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鸟子不自觉地以怜爱的目光望向求道宽阔的双肩。「呐、小夜鸟,或许是俺想多了……」求道站起身来,将卷轴收进行囊中,背向着她继续说道:「前天最初的那击,你怎么斩偏啦?」求道的声音里丝毫没有责难的意思。也因如此,让她感到一阵形同火烧耳朵般的炙热。夜鸟子不知不觉问坐直了身子。求道所说的『最初那击』,是指夜鸟子朝贞啼挥去的一文字双刀。她的确斩偏了。记得是突然被涌上心头的杂念所扰乱。「抱歉。那只鬼的光头突然刦开,还从里头爬出了个婴儿……所以才一时之间乱了手脚。吾、吾毕竟也会有不想看到的东西……」「啊、啊啊,这倒也是啦。那真的挺思心的~」求道在夜鸟子的对面坐下,伤脑筋似地笑着,望向她这儿。夜鸟子撒了谎,大概连求道也在说谎。他是如此细心,应该察觉到夜鸟子十之八九是在说谎。所以,也不可能继续追问下去。夜鸟子那时忽然对鬼剩下的『数量』感到有些在意。要是写在卷轴上的鬼全被斩除,求道就会回到京都去了。她察觉到了这点。这股杂念使她对鬼的攻击瞬间有所迟疑,所以才斩偏了……对着垂着头的夜鸟子,求道以莫名开朗的声音说道:「阿辰小姐奸像真的很幸福的样子呢。人哪,果然还是遇上需要自己的人最幸福了,你不这么觉得吗?」忽然话锋一转,这次轮到求道在隐瞒什么。夜鸟子有这样的直觉,但也无法追问下去。夜鸟子避开求道的脸回答:「是啊,就连除了斩鬼以外没什么优点的吾,都能成为你的武器,为他人尽上一己之力。」夜鸟子完全没打算说什么挖苦人的话,反而在感谢求道给了她生存的价值。但是,求道却突然大声怒吼:「笨蛋!!」——为什么?吾自愿成为你的武器,为何生气?她拾起头转过身去丫只见求道满脸通红,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但这激烈的神情,马上又恢复成平常温和的面孔。说来,这可能是第一次听见求道如此大声吼叫。「俺从来没这样想过小夜鸟,只觉得无论怎么跟你道谢都不够。要是有什么俺能做到的事,你就尽管说吧!」求道这么说完之后,又小声加了句「明天要早起了,早点睡吧!」烛火随之被吹熄。但,夜鸟子无法入眠。斩除十二只鬼,求道离去之后,自己又该怎么办才好,她感到无法压抑的不安。想问求道,却又怕得不敢问。屋外的蝉仍竭尽生命地呜叫着。听见那声音,夜鸟子下定决心。她爬了起来,立于求道的枕边。「……求……」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但夜鸟子仍继续说道:「你刚才说,有什么你能做到的事,要我尽管说对吧?那么……」「怎么了,这么突然?」她看见求道在黑暗中坐起身子。「那么,抱紧吾。」这么说着,夜鸟子将身上唯一的薄衣脱下,扔在脚边。「喂喂喂,饶了俺吧~俺可还是个和尚耶。」她听见求道滑稽的声音,必定又是一脸伤脑筋地在呵呵傻笑着吧!「你这臭和尚,现在说这些做什……吾的身体真的这么吓人吗?」「不是啦!小夜鸟真的很漂亮啊,俺现在也想马上抱紧你……」求道马上回答。「少、少骗人了……!!」夜鸟子拚命忍着不哭出来。「你听俺说。消灭那卷轴中的十二只鬼,是俺的使命,也是为了报答寺院对俺的养育之恩。所以现在不行。而且……其实,俺要是全部解决掉那些鬼,前任师父曾答应要教俺成为天狗的方法……」「天狗!?你说你想成为天狗……?」求道的答案过于出乎意料,今夜鸟子睁大了双眼。「无论百年千年都能重复转生,永远活下去。好像很有趣对吧?」