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班长这家伙想挑战文字接龙,真是太小看我了。哼哼哼,我小时候的绰号可是「接龙大魔王」啊,让妳瞧瞧我的实力!「人、人、人,虚空坊人面兽心~!!」「心、心/、心,虚空坊心狠手辣!!」「辣、辣、辣,虚空坊辣手摧花~!!」「花、花、花,虚空坊花名在外!!」「『外』啊……呃嗯,虚空坊外强中干!!」「干?干、干……虚空坊干瘪……」三桥的话突然止住。仔细一看,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名彪形大汉,从三桥背后架住她,用棒球手套般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别再叫了啦,这世间有些话可是不能说出口的,明白吗?」三桥频频点着头,才被放了开来。「谨遵教诲。那个,请问,您就是虚空坊……吗?」三桥战战兢兢地问道。魁梧男子的蓝色眼眸狠狠瞪向荒木与三桥。「是啊,俺就是那个混帐胡涂又臭屁,人面兽心、花名在外的虚空坊。」「……什么嘛,明明都听到了,那么你早点出来就好了啊!」荒木絮絮叨叨发着牢骚,再度拾起头打量着虚空坊的壮硕身躯。比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久远还要再高出一个头。肩膀宽挺,胸膛也厚实。蓝色的眼睛仍带着怒意,但嘴角则绽放了些许笑容。鼻子的确满高挺的,但并非一般所指的天狗鼻子。与其说是高,应该说鼻子整体看起来比较大。看起来好像没洗过的枯叶色头发,略微飘动着,长度直至背部。没看到注册商标的那对翅膀,手中也没有团扇,衣着看来也不像修行者。皱巴巴露出膝盖的牛仔裤,不合身但看来朝气蓬勃的红色T恤,胸前部分留白,写着「天狗党」的字体。可真是显而易懂。哎,要是不这么写的话,可能有人会把这名大汉误认为摔角选手,但谁也不会认为是天狗吧?不,就算写了,一般人也不会这么想吧……「你真的是天狗吗?」荒木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虚空坊「哼!」了一声,无视于荒木,将眼光转向三桥。「姑娘,妳是不是有事找俺?」「咦?啊,是的,我是受人之托前来。她说要知会您一声『夜鸟子回来了』……」听了这句话,虚空坊的表情罩上一层阴影。「才刚回来就遇上这场骚动。那女人不管过了几百年都是个瘟神啊,所以呢……?」「请归还寄放在这里的刀。」三桥下定决心般说道。「啊啊,是指右一文字和左一文字吗?那的确寄放在这儿,但俺也没资格说什么『好,请拿回去吧!』因为寄放者不是夜鸟子本人哪。俺是受朋友求道坊之托,才帮他保管的,不然谁会想跟那种邪门的刀扯上关系……」似乎想起了什么,虚空坊脸上浮现极为不悦的神情,踹了一下地面。「求道?您刚才说的是求道吗?」三桥连忙反问。(译注:「求道」与「久远」读音相同。)「是啊……写成寻求道路的,求道。不过由于『求』字跟愚蠢的愚同音,所以就念成KUDOO坊了。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他有阵子竟和那女人连手,也因此遇上了不少惨事……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啦!」虚空坊宛如凝视着悠久的时光般,望向远方的山头。「俺可没有特地去帮你们拿的义务啊!如果想要,就请便带走吧!俺先带你们到隐藏的入口。」「麻烦您了」。三桥立刻回道。