的是名副其实的黑暗。佑鹿横卧在床上,点着枕边台灯看书。这本书在图书馆带回来的书中,算是大开本的类型,躺着看手臂会痛。书名取了个枯燥无味的名字,叫“拉鲁瓦对战术”,是以美国半年前发行的书为蓝本。大概是因为译者不是专家,到处都是让人看得一头雾水的说明。别说是图片了,连张图表也没有,很难记得住。佑鹿之所以能继续看下去,是因为喜欢看书的天性,以及身为三泷高中学生的义务感。“……以对低级…………拉鲁瓦的……攻击部位来说,原本判断……脚部屡屡奏效……不过……现在则……被视为……”自从准备升学考后,我养成了边出声边看书的习惯。作为记忆手段虽然不及手写,不过朗读也是很有效的。由于这不是消遣用书,我一边回想国三的往事,一边读着。顾虑到同寝室的冷酷少女,没有念得太大声。“……被视为……引起其反击攻击者……的部位……必须……小心。拉鲁瓦的……活体感应方式……已成功进化……进化……”脑袋昏沉沉,视野摇啊摇地晃动——简直像在念经,念得自己都想睡了。“……部分……部分低级拉鲁瓦……尤其是狐型,其体毛进化为感受装置……可以感应空气的流动……不行了,超困!”我放下书本,伸长手臂,拿起放在枕边的冻顶乌龙茶保特瓶;就这样躺着,让内容物流入喉咙。瞄了一眼邻床。寝室内的床与床之间留有相当大的间隔,可以装床帘,因此无法得知雪风在做什么。既然没有什么动静,大概是正在睡吧。她在那之后再也没赢过,不过外表看起来并没有改变。她比以前更抗拒我的协助,也几乎不再开口,可以说是有了消极的变化。只有天快亮就会消失这件事没有改变。前几天,我起床上厕所时偷看了一下她的床,果然又是空的。不知道是习惯还是义务,总之她一定在进行什么事。也曾想过会不会是在偷偷特训,但又好像不是。听青叶说特训归特训,是在鹰尾山进行。那又会是什么?虽然很想确认,可是早上爬不起来。尤其最近半夜都在跟书本格斗。尽管如此,我还是打算至少了解一下状况。自己也觉得干吗这么认真。但我就是这种一在意就会想弄明白的个性,何况又是同班。连一胜也难求的班长,一大早在做什么?如果那和雪风顽固的态度有关,我还是很想知道。佑鹿闭上眼。像在自我暗示似地喃喃说着,希望可以在天亮前起床。对于平日按照一定规律生活的人来说,早起是很困难的事。尤其是生活步调制式化的学生。佑鹿也是需要一点小努力才能早起。因为就算成功醒来,一疏忽就会睡回笼觉,必须想办法不闭上眼睛。又不能响闹钟。要是这么做的话,会被睡在隔壁床的少女发现。毕竟目的是要查出她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正当佑鹿用棉被盖住头部,伪装成还在睡觉的样子时,隔壁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偷偷一看,雪风已经坐起上半身。看来她似乎是会立刻清醒的类型,应该与低血压无缘吧。由于她开始换衣服,佑鹿不再看下去。不久她背起日本刀,走出寝室。佑鹿赶紧跳起来。手持短刀,直接走到通道。为了这一刻,他特地穿着外衣睡觉。雪风爬上楼梯。佑鹿谨慎地跟在后面。走出了章义舍。外面还有些昏暗。佑鹿感受着寒意,跟着她走上缓坡。要去本馆吗?刚这么想,就通过了馆前。她踩着熟悉的步伐走向隔壁。她停下脚步,仰望着眼前的建物。是教务馆。她打算进去吗?不只教务馆,大部分设施都上了锁,不能出入;也设有防盗装置,一不小心,保安要员随时会飞奔过来。雪风绕到后方。那里有扇半开的小窗。她伸出手,开始在操弄什么。佑鹿躲在树丛里窥视她的动静。小窗被拆下了。她将它靠到墙上,手放在窗框,“咻”地钻了进去。竟然真的溜进去了,佑鹿想。校方严格禁止深夜进入校舍,尤其是教务馆及研究设施。因为里面有未来将成为对抗拉鲁瓦战力者的教育资料及战斗档案,要是曝光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佑鹿犹豫着要不要去阻止她,最后还是走出树丛。他靠近开了大洞的四方形空窗,伸出手。很难做到像雪风那样,但总算是把身体挤了进去。侵入的位置竟然是男生厕所,熟悉的郁金香型马桶及白色磁砖映入眼帘。竟然一脸若无其事地进来这里,雪风还真大胆。佑鹿从厕所朝走廊探出头,往左右看。没有半个人影。(去哪里了……)感觉不到气息,会是上楼了吗?佑鹿决定随便走走。他从走廊的一端走到另一端,也试着打开房门;但不是里面堆放着工具,就是上了锁,没有明显的收获。他爬楼梯上楼。楼上构造和楼下一样。这里是职员室所在楼层,并附设了会议室;门与门的间隔很大。天虽然快亮了,但因为没有开灯,还是有些昏暗。走廊的视线不是很好。佑鹿停下脚步。有人。在走廊的深处,有个男人倚窗而站。他凝神一看,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一个纤瘦又高挑,另一个则是普通身材。