「啊、思思……」夜鸟子在听求道所说的话时,愈来愈觉得自己的烦恼真是愚蠢至极。「不过,算了。俺在结束这工作之后,不做和尚也不当天狗,这样就能到死都跟你在一起了,对吧?所以,在那之前就再等俺一下吧!」听懂了求道话中的含意,夜鸟子奋力朝他一踹。「无论是百年千年吾都会等。不过,吾性子急得很,别忘了!!」「是、是~」听见求道的回答,夜鸟子抽噎着放声哭了起来。—3—求道拚了命地忍住不笑出声来。要是现在笑了,肯定会被夜鸟子杀死。他半开玩笑地这么想。「可恶、可恶、可恶,吾太大意了!!」在求道眼前,夜鸟子正不甘心地跺着脚。包括身上穿的衣服,夜鸟子从头到脚,全身都是黑色的。今天的夜鸟子,也穿着她所喜欢的那件朱鹭色小袖。她仔细地清洗了数次,在十和田湖沾上的泥痕才终于没有那么明显。那件小袖,现在却被整件染成如便宜丧服般黑漆漆的墨水求道的确知道这样的她挺可怜……不过,黑着脸的夜鸟子,像个小孩似的不甘心模样,却又令求道感到爆笑不已。同时,也觉得可爱到拿她没辙。眼看夏天即将结束,大海的景致也呈现出秋季的风采,求道和夜鸟子正位于津轻西侧的深湳海岸。当然是为了斩除剩余六鬼的其中一只。——海乌帽子,是这次两人讨伐的鬼之名。有个大问题,在于情报掌握实在太少。听说海鸟帽子栖息于渔夫们所畏惧的海域上,频繁出现在这附近的海岸,将人直接拉进海中……除了这些情报以外,大小、模样、习性、以及究竟是什么样的鬼,全都不得而知。夜鸟子坚称那一定是头顶尖尖的秃头海怪,求道则觉得必定是巨大的人鱼类生物。要说两人所想像的共通点,就是两者都完全没有根据。抵达深浦海岸的第五天,海乌帽子终于出现了。它在求道外出至附近村落买东西时,突然袭击正在准备晚餐的夜鸟子。身上宿有式神的夜鸟子,就算在熟睡的时候,也不可能没察觉到敌人接近。真要说有机可乘,就是在求道突然出声唤她的一瞬间,或是专心调整料理火候的时候。大概就只有这两种可能。不走运的是,今天这两个条件恰巧重叠了。从村落归来的求道,越过山林回到了海岸。他搜寻海滨,没有看到夜鸟子的身影。转身一望,才发现她就在梢远处的岩地上。大概是为了避风吧,躲在一颗特大的岩石后方为锅子添「小夜鸟~俺回来啦~!!」求道挥着手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夜鸟子笑了笑。看见她那有些害臊的神情,求道才意识到,有个人正等着自己归来的那份安稳感,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夜鸟子脚边有什么东西在动。下一瞬间,夜鸟子跌倒了。她想站起,又再度倒下。就这样被缓缓拖着,消失在岩石之间。求道惊慌地跑向岩地,马上就在大石头的另一侧找到夜鸟子的身影。长发直直垂落,她正被倒吊在半空中。抓住夜鸟子脚踝的,是根有如神社注连绳般粗的触手。仔细一看,同样的触手也正慢慢爬上了她的腰和大腿。求道在岩石上跳跃着,急速朝夜鸟子接近。登上一颗巨大的岩石后,只见夜鸟子仍是头上脚下被带往大海的方向。「俺马上过去!!」求道抬头望着夜鸟子,死命追赶着。夜鸟子脸朝向这儿,频频指着大海。他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在离海滨约十公尺左右的浪花之间,有个红褐色的物体正耸然立起。那东西的大小和形体,都近似一艘船,足足比从江刺到胆泽时所乘坐能载上十人左右的渡船大上两圈。全身呈紫红色,随处可见不同的斑点,尖端的造型,的确看来挺像戴着一顶鸟帽子。——乌贼!?