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鬼夜鸟子-50

但是即使看起来再怎么寒酸，巨人就是巨人，光是那大小就远远胜过他们。有个糟糕的形容﹒那简直像给小孩子看的战队系列中会登场的，跟巨大机器人同样犬小的怪物。得抬头远望的树冰约在它的膝盖处，在它肩膀附近飞舞的天使们就像群小蚊子一样白色巨人以缓慢的动作将身体转向他们。是男的……还真的有……那个……男子的脸部中央，有个像被围住的黑子般的圆形眼睛。没有鼻子和专44，嘴巴嘛……该怎么说呢，也看不出究竟有没有。——碰隆——！！地面为之摇撼。巨人周围的树冰一起落下雪块，露出绿色的树叶来。巨人朝他们所在的位置踏进一步。——碰隆——！！在第二次『碰隆』的同时，求道叫了起来。「冲了！！往斜坡下溜！」他指向一座比忏悔坡还来得陡峭的斜面。求道嘴里说是斜坡，但是在驹子看来那根本是面冰墙。求道似乎打算不装滑雪板就往下溜。「不可能啦！！」当她这么怒吼时，求道已经不顾驹子，独白跳了下去。求道一降落到雪坡上就开始自转。他把滑雪杖和行李放在胸膛上，靠着背部和屁股急速下滑。宛如人类与滑雪板一式两用的人体雪橇。「啊啊亡真受不了——！！」驹子叫了一声，便跟在求道身后往空中一跃。在求道用身体画出的凹槽中，驹子也靠背部和屁股滑行。但用看的跟实际上做起来完全不同，速度实在快得惊人。眼里看到的只有像耸立于天际的白色树冰，和从那缝隙间隐约可见的鼠灰色天空。在她的视线中由下往上不断飞驰而过。「呜哇呜哇呜哇！！快停下来——！！」驹子放声尖叫着，边从树冰森林之间滑落而下。每当遇上地形的小突起时，身体就跳了起来，背和头随后撞上地面。她想停但是停不下来。非但如此，速度还持续加快。终于停卜滑行，是在她几乎感到头昏眼花的时帙……伸直的双脚好像踢到什么柔软的物体。驹子上方响起啪唰唰的声响，大量的白雪随之崩落。回过神来，驹子已被抱在求道的怀里。求道背对着落卜白雪的树冰，坐倒在地上。按着胸口，微微苦着脸笑问：「喂，你还好吧？」驹子在开口之前就先被这么问了。「我没关系。你呢？」驹了这么问道，求道站起身来朝她伸出了手。「这没啥大不了的啦，俺跟久远约好了要保护你啊！」这么说着的求道，表情忽然转为严肃，握住驹子手腕的千也加重了力道。下个瞬间，驹子像被甩了一圈似地往求道后方飞去，倒在雪地当中。抬起头来，只见求道的前方聚集了一打左右的天使。他双手抱起两张滑雪板挥舞着，以边缘部分接二连三地击落犬使。求道故意站在树冰与树冰间的狭窄缝隙中，将一次需要对付的天使减至最少数。他挥动滑雪板和身体的动作十分流畅，即便是外行人看起来也毫无破绽。十分从容不迫。但天使的数量逐渐增加，求道头也不回地向驹子问道：「呐，有没有什么你会用的式神？俺这边是不要紧，小驹如果能保护白己或躲起来的话，俺也就放心多啦……可以吗？」求道以一如往常的轻佻口吻说道，呼吸也毫不纷乱。但要边保护驹子边作战，还是相当辛苦吧，他知道自己正逐渐被敌方所压制。——啊！光是要躲起来的话就没问题了!!驹子发现自己昨晚忘了一只式神。她马上咬住手套的中指，脱下了右边的手套。接着，手掌朝下举高不头顶。「雪虎!!快包住我！」随着驹子的叫喊，噗噜噗噜噗噜……的声响持续了一阵子。但，任谁也看不见那声音的来源。雪虎是水母形态的透明式神，以黑痣般的小小刺青寄宿于右手掌心当中。战斗力在夜鸟子的式神当中，恐怕是连边儿都构不上的最低等级。但，雪虎的唯一能力也打破了目前所面临的僵局。驹子的上半身已被雪虎的分身所覆盖，即将消失。以眼角余光察觉到异样的求道惊讶地叫道：「喔!!该不会是雪虎吧？那太好了。不过，欸？是小夜鸟之前那只吗？」「喔，这个啊，它是在学校出现的鬼当中唯一被夜鸟子驯服的。充满弹性的触感意外可爱，所以就决定养起来了。」「哈哈，她果然还是老样子。」求道不知为何有些快活地回答，接着说道：「那你就这样慢慢远离俺附近﹒去找个地方安静地待着。」「知道了……」只能这样回答的自己真是没用。但，现在的她只能尽量避免成为求道的负担。驹子努力不发出任何声响﹒慢慢地往下走到树冰森林。