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因为痛苦而哭叫的人。有因为孤独而害怕的人。有寻找母亲而哀嚎的孩子。各式各样的绝望、痛苦、嫉妒、怨叹彼此复杂交错,化为死亡呐喊疯狂肆虐。“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数千人的怨念侵入九郎及艾尔莎的体内。灵魂还有肉体都发出哀嚎。遭提比略杀害之人的绝望正玷污、侵犯,正在无情地吞噬、腐蚀着九郎的心。【喔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这可是《妖蛆秘法》特制的怨灵咒弹!借由吞食人类的怨念使威力增大,别西布托最强的咒法兵器!所谓的死灵术师,是杀人杀得越多,招致越多怨恨,就会越强大的东西呢——】“你这混蛋……究竟要腐败到什么程度……”九郎单膝撑起身子,透过屏幕瞪着别西布托。一想到那些因提比略失去未来的人,九郎就无法克制内心的愤怒。但现在的九郎没有办法为他们的遗憾讨回公道,也没有手段能让他们从提比略的魔掌中获得解放。无处宣泄的怒气煎熬着九郎的内心。【来!你也成为怨灵之一吧~】那像是嘲讽、又像轻蔑,令人怒火沸腾的得意笑声,正将世界——以及九郎导向灭亡。蕴含着怨念的瘴气开始从别西布托身上喷出,如薄纱般将别西布托覆盖。姿态宛如恶魔的别西布托化身为恶梦走近DEMONBANE。怨灵的存在感正逐渐增强。那些死于非命、如今仍被束缚于现世之人的痛苦,还有对生者的嫉妒,此刻正化为爪牙侵袭着九郎与艾尔莎。(惨了……要是给那玩意来这么一下——)在别西布托掌中成形的瘴气团——那以死者的怨念为粮食的邪恶业火,正逐渐将DEM0NBANE吞没。DEMONBANE的装甲像是被散弹击中般四散,外露的魔术回路爆出火光,陷入沉默。无数的怨念在驾驶舱内翻腾,毫不留情地打击着九郎的身体、粉碎他的灵魂。那言语无法表达的剧烈冲击,甚至让九郎连哀叫声都无法发出。九郎只能在无从抵抗的状态下持续遭到蹂躏。“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AA啊啊啊A——AAaAAaa!?啊啊AA!”艾尔莎也发出哀叫,瘫倒在仪表之上。“艾尔莎!喂……你还好吧!”九郎这么大喊,却听不到艾尔莎回答。艾尔莎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神彩。“艾尔莎!艾尔莎……快醒来!”尽管九郎再次叫唤,但艾尔莎依旧不省人事。这让九郎不知她是昏了过去,还是——一个最糟的结果紧紧揪住九郎的心。DEMONBANE没有魔导书便无法启动。如果现在连作为魔导书替代品的系统都失去作用,那DEMONBANE就只是单纯的铁块罢了。“可恶!艾尔莎!艾尔莎——!”DEMONBANE的主动力停止,驱动声也逐渐消失。原本涌现的无尽动力消灭,九郎明白光亮正从DEMONBANE身上消失。(可恶……怎么能在这里……怎么可以在这里结束!)九郎胡乱推动操纵杆,但完全沉默的DEMONBANE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活动。现在唯一还有作用的,就只剩跟魔术回路没有丝毫关系的屏幕而已。“怎么会……快动……拜托快动啊!”现在不是呆站在这里的时候。焦躁感支配着九郎的心。“我必须战斗……非得战斗不可啊!DEMONBANE!动啊!快动啊!艾尔莎!快起来!求你快点起来!”九郎的呐喊与扯动操纵杆的声响空虚地回荡在驾驶舱内。【唔呼呼呼呼!这下就将军了,九郎小弟~】九郎将视线转向屏幕,看见提比略正站在别西布托的头顶。他走近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瑠璃,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噫……”瑠璃发出微弱的哀叫,眼眶也泛着泪水,像小狗般颤抖着。“这、这个混蛋……”九郎打开DEMONBANE的驾驶舱门,爬出驾驶舱,站在门口的立台上。他从枪套中拔出两把手枪,将枪口对准提比略。这是最后的机会,在DEMONBANE无法动弹的现在,九郎只能尝试与提比略直接对决。但对负伤的九郎来说,那两把魔枪实在太过沉重。光是要将枪口瞄准目标,就消耗掉九郎相当的体力。“不知死活!”提比略将触手从腹部排出,直线朝九郎伸去,贯穿了他的右肩。紧接着其他触手又陆续袭击而来,接连刺穿九郎的四肢。此时的九郎就像是遭固定的昆虫标本。“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鲜血从伤口喷出,剧痛令九郎险些昏迷。但是就算在这种状况之下,九郎双手还是紧握着魔枪。“大十字先生!”