原来海鸟帽子,是只酷似乌贼的鬼。……真要说来,这家伙真的是鬼吗?一只巨大的乌贼恰巧品尝到遇难船只的落水尸体,其后爱上了人类的滋味。俺就只觉得是这么单纯啊?求道突然这样觉得。不过,现在怎样都无所谓。就在他眼前,夜鸟子要被拉进海里去了。说到这夜鸟子,正朝求道像赶飞蚁般挥动着手,似乎要对他说「你别插手」。求道这才真正明了了夜鸟子的心情。她对自己迟钝到没注意脚边的触手,感到一股激烈的愤怒。要是还被求道出手相救,那更是加倍的耻辱吧!而这次她出气的对象,幸好不是求道,是这海乌帽子。她大概打算把那颗头切片之类的,以泄心头之恨。此时,海鸟帽子爬上了海滩。圆滚滚的两只眼睛,约有大碗般大小。三角形的尖嘴巴,似乎能够轻易吞下一整个人。就在那红色的大脸前,夜鸟子正被满是吸盘的脚缠绕住下半身,头上脚下地垂吊着。不过,她的双手完全能自由行动。夜鸟子的双手交叉在胸前。万事俱备,剩下的就只有要用什么刀法斩杀这海乌帽子,最令她感到痛快。只要决定奸这个就行了吧!——铿。令人怀疑起强烈海风是否止息的澄澈声响。接着,瞬间可见夜鸟子的左右两侧划过两道红光的轨迹。视线无法追上光的速度。不过,是出自那光芒的作用吧,海鸟帽子断成两截的触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坠落在地面上。许多触手被切断之后,还弯曲蠢动着。在那堆触手的正中央,夜鸟子如猫般以手脚着地。她背对着海鸟帽子,缓缓地站起身来。同时,海乌帽子那又大又圆的两眼中央,出现了一道直线。那一开始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伤,随着嵌入、扩散至内部,不久便开始产生龟裂。或许至此都在她估计之中,夜鸟子并没有回头再度望向海乌帽子,而将双刀收进了手臂下。但,紧接着发生了夜鸟意料之外的状况。从方才龟裂的地方,喷出了大量的黑色液体。当她惊觉到,无奈为时已晚。夜鸟子沐浴在乌贼的墨汁下,变得全身漆黑。所以……求道拚了命地忍住笑,边望着不断跺脚的夜鸟子,就是这么回事。「俺去拿换穿的衣服,你就先待在海里,把身体洗干净吧!」面对求道的提议,夜鸟子也只能点点头,直接穿着小袖泡进海水中。当求道拿来换穿的衣服,看见在布满晚霞的海面上,侧身站着的纤细裸身夜鸟子似乎在海水中将小袖摊开,啪唰啪唰搓洗着。「怎么样?洗得掉吗!?」求道站在海滨问道。「可恶,完全洗不掉!!变成斑点状了……」转过头来的夜鸟子,脸上的黑墨已经洗掉了。不过,愤怒的神情可是有增无减。那火气的矛头要转向自己,恐怕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求道遑遑不安地先行出击。「马上就到秋天了啊,下次买件像龙胆那样的深紫色衣裳怎么样?那种有点成熟感觉的,一定也很适合。虽然你自己可能没发现,最近小夜鸟的一些动作,变得愈来愈妩媚了呢,连胸部也变大了~!!」刚才都还黑着张脸,像个小孩般跺脚的夜鸟子,怎么可能跟妩媚扯得上边?不过,这话中也包含着他「希望多少能变成那样」的心愿。「笨、笨蛋!!」夜鸟子用正在清洗的衣服遮住胸前,低下了头。「不过,既然你都说想看了,吾倒也不是不肯穿……」又小声地加了这么一句。抬起头来的夜鸟子,脸上挂着笑容,心情总算好多了。求道暗自松了口气,看夜鸟子踢着水花回到了海滨,她朝海鸟帽子的尸体一瞥。「求!吾要为这小袖报;刚之仇,咱们吃了这家伙!」夜鸟子高声宣言。「要、要、要、要吃鬼?」「这家伙,不过是只乌贼吧。