大概远离约有一百公尺的距离，当她完全看不到求道的身影时……脚边的雪突然崩塌了。「唔哇！！」才刚被交代要安静待着，她却不小心大叫出声。驹子背部着地，掉进了树冰根部所形成的洞穴中。这大概就是求道笑称「真以为死定了」，大自然所形成的陷阱。这人孔盖大小的洞穴，深度约一个人高。驹子的身体折成V字形坠落其中，尤其屁股正好就卡在最里头。她动着头和手脚不断挣扎，但还是难以独力挣脱。锵、锵、锵、锵、锵、锵……从洞穴外微微传来铃铛的声响。她抬起头来，看到必定是听见刚才的尖叫声才接近这里，手拿刀和矛的天使们从上空降落的景象。驹子想出声呼救，但在看见那东西的瞬间，顿时哑然无语。一颗有如围棋黑子般又黑又圆的巨大眼睛，正俯视着洞穴下的驹子。—3—从远处看时像是围棋黑了，但从洞穴底部仰望的巨人眼睛，大约有车轮那么大。位于脸中央偏上方，那应该确实是眼睛没错。但那眼中没有任何光芒，有的只是像要吞噬所有希望的深幽暗闇。被那黑暗的视线盯着瞧，驹子强烈感到深不见底的恐惧。一不小心几乎就要放声大叫，但她仍咬紧牙关，屏息拼命忍耐着。视线泪眼朦胧，驹子将巨人的脸看得清二楚。而驹子由于全身被透明的雪虎所包覆，对方应该看不见她才对。只要安静不动，它一定找不到我的。驹子赌的是这个可能性。避开脸的人就输了。驹子为了鼓舞自己，毫无根据地如此相信。一颗漆黑的大眼睛和驹子两颗汪汪泪眼，奇妙相视的画面安静地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巨人和驹子相望的时间，实际上可能只过了分钟，但对驹子而言，这段时间长到几乎令她昏厥了过去。终于，黑色单眼从视线当中消失，当洞穴中洒进淡淡光线之际，驹子浑身无力到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在紫罗兰色的雪衣下，胸部、背后和腰部都满是潮湿的汗水。这时，驹子才察觉到一件事，感到全身的汗水几乎瞬间为之冻结。——紫罗兰色？！为什么我看得见衣服的颜色！！仔细一看，原本应是覆盖住驹子全身的雪虎，在碰到雪的部分变成了浑浊的白色处处出现破绽。衣服的颜色就从那儿露了出来。更加不幸的是，这时从驹子扣在腰间的腰包中，响起了收到简讯的音乐。驹子几乎快哭出来了，并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偏偏在这种时候！！到底是谁啦~”送信人是世界上最不懂得何谓时机的男人……荒木乱雅。反正一定又是些无聊至极的内容！！驹子读也没读简讯就把电源给关了。这时，洞穴再度被黑暗所笼罩。抬起头来的驹了，这次真的放声大叫起来。「Q！！Q！！快来救我———！！」两根白色的手指攀在洞口。光是指尖的部分就有饭店枕头般大了。微微弯曲的两根手指，正扒着入口处的雪，企图把洞口挖大。为什么呢……巨人似乎并不打算杀死驹子。如果想立刻杀了她的话，尽管一脚踩下就够了。就算只是用手指一压，人类的身体也会轻易解体吧。驹子拼死命不断挣扎着，试图脱离这座洞穴。但愈是挣扎，身体愈是深深陷入崩雪当中，完全动弹不得。眼见洞口已被扩大成数倍，手指才跟着撤离。取而代之的是大大的黑色眼睛望着洞穴中，似乎正在确认她的所在位置。洞穴里再度插进两根指头。这次着实伸到洞穴的底部，用张开的手指企图左右夹住驹子的身体。拼命踹踢的那只脚就这样被夹住了。她头上脚下地被拖出洞穴，并且被高举到空中。下方能看见被暴风雪笼罩的树冰森林。驹子就这样被倒吊在面无表情的巨人面前。就算这么近看，它的脸上除了那毫无光采的黑色眼睛之外，果然还是什么也没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被啄木鸟咬住，从树干里被拖出来的毛毛虫一样。在突然涌现这样的想法之后，驹子才想到了啄木鸟不把毛毛虫碎尸万段，而轻轻叼出树干的原因。「该、该不会……」宛如要证明驹子的预测般﹒驹子黑色眼睛的「方大大横向裂开，出现一个浴缸大小的洞穴。——嘴巴？！原来巨人是有嘴巴的。它打算吃了自己﹒而且是生吞！！