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实际是几岁啊?要是跟俺一样是十八岁左右,那还真有点令人惊讶呢!」——求道真的会相信吗?夜鸟子定定地凝视着求道的双眼。「虽然不清楚正确的岁数,不过大概是你说的十倍左右吧!」「这下可不得了~以一百八十岁来看,你的模样也太年轻了吧!」求道嘻嘻笑着。「啊啊,因为一直在沉睡,也就是所谓的『沉眠公主』。」「为了什么?」这么问道,求道的表情有些改变。「过于强力的武器,就连持有者也会深陷危险之中。因此,平时便将其封印在人烟罕至的地点。再说要是鬼的话,就更需如此了。」「鬼?是指那只蜘蛛吗?还是那些式神,或者全都是鬼?」「谁知道呢,或许吾本身就是鬼也说不定。」「小夜鸟是鬼?喂喂,饶了俺吧……」看到皱起脸的求道,夜鸟子脸上浮现冷冷一笑。「呵,你果然怕了吾吗?」「这个嘛,真要老实说,还真吓人哪。」求道的额上冷汗直冒。——这男人真是诚实到令人傻眼啊。哎,不过看见吾那副模样,谁都会这么想吧!虽然心中已有觉悟,夜鸟子还是感到悲伤。「不过,俺所认识已娶妻的朋友当中,没有一个不怕老婆的,早上会发起床气的太太还特别多,所以啊,这也,哎,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世间毕竟就是这样嘛。也就是说,俺对这点老早就已经放弃了……问题是啊~」「喔~?自己的老婆已经是只鬼了,还有比这更大的问题吗?说来听听。」「思~消灭鬼毕竟也是俺的使命啊,这可伤脑筋了。」「啊啊,这的确挺令人头痛的……」夜鸟子只能说是傻眼到极点了。又发了一阵无聊的牢骚,求道说着「不过啊,鬼也有鬼的道理嘛……」丢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像失去意识般再度睡着了。看他开朗地说着话,不过果然太勉强自己了吧。放着看来暂时不会清醒的求道,夜鸟子一个人离开了神社,前往昨夜与舞战斗的海岸。就算无法把她送回江刺,至少想找个地方好好埋葬舞的遗体。但不管她再怎么找,就是没看到舞。是被海浪卷入大海了吗?还是昨夜被虚给吃掉了,运气奸的话,也可能是被谁哪个亲切的路人埋葬了。夜鸟子做了诸多推测,结果终究无法得知她的下落。第三卷 陆奥血烟慕情 第六章 誓约 岩木山~十三凑第六章誓约岩木山~十三凑—1—「才~不~要~!!」从刚才就不知回绝了几次,但这个男人可真是纠缠不休。这家伙在京都一定也是以这副德性勾搭女子吧上仅鸟子心中三度如此确信。话说回来,在夏天之前好像也遇过同样的状况。也就是说,这男人明明外表老化了,个性上却完全没有成长。真令人伤脑筋……求道就坐在眼前,夜鸟子从后方紧紧抱住他的苍苍白发头,并抬起脸来。在醒目的红黄色树丛之间,看得见似乎即将落下初雪的冰冷深灰色天空。夜鸟子与求道逗留在岩木山无名的温泉小屋,自满怀悔恨的深浦海岸那夜过后,已过了三个月的时间。求道的身体状况到现在还不是很乐观,造访这个温泉地也是为了养生之便。被早太刺伤的三个地方,虽然留下了惨不忍睹的伤痕,但都已完全愈合了。但,恐怕是阿修罗之毒所产生的后遗症吧,求道的手臂仍存留着些许麻痹,最初一个月甚至连续三天发起高烧,自鬼门关前走了一趟。恢复速度会变得迟缓,也不全是毒性的关系。由于使用了魔王之印,求道瞬间老了三十岁左右。基础体力变差,复原能力也明显地减弱了,这副身体比外表看起来还要残破不堪。就连他本身也有所觉悟吧。