吃人的乌贼想必相当美味!」看着夜鸟子坦然自若地如此说道,求道在心中叹息。——啊,啊,跟魅力相比还是吃饭比较重要啊!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刚才那笑容也一定是因为想到能把这家伙给吃了吧,哎,拜海乌帽子之赐,夜鸟子正在准备的晚餐也整锅倒了,既然今晚没得吃,或许要对方『拿身体来还』倒也不坏。只不过……「两个人既吃不完,料理起来也很麻烦耶。」「思,这倒也是。那就叫式神们来帮忙吧!」夜鸟子这么说着,也正好浑身赤裸着,便接二连三召唤出身上的式神,并紧接着下达指令:「潮丸!把这家伙切成方便食用的大小!」从夜鸟子右臂上爬出的小蟹们开始着手分解海鸟帽子的头。「虚!脚不能吃,去帮忙打扫!」双头大蛇不知何时脱离了夜鸟子的脚,爬到沙滩上,一一吞食海乌帽子散落于各处的脚。「玉跟虎,将潮丸切过的肉适当烤过。别烤太焦喔.」从一对乳房跃出的两只唐狮子,张开大嘴吐出微弱的火焰。「百爷,你去汲水进锅里来,把水煮开!」「喔~今天吃乌贼大餐呀,老夫比较喜欢生切片哪,嘿嘿嘿嘿嘿……」从夜鸟子双腿问垂下的娱蚣,无牙的嘴巴中正舔着舌头。传闻能同时自在操控两种式神,便已经是极为困难的技术了。夜鸟子却同时用上了四种,真是太精彩了。求道钦佩不已地在旁看着。「求!别站在那儿发呆了,你去捡些柴火什么的来!今晚有场大宴!!」「咦?俺也要啊?」与式神一样被差遣,屁股还被踢了一脚。求道虽然有些不满,不过夜鸟子看起来真的很开心的样子。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奸抱怨「是、是~听候差遣。」苦笑着的求道眼光突然停留在夜鸟子的背上。「对了,你不把背上的蜘蛛叫来一起参加宴会吗?」「啊、思……那家伙要是玩得太兴奋,吾可招架不住。」「思~是这样啊。」求道不再追问什么,迈步往森林走去。在夕阳映照下,海滨附近还很明亮,但森林中已有些昏暗了,尤其看不清脚边的路。真希望至少有支火把,当求道这么想时,周遭突然变亮了。闪耀着金光的粉末飘落在自己的四周。抬头一望,一只白色的蛾正飞舞在他头上。「好久不见了,大哥哥。要追上你们还真是辛苦啊。」从树丛阴影中现身的是舞。求道想回夜鸟子那儿去,但感到身体一麻,连声音也出不了。是毒性发挥了作用吧?意识逐渐远去,他倒地不起,肩膀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疼痛。「喂,你振作点啊!要睡还太早了吧?呵嘿嘿嘿~」只见深深刺入他肩头的怀剑,正被早太来回拨弄着。—4—夜鸟子只披着一件薄衫,和式神们一同环绕在海滨的小营火周围。夜鸟子的肚子已传出好多次饥饿的咕咕巨响。乌贼不是用煮的、就是用烤的,花不了多少调理时间。就算有十个人来分食,都还吃不到海乌帽子的一半。正因为这么想,才召唤式神们总动员,但也使得夜鸟子饿到有些头晕眼花。料理早就完成了……话虽如此,涂上乌贼肝的烤乌贼、用乌贼墨汁煮熟的炖乌贼、还有用海水洗过的乌贼生切片,也只是将那些全放在当成盘子使用的乌贼骨上而已。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料理,不过,哎,看起来应该还算美味吧。式神们正争先恐后地狼吞虎咽着。夜鸟子恨恨地看着它们,大口咽下口水。就算她不等求道先开动,他也不会感到生气。毕竞他不是会在意这等小事的男人。但夜鸟子却十分在意。无论料理做得再怎么糟糕,球道都会对她说「奸好吃!!」