他们从奥宫稍微退至结社,进入山里。仔细一看,各处都有稻草人被五寸钉钉在树上。这之后的路窒碍难行,正是所谓在无路之道上向前行。他们登上层层梯状的小瀑布,侧身通过大石的裂缝中。光是跟在前方健步如飞的虚空坊身后,荒木与三桥便上气不接下气。为了确认时间,荒木看了一下手机。马上就要三点了,已接近与久远等人约在饭店会合的时刻。但是就算想联络他们会晚点回去,也完全在收讯范围之外。——这里真的是日本吗……荒木不由得叹了口气。往前一看,三桥的大屁股正弹跳晃动着,看来也挺吃不消的。啊啊啊!虚空坊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机灵地牵起了三桥的手!「那个……虚空坊先生,这里大概是在哪个位置呢?」「鞍马山的东北吧,名为僧正谷。」「那离目的地还很远吗?」「没有,那边就是入口了。」虚空坊所指的前方,两颗约五层楼建筑般大小的巨型岩石构成「人」字形,互相依附支撑着。仔细一看,在那「人」字形的下方,有个比普通的门小一号的小小洞口。「姑娘啊,俺不会胡乱说话的,妳还是放弃的好。其实那儿便是鬼国的入口,在这八百年间,进去那儿还能平安无事的人,用一只手都数得出来。」「感谢您的忠告。不过,我还是……还是要去,!」三桥如此响应道,接着就朝人形的岩石迈开了步伐。她那毫无紧张感,不,几乎可说是草率的模样,反倒令虚空坊慌了手脚。「刀就在距入口约五十公尺处。只不过,妳难道不害怕吗?」「其实我超~~害怕的。」回过头来,三桥甜甜地笑了一下。「妳可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敢问姑娘芳名?」「三桥,三桥初美。」「那么,三桥要是能活着回来,俺就请你们吃美味的拉面啊!」虚空坊只留下了这么一句,便回过了身子,消失在森林之中。「好,我会很期待的。小乱,走啰~!」被三桥这么呼唤,荒木歪了歪头。——咦?我什么时候变成小乱的?虽然也没什么关系啦……「不过,在做大事之前得先填饱肚子。班长!容许我吃个午餐,Please——!」荒木从后背包里,拿出了沙丁鱼干加纳豆口味的三明治。「那个之后再说吧~倒是你,往那边转过去一下。我要叫小玉跟小虎出来,小乱也赶快准备作战吧!」小玉、小虎、跟小乱啊!听起来好像什么红不起来的偶像团体。荒木苦笑着转向后方,脱掉制服的上衣,塞进背包里。当荒木将白T恤右边的袖子卷至肩头时,再度说出了昨晚的誓言:「在救出阳学姊之前怎能退缩!我豁出去啦!」4久远,使劲蹬墙。时间回归到约三小时前。正当向前倾着身子的荒木凝视着手心,在电车上拚命抵抗突然从胯下升起的邪念时。久远正站在一条归桥正下方、枯竭的河床上。在他身旁,夜鸟子正恨恨地瞪着仿造岩石堆砌成的水泥墙。想将安倍晴明封印的式神从墙中解放的如意算盘,似乎是计算错误了。不过,从夜鸟子的双手同步与墙面发出光芒看来,久远也觉得基本方法应该没错才对。夜鸟子彷佛也对受阻的原因摸不着头绪而感到焦躁不已。「干脆,用潮丸的巨蝥刺穿这堵墙算了。」如此放话之后,夜鸟子突然想起潮丸已经转移给荒木了。「呿!」地咂了声嘴,再度踢向墙壁。在一旁身高不及驹子肩部的孩童正不住偷笑着。「现在是什么状况呀?」明知夜鸟子深受阻碍,贵人还厚着脸皮这么问道。久远对牠这口气感到一股无名火,狠狠瞪了贵人一眼。不过,夜鸟子、不,是驹子吧,抑或两者都是?看来都已经相当火大了夕一听见这样的挖苦,便毫不留情地给贵人的屁股一记回旋踢。「吵死了,闭嘴!」在盘着手默默注视墙壁的夜鸟子脚边,贵人揉着屁股站了起来。「这样啊,本来想说要告诉妳的,我看还是算了吧!」