「Q！！Q！！快来救我——！！」就在如此放声人叫的同时，驹子的视线角落忽然看见两个红色的光点。光在一瞬间由点化为线，突刺向巨人抓着驹子的右手。覆盖在巨人上臂的雪随之飞舞四散。就像以朱墨在空中画上两道粗线般的熊熊烈焰。驹子昨晚也见过这样的火光。「玉！！！！」驹子转向火焰发射的方向，在树冰之间隐约可见红色和蓝色的唐狮子，猛然奔下刚才她才用屁股滑过的斜坡。三桥手脚并用地紧抓着红色唐狮子的背部，看起来简直像救援队的鲜艳橘色风衣上背着虎纹的背包。两只唐狮子在坡道主兵分两路，似乎打算展开拿手的连携攻击。三桥所乘坐的玉一路奔下斜坡，以最短距离直驰至巨人的前方，而虎则是横向绕到巨人的身后。三桥毫不减速地横越过巨人的面前，吸引了巨人的目光。就在这时，第二发火焰弹发射了。是绕到巨人身后的虎。火焰使得巨人的背部为之炸裂。巨人转过上半身，面向背后虎的方向。在这瞬间，三桥所乘坐的玉放出了第三发火焰。巨人的右肩像被剜去一块肉似地爆炸，疑似血液的大量液体随之喷涌而出。——是鲜艳的亮蓝色。蓝色喷泉弄湿了驹子的脸，就在同一刻，她的身体被抛向空中。驹子头下脚上地往下坠落。她的视线角落，看见三桥的玉和求道正往这里冲来。但是，来不及了。白色树冰的尖端转瞬间就迫近驹子的眼前。「阿修罗？——！！」驹子不由得放声大叫。这时，在她脑海中浮现两个画面。一个是昨晚的夜鸟子。她以指尖射出的蜘蛛细丝缠绕周围的树木，减缓坠落时将造成的'冲击。另一个是蝴蝶对准自己的指尖，大大伸张的五根手指头，逐一喷射出白色的丝线。现在已经无暇去烦恼自己能否办得到。——办不到的话，大概就死定了。驹子奋力伸展脱下手套的右手五根手指。但是……线还是出不来……—4—「Q！！Q！！快来救我——！！」远处传来驹子向我求救的声音。——得、得赶去救她才行。等一下，我马上就过去了。我就像从深深的泥沼中爬起，总算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无际的冰天雪地，超脱现实的雪白世界。眼前还有许多手持刀矛、长了翅膀的怪东西飞来飞去。——这里是哪儿？这些东西又是什么？这也是在做梦吗？我不明原因地挥舞滑雪板，与一身武士模样的天使们战斗着。——是求道吗？应该不会错，在战斗的是求道。但现在这些根本无所谓了。——该死！！求道这家伙，明明答应我要好好保护驹子的，却听不见驹子的求救声！总之得尽快告诉求道，驹子遭遇危险了！！我竭尽全力地大声叫着。——求道！！——求道——！！——求道！！求道！！求道！！求道！！——求道！！求道！！求道！！求道！！求道！！——这蠢蛋，快回神啊！！求道————！！在眼前纵横无阻的滑雪板瞬间停了一下。「咦？这声音……是久远吗？」——呼，终于听到了。「真厉害啊你！！还醒得过来~你不困吗？」求道边这么说，仍毫不停歇地挥舞着两张滑雪板。被边缘挥斩而过的天使们，发出恐怖的叫声之后，便如泡泡般迸裂消失。——是啊，当然想睡，现在都快昏过去了。不过这根本不重要，驹子在叫我了！你快去救她。「是吗——？俺就没听到啊~而且你看了也知道吧？俺现在根本离不开这里。再等一下下啦。」——这才不关我的事！！你不去的话，现在马上把身体还来！！我想往驹子声音的方向奔去，但求道大概仍打算与眼前的敌人作战。两个不同的想法，似乎令身体产生了混乱，我踏出的右脚踩到求道想停止前进的左脚，我们因而跌倒在雪地当中。一定是看见这蠢样发觉有机可乘了，天使们举起了武器一起俯冲了过来。求道在雪地上接连滚了几圈。在这一瞬间，天使们的枪和矛接二连三地刺在他们刚刚所在的地面上。身体似乎撞到什么停了下来，雪块纷纷崩落在我和求道的身上。我在雪中挥动四肢想逃出去，求道似乎也是同样想法，但动作完全不协调。同手同脚的结果，又再度向前扑倒。「笨蛋，别碍事啊！！」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意气相投，我和求道同时叫骂对方。我们好死不死背同敌人倒在地上。要是现在受到攻击的话，躲也躲不掉了。就在这个时候……锵锵锵锵！！锵锵锵锵！！