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不甘心的感觉扫过佑鹿心头,他决定无视它。他在对峙中衍生出骨气。这把刀的确寒酸,但武器就是武器。没有人知道比赛中会发生什么事,我就用这把短刀让大家大吃一惊。蒂安娜吹哨。薇乐莉跨出脚步。她的目标是佑鹿,打算先打败一个人除去后顾之忧,再与雪风交战。哪能让你得逞,给你点颜色瞧瞧——佑鹿高举短刀。下一瞬间,他的视野被遮住了。正确地说,是脑中蒙上一层白色的、宛如浓雾般的东西。眼角闪烁,让他分了心。西洋剑剑锋逼了过来,他急忙以短刀代替盾。刀剑相接的声音响起,他的手因为冲击而麻痹;武器被弹开,飞到远处。就在他心想“不妙”的瞬间,攻击又至。他当场昏厥,失去意识。佑鹿恢复意识时,青叶正探头看着他的脸。“你还好吧?”佑鹿甩甩头,坐起身,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他的脸旁放着短刀。对了,到头来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属性是什么。“我帮你捡起来的唷。”“抱歉……”眼睛还是感到刺眼。虽说拜威释之赐没有受伤,足见那个冲击有多大。据说这如果是与拉鲁瓦的战斗,就算有威释防御也会出现死伤。敌人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啊?“战斗结果呢?”“八班赢了唷。”“什么?”“雪风一个人打败了六个人。太惊人了。”佑鹿愣住了。青叶继续说:“最后是和薇乐莉一对一的对决,不过雪风的态度仍然非常从容。她轻轻松松就避开攻击。大概花不到二十秒吧。”佑鹿甩甩头。倒不是因为自己败给她才这么说,不过我不认为那个英格兰人有那么弱;再说她应该是以擅长使用武器闻名。能在瞬间解决那样的对手,雪风的能力确实非凡。没看到其他学生,听青叶说是“已经回去了”——我似乎昏迷了很长的时间。青叶转向后方。“敷波同学醒了唷。”刚刚没注意到,原来雪风也在。她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地望着佑鹿。“啊……对不起。”姑且先道个歉。雪风不发一语。隔一会儿才开口:“……碍手碍脚。”说完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朝本馆离去。青叶一副深表同情的模样,佑鹿没有气力反驳。他认为是自己太笨,把事情看得太简单。这么小的武器根本没得比,难怪女同学们会哄堂大笑。他憎恨梅贝鲁,竟然给他派不上用场的武器,随即又改变了想法。如果这是威释造成的结果,那就是自己的责任。他觉得很不甘心。希望下次的比赛,无论如何都要赢得胜利。要达成这个目的就需要策略吧,一定要是即使对手是五十铃也能赢的战术。他苦思了一会儿——(……想不到呐。)要是随便想想就想得到的话,也不用这么辛苦了。佑鹿放弃思考,不理会在一旁担心的青叶,再次躺下。第一卷 第四章数日过后,佑鹿大致习惯了三泷高中。因为是高中,也要学习战斗技术以外的东西。同样有作为教养课程的物理学或历史学这类课程。只有这时候大家才像个高中生,虽然有在听课,空气中却充斥着散漫的气氛。虽然有佑鹿在,但这里名义上是所女校。学生们有时也会兴高采烈地谈论名牌及朋友的话题,聊些无关紧要的无聊事。毕竟不能经常外出,回寄宿舍后顶多就是聊天。然而这样的气氛,一涉及拉鲁瓦就会整个改变。即使是在小餐厅里,因前一晚看的周刊报导而笑得天翻地覆时,只要装设的电视播出拉鲁瓦的新闻,大家就会马上安静下来倾听。