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魔大圣-39

〈该死……〉梅丹佐咒骂着。寂静突然降临。那是一种令人感到诡异的强烈寂静。眼前的威胁消失了，他们成功避过原本注定的死亡，然而莱嘉的内心却无法获得平静。莱嘉无法回头。她没有勇气回望在自己身后的那些孩子。因此她只能呆站在原地。不，或许就连站在这里，都是不被允许的。罪人就该有罪人的样子，回归到自己该去的地方。突然间，有东西触碰到莱嘉钢铁的手指。莱嘉移动视线一看，一张仿佛枫叶般的小手，正握着梅丹佐——握着莱嘉的手。那不知世间险恶、无邪、专注的眼眸，正望着莱嘉。映照在那对双眼中的，是白色天使的身影。伪善者的身影。莱嘉想要移开视线，逃避自己那可憎的样貌，却办不到。因为那注视自己、如幼犬般的眼睛，不容许莱嘉逃避。当莱嘉察觉时，孩子们已经聚集到莱嘉身边。他们脸上都挂着花朵绽放般的灿烂笑容。〈大家……〉莱嘉弯下身子，与孩子们拥抱。她用那钢铁的身躯，充满慈爱、轻柔地拥抱着他们。（容我回归的地方，就在这里。）——————————在那一瞬间，瑠璃放声尖叫。连续遭到提图斯太刀斩击的温菲尔德，从个身喷出鲜血。血液喷出的速度十分剧烈，甚至连天花板都染上了鲜红。温菲尔德前倾倒下，他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一动也不动，皮肤变得异常苍白，精气正急速消逝。提图斯带着因愉悦而扭曲的面孔看着温菲尔德倒地的模样，他的身体被溅出的血液染成鲜红，呈现修罗般的异样。“无法舍弃一切的你，和为了力量舍弃一切的在下。到头来，终究是那样的差异决定了胜败。提图斯对着倒在染血地面一动也不动的温菲尔德丢出了这些话。“温菲尔德！”呐喊从瑠璃的咽喉中发出，那近乎忘我、发自灵魂的沉痛呐喊，在司令室内扩散。又有一道希望即将消失，瑠璃无法坐视那样天理不容的事情在眼前发生。瑠璃为了拯救温菲尔德而采取行动——原本该是那样的。但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动弹不得。身体在绝对的力量之前畏缩了。尽管如此，瑠璃还是努力逼迫自己，强迫自己迈出步伐。就在这个时候，瑠璃接触到提图斯那几乎足以将人斩杀的锐利视线，全身战栗。仿佛被人用蛮力拖上绞刑台的绝望感支配全身。与瑠璃所置身的状况相比，干脆陷入绝望，自杀了结生命或许都要轻松许多。瑠璃发出呻吟，一步都无法动弹。为了保护那样的琉璃而采取行动的是仅存的警备兵，此时就连管制员也抛下工作，拿起武器准备作战。但对手是逆十字之一，就算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也让人怀疑光凭枪只能否战胜。提图斯重新握紧太刀，打算朝前迈出步伐。但此时他似乎用尽了力气，朝前瘫软在地，就这样再也没有动静。所有人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唯有瑠璃立刻回神。“叫救护班！快治疗温菲尔德！”瑠璃这一声令下让所有人回过神，再次开始各自的职务。救护班迅速赶到，用担架将温菲尔德抬出司令室。瑠璃看着温菲尔德离开之后，便将视线转向昏迷的提图斯。他被数名手上配枪的警备兵围在其中，只需瑠璃一声令下，就能取他性命。就在瑠璃思考该如何处置提图斯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昆虫振翅声传入耳中。那声音不只一只。成千上万的昆虫振翅声交叠成厚重的杂音，撼动着司令室的空气。几乎要震破鼓膜的振翅声迫使瑠璃捂住耳朵。“呵呵呵呵……”笑声突然响起。就算捂着耳朵，那笑声依然格外刺耳。那紧紧纠缠人心、令人不寒而栗的音调，让人感觉份外诡异。笑声逐渐变大。“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喔呵呵呵呵呵……！”瑠璃记得那个声音，那就算想忘也忘不了的鲜明记忆，重新在瑠璃脑海中浮现。