感觉求道呵呵傻笑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一定是为了不想让她操心,这点她也知道。就因为知道,每当见到那笑容,反而更令夜鸟子感到难受。其实,夜鸟子曾想过要离开求道。就这样一直在一起,总有一天她会连求道也杀死。夜鸟子深深感到害怕。而且,绝不能饶了猪早太那男人。一定要找到他,回敬他害求道受的伤,并且加倍奉还。她心中如此决定。没有马上离开,是因为求道的病况比想像中还严重,她不忍丢下他一个人。而在三个月内在伤口痊愈之后……在他能独力进食之后……在烧退了之后……在他能够顺利行走之后……原本打算订下一个期限,却拖拖拉拉地到了现在。结果,她根本无法离开求道身旁。这点应该一开始就已知道的,但真正察觉到却是在三天前。起因是由于求道低俗的玩笑话。或许是因为温泉的作用,自从到了这儿之后,求道的身体状况也改善了几分。附近约五分钟路程的温泉,他也能够独自前往了。当然,他们都是一起泡温泉的、所以实际上她也不曾让求道一个人前去。三天前也一样。过了午后,夜鸟子一如往常地与求道浸泡在温泉里。——照这情况看来,大概再过二十天,求道虽然无法跟之前一样,也至少能像一般人那样活动了吧。或许是分别的奸时机。夜鸟子用手巾擦拭着求道宽阔的背部,茫茫然地这么想着。这时,求道突然夸张地大大叹了口气,开始嘟哝着:「要是早知道会变成这样,那个时候就不该逞强,直接紧紧抱住小夜鸟就好了。俺好起来之后要好好抱紧小夜鸟喔。真是~哪还忍得了那么久啊。就算你不愿意俺也要抱。让你变成没有俺就活不下去的身体吧~咕哈哈哈!所以你要多吃点,让ろへろへ回到原本那样喔~☆」「你这蠢蛋!!有空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如先把身体养好吧!!」「是、是~谨遵教诲~」又不可能踹向刚痊愈的背部,只好轻轻敲了敲他的头。——思?求道为何会刻意说出这种无聊的话?她马上察觉到了。求道想说的其实是「自己的心意完全没有改变」。想到这儿,夜鸟子温柔地揉揉她刚才出手轻敲的头。「不小心就打下去了,不好意思……不过与其说吾,求,你才该多吃点增添精力的东西,早点恢复健康啊!」「呃思——也就是说……你愿意罗?」求道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开心。感受到求道对她不经意的体贴。这或许只是她的错觉,搞不好是单纯开始兽性大发也说不定。夜鸟子突然不安了起来,而求道更加煽动她这股不安。「啊,不过,在那之前,可以先让俺摸一下吗?」「才~不~要!!」「那,让俺摸摸久违的玉跟虎嘛。」「才~不~要!!」「又不会少块肉,搞不好还会变大喔。」「才~不~要!!」「呼,现、现在要是不能马上摸ろへろへ,俺会挂掉……」「去死啦!!」夜鸟子这么说道,双手从后方紧紧抱住了求道的头,仰望天空。就从那天晚餐开始,夜鸟子的食量变大了。不过就算这样,胸部也不可能马上长大。但不可思议的是,肚子一吃饱,那些耿耿于怀的烦恼也随之消失。她也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单纯。求道也从那天开始有所改变。三餐吃得跟夜鸟子一样多,也开始运动锻链身体了。这一连串的变化,就算真的只是为了拥抱自己,男人的色心倒也挺派得上用场的。夜鸟子虽然大感惊奇,同时也觉得高兴。还有另一件令她感到高兴的事。从那天开始,便时常看到求道将写有鬼之名的卷轴翻过去,开始画些类似地图般的东西。看来他又想到了什么小花招。求道的眼神像个淘气的孩子般,恢复了原本生气蓬勃的光采。