——这家伙还敢继续贫嘴呀!久远也满腔怒火,想赏牠一记拳头吃吃,而紧握住双拳。不过,比久远动作还快,正拍去手上灰尘的贵人,背上又挨了一记跳跃膝击!跳跃膝击……那是驹子没错吧,久远确信无疑。「痛……可恶,绝对不告诉妳了!」贵人撞上墙壁,驹子从后方猛力揪住了牠的衣领。她将鼓起脸的贵人拉到身边,凑近脸庞嫣然一笑。「吾自己会想起来,谁要你这小子说了?」这么说道之后,将贵人转了半圈,又用膝盖赏了牠腹部一击。这次下手的是夜鸟子。慢慢地变成只因一点小动作的不同,就能够分辨出驹子和夜鸟子,久远对这样的自己感到莫名其妙。「呜咕……」贵人捣着腹部,手攀上了墙壁。「……大、大婶、把二十三号的净印、跟二十四号的稳印记反了吧。啊、呃嗯……这些当然是我在自言自语,别在意啊!」贵人用蚊鸣似的音量低声细语,夜鸟子从旁将牠撞飞。「啊——想起来了。真是的,没想到俺把二十三号的净印跟二十四号的稳印给弄错了……没办法,晴明大人的封印实在麻烦透顶呀!」夜鸟子以一脸明朗的神情俯视着摔倒在地的贵人。「大婶能想起来,我也真心感到高兴呢……」贵人拚命挤出发颤的笑容,坐在地上缓缓往后退。夜鸟子满足似的望着他那副模样,脸上挂着笑容重新面向墙壁。她脱去水手服,仅剩一件T恤,将两袖卷王肩头。深呼吸并转了转脖子,在吐着气的同时,喀喀咔咔地活动指间的关节。然后省去「开始吧」的宣言,向久远使了个眼色。她嘴角的笑容已然消失,坚毅地抿成一线。见久远点头响应之后,夜鸟子才张开了紧闭的双唇。从口中逸出的是轻快的断奏曲调,夜鸟子如歌般咏唱着咒文。配合那轻快的节奏,夜鸟子有如指挥般两手接连不断地打着印记。仔细一看,夜鸟子的手四周出现无数小小的红色光点翩然跃动。那红色的光芒包裹住夜鸟子纤细的手臂。同时,前方的墙上也透出了同样的红光。两道红光有如协奏光之合音般,缓缓地同步闪烁。直到闪耀的速度突然加快,光的亮度增加,并转变为蓝色。「破!」随着充满气势的喝声,夜鸟子将双手掌心贴上墙面。——逐渐陷没。水泥仿佛变为软泥般,夜鸟子的两手陷入墙壁之中。夜鸟子合上双眼,似乎用手的触感在找寻些什么,双手已没入墙壁至手肘上。夜鸟子睁开眼睛,无畏的笑容再度回到脸上。看来似乎是找到了她中意的东西。右脚底抵住墙壁,缓缓地将两手往回拉。看到手肘了,还差一点点,眼看手腕处就快拔出来了。——夜鸟子到底抓到了什么啊?久远也忘了自己正握住左拳,咽着口水看得入神。「唔……!」突然,夜鸟子像是强忍痛楚般蹙起眉头,额上微微渗出汗水。这时,从墙壁中出现了红色与蓝色的物体。——那是什么?手指!不、是手!红与蓝色的四只手臂。两只红色的手抓住驹子的右手腕,蓝色的手则抓着左手腕。那两组手臂,每一只手都约有驹子的四倍粗。手上还有猫般的尖爪,那尖锐的前端在驹子的肌肤上留下数条赤红的血痕!久远慌忙奔上前去,从驹子的身旁抓住了红色与蓝色的手臂。「久、久远……!放开!」在夜鸟子的怒斥下,久远不禁松开了手,在那瞬间……「哇啊!」驹子被拉回了墙壁。转眼间,驹子的手肘已陷没于墙壁当中。久远连忙绕到驹子后方,以手环腰,拚命往后拉。但是,一动也不动。不仅如此,还缓缓被拖进了墙壁里。驹子的手已陷入墙壁约近肩膀处了。「混帐东西!」久远这次绕到了前方,将头钻进驹子的左右两手之间。「住手,久远!你这是白费力气!」「吵死了——!妳先闭嘴!」久远在墙壁与驹子之间勉强转过身,以弯曲的双脚抵住墙面。两脚拚了命地蹬着墙壁,试图用背部将驹子顶回去。「Q,不行!会连Q也一起被拉进去的!」「要我眼看妳、、、被墙壁吞掉、、、不如叫我去死算了!」久远咬紧牙关使尽力气,更用力地蹬向墙面。