因为她们是为了战斗而进行训练,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也要去新闻事发现场。她们领悟到浑身是血的罹难者有可能是自己。也因此,一到拉鲁瓦相关课程,她们就会令人难以置信地安静听讲。那种独特的紧张感,是教养课程科目完全无法比拟的。只要是直接关系自身生死的事,就会变得认真,毕竟大家都很爱惜生命。这天上的是生态学科,要学习拉鲁瓦的习性。担任讲师的生田老师虽然不是非常热心教学,但也不会偷工减料。他一手拿着教材说明道:“……这一型低级拉鲁瓦的手臂长度比人类还长,大约一公尺到一点五公尺。因为还要加上指甲,实际上会更长。可动范围三百度,手臂可以转到背部。”在本馆的宁静教室里,只有抄写笔记的声音。“有二颗眼球,能见范围因个体而异。目前已确认有凸出脸部表面的,以及凹陷的二种,前者的能见范围很大。视觉以外的感知能力有声音和味道。听觉感知相当优异,能分辨数十公尺外的脚步声。”佑鹿也在抄笔记。他还没有和拉鲁瓦真正对战的经验,只看过别人战斗,所以尚未自觉到老师现在说的事有多重要。不过学习就是这么回事,他想早晚会有用的。说到坐在隔壁的雪风,她还是一直望着外面。“喂,你不用认真听课吗?”虽然觉得多管闲事,佑鹿还是问她。“……我有在听”很难得地听到回话,“我不太喜欢这个老师。”“别用个人喜好评断一门课!刚才提到有人三个月前目击到低级拉鲁瓦的事咧。说它的獠牙比其他的长一倍。还提到今后可能会增加,你不觉得最好记起来吗?”雪风的脸没有面向佑鹿,但确实有交谈。“被目击到的拉鲁瓦有个分类名叫做底格里斯饵型。它从人类完全变形所需的时间大约三秒钟,是目前已知类型中最快的。因为进化为以四只脚移动,所以双手不具杀伤武器,主要是以獠牙攻击。由于具备强劲的冲力,由前方接近会有危险,最好考虑由侧面及后方攻击。”佑鹿急忙重新阅读分发到的教材。上面虽然有底格里斯饵型的名称,其他什么也没写。“……你怎么知道的?”“我看过报告书。”(哪里的报告书啊?)佑鹿想,但决定不再追究。反正她看起来不像会回答的样子。取而代之——“喂……”“什么?”“你变得很多话了。”“……”雪风闭上嘴,不再说任何话。(我也是会乱说话的类型呢。)佑鹿一边这么想,一边注视生田。就算很难装进脑袋里,毕竟生态学科也是消灭拉鲁瓦的一环。问题在于实技方面。佑鹿的首战败得一场糊涂。虽然是在人数不足的条件下,开战十九秒就被薇乐莉痛殴到昏迷不醒。还因为武器太寒酸,被女孩子们嘲笑。事态严重。虽然因为是第一次,大可不用那么在意;不过输就是输,佑鹿很想在其他地方扳回一城。何况雪风在那之后独自打赢了比赛。佑鹿打算在下一堂课雪耻。拉鲁瓦生态学的下一堂就是实技。他打起精神。“好,上吧”。他已经想好战术。这次不再不加思索地站在对手正面,要想办法闪过第一击后移动脚步,加以反击。至于实际的战斗情况,这里就省略不提。即使脑中完美地模拟战术,现实中却未必做得到。在实技课程中,佑鹿于二十五秒时昏厥。如果认为至少比第一次好就太天真了。再下一次的实技是在二十秒时昏厥。然后是十八秒、十五秒、二十二秒、二十一秒……当他以十三秒倒下时,旁观的女孩们直嚷“创下新纪录了”。挂着指示牌“章”的教室里,张贴着各班的对战成绩表。第八班佑鹿的部分一片黑压压。输成那样当然会如此。班成绩之所以没有差到极点,全是靠雪风一个人独撑。雪风还是很冷淡,只在必要的时刻开口。而那个必要时刻,也顶多是说“挡路”、“安静啦”。最近又加了“碍手碍脚”。总之因为佑鹿输得稀里哗啦,雪风不说些什么似乎无法消气。他反而产生“如果输了能增加交谈,我的作为或许没有错”的想法。话虽如此,输太多次还是要反思。当佑鹿在第十五次比赛,开赛十二秒就倒栽葱时,雪风露出以往不曾有过的严峻视线。“……又没叫你要赢。”