瑠璃发出哀叫,而提比略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接着嘛……九郎小弟,你就在那里安份点吧。因为我接下来要特地为你进行一场特别的表演喔~”只见提比略狂笑几声,接着便转向无法抵抗的瑠璃,伸出舌头舔过她的颈部。“不要———!”瑠璃大概也察觉接下来自己会遭到的待遇,发出了凄惨的哀嚎。“混、混蛋……!”九郎发出咒骂,带着痛苦的表情瞪着提比略。“对啦!对、对!就是那种表情!九郎小弟!我就是想看你那种表情,才特地准备这一切的!就请你再多悔恨一点吧———”提比略说完便粗暴地抓住瑠璃的衣领,他看来是想将瑠璃的衣服撕破。(怎么可以……再让他嚣张下去!)九郎一咬牙,使劲全身力气展开行动。虽然四肢还是维持被贯穿的状态,但神经似乎并没被打断,九郎还勉强可以转动手腕。九郎扭转手腕,调整自动手枪的方向。虽然姿势相当勉强,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九郎毫不犹豫地扣下自动手枪的扳机,子弹随着枪响射出,粉碎了贯穿自己左臂的触手。左手虽然获得解放,但似乎是以勉强的姿势击发大口径手枪的关系,右手已经麻痹到连疼痛都无法感觉的程度了。九郎以获得自由的左手举起自动手枪,将准心对准提比略,一口气射出六发子弹。其中三发从提比略身边掠过,一发命中提比略腹部,剩余两发则命中脸部,覆盖提比略面孔的面具也应声粉碎。“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提比略伸手按着那被轰掉半边的面孔痛苦挣扎着,原本刺穿九郎四肢的触手也跟着松脱开来。九郎将左轮手枪收回枪套,改用左手握住自动手枪。因为之前奋不顾身的举动,九郎的右手已经不能用了。紧接着自动手枪火光闪动。子弹准确地朝提比略的脸部射去,这次连提比略按住自己面孔的手臂也一并粉碎。但光是这样还无法放心。提比略原本就是死人,就算脑浆、肉片、头盖骨四处飞溅,他也不会死亡。九郎用自动手枪朝提比略连射,每次命中都让提比略血肉四溅,逐渐不成人形。当子弹射完的时候,提比略的上半身已经被打得彻底消失。九郎抛弃空弹匣,将新的弹匣取出。就在九郎驱使着受伤的右手,好不容易才完成填弹的时候。“大十字先生!快逃!”在瑠璃的哀叫声响起时,九郎全身不寒而栗。一股恶寒窜过全身,感应到危机的九郎下意识地朝驾驶舱内钻去。同时一个格外巨大的拳头——别西布托的拳头从九郎身后逼近。在连哀叫都发不出的状态下,九郎失去了意识。第二卷 第六章第六章感受你的温柔在连光都无法抵达的深渊中,艾露与众多亡骸对望着。他们用那失去光彩的双眼望着艾露,将手中的剑向前递出,递出那没有丝毫脏污的纯净之刀——“汝等……还要妾身战斗吗……”亡骸并未回答艾露的提问,只是默默地将锋芒耀眼的剑交到艾露面前。但此刻的艾露,已经没有接下那柄剑的力气。也没有斗志。只是一具空壳的艾露,完全没有将剑接下的意思。艾露累了。跨越千年的漫长岁月,将生命全部投入战斗的艾露,在不知不觉间,灵魂不停地耗损。最后剩下的,只有憔悴不已的肉体。艾露摇了摇头,拒绝拿起剑。但是亡骸并没有其他反应。他们只是用无声的声音说着:拿起剑。“……对不起。”无法再承受下去的艾露,将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没用的……这只是白费力气,妾身并没有汝等那么坚强……)艾露过去依赖着他们的力量,夺走他们的一切,最后将他们像消耗品般用完即丢。魔导书是为魔术师所利用的东西。就算说是使命,艾露利用他们这点在根本上就是个错误。艾露认为那样的自己,没有资格拿起那柄剑。“汝等有复仇的权利。”艾露无力地说道。“用那柄剑刺穿妾身,斩去让汝等至今仍在此徘徊的根源吧……将妾身消灭,汝等多半就能获得解放。从那名为死灵秘法、将汝等束缚的诅咒当中解放。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汝等回到该去的场所。”艾露默默地闭上双眼。她没有丝毫恐惧。因为她已失去了能感受恐惧的心。艾露等待着。等待那被耀眼光芒笼罩的无垢之剑贯穿自己胸膛——但是那一刻始终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突然响起的响亮金属声。艾露缓缓睁开双眼,看见那柄剑掉落在自己脚边。亡骸已不见踪影,附近只剩下荒凉的气氛。(是吗。终于连汝等也放弃妾身了吗。)艾露脸上浮现自嘲的笑容。因为她感觉别人像是在说她连被消灭的价值都没有。(……对了,所以他们其实根本就没被妾身束缚。)艾露突然发现自己先前是多么的自以为是。“哈哈……妾身真是傻瓜。”艾露这时想到,或许就因为那样,所以才会被主人们抛弃吧。这一切都是自找的,根本就是自作自受。突然间,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就像是在水中般晃荡。