「驹子跟夜鸟子也数到三一起用力拉!」「知道了。」「了解。」驹子和夜鸟子从同一张嘴连续应声。「开始啰!一、二、三!!」三人的脚、手、腰一同使力向后拉。驹子的手慢慢从墙中脱离。但在同时,墙壁中传来的拉力也增加了,驹子的手再度被拉回墙中。「该死!」久远索性将自己的左手突入墙中。「住手,久远!这样做连你的手也会被炸伤!」夜鸟子意识到久远的企图,放声大叫。「管他的!舞!」久远正要说出「爆裂!」的瞬间,墙中的拉力突然消失了。「呜哇!」久远有如被扔到河床上般,跌落在地。「痛……」从久远背后,传来驹子的呻吟。「喂、喂,不要紧吧?」久远担心着驹子并站起身来,同时回过头去。瞬间,他看到一缕红色与蓝色的轻烟,宛如被吸入驹子手掌间而消失无踪。久远朝驹子伸出了手,紧握住驹子的双手,拉她站了起来。除了手臂上的抓伤之外,其它地方似乎没有受伤。久远这才松了口气。驹子站起身之后,发现原本跌坐在地的位置,有个头昏眼花、呈大字形瘫倒在地的家伙。是贵人。「怎么回事啊,这家伙?」「啊啊,这孩子好像在刚才数一、二、三时,也从后面帮忙拉的样子。」驹子蹲在贵人身旁,用食指戳了戳贵人红通通的脸颊。「喔~总算还是站在我们这边嘛?喂,小不点,起来啦!」久远也蹲下身,拧了拧贵人的小鼻子。「呼嘎~大哥啊,怎能这样对待救命恩人?什么狐狸抓住人类,人类戏弄狐狸,这根本完全相反了嘛!」贵人这么说道后,伸直了双手,久远和驹子各抓住一边,拉牠站了起来。「真是惊险呢,要是没有我出手相救,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呢干哎,这次就当你们欠我一个人情啦!」帮贵人拍去身后沙土的驹子,停下了动作,轻拍了一下贵人的后脑勺。「好痛……说到这,式神应该也顺利到手了吧?」「吾是不会失手的。」夜鸟子摊开手掌。右手上大大的朱红文字写了个「前」,左手同样有个群青色的「后」字。「喔,这可真是钓上大鱼啦,恭喜恭喜。欸,虽然有十之八九都是我的功劳啦,不过也不必多礼……」话都还没说完,贵人小小的身体便转了半圈,以头着地。因为右鸟子又从后面扫了牠一腿。「任务结束了。久远,走啦!」夜鸟子边将头套进水手服,同时匆匆忙忙地迈开脚步。「这家伙头部喷血了,真的不要紧吗?」久远这么问道。「活了上千年的狐妖,这么点儿小伤死得了吗?」夜鸟子头也不回地应声。久远背上驹子的大型侧背包,从后面追上她的脚步。「等一下,妳打算去哪里?」久远这话原是打算问夜鸟子的,但回答的却是驹子。「比想象中还早完成呢,而且,Q刚刚还那么努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妳说这话,什么意思?」低着头的驹子,有如下了什么决心似地抬起头来。「我们去约会吧!」「喔……?喔!!要去哪儿约、约、约会啊?」「那个,南部的情况可能挺麻烦的,京都御苑怎么样?到下鸭神社散步之后,再去银阁寺跟哲学之道……还有……」「完全OK!」「干得好啊!」久远在心中大喊。看来心情应该相当雀跃吧,就连驹子悄悄抓住了他的右手也没发现严5三桥,回过头去。当久远与驹子正沿着京都御苑,下鸭神社,银阁寺~哲学之道,南禅寺,这修学旅行中情侣们常有的节约行程,享受着天真烂漫的约会时光的时候……三桥正位于鞍马山的深山野林当中。眼前两颗巨大岩石相互支撑,立为「人」字形。在那岩石之下,有个约一个人能勉强通过的洞窟,那便是鬼国的入口。虚空坊告诉他们,离洞窟入口约五十公尺处扒夜鸟子的两把刀就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