她瞥了一眼兴奋大叫“十二秒,刷新记录”的女孩们,如此说道。“好歹也忍一下。连一分钟也撑不住的话,实在太不像话了。”“我有努力啊。”佑鹿将湿毛巾放在自己的头上。“可就是不顺利。每次对战脑袋就会局部空白,一在意就会被打败。”“不成理由。”“没办法啊,这是事实。”青叶一边朝下看着佑鹿,一边说:“视野会变窄吗?因为压力?”“不知道。会一闪一闪的,完全受到影响。”“如果是集中力的问题,最好做心智训练唷。就是在威释课程中做的那个。”“喔——那个啊。”佑鹿想起和雪风面对面的那件事。“那样做就会改善吗?”“原理是一样的唷。平时就要先做,才能在正式上场前发挥集中力。威释感觉是将力量蓄积到手掌上,这个比较像是运用全身。”“要是全身发热就糟了,脑细胞会坏死。”“不会引起那么急遽的体温变化啦。不过确实会变温暖,就像这样。”青叶张开手。“心智训练的成效容易出现在手上。放松心情时手会变热对吧。太紧张或是战战兢兢的话,容易产生反效果。”“冷就不好了对吧?”“是啊。那是因为血管收缩。不过有报告显示,孤独感及绝望感也会导致发冷唷。”听她这么说,佑鹿不禁脱口而出“对了,雪风的手有够冰冷的!”,然后意识到不对而赶紧闭嘴。雪风不发一语地望向佑鹿,隔了一会儿才说:“……你以后不要来上课!”“啥?”“和你同班会危及性命。我一个人就够了。”她一边如此说道,一边往回走。“……就算手冰冷,我还是幸存下来了。”雪风微微耸肩,信步离去。确定她走远后,佑鹿问道:“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嗯,不过雪风她经常是那副德行。缺乏亲和力。”青叶继续说:“我有说过为什么八班只剩下雪风吗?”“没有,没听你说过。”“她啊,从一开学就是那个样子,所以是周围的人努力去配合她。毕竟她的实力真的很强。可是该怎么说呢,她太急躁了。”“什么意思?”“雪风她一心求胜。刚入学时大家虽然不了解战斗,却很拼命。只要一输掉,她就会责备班员……结果班员不是跟不上她,就是生病休学,最终只剩下两个人。”“噢”佑鹿打岔道。雪风话很少、不理人这点我是知道的,可是责备还是第一次听到。“最后留下来的女生,感觉上与雪风处得不错呢。可是她们在上威释课时起了冲突。原来她也是一直在忍耐。雪风一说出‘认真做!’之类的话,她就回骂‘你够了吧。我已经无法再跟你这种手冰冷的女人同组了’。吓了我一跳呢,因为她本来是很温柔的女生。”“那女生后来怎么了?”“她向别的寄宿舍提出了转舍申请。一般是不会同意的,不过那次好像核准了呢,所以雪风就变成一个人。雪风本来话就不多,后来变得完全沉默。”我明白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了。对雪风而言,那句话一定等同于离别。说过她手冰冷的恐怕不只一、二人吧。雪风总是只求胜利;拒绝别人,也被别人拒绝。冰冷感和那个象征很相似。“……那家伙为什么那么坚持要赢。能打败拉鲁瓦当然最好,可是……。”“我想是有原因的唷。”“什么原因?”“嗯……你只能去问本人。”青叶含糊地回答。无法窥探雪风那像执念般的想法,那恐怕是更深沉的东西吧。无法判断自己能涉入到什么地步,何况她并不喜欢我。(不过……我也想赢就是了)不用说,佑鹿当然无法取胜。三泷高中星期六、日也是放假。平时成天埋头于学科及实技等训练的学生们,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放松。话虽如此,只有少数得到许可的人可以外出,其他人则在校园里打发时间。校园内也有娱乐设施;只不过也是桌球台、街头篮球场这类流汗运动,尽是健康取向的设施。唯一一间与贩卖部相邻的K T V只有两个包厢,但因预约时间集中,一向是你争我夺。