这是夜鸟子对他表达的些微感谢主葸。不过话说回来……「好慢。太慢了!!」夜鸟子终于在无意识问呢喃出声。式神们一起抬起头来,本以为足对她的声音感到惊讶。不过,看来是错了。它们注视的是夜鸟子的后方,求道去捡柴火的那个森林。但不是因为求道回来了,从式神们的反应就能得知。原因不明,式神们不会对求道有所警戒;但,现在它们却骚动不已。是敌人,恐怕还是只鬼。是连背后的阿修罗也为之蠢蠢欲动的强敌。毫不掩饰、明显的杀气正逐渐接近。夜鸟子突然大口吃起烤乌贼,盯着森林的方向站了起来。「晚安,哎呀,怎么了?今天好热闹啊~☆」带着明朗的笑容从暗合中现身的,是舞。只将薄薄的一件小袖披于肩上,其余什么也没穿。也就是跟夜鸟子一样,全身赤裸着。手中拿着个红色的东西,那是能将人化身为鬼的蝴蝶面具。在舞之后的,是猪早太。他大口喘着气,缓缓拖着什么巨大的物体。仔细一看,那身体的肩部正流着血,是瘫软无力的求道。夜鸟子紧咬牙关,才得以忍耐着不叫出声来。特地大老远把他搬到这里,就表示求道还活着。因为想到了这点,夜鸟子为了不让对方得知自己的动摇,也考虑到确保求道的安全,她强忍下内心澎湃的情感。「如果是要鬼切和蜘蛛切,吾已经交给求道了。藏匿的地点也只有那男人才知道。」「这个嘛,因为丹的磷粉太有效了,大哥哥现在奸像说不出话来了呢。不过,人家本来就对刀的事情无所谓。」早太用剩余的一只左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舞的后方。但她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夜鸟子佯装若无其事、倍觉麻烦地继续问道:「喔?那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大姊姊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呢……哎,虽然人家也是在姊姊来到江刺的宅邸之后才知道的。」「什么意思?」夜鸟子立刻反问,几乎完全忘了自己演戏的事。「陪着当主大人去见姊姊的时候,这里变得好痒喔。是母亲的式神记住了姊姊,才那样通知人家的。」舞像抚着猫儿般,磨蹭着自己的右上臂。「人家在隔壁房间,听见当主大人和夜鸟子姊姊的对话,这才知道了原因。」此时舞停顿了一下,就像想看清楚接下来要讲的话,将令夜鸟子的表情有什么样的改变,而定定地凝视着她。「杀死父亲和母亲的,就是身为『沉眠公主』的你啊。而且是因为睡迷糊了,导致阿修罗失去了控制,竟然还说什么都不记得……这未免也太过分了!!」舞的音量在说话时逐渐变大,最后怒吼了起来。夜鸟子冷静得连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当然,这些事情是她第一次耳闻,但她或许在无意问已经察觉到,恐怕只是自己不愿承认罢了。「原来如此——……所以你盯上吾的性命,才跟着咱们?」「猜中一半了,一半不是。之前也说过了吧,人家一直很想知道,母亲和父亲拚了命也要保住的,你的『力量』、你的『坚持』、你的『生存方式』,都是些什么样貌,想用这双眼亲自瞧瞧。」听见她这么说,夜鸟子毫不迟疑地往舞的方向迈出脚步。「那么,你觉得如何?」「至今还是不太清楚。所以,想直接请你让人家见识见识。」看见舞无畏的笑容,夜鸟子的步伐仍末改变。「呵,你真以为自己能赢过吾?」