看来他也开始计划再度展开斩除鬼怪的行动,将剩余五只鬼的名字写在木片上,然后一睑正经八百地排列着。夜鸟子蹲到求道身旁,望着求道面前的木片,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模样。「在想消灭它们的顺序吗?」虽然嘴上这么问,其实对击败鬼的顺序这回事,夜鸟子根本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在求道充满热情时,不再呵呵傻笑的表情,一如傻笑时同样惹人喜欢,所以想在近处看着他。「不、不是消灭的顺序,是『重叠的顺序』。」求道简单地回应。「重叠?你说……顺序?什么意思啊?」夜鸟子讶异地反问道。「俺打算不再消灭鬼了,而用封印它们来取代。」满不在乎地说着「打算不再消灭鬼」,对于求道这句话的含意,夜鸟子毫无头绪,但求道迳自说道:「俺也不太会形容,鬼也有鬼的道理,只是那跟人的不同,不是哪方奸或坏的问题……所以,那个……倒也不是非得消灭它们不可,只是这么觉得啦,如果能在不杀害它们的情况下,以封印来解决就好了。」夜鸟子阖起原本张得大大的嘴巴,唇边浮现一抹新的冷笑。「呵,还以为你会说什么……那吾问你,封印之后,你打算怎么做?无论是什么样的封印,总会有破除的一天,这样鬼又会现身吃人喔。」「在破除之前,或许会有人想到什么好方法也说不定,而且俺已经心里有底了。」「少开玩笑了,哪有什么事都尽如人意的?」接着,求道像想到了什么,指着夜鸟子的鼻子,得意地笑道:「小夜鸟跟封印在身上的那些鬼们,不也处得还不错吗?啊?说到这,以刺青的形态让式神宿于身体的方法,不知又是谁想到的?」「谁知道呢……从吾懂事开始,身体就是这副模样了,清醒时偶尔还会发现多出个几只。」夜鸟子如此回答,并且再度想着封印鬼之事,与自己身体上依附的式神究竟有什么关连,但她仍毫无头绪。「原来是这样,以前的人应该曾有过与鬼共生的智慧吧。真可惜,哎,做个能维持千年的封印,在这段期间总会有人想出办法吧。」「千年?你说得可真简单,急性子的吾根本无法想像。」全是一些她无法理解的话。不过,夜鸟子只知道其中一点。求道在意着她随口说出的「或许吾本身就是鬼」这句话。突然说不再消灭鬼。而要采取封印的方式,一定也是出自这个原因。——这家伙在担心吾下次又失去控制化为鬼吗?都已经牺牲这么多了,还在想有什么奸办法?多事也该有个限度……夜鸟子虽然感叹至极,也只能由他去了。求道好歹也有在想未来要做的事,她觉得这份积极的意志或许会成为恢复身体状况的助力。「既然你说不再消灭鬼,而要封印它们,那倒也未尝不可。吾没有异议。只不过回到刚才的话题,『重叠的顺序』是什么意思?」「问得好!!你看看这个。」求道眉开眼笑。摊在夜鸟子面前的卷轴背面,画了张图。由大小有着微妙差异的平坦物体堆积而成,仿佛盐山的形状,愈下方体积愈大。「这东西名为『重塚』。简单来说,就是重叠在上方的鬼之力,会封印住下面的鬼。因此严格来说,需要封印的只有最上方的盖子而已。」求道指着盐山的顶点,像说着『怎么样!!』似地,露齿而笑。「喔~?倒也不难理解……那么,最上方的盖子要用什么作材料?」求道的笑容突然为之停顿,然后抬头望着天花板,不住抓着头。「这就是俺在烦恼的问题啦。要是得封印住五只鬼,依据俺的估算,大概需要寺院本堂般大小的祠堂或岩石才行。不是俺自夸,俺可没有那种金钱跟力气啊!」「的确没什么好自夸的地方啊……」「也别只重复那一句嘛……」求道虽然苦笑着,仍不因此而退缩。「哎,要是有个万一,就偷偷埋在鞍马寺的山门下奸了。