这么一来,反倒是喜欢在寝室里悠闲渡过的人较自在,在抗压面上也较有利。这里因为有山与溪流,对喜欢钓鱼的人而言也是天堂,校内报曾刊载“拥有男孩般的兴趣大概就能存活”。青叶倾向于悠闲渡过派。到底是绰号“星村报”,她最喜欢的就是八卦,但也喜欢一个人发呆。话虽如此,拗不过好奇心,结果她还是会靠近人多的地方收集情报。之所以不排斥佑鹿及雪风,也是个性使然吧。假日当天,青叶从早上就出门了。由于平日课业吃重,大多数学生假日都会熟睡到中午。青叶这天凑巧早起,便想离开寄宿舍来个奢侈的晨间散步。她在草坪上溜达。平常的话,这一带会有吃着零食、谈天说地的女同学,这时间当然还没有人。“青叶。”有人拍她的背。站在后面的是名叫君川步鹤的女孩。她住在其他寄宿舍,是青叶的朋友。“散步吗?好像老年人喔。”“有什么关系嘛!你呢?”“正要去吃早餐。”她秀出提在手上的塑胶袋。不知为何里面还有大小锅子。“干吗带那个?”“要在户外煮来吃。”步鹤开心地笑。偶尔会有学生为了弥补娱乐的不足,而想出各种花招。野外用餐就是其中之一,学校方面虽然不鼓励,但默许这种行为。“你也一起来嘛。”“抱歉,我还有事。要再约我喔。”“真可惜。你要去哪里?”“那边。”青叶指着鹰尾山的方向。她没打算爬山,只是想去走走。“喔——刚才也有人往那里走呢。”“噢,竟然会去登山,真难得。”“你不也是。”步鹤苦笑道。告别步鹤,青叶继续走着。不久,看到远方有个身穿制服的人影。步鹤说的就是她吗?青叶想。这还真难得,喜欢登山或健行的女生并不多。说起来章义舍学生中有许多人有特别嗜好,像七班的浦上树里每到假日一定会去溪钓;而且山脚下好像正在挖温泉,等温泉水出来后情况就会不同吧。穿制服的女生走在前方。没有特别理由,青叶决定跟着走。她爬上斜坡,接着向右转。直走会通到梅贝鲁的小屋,看来是要去别的地方。正当青叶思忖“这边有房子吗”时,前面的人不见了。由于四周尽是树林,放眼望去都是同样风景;她担心走错路,一直看着脚下才会跟丢。她徘徊了一会儿后,决定死心回头。才正要走,就听到哪里传来逆风而行般的声音。什么声音?她倾耳聆听。至少不是子弹之类的危险物品。速度更缓慢,却给人犀利的感觉。声音是从树林里传来。她像被拉过去似地朝那里走去。来到树木被砍光的空地。刺眼的阳光照射着。在空地中央,少女正挥舞着刀。是雪风。她将长长的绿千丈山颪自头顶往下挥,砍向侧边,再由下往上推,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也许是因为非常专注,她的呼吸很规律。雪风穿着制服。刚才走在前面的就是她。青叶目不转睛地看了一阵子。突然,前方的雪风没有转动眼睛,说道:“什么事?”“……啊,你发现了?”青叶吐了吐舌。“我耳力好。”雪风将刀子收进刀鞘。她没流什么汗,可见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衣衫也还算整齐。“什么事?”她又问了一次。“凑热闹。因为看到你。”青叶走近雪风。“自主训练?真认真啊。”“我可不想在危急时丧命。等到了那个世界才后悔就太迟了。”“一大早就不见踪影也是为了训练?”“……那个不一样。”“不然是做什么?”青叶问道。但雪风没有回答。雪风瞄了青叶一眼。“……你听谁说的?”“什么?”“我早上不见踪影的事。”“敷波同学。他很在意唷。”“大嘴巴的男生。”语气中带点气愤的感觉。“因为你们同班又同寝室,我认为会担心也是应该的。”“无聊。”雪风喃喃道:“他有余力担心别人吗?”“敷波同学很努力唷。因为,他没有放弃啊。”青叶弯下手指,细数比赛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