“喔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虫、虫、妖蛆！”只见地板上浮现出一团黑色的圆形污渍，一名小丑现身其中。是提比略。臭气与恶意瞬间充满了整间司令室。“抱歉啦，其实我是想好好和你玩玩的，但我还得去对付九郎小弟才行。所以啰，我得快点搞定这里才行。”在提比略发出那蕴含瘴气的声音时，黑暗也从他脚下涌入司令室，化为暴风在司令室内肆虐，所有物体都遭到侵蚀、破坏。接着，巨大的质量开始显现。“别西布托！”在提比略得意的呐喊声中，瑠璃的意识急速模糊。最后连内心也被黑暗彻底占据。——————————九郎和艾尔莎紧追着逃跑的克劳狄乌斯。尽管对方遍体鳞伤，侧腹也挨了子弹，但两人始终无法缩短与克劳狄乌斯之间的距离。不只是无法接近，甚至还有正被逐渐拉远的感觉。这也是当然的，克劳狄乌斯是拥有哈斯塔力量的魔术师。运用魔力飞行的他，不可能被人的双脚追上。“可恶！太快了！”九郎在抱怨的同时仍拼命追赶，但身体却跟不上思考。九郎的呼吸渐趋急促，双腿也开始颤抖。身为魔术师时所感受不到的肉体疲劳，正毫不留情地向九郎袭来。（以三流侦探来说，这就是极限了吗？）九郎紧咬着牙继续跑着，但体力的消耗却无从回复，速度开始明显减慢。“达令，我要飘了罗波！”艾尔莎在这时抓住九郎的手臂，一口气冲过一大段走廊。而九郎的肉体早已超越极限，双腿肌肉开始发出哀号。尽管脑袋产生肌肉纤维发出断裂声响的错觉，但双腿仍然被迫不断往前迈进。（那个臭小鬼，究竟打算逃到哪儿去！？）九郎感觉领在前头的克劳狄乌斯，似乎正打着什么主意……（可是，他到底想去哪里？）在这个疑问浮现的瞬间，九郎也顿悟了对手的企图。克劳狄乌斯是循着通道问残留的微弱魔力移动。而那魔力的源头则是——“臭小鬼，他目标是DEMONBANE吗！”没错，克劳狄乌斯是根据DEMONBANE所散发的魔力在移动。就算是DEMONBANE，如果没有驾驶员就无法解放力量，因此克劳狄乌斯多半是想趁机破坏DEMONBANE。察觉到这件事的九郎，立刻抽出左轮手枪对准克劳狄乌斯。“啧！烦不烦啊！变态跟踪狂！”克劳狄乌斯也在这时转过身子，丢出十几个陀螺。“罗波！”艾尔莎用术式魔炮充当盾牌，挡下所有飞来的陀螺，但克劳狄乌斯也趁机拉开距离。“可恶！快追上去！艾尔莎！”艾尔莎一颔首，便拉着九郎的手高速奔驰。两人的动作已经跳脱所谓的奔跑，而是以类似跳跃的感觉快速前进。机库的入口仅在眼前，克劳迪乌斯也已经接近DEMONBANE的驾驶舱。“糟、糟了！”九郎举起两把魔枪，瞄准克劳狄乌斯连续扣下扳机，但所有子弹都被他用防御阵挡下。克劳狄乌斯最后降落在驾驶舱前的平台上。“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赢啦，大十字九郎！”就在此时，驾驶舱的舱门竟自行开启。紧接着响起韦斯特的声音。“欢迎光临吾辈的顶级套房。”仔细一看，在驾驶舱内的韦斯特扛着巨大的吉他盒。九郎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那吉他盒的凶猛威力。“Let'splay！”一声巨响，火箭应声从吉他盒中射出。“你、你这家伙……”毫无防备地暴露在韦斯特面前的克劳狄乌斯被火箭弹扎实击中，爆发出以他为中心的大爆炸。只见克劳狄乌斯全身冒着烟从驾驶舱前摔落，看似就要猛烈撞上机库地板了。但他在距离地面数米的位置止住落势，仰望上方。在他眼前的，是从驾驶舱探出头，发出豪爽笑声弹着电吉他的韦斯特。“你这个背叛者！”克劳狄乌斯打算朝韦斯特飞去，但艾尔莎及时发射术式魔炮阻止了他。这次确实地将克劳狄乌斯击落在地。“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克劳狄乌斯痛苦地在地下翻滚。但他仍末丧命，单膝跪在地上撑起身子。不过那也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克劳狄乌斯很快又瘫倒在地上剧烈咳嗽，鲜血从他口中咳出，地板被血染成红色。