那儿每天都有那么多僧侣踩来踩去的,鬼应该也不敢随便跑出来吧——」「喂,竟然想把鬼推给命令你除鬼的寺院啊?」虽然已经习惯了,对于求道不知是否属实的玩笑话,夜鸟子仍久违地睁圆了双眼。但同时也对他恢复平常的模样感到松了口气。「这也是神佛的引导啊~」求道哈哈大笑,夜鸟子也跟着捧腹笑到流泪。—2—自从求道开始思考重塚的计划已过了十日,不但体力顺利地恢复了,日常生活也几乎没有什么不便了。在这十天内,求道和夜鸟子有如竞赛般,每天吃饱喝足。不过,倒也用不着担心食粮见底。匿名『希望』的狐狸,不知从哪天起,开始提供他们充足的山鲜海味。求道与夜鸟子的每一天都过得安稳快活。求道此时更加确信,那天夜里也是瑞红将自己与夜鸟子从深浦海岸送到隔天清醒时的神社。只不过……为何那家伙会知道这个地方呢?就连他藏鬼切与蜘蛛切的地点也一清二楚,简直像是随时都在旁边关切着他们一样。「反正它尾巴那么多,大概做了九个分身之类的吧。」夜鸟子虽然笑着这么说,不过或许也没说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家伙。虽然对它的知恩图报感到难能可贵,但求道也无法理解瑞红对他们的种种付出,只是当他向夜鸟子提起这点时,她却这么回答:「说鬼也有鬼之理的人是你吧.再怎么推测也是白费工夫。」总之,求道愈来愈觉得当初放过那只狐狸是正确的决定,并且……「鬼之中也有好心的家伙,只因为是鬼就要消灭它们,是很奇怪的做法。」求道这样的想法日益坚定。七天之后,在跟平常一起送来的食材当中,附了一样稀奇的东西,是瑞红暌违三个月送来的书信,其中有三张纸。原本以为是关于剩余五只鬼的情报,但并非如此。第一张是夜鸟子的肖像画,这个以前他们也见过。第二张纸上,则画着求道变老前的脸。是通缉书。跟夜鸟子同样,求道似乎也被赖政那儿悬赏奖金通缉了。求道的罪名是,在深浦海岸杀害一名少女……听说是这样。从旁窥探的夜鸟子,有趣似地将肖像画与求道的脸相互比对。「喔~比本人还帅气啊,那么你跟吾哪边的赏金比较高?」夜鸟子看得懂大多数的汉字。特地这么问是因为这封通缉书流传于江湖问,所有的文字都是暗号写成的。「呃——思,哎呀?偷刀的你还比俺这个杀人犯的赏金高上奸几倍耶!」「哼哼哼,这是当然。」夜鸟子昂然得意地笑着。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被通缉了。而第三张纸上所写的只有三行字。这是瑞红的字迹。『求道,这次他们那边也是认真的。这样可没完没了。要追讨早太,与源氏本家一战,或是与夜鸟子一起逃到中国……是男人就好好下个决定吧!』与源氏本家一战?逃到中国?突如其来的内容令求道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可说毫无头绪。他歪着头,转而望向夜鸟子。「这个你怎么想?再怎么说,未免也太夸张了吧~」「这是写给你的书信。那家伙不会对你扯谎的。而且,人的仇恨比鬼还来得可怕,正如字面所述,赖政与早太这次确实是认真的吧。」原本看着通缉书开玩笑的夜鸟子,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看见她的表情,求道首度了解到事态的严重性。像似感到周遭的空气瞬间转冷,求道的身体不住颤抖。「那么,你打算怎么做?虽然不战而逃有违吾的本性……」夜鸟子这么问道,但求道无法立刻回答。总是穷操心的他,也从未想过事态会演变至此。「再观察一阵子吧,敌方应该也不会马上采取行动。」