艾露之所以发现自己正在哭泣,是因为从喉咙中发出的呜咽。明白这点的艾露,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难以置信的大粒泪珠从眼中不断滚落,艾露就像小孩般不停啜泣。艾露跌坐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在那样的艾露身旁,主人们所托付的无垢之刀依旧耀眼。那剑刀没有丝毫瑕疵,不存在任何迷惘。也正因如此,现在的艾露更无法将它拿起。(——那和妾身……差太多了。)艾露不认为自己能够回应那些人的期望。突然间,世界毫无预警地转暗。尽管艾露对这梦境般没有连续性的状况不禁苦笑,但还是揉了揉眼睛,朝四周张望。艾露发现自己身处在连自己身形都无法确认的黑暗之中。这让她觉得自己所在的空间似乎无限辽阔,又好像极端狭窄。让人失去了距离感,平衡感也变得暧昧,就像是被丢进了宇宙空间。但是不可思议地感受不到孤独感。因为除了自己,似乎还能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一盏灯火亮起。是盏模糊、微弱的灯火。那随风摇曳的火光是立在烛台上的蜡烛火焰,那柔和温暖的暖色系光芒,为世界增添了色彩。这里是一间阴暗、狭窄的房间。房间内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装饰,只是个朴素、冰冷的封闭空间。这里没有任何门窗。这让人甚至产生自己被关在盒中的错觉。在那样的房间内,一名老人像是着魔般地撰写文章。老人圆睁的双眼布满血丝,仿佛连眨眼都遗忘般凝视着手边。艾露直觉地察觉到那名男人的身份。她站到那名男人身边,轻轻将身子趋前,观看那人的侧脸。“妾身可以称您为父亲吗?”艾露对那名男子——对那身为她作者的阿巴度·亚尔哈兹瑞德以百感交集的口吻说道。没有回应,他只是一心三思地撰写文章。但艾露也不以为意,单方面地继续说道。“虽然妾身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这样看见妾身,您觉得如何?还是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亚尔哈兹瑞德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艾露,只是默默地继续书写。这也难怪,这是梦境,只是自己在迎向死亡的刹那所看见的幻觉。因此无论怀抱任何期待,都只是白费功夫。亚尔哈兹瑞德继续书写着。“妾身就随便问问吧。父亲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来撰写妾身的呢?”亚尔哈兹瑞德的笔毫不问断地挥动着。艾露静静叹了一口气,然后重新望着亚尔哈兹瑞德。“唉。既然是梦,至少也该稍微风趣点呀。”艾露苦笑着说道。——在外的宇宙吞噬其尾之蛇的庭院——突然间,不可思议的情报流入艾露脑中。“……这是什么!?”然而那些情报不顾艾露的困惑,仍旧持续流人。——时之轮内时之轮外————银之钥穷究之门————千与无貌————黑暗之男靠近暗之跳梁咆哮——“这是亚尔哈兹瑞德的意识?”但艾露还来不及多做思考,情报便如洪水般朝艾露袭来。——悬挂于七支柱的窗户————被锁上————否定骰子的剧本————超越骰子的剧本————将之揭露————正确的传说————实现————缝隙————刹那————超狂意————黑暗,黑暗来临,那混沌————超理性————被、检阅————魔物的咆哮啊————扭曲————迟早,得到心————没用白费功夫————闭嘴!——病痛,病痛到来,那混沌————迟早传到你————仍是剧本————相信————闹剧三流闹剧————闭嘴闭嘴闭嘴!——遮断遮断遮断————你是舞台后的杂工————魔物的咆哮!————必须将演员凑齐————接下来爸爸要告诉的话语————闭嘴!当你与这一瞬间对峙的时候,必须要找到正确的事实。“这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庞大的情报奔流正逐渐将艾露吞没。那连艾露都无法掌控的海量情报强制性地植入艾露脑中,毫不留情地折磨着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妾身的头……头要破了……!这到底……”艾露双手抱着脑袋,表情因痛苦而扭曲着。兽即王。其乃黑之王。其转动命运之轮。其连起轮回之蛇。其那纯粹单一时猫之瞳枪弹最概解体括无限制的领玩具——停止。将兽生出兽之矛盾螺旋——那并非矛盾。否,兽母为兽,兽子为兽的矛盾。那并非矛——还是需要检阅。也就是说——人生人是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