他们好像在谈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里。佑鹿脑中一瞬间闪过“保安部”,马上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两个都是男性。虽然在黑暗中看不到长相,但佑鹿很确定那是男的。佑鹿立刻退回楼梯,藏匿身影,只探出头看。他们还在交谈。但因距离太远,听不到谈话内容。不久后高个子的一方行了个礼,走下对面的楼梯。男人独自留下。佑鹿小心翼翼地观察。突然,男人看向这里。被发现了。男人没有大叫也没有骚动,只是一直注视着佑鹿。对方应该也是非法入侵,却相当沉着。佑鹿不得已只好现身。“……你是谁?”先出声询问的是佑鹿。对方和那个不亲切的少女一样,没有回答。男人静静地看着这里,看起来似乎在笑。“……可恶。”佑鹿踹了一脚走廊的油布地板,朝男人走去。男人从容不迫的态度,让他感到火大。男人没有移动。他的身影越来越大,然后突然间——消失了。宛如擦掉般突然消失了。他原本倚着的地方,变成空无一物的空间。窗户大开。佑鹿赶紧往下看。天色虽然有些亮了,但没看到人。佑鹿气得直踹地。到底是何方神圣?单纯的非法入侵者吗?如果是这样,他的态度未免太落落大方。也不知道他潜入的理由,毕竟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决定回去,于是朝右转向正后方。有人正从楼梯走下来。那个人一看到佑鹿,就像受到震惊似地杵在原地。是雪风。她的表情瞬间变得险恶。“……出云!”她大叫,同时拔出刀——“站……站在那里别动!”猛然冲了过来。往常的一字表情已经消失,在那里的是以往不曾见过的、怒气腾腾、情感毕露的少女。刀身发出淡绿色光芒,刀刃显然朝向佑鹿。“等……等一下!”佑鹿急忙阻止,但是她完全没有听进去。佑鹿只好赶紧拔出短刀,挡在眼前。发出金属声,两把刀猛烈相击。刀因为握得很紧而没有弹开,不过佑鹿整只手臂都麻了。雪风带着怒不可遏的表情,将日本刀往下挥,二次、三次地砍——完全不管技巧,只靠蛮力攻击,佑鹿被她的魄力震住了。佑鹿感觉到什么东西要断了的触感。“啊——!”短刀发出“锵”一声,断成两截。刀身少了约十公分,掉落在走廊的一角。雪风的日本刀闪闪发亮。佑鹿急了。“慢着慢着慢着!是我啊!太危险了,快住手!别攻击!”少女大吃一惊。正要往下斩的刀,停留在头顶上方。她维持这个姿势说:“你……在做什么?”“这是我要说的!还以为会死咧!”雪风默默地将刀子收进刀鞘中,脸上已不带丝毫刚才的情感,恢复到平常的一字表情。“喂,你说话啊!”“……”她环顾四周。“找东西吗?还差点把我杀了。”“……不在。”“什么东西啊?”“你有看到吗?”“你是指什么?”“可能有个男的在这里,你有看到吗?”佑鹿整个人傻住了。“喔,看到啦。”雪风猛然回头。“是什么样的家伙?在做什么?”“有二个人。一个个子很高,另一个人和我差不多。没看到长相。”“高个子的不重要,是另外那一个。那家伙到哪里去了?”“早就不见啦。大概是从那里逃走的。”佑鹿指向开着的窗户。雪风急忙朝窗下看去。她环视周遭,大概是知道没有人在,便摇摇头后走了回来。佑鹿抓住她。“喂,怎么回事?”“……和你无关。”“到这地步怎么会无关!我差点被你杀掉耶。何况我也告诉你那男人的事了。你看,这个。”佑鹿秀出短刀——长度不到原本的一半。“因为你砍向我,害它断掉了。这下不能用了,你要怎么赔我?”“……”“喂。”佑鹿真的火大了,准备再抱怨。结果——“是仇人。”“什么?”“那男人是我的仇人。我一直在追踪那家伙。”“……喔。”佑鹿发出像了解,又像听不明白的声音。“我一直在调查。那家伙不是三泷高中里面的人,但是很注意这里,因为他也在追踪我。就是这样。”雪风闭上嘴,一副该说的都说了的表情。佑鹿还是无法理解。“那么,那家伙跟你是什么关系?”雪风沉默不语。佑鹿打算继续追问。“喂……”这时,警报器响了。宛如汽笛的尖锐声响,响彻教务馆。这是发现可疑分子入侵时鸣放的紧急警报。恐怕是有人发现被放置一旁的厕所窗户。佑鹿慌了。再继续发呆的话,会成为保安部的牺牲品。相较之下,雪风很冷静。她很快地扫视周围后,走近窗户,一脚踩上窗框。“你打算从这里跳下去?”“不是多高。底下有个置物小屋。”“就算扣掉那个也很高耶!”“你要是不想逃的话,就随你便。”她如此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佑鹿嘴里不停咒骂,同样来到窗边。外面非常亮。他慢慢往下看,确实有个置物小屋。他继续小声咒骂雪风,下定决心后往下跳。双脚碰到屋顶,发出“砰”的一声。麻痹的情形没有想象中严重。他揉了揉脚踝,爬下置物小屋。也不知是吹什么风,雪风在等他。“快点。”她扬起下巴说道,准备直接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