「这可就说不准了,毕竟战争是他们的特长……早已习惯这种事了。」夜鸟子与求道不同,凭着直觉如此说道,而她的直觉大多相当准确。又过了三天,瑞红再度捎来书信。这次的信件内容十分长,重要的情报大致分为要迎战或逃跑这两种情况。摘要重点如下:首先是迎战的情报。在这三个月之间,早太至关东招募了一批武士,人数约达上千人。并非强盗等乌合之众,全员都是自幼便接受武艺训练,是名副其实的武者,大多具备实战经验。他们已隐匿身分潜入东北一带。另一方面,赖政和平泉的藤原家暗地进行协商,似乎已谈妥让藤原家不插手介入此事。接着是有关逃跑的情报。出发至宋朝的船只,后天将自十三凑出航。这是今年最后一班航次了,下次就必须等到明年春季。读完信件的求道,对于『千人』这个惊人的数字,感到十分惊愕。此时,上方出现有如从一旁的树顶附近传下的说话声,是瑞红的声音。不过,任他怎么找也遍寻不着踪影。「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对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求道感到焦急了吧,瑞红转而向夜鸟子问道:「夜鸟子能驱使式神战斗,要是对上三十人左右应该没问题。跟那种不入流的武士们对上个三、四场,马上也就到下雪的季节了。这么一来,至少可以拖延到春季。」「狐狸!可以靠你分散五十人左右吗?」夜鸟子朝上方高喊,只听见传来如回音般的答覆:「少开玩笑了~人家已经洗手不干这种逞凶斗狠的事儿了。而且,可能是为了对抗夜鸟子吧,也来了几个安倍的阴阳师,设置了结界。人家最怕的就是那一家人了。」呵安倍的阴阳师』,是指被称为稀世式神使.安倍晴明的子孙吧!这么说来,当玉藻前从京都逃至白河时,传闻讨伐队中也包括了安倍家的阴阳师。谁都有不擅长的事吧,求道听了瑞红的理由只能为之苦笑。瑞红难为情似地又加了句:「啊啊,不然的话……人家跟『那家伙二父涉吧?只要靠那家伙操纵,至少能让上百武士倒戈相向唷!以放过它一马为交换条件,或许能徵得它同意。」对于瑞红所说的『那家伙』,求道马上就理解它指的是傀儡渡。从它的口气听来,似乎已经知道傀儡渡潜伏在哪儿了。但要他们欠杀人鬼一份人情,实在不想采取这种手段。「这就敬谢不敏了。」求道立刻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也是,人家也觉得求道会这么回答。」瑞红干脆地回到原本的话题。「也就是说,要与夜鸟子两人并肩作战,是吗?」它向求道确认。「不、咱们要逃!!」求道再度大模大样地回答。「俺可不想死于这么无聊的争斗,也不愿让夜鸟子遭遇危险。俺既然没有必须守护的家门声望,就夹着尾巴逃了吧!!」他如此强调,并且问道:「你有办法让俺和夜鸟子乘上前往宋朝的船只吗?」一旦决定,求道的动作就相当迅速。已经切入具体的话题了。「要是拜托阿辰向她老爷请求,区区一两艘船,甚至连船员、货品都买得到。还是说,你也不愿欠那对夫妻人情呢?」「不,这样才有藉口再去见他们,求之不得.」求道快活地答道。「求道在出发之前就在想回来之后的事了?真受不了你……」从树木上传来嘻嘻的窃笑声。「人家也会去探探早太的居所!」最后留下这句话,瑞红的气息便消失了。翌日,求道与夜鸟子便走下了山路,是岩木川沿岸通往十三凑的道路。自从八九四年遣唐使废除以来,以至一一七○年的现今,日本与中国之间并无正式的外交关系。其问,东北地方有个与中国商业交易频繁的港口,就在津轻半岛西岸,位于日本海海湾北方的十三凑。