从上空传来阵阵纷乱的铃声。像被铃声所引导般，天使们一同离去。紧接其后……「Q！！Q！！快来救我——！！」——是驹子的声音比刚才来得更清楚了。这次的叫声似乎也传到了求道的耳中。求道转向声音的方向，抬头望去。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树冰森林被暴风雪所覆盖。而就像俯视这一切般，纯白色的巨人缓缓站起身来。被两根手指抓住的驹子，正倒吊在它张得大大的嘴巴前方。一看到这景象，求道便往巨人的方向直驰而去。以几乎翻滚在雪坡├的速度往下滑。——喂！！那到底是什么啊？！「天空，是从京都来的晴明式神三只中的一只。」正当求道边跑边如此回答他的时候，久远看见一道红莲之矛朝巨人的手臂射去。那是红色与蓝色唐狮了所吐出直线延伸的火红烈焰。三桥乘坐在红色唐狮子的背上，巧妙地操纵着两只唐狮子。边夹击巨人，边绕着圈在四周奔走�子唐突地向他问道：「你为何如此执着在救人这件事上头？」「在俺八岁……的时候吧，俺最初遇到的鬼就是自己的母亲与妹妹。」这是求道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但，想着总有一天会跟夜鸟子提起。虽然现在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他却并末感到不可思议或是懊悔。原本走在后方的夜鸟子，上前与他并肩而行。「是由你除魔的吗？」夜鸟子望着前方，坦然问道。「不，她们被鞍马的驱魔师杀了。然后，俺偏偏又不知耻地跟着杀了母亲和妹妹的那些人，因为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令尊，现在怎么样了？」求道知道夜鸟子转头望向了他。「似乎是在俺睡觉时，被母亲和妹妹给吃了。」「这样啊……」只回了这么一句，夜鸟子大大呼了口气，打量着求道。哀伤、愤怒、温柔……要是交织着这些情绪，眼神或许就会变得如此吧。冷静的目光宛如测试着她的觉悟般，夜鸟子下定决心似地回答：「随你吧。不过，下次再失败的话就由吾来解决，不会脏了你的手。」「俺都说罗……别这么说嘛小夜鸟，俺一定会想办法的。」话还没说完，一记毫不留情的回旋踢，便朝求道的屁股飞了过来。他为了不让背上的舞被夜鸟子踢中，稍微偏了一下腰。求道回到住处让舞躺下休息后，马上前往溪流沿岸的露天温泉。刚泡进池里，便啪唰唰地洗了好几次脸。其后来到他身旁的夜鸟子，和昨天一样坐在温泉旁泡着脚，一脸愕然地望着求道。「要是洗洗脸就能有什么好方法，你还不如去问野猫算了。」「烦死啦——别管俺了！」如此回道，求道又再度洗起脸来。「或许是出自偶然吧，敌人也学到要破坏日轮之印。这下不能用同样的方法了。」「是啊，这次从一开始就直接袭击咱们，那家伙的速度跟你几乎差不多。我看在数到十之前，就能轻易破坏两张木板了……」对求道的喃喃自语，夜鸟子冷笑着。「哼，区区两张。要是吾亲自出马，数到十之前就能斩破三张，不、四张那种破木板啦。」「咦～四张！？太厉害了吧～！！」求道顿时钦佩不已，不过也马上改了口。「对了！！什么嘛～也不过四张而已，那准备双倍八张不就得了！？」面对皱着眉头的夜鸟子，求道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在天色未暗前，求道和夜鸟子前往昨夜那间神社。舞不知足由于身上宿有毒蛾的式神，对毒的抵抗力较强：抑或是求道强行让她饮下的难喝艾蒿汁起了作用，过了中午之后，就恢复到可以独自行走的状态了。不过，求道委婉地……夜鸟子则是开门见山地直接向她说：「碍手碍脚的，你好好休息吧。」舞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留在住处。抵达神社后，夜鸟子用手臂挟着木板，如猿猴般轻巧地攀上了树木。求道站在境内的正中央，指示树上的夜鸟子设置木板的高度和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