「另外,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可以先把新的刀给扔了吗?」舞转头略瞥向后方,早太便立刻掏出怀剑,朝求道的右臂刺了下去,求道的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距离舞还剩下五公尺,夜鸟子至此停下了脚步。「知道大哥哥还活着,就放心了?不过,下次就可能连声音都出不来了,你还是动作快一点会比较好喔。」并非屈服于舞的威胁,而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用上一文字双刀的打算。葛城家内部的争斗,她不想借助外人的力量。更何况圣剑不适合这场战斗,不能玷一污了它们。她心中也有这样的想法。夜鸟子将双手伸向腋下,拔出了两把太刀,随手扔在地上。「怎么样?稍微能体会了吗?重要的人被这么糟蹋的心情。」舞像只小狗一样歪着头望向夜鸟子。「还有另一个,咦?既然机会难得,人家想跟阿修罗打。母亲跟父亲就是想保护那个吧?但你却杀了他们!!」夜鸟子伸出手掌制止式神们,取代了回答,并将披于身上的薄衫脱下,扔至地面。接着叫了一声「阿修罗!!」发出声音的同时,背骨的两侧传来火烧般的热度,延伸至整个背部。并且,啪哩、啪哩,后方传来肌肤绽裂的声响。即使不回头,夜鸟子也清楚得很,折叠弯曲的蜘蛛脚现在正从背后伸展而出。夜鸟子的右脚向前一步,形成略微前屈的姿势。彷佛正等待这个动作般,四只巨大的蜘蛛脚,从身体左右往前伸展,进入她的视野。那如枪的尖端宛如要表明这才是真正的敌人般,正确指向舞左手所持的红色面具。「四只就够了吗?人家可是很认真的哟。」舞抿嘴一笑,随之脱下了小袖。接着,目光落在面具上,瞬间皱了皱眉之后,彷佛心意已决般,迅速将蝴蝶面具戴在脸上。「痛、痛、好痛……!!」舞突然呻吟起来,随之倒下,白皙的裸身在黑暗中满地打滚。面具深深陷入舞的脸部,不、看起来甚至像是紧咬着她不放。只不过,哭叫声即刻戛然止息,舞站了起来。脸的上半部覆着面具,只看得见嘴角。在那下方,赤红的液体正垂流不止。如同吸了那些血般,她右臂上的飞蛾刺青也变化为鲜艳的红色。夜鸟子耳中听到的,是近似于吐着血的声音:「为什么,你要杀死母亲——!?」舞右手握拳笔直扬至头上。「丹!!」瞬间毫不犹豫地叫道。平常的话,从舞张开的手掌中会出现一只白蛾,往目标飞去。但此刻在舞掌中现身的,是『丹』,如血般赤红的飞蛾。而且不只一两只,是多到无可计数。它们并未飞起,而是沿着舞的手爬行,逐渐包裹起她的右臂。舞的右臂被满满的蛾所覆盖,膨胀成如男子的大腿般粗细。那只手如奋力投掷物品般一挥而下,同时金色的粉漫天飞舞。汇集在手臂上的无数飞蛾,以原有的形状直接朝夜鸟子飞来。看起来就像只闪耀着金光的细长手臂,摇曳地在天空中舞动。从夜鸟子背后长出的四只蜘蛛脚,朝着那金色的集合体变换目标。从前端一起喷出白色的丝线。碰触到丝线的飞蛾,纷纷坠落而下。望向地面,被白线缠住翅膀的无数只蛾,正挥动翅膀不断挣扎着。数量令人难以想像。夜鸟子与舞之间,看起来就像延伸出一道黄金之路。阿修罗接二连三地将飞蛾击落,但也未能命中每一只蛾。有的轻飘飘地钻过了她放出的丝线,有的甚至已经抵达夜鸟子面前。四只脚这次毫不留情地挥扫而过。只消一只蜘蛛脚在空中一闪,数十只蛾就算不被碰触到,也会被其风压所斩裂。夜鸟子的周遭飘散着赤红色的翅膀。它们洒落大量的磷粉,让她宛如身处金色的烟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