九郎将魔枪对准了克劳狄乌斯。“这样……就结束了。”然而就在九郎准备扣下扳机的时候。九郎发觉从克劳狄乌斯身上，升起了宛如蒸汽般的魔力。那异常强大的魔力，实在令人难以相信是从如此残破不——的身躯所发出。“唔啊……啊啊啊……啊……啊……哈斯塔……！”克劳狄乌斯身边倏地刮起带有瘴气的强风，转眼间便增强为强烈飓风。天花板开始崩坏。带着魔力的狂风让天花板产生龟裂，逐渐破裂。“遵命！遵命！哈斯塔！至尊拜亚基——！”“什么！”机库内出现巨响，空气震动、基地内部剧烈摇晃。接着——那东西在飓风中显现。钢铁巨人。机械之神。那是鬼械神·至尊拜亚基。那压倒性的存在感，让九郎感受到强烈挫折。但是九郎不能因此放弃，他拼命振作精神，确认DEMONBANE的状况。DEMONBANE。断魔之剑。虽说不是真正的鬼械神，但DEMONBANE同样是模仿神而打造的存在。DEMONBANE的身影没有因强风动摇，仍稳居在该处。“至尊拜亚基！把DEMONBANE变成废铁！”克劳狄乌斯位于飓风中心的身体逐渐被强光包围，接着他整个人随强光被吸入至尊拜亚基体内。原本肆虐的暴风也在这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现身其中的鬼械神。至尊拜亚基的双眼亮了起来。“糟糕！DEMONBABE要被……！”在没有驾驶员的情况下，DEMONBANE只是一尊不会动的木偶。要是遭到攻击，多半会一击就遭到摧毁。九郎和艾尔莎赶忙跑到DEMONBANE旁。【呀哈哈哈！】随着那失去理智的笑声，步枪在至尊拜亚基手中显现。只见至尊拜亚基举起步枪，将枪口对准了毫无防备的DEMONBANE。“唔喔喔喔喔喔喔！这下惨啦！”韦斯特这时也只能高举双手，在舱门上惊慌失措地来回奔窜。“博士！”虽然艾尔莎朝至尊拜亚基连发术式魔炮，却不足以制止对方行动。九郎虽然也将魔枪枪口指向对手，但既然连术式魔炮都没有作用，那魔枪所能发挥的效果也可想而知。就算这样，九郎还是持续射击直到弹匣内的子弹用尽，接着向前冲去。（DEMONBANE……绝对不能被毁掉！）好不容易点燃的希望之火，不能在这里被吹灭。但九郎没有任何能突破困境的手段。焦躁感令九郎无法思考。步枪的枪口开始散发小凶恶的光芒，光亮聚集、凝结，逐渐转变成强大的力量。【我赢了，大十字九郎！你已经完蛋啦！啊哈哈哈哈哈！】克劳狄乌斯的残酷笑容仿佛在眼中浮现。九郎强迫几乎要放弃希望的自己鼓起勇气，在心中自我激励、努力甩开绝望感的同时，不停地朝DEMONBANE奔去。在那刻到来之前，绝对不能放弃。只要最后一刻没有到来，就还有胜机。“唔喔喔喔喔喔喔！”九郎发出呐喊猛力奔跑，艾尔莎也紧跟在九郎身后。九郎已经超越了肉体的极限，身体各处——不、几乎每个细胞都在哀嚎。心脏似乎已经不受控制，心跳剧烈到仿佛随时都会停止。或许是氧气无法顺利输送的关系，九郎的思考能力开始低落，眼前产生一片白雾，但就算在这种状况下，双腿仍不可思议地不断前进。那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就在九郎感觉有道强风从后方吹过的下一瞬间，便看见白色闪光朝向至尊拜亚基射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至尊拜亚基失去平衡，发射出去的步枪子弹也偏离了轨道，从DEM0NBANE的左侧掠过。【怎、怎么了……】克劳狄乌斯惊愕不已，九郎也同样一脸惊讶。〈趁现在，大十字九郎！〉漂浮在九郎眼前的，是名符其实如疾风般现身的白色天使。梅丹佐右手炮管对准着至尊拜亚基，以不辱天使王之名的从容态度凝视着对手。“得救了！我欠你一次！”九郎简短道谢后立刻采取行动。他向艾尔莎使个眼色，艾尔莎便把九郎扛上肩，一口气冲到DEMONBANE脚边。“达令！要抓紧喔罗波！”艾尔莎踩着DEMONBANE的装甲一路跳到驾驶舱，韦斯特在这时从中探出头来。“吾辈的演奏还不赖吧？接着换你表现了，大十字九郎！”“没问题！”九郎与韦斯特交换位置，坐进DEMONBANE的驾驶舱。