为何不在邻近中国的九州,或政治经济中心的近畿地方,而是在这极北之地建设了这么一个港口呢?那是因为此时西亚的金价暴涨,中国的商人们看上了这东北地方大量出产的金矿。「应该还剩下五只吧,消灭鬼的事情怎么办?」夜鸟子边走边问。「也没办法啊,早太的目标不在刀上,不知不觉间已变成小夜鸟了。你对他而言已经上无可取代的啦。而且,俺好像也成了杀人犯,大概会被逐出师门吧。得等这阵子风波平息之后,回来再继续吧!」「知道了。」就像与夜鸟子毫不迟疑的声音相重叠,「等等、等等!!」熟悉的声音从头上响起。今天的声音却是前所未闻的慌张。求道抬头望向树梢,但仍然没有看到瑞红的身影。「怎么了——?」「查到早太的居所了……偏偏就在十三凑。还聚集了好多讲关东腔的男人。」「喔,捷足先登啦,是收到哪儿的通风报信了吗?」被夜鸟子这么一提,求道才想起来。这么说来,他好像有对早太说过,要是有个万一『还能逃到宋朝那儿』。他可能还记得那句话吧?不过,哎,即便如此,也能有不同的应对手段。「那,变更预定!往南方逃吧。不然从太宰府那儿到对马去,乘船到朝鲜也是个方法。」求道轻松地就改变了计划。只要能跟夜鸟子两人一起逃走,总会有办法的。求道想法仍是相当乐观;但是,这份从容不迫,却因瑞红接下来所说的话而消失无踪。「这下可没有那么简单了。麻烦的是,江刺的桂木一族也在十三凑……可怜的是,就连老婆婆和小婴儿都被关了起来,成了任凭风吹雨打的游街犯。大概是早太胡乱编造出夜鸟子的逃亡,是来自族人的帮忙之类的吧!」「人渣,真卑鄙……」夜鸟子低下头咬着唇。「卑鄙?那种话对人渣来说还是种称赞呢!」瑞红窃笑着继续说道。「啊,对了、对了。还说要是夜鸟子肯一个人带着髭切与膝丸双刀自首,就不归咎桂木一族。告示牌上是这么写的,哎,反正一定是骗人的,还有啊……」瑞红直至目前都是以轻松的口气说着,但……「还公布从明天开始,每天要处决一个人……」它的声音沉了下来。求道听着瑞红的说明,边假设各种不同的状况,边寻求解决办法。但只是白兜圈子,看来不可能马上有结论。夜鸟子也一直保持沉默。他在意地往身旁一瞧,只见夜鸟子的身体不住地发抖。从额角左右几乎又快长出小小的角来。求道见状,心中下了决定。——还是快逃吧!!—3—夜鸟子与求道正处于小丘上的稻荷神社,在月光照亮的前殿中静静等待。夜鸟子坐在窗棂中,站在她后方的求道也弯着腰往外窥探。正面可见新建的原色鸟居,在那之外是十三湾的广阔夜景,告诉他们这个神社所在地点的,是瑞红。海湾北岸,耀眼的光带无限延伸,那里便是十三凑。已是夜半时分了,港都似乎没有沉眠的迹象。传说不只有中国与朝鲜的商人,即使蓝眼赤发的异国人也会造访那里。想像着他们的珍奇风貌,浮现在夜鸟子脑海中的,却是青鬼和赤鬼的模样。城镇略偏左方的海边地带也有无数小小的火光闪耀着。那是篝火吧,据瑞红所言,那里正是囚禁桂木一族的场所,周围有上千名武士阵营重重戒备着。望着那火光的夜鸟子身后,传来求道沉重的叹息声。「啊~啊,什么嘛,好像真的要打起仗一样……」「只不过是两把太刀,真是夸张。」「小夜鸟在京都可是出了名的,赖政也骑虎难下吧。」求道无意问嘟哝的话语,令夜鸟子心如刀割。——呵,结果全是因为吾的浅薄想法所致啊!「咱们很为难」,夜鸟子想起遭阿万婆婆拒绝时,她一再重复的那句话。此时,暂时陷入沉默的求道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地开了口。不过,那口气就跟平常一样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