艾尔莎也在坐上自己的位置后，连忙将各种线路接上自己的身体。驾驶舱内的仪表版开始苏醒。屏幕亮起，显示出机库、还有至尊拜亚基的身影。DEMONBANE没有任何问题，出击准备已全部就绪。“上吧！DEMONBANE！”九郎操作DEMONBANE脱离弹射架，顺势一拳朝至尊拜亚基脸部挥去。金属碰撞声大作，同时也感受到沉重的震动。挨了拳头的至尊拜亚慕朝后方飞去，陷入墙中。而DEMONBANE往地上一蹬，再次贴近至尊拜亚基身前，又一次举起拳头。【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十字九郎……！DEMONBANE！嘎啊啊啊啊！】只见至尊拜亚基将身体拔出墙壁，冲上前与DEMONBANE对峙。至尊拜亚基展现出从那纤细外观难以想像的力量，腾空抓起DEMONBANE。DEMONBANE的装甲因而扭曲变型。“可恶！是因为魔力的差距吗！”【地狱……我要让你见识地狱！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魔力自至尊拜亚基身上爆发，制造出浮力，让至尊拜亚基抓着DEMONBANE朝屋顶飞去。“罗波———……”在艾尔莎的哀叫声中，两架鬼械神冲破了屋顶，跃出地面。视野豁然开朗，看似荒野的阿克罕市赫然出现在眼前。至尊拜亚基仍持续上升，逐渐远离阿克罕市。【我要把你摔烂！】“开什么玩笑！”DEMONBANE发射头部装备的火神炮，弹雨落在至尊拜亚基脸部，密集的弹幕完全遮蔽了它的面貌。【嘎啊啊啊啊……！】紧抓着DEMONBANE的手臂刹那间松了力道，九郎并没有错过这个机会。DEMONBANE使劲挣脱了至尊拜亚基的手臂。原本不断上升的DEMONBANE，这时转为下坠。地表转眼逼近，在九郎准备承受落地冲击的同时，仿佛要将全身撞往空中的剧烈冲击便袭击而来。大地剧烈震动，地面出现了一个以DEMONBANE为中心的巨大坑洞，无法将冲击彻底吸收的DEMONBANE一个不稳，单膝跪倒在地上。驾驶舱内的九郎整个人倒栽葱，艾尔莎甚至被甩出座位。九郎迅速起身，将视线转向屏幕。屏幕上显示着大量的错误信息，以腿部为主的几个部位发生严重故障。但现在并不是在意那些小事的时候。九郎让DEMONBANE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落地时承受了过大的负荷，脚踝与膝部在起身时爆出火花，机体一个踉跄差点失去平衡。但九郎还是强硬地重整姿势，仰头朝空中望去。至尊拜亚基就在空中盘旋，仿佛嗅到尸臭的秃鹰一般，虎视眈眈地观察DEMONBANE的一举一动。突然间，至尊拜亚基迅速俯冲而下。【最高速度！粉身碎骨吧——！】只见至尊拜亚基不断加速朝DEMONBANE逼近，对于机体已超越音速，此时早已无法以肉眼捕捉其身影，只能感受到带着恶意的冲击波往这里接近。当至尊拜亚基再次出现时，已近在DEMONBANE的身前。“糟——！”九郎没能说完。【惊愕……飞——鸟——！】圣尊拜亚基朝DEMONBANE展开突击，被蕴含魔力的凶恶冲击波给吞没的DEM0NBANE，仿佛随风摆布的枯叶般被轻易吹起。DEMONBANE的装甲因无法承受冲击波的压力而出现龟裂，很快变成明显的裂痕，装甲随即遭到撕扯。DEMONBANE全身发生小规模的爆炸，外露的机关爆出火光，屏幕显示着数量庞大的错误信息。遭到严重伤害的不只是DEMONBANE，九郎同样也受到重伤。渗进驾驶舱内部的冲击波蹂躏着九郎的身躯，毫不留情地袭击九郎。九郎的脑髓受到剧烈摇晃，意识逐渐模糊，但也只有那一瞬间。因剧痛而被半强制拖回现实的九郎发出呻吟，痛苦挣扎。至尊拜亚基在这时降落到地面，就站在仰躺在地的DEMONBANE身旁。【呀哈哈哈哈哈！真是太逊啦！大十字九郎！哈哈！逊毙了！太让人失望啦！你这臭小子！】克劳狄乌斯的嘲笑就像是毒素一般，不断夺走九郎的力气与斗志。即使如此九郎仍未气馁，强迫身体重新握住操纵杆。但DEMONBANE却没有反应，似乎被伤及